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更有悲：老人三十晚在哪家过和怎么过

 农历除夕，民间称之为“三十晚”或者“三十夜”，这是一年里最重要的一个夜晚。之所以是最重要的夜晚，就是这一晚必须全家人老老少少欢聚一堂，一家人在一起吃年夜饭，实现全家大团圆。因此，对于老人们来说，“三十晚”或者“三十夜”在哪家过和怎么过，当然是最重要的一个话题了。

有人说，这个问题还不好解决吗，当然是在子女家过“三十晚”或者“三十夜”啦，难道还有什么值得讨论的呢？可是事实并不如此简单，有时甚至十分复杂，十分难办。

如今，农历丙申年三十晚已经过去，我与好几个老人谈起这个话题，问他们“三十晚”或者“三十夜”在哪家过和怎么过，子女们是怎么安排的？结果回答是众说纷纭，有喜更有悲，即有的老人的回答令人特别高兴，深感欣慰；而有的回答却让人难受，心酸不已。

李大爷老夫妻俩都是年逾古稀的农村老人，除了每个月政府补贴的140元（每人每月70元）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收入，不过他们的三个子女十分孝顺，每个子女每个月都分别给父母500元的生活费，这样李大爷老两口每个月就有了1640元的生活费，至于其他特殊性的开支，比如医疗费用等，则由三个子女另行支付，同时每年三个大的传统节日，三个子女又另外给父母600元节日费，因此他们老两口日子过得美滋滋的。说到过年过节，李大爷夫妇俩的回答最让人高兴和欣慰。他们说：“我们有三个子女，两男一女，全都已经成家立业，日子过得都很好。三个子女全都特别孝顺，个个都争着接我们去他们家生活，可是因为我们过惯了老夫妻俩独立过日子，所以平日里还是老两口自己过，但是我们所有的生活费用，全部都由三个子女承担，日子过得相当好。说到过年过节，原来是三个子女轮流接我们老两口到他们家里过，后来我们觉得在一家子女家里过节，另外两家仍然不能和我们团聚，于是孩子们通过协商，就决定端午节、中秋节和春节三大传统节日，三家采取轮流做东的方式，合并在一起过，例如今年三十晚就是在老三家过，这样我们老两口就能够和三个子女以及他们的孩子一起过年了，三个家庭和我们夫妇总共十多个人围在一起吃年夜饭，这才是真正的子孙满堂大团圆呢。”

而另外几位老人的回答，虽然还谈不上十分辛酸，但是总让人感到不是那么令人满意。那就是子女们虽然说不是那种连父母都不愿意赡养的不孝子孙，但是也不是那种始终把父母挂在心上的孩子，因此对于年老的父母过年过节怎么过，并不是那么十分上心。比如对于老人“三十晚”在哪家过和怎么过，有些子女就不那么上心。据一些老人说，他们的子女在安排老年父母“三十晚”怎么过的问题上，一般有下面三种方式：

一是子女们在年前拿一些钱给住另外独自生活的父母作为过节费用，让年老的父母独自在老家过年。子女们给的这些钱，从数额上说，当然也不能算太少，父母用来购买年货确实够了，但是让他们两人在老家孤零零地吃年夜饭，即使是鱼肉荤腥俱全，老人们还是觉得一点滋味也没有，因为他们精神上的孤独与寂寞，尤其是那种思念儿孙的感情，就会始终缠着他们，所以这些老人在“三十晚”这一夜，内心实在是非常痛苦的。

二是不少城镇有退休金的老人或者农村里那些因为开发而被征地身上有一些补偿款的老人，他们的子女都会不约而同地会集到父母家里过“三十晚”，但是他们全都不出一分钱，“三十晚”年夜饭所有的酒菜开支，全部都是由父母承担，子女们的所谓“理由”是父母的退休金或补偿款怎么用也用不完，因此他们根本没有必要掏钱给父母。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年夜饭的整个程序，包括采购、清洗、制作等，也是全部由年老的父母操持，没有一个子女愿意前来帮忙，他们都是到了除夕这一天下午5时左右，才开着小汽车或者骑着摩托车、电瓶车来到父母家，一坐下来马上就开始喝酒吃饭。虽然年夜饭的气氛十分浓烈，场面也十分热闹，“敬祝父母身体健康”之类的甜言蜜语也会说上几句，但是个把小时年夜饭结束以后，还不到半个小时，子女及其小孩们一个个就各自回家去享受他们的“二人世界”了。两个老人在收拾完锅瓢碗筷以后，时间已经超过晚上10点，身体已经疲惫不堪，承受着难以言喻的孤独与寂寞，只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如果父母全都健在的话，老夫妻两人还可以相互安慰安慰，而倘若只有父亲或者母亲一个人，那么这种情形就更加令人悲伤了。凡是具有这种情形过“三十晚”的老人，表面上看起来确实风风光光，说起来也十分有面子，但是老人的内心是十分痛苦的，出钱又出力，结果得到的仍然只有孤独与寂寞。

三是绝大多数的子女，都是到女方的父母家过三十晚，这种现象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不成文的“规矩”。这样一来，全是女儿的老人最幸福，女儿女婿以及他们（她们）的孩子，全部集中在岳父母家欢度除夕，岳父母堪称心里乐开了花；而既有儿子又有女儿的老人，虽然儿子媳妇及孙子女都到岳父母家去过三十晚了，但是还有自己的女儿女婿及外孙子女来家里陪着过三十晚，这样也算是“扯平，没有吃亏”了，因此心里还是有些安慰的；而最悲惨的就是那些只有儿子没有女儿的老人，即使儿子有三四个，孙子女有六七个，但是全部都去陪各自的岳父母过三十晚了，他们老夫妻两人只能孤零零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地过三十晚。因此，有很多有儿子无女儿的老人就感叹说：“看来还是生女儿好啊！”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有诗说：“生男不如生女好”，说的是战争时期，而现在是和平繁荣的社会，仍然出现白居易说的那种悲剧，让人们怎么说好呀。

其中最让人感到心酸的是那些本人没有任何经济收入而子女们又特别不孝顺的老人过“三十晚”的情景了。有两个老人说，他们的子女虽然很多，但是个个全都白白地生了，因为没有一个子女愿意赡养他们，连过年了也不给他们一分钱，而且仍然让他们孤单单地两个人或者一个人（指父母已经去世一个）过“三十晚”，只能随便烧两三个菜，男的喝几口闷酒、女的扒几口闷饭，也就算是过“三十晚”了，因此感到过年不过年没有什么两样，精神上和心理上更加苦不堪言。

有一次，我的一个外甥来看我，我问起他所在的乡村老人们的生活状况，他摇摇头说：“现在的很多年轻人真是没得讲（方言“没得讲”的意思是差到极点，不值得说），父母也是白生了他们，子女住高楼大厦、住别墅，父母仍然住柴棚的情形多得是。父母老了又有病，也没有一个子女去管。过年了，三十晚的年夜饭，也没有一个子女接父母去吃，好像父母早就不在人世间一样。”所以我认为，子女孝不孝，除了看他们平日养不养父母以外，安排父母怎么过大年“三十晚”这件事做到位了没有，也是评价的标准之一。

老人在哪家过三十晚和怎么过三十晚，表面上看并不是一件什么特别大的事情，但是实质上能够看出子女们孝顺不孝顺和偏心不偏心。老人过三十晚，虽然有些老人很高兴，但是还有更多老人十分悲惨，这种有喜更有悲的现象，什么时候才能不再继续存在呢？尤其是那些女子，应该好好想一想，为什么自己的父母是父母，而丈夫的父母（也就是自己的公婆）不是父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