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撒上希望的种子

◎刘贵锋

在农村，那些庄稼种得好的人往往是受大家尊重的。父亲无疑是务农的一把好手，他对每一种庄稼的习性了然于胸；他视每一块土地为无价之宝；他对庄稼地里的每一个环节竭尽全力；他精心伺候着节令里的每一场农事。农谚说：“芒种忙，麦上场。”芒种过后，经过虎口夺食般的紧张收割后，麦子陆陆续续上场，接下来就是碾场了。每年碾场这一天，我家收获的麦子总会比别人家的多。这一天，是一家人最高兴的时候。望着排列整齐装满麦子的袋子，父亲的嘴笑得合不拢；我则在别人羡慕的眼光中大声地数着袋子的数目。这一天，家里麦仓高耸的样子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解名尽处是孙山，贤郎更在孙山外”，高考结束后，我落榜了。远在县城上高中，没有了父母的监管，我又迷恋上了小说，结果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每次考完试我又总以虚假的成绩哄骗父亲，现在想来，落榜是理所当然的。带着深深的内疚和不安，我回到了家里，低着头不敢看父亲的脸，低声告诉他那少得可怜的高考成绩和落榜的消息。父亲眯着眼睛没有说话，一支又一支地抽着烟。第二天，他带着我下地干活。当时，正是收割小麦的时节，地里的麦子跟往年一样长势良好，沉甸甸的麦穗一律朝着大地低垂着。又是一个大丰收！我心不在焉地割着麦子，想起了自家高耸的麦仓，想起了小时候在打麦场里大声数麦袋子时别人那些羡慕的眼光，又想起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分数和班上同学们的高分，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父亲似乎看穿了我的满腹心事，他把镰交左手，右手抓过割倒的一捆麦子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汗水在他黝黑的脸上顺着褶皱流下，变成豆大的珠子重重地砸在泥土上。他指着远处一块荒地道：“娃儿啊，读书我不懂，我一辈子就知道种地。你看那块地，平平整整，那么一大块，多好的一块地呀！记得那还是农业社时全村人用两个冬天修平的。后来包产到户，大家都争着要呢，村里就让大家抓阄儿，最终被你陈三爷抓到了。现在你陈三爷老了，种不动了，儿女们又常年在外打工，地就荒了，长满了草，多好的一块地呀！老人说：‘人哄地皮，地哄肚皮。’再好的地，如果不撒上种子，你还指望它能长出庄稼来吗？其实，这人呀，跟地是一样的，你得给自己撒上种子。撒上种子，才有收获的希望！”

那天，父亲的话仿佛一记皮鞭狠狠地抽在了我的脸上，让我羞愧万分。是啊！虽然和同学们在同一个教室里度过了三年时光，但我何曾认认真真听过一天课，又何曾仔仔细细做过一份试题呢？那年暑假结束后，我背起行囊心平气和地去复读。我牢牢地记着父亲的那句话，给自己撒上希望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