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擦背操

◎周稀银

进浴室洗澡，老爸、我和儿子，谁也不喜欢找人擦背，这个习惯或许从我开始。面对背后的污垢，我们三代人一直坚持“我给儿子擦背——儿子给我擦背——我给父亲擦背——父亲再给我擦背”的光荣传统。

儿子五六岁前，带他到浴室洗澡，总是急切地给他擦洗并穿好衣服，再请人将其护送到外面，由爱人接应回家后，我再回到澡堂里找人擦背。儿子六七岁后，洗澡方式彻底改变，父子二人同进同出。为让儿子洗得舒心点，也是“保驾”他的安全，我无法排队等待擦澡工擦背，自己勉强洗洗擦擦。有一次，我试图自己够着后背擦洗，不想一双小手接过擦澡巾，在我的后背摩挲起来，那种快感闭着眼睛体验更深。从此，在小区门口的那家小浴室里，澡客们总是见到一个小男孩为年轻的父亲有模有样地擦背……大家羡慕的眼光，一直延续到我儿子离家上大学。

有点意思的是，我父亲也不喜欢让别人擦背。他七十多岁后的每年冬天，我才开始陪护他洗澡，我多次提出请擦澡工给他擦背，他执意不从，自然只能由我来 “代劳”了。直到现在年近九旬，他视洗澡比吃肉还舒服，加之有儿子陪护擦背，他当然是乐此不疲了。在浴室里同样引来大家羡慕目光的，不是我汗淋淋地为老父亲擦背，而是瘦削但精力尚可的老父亲为我擦背。比较我的大力度“满把抓擦技法”，父亲则取“拇指食指并拢技法”，整体力量不大，但因受力面积小，所到之处必然皮红垢掉，煞是解痒祛乏。其实，每次洗澡我都想回绝父亲为我擦背，但看着他主动“回礼”的执拗劲儿，哪忍心拒绝啊。或许，父亲将这种相互擦背当作是他洗澡最快活的事了。

因为儿子上学的时间差，很少会出现一家三代人同时洗澡擦背的情况。记得有这么两三次吧，我们三代人同时去浴室洗澡，于是便开始了三代人“擦背操”表演。我先给老父亲擦背，一招一式，张弛有度，闪转腾挪，不留死角。儿子接着为我擦背，不管是幼时的轻抚，还是成年后的发力，他总是取“周游列国”式，四处游览，并不专注哪一点。我再为儿子擦背，从幼时的“滑翔”到他长大后的“挤压”，以其可以接受的程度，力争去污与舒适相协调。老父亲则拿着他的擦澡巾一会儿在孙子后背抹抹，一会儿在儿子后背擦擦，我称之为“声东击西”。在我看来，老父亲擦的不是我和儿子的背，而是视子孙的后背为画板，画的是什么？只有他心里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