怀念祖母

读叔叔的《妈妈的人生箴言》忍不住泪如雨下，祖母已经离开我34年了，每每想起祖母，总是泪眼婆娑。祖母，孙女好想你！
      祖母是值得骄傲的，他养育了四子一女，个个聪明透顶，可祖母又是不幸的，在那个跌宕的岁月，她的那些天赋英才的孩子最终淹没于平凡的世界。姑母终生贤德，一双巧手无人能及；大伯一生怀才，最后无子无女，死后只有我们这些侄子女给他送终；父亲才高八斗，最终亦是“满腹才华随君去，一抔黄土隐身还”；三叔是个能工巧匠，如今也只是守着几分薄田苟且度日；四叔一生献身于三尺讲台，活在自己童话般的世界上里，晚年来，囿于书斋，自娱自乐。
      祖母一生经历了很多的苦难。在我记事之前，已经有很多，是一般人难已承受的。我记事时，祖母已经老了，头发斑白，每天总是忙碌不停。那时，大伯不在家，有一个大妈，四叔在杨店教书，四婶在家，家里还有我们和三叔一家。记得，大妈很白净，很漂亮，四婶也漂亮。那时候，祖母每天洗一大盆的尿布，通红通红的血水，母亲说是大妈小产了，后来，大妈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听说是又嫁人了。四婶怀孕了，怀的是双胞胎，挺着好大的肚子。后来，四婶去生孩子，就再也没有回来，母亲抱回两个孩子，跟我说，那是我的两个妹妹，说四婶死了，是产后大出血。每天傍晚，做完地里的活，妈妈会拎一桶热水，带我去路边的一个草篷子里，说是四婶“殡”在那里，每天要洗澡的。两个妹妹，白天是祖母带，晚上祖母和母亲一人带一个。两个小妹妹好好可爱的，我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抱妹妹。有一天回家，祖母和两个小妹妹不见了，母亲说是姑妈接走了，姑妈说天冷了，她家里生的有火盆，免得孩子冻着了。过了三天，放学回家，看见母亲在哭，说是两个妹妹在姑妈家煤气中毒，都死了。母亲说，那天有人从骑龙店带话回来，说有个孩子不舒服，让母亲赶紧去姑妈家，母亲去时，有一个睡着不动，一个还在玩，母亲抱起那个不动的就跑，跑到公路上站到公路中央拦了一辆车去杨店卫生院，医生说孩子是煤气中毒，已经没有救了，母亲了解一些医疗常识，马上想到家里的孩子，再跑回家时，家里的孩子也死了。至今母亲每每提起这事就后悔，说当初多笨，怎么不把两个孩子都抱出来呢。这以后大概3年的时间，三叔在村里修检电路时被高压电灼伤，全身大面积烧伤，在医院住了三个多月，祖母再次惊魂。总算三叔命大，伤好后又是生龙活虎。后来的几年，家里的日子平静了一些，80年代，家庭联产承包，日子过得红火些，只是好景不长。83年夏季，麦收季节，偏偏阴雨，三叔在他的仓库里用最原始的方法脱麦子，不幸染上了“出血热”，送到杨店上了氧气转孝感，母亲每天的任务就是借钱，父亲从家里把借的钱送到孝感，钱花完了就又回来拿，这次，祖母受不了了，祖母吃不下，睡不着，姑妈就来把祖母接走了。半过月后，三叔死里逃生，父亲去接三叔，母亲就去姑妈家接回了祖母。没有想到三叔回家两周又出现了发热，全家再次陷入恐惧之中，祖母更是忧心忡忡。坚强的三叔到底还是挺过来的，可是祖母却倒下了。三叔生病不能吃，祖母也不吃，三叔好了些，祖母还是不吃。我们知道，祖母是生病了，我们说送祖母去住院，祖母很高兴，走到凤集去坐的车，两个姐姐就轮流去杨店照顾祖母。大概住了两个星期，祖母回了，我放学回家去看祖母，她躺在堂屋的躺椅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祖母白天还躺着。祖母听到我声音，抬起身子看我，那此后，祖母没有吃过一粒米。我每天放学回家，就去祖母的房间看她，喂她水喝，扶她解手，她总是叫我出去，说生病的人气味大，不让我靠近。有一天早上，祖母说她心里在烧，想吃冰棒，可是那时候，冰棒总是有人送到乡下的，这时候上哪里去找冰棒呢。那天，学校里来了卖冰棒的，我拿了一个就跑，一口气跑回家，冰棒只剩半根了，姐姐拿来一个碗，化成水，祖母坐起来，一口气喝光了。当天夜里，祖母说不行了，要父亲把她挪到地下来。阴历5月29日，祖母走完了她的一生，享年78岁。
      祖母死了，那时候，家里来了好多客人，有一个人进门就恭喜，我哭着喊着撵他走，说你滚你滚，我婆婆死了，你来恭喜什么。母亲说，孩子，你婆婆78岁走的，这是我们家的喜事。那几天，从我家路过的人，听说祖母死了，都要进门给祖母磕头。祖母出殡的日子，一直下雨，鼓乐一响，雨就下的更大，大伯说，祖母一生良善，这是老天都在落泪啊。从祖母死，到祖母出殡，三天，我都没有吃一口饭，母亲都心疼得不行。祖母死后，好长时间，我都不适应，总是放学回家喊婆婆，在家里没见着就去三叔家，三婶说，孩子，婆婆都死了呀。每一年，祖母的忌日，我都记得，我不能回家，就打电话给母亲，母亲每回都说，我们都记着呢。
      如今祖母已经过世34年了，我也近天命之年，回想祖母，才知道祖母是多么的伟大与贤良。祖母慈祥宽厚，记忆中祖母从来没有大声跟谁讲过话，什么时候都是轻声细语。对母亲几妯娌都视为自己的女儿，祖母从来没有说过她们的什么不是。我上学后，每天回家都念书写字，祖母说，这书上的字你都会念吗？我说，都会呀，还会写呢，祖母就考我，每指一个我都能念出来，祖母便夸我，我孙女真有本事，那多的字都认得。后屋的二婆，瘫了多年，眼睛又不好，那年夏天，她每天都会爬出来，拿一个坛子去门口塘里打水。每天二婆出来，都会在我家的后门坐一会，祖母就每天早早的凉一碗开水，二婆来了，祖母就让我送到她手上给她喝，她喝完了，祖母就去把碗洗了，捡到柜子里。祖母陪二婆聊天，我就去塘里舀了水，送到二婆家去，那个暑假，天天如此。我们那时候都是去塘里洗衣服，每次去塘边，只要有人，祖母就让我等，有时我们正在洗，来了人，祖母就要我让别人先洗，说别人都家里有事，你一小孩子，等一等没事。遇到来洗衣服的老人，祖母就让我帮她们洗，洗好了，还要帮着送家里去。那时候，经常跟人家借东西或者去还东西，出门时，祖母会交代，见了人怎么说话，回来以后，还要我复述一遍，要是没有说到位的，她会教我，然后，让我再去说一次。祖母还教我，走路时，不能跨别人的扁担，坐凳子时得往后面看看，后面有人，就要把凳子挪一挪，不能正坐在别人的前面，坐着时，看见有人来了要起身，出门作客吃饭时，要等别人先动筷子，好菜要留给别人吃……慢慢地，这些都成了我的习惯，也让我在与人相处中得到更多的帮助。
      小时候，祖母总是望我长大，嫁人，以后孙女婿送东西她吃，现在，好吃的东西可多了，婆婆，我买了好多，可我去哪里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