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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丨牟重临:悬壶人生

牟重临一手号脉,一手持笔,神情随和,微笑着询问病情,双眼却透着光亮,凝视前方,似要将病人望透。门口挤满了人,都是一大早排队候诊的患者。这是他工作的常态。

在黄岩,牟重临几乎可称得上家喻户晓。许多人跟他看病,从少年看到中年,他还是从前一般坐诊。有一句,人们茶余饭后常常提起,“牟医师是不是不会老啊!”

这当然是玩笑话。这两年,78岁的他头发白了不少,声音较原来沙哑。他的听力也有所下降。右耳差了一些,人一多,他就得将身子前倾,凑上左耳聆听。

但这些不影响他看病。一到坐诊时,他还是那个精神奕奕、胸有成竹的牟医师。

“我啊,再干两年就休息了。”今年是他从医生的第55个年头,这样的话,以往他不是没说过,但说完,几年时间不知不觉中又溜走了。患者们信他,他走不脱。

牟重临在义诊时为病人号脉

志 向


鲜有人知,学中医本非牟重临所愿。

到他家中,牟重临未谈中医,先拉你欣赏他收藏的画作。他打开一本国展画册,对某幅作品大加赞赏,感叹其中蕴含的丰富生命力。这种对生命力的感悟,不知来自他的行医经历,还是与生俱来,贯穿了他医者仁心的职业生涯。

牟重临的外公池祥是黄岩近代著名的画家,擅画花鸟,兼会医术,昔年曾旅居上海卖画,名噪一时。牟重临的父亲牟允方是其弟子,后来主攻医学,成为黄岩县首届中医公会的创立者。母亲池雪如继承了外祖父的画艺。牟重临少时,母亲一天到晚都在作画,他耳濡目染,对绘画颇感兴趣,反倒是父亲从事的中医,他觉得有些乏味。

读书时,牟重临是学校里的美术骨干,承包了大部分宣传工作中的画图任务。可父母并不赞同他花太多精力,理由是靠画画糊口难,也因牟重临的性子直,怕他招惹是非。

“还有一个原因,我父亲对中医十分执着,希望有人继承衣钵。”牟重临补充道,“只是那个时候,我是不懂的。”

1964年,按父亲的意思,高中毕业的牟重临考入了黄岩首届中医专修班学习。

黄岩首届中医专修班2001年同学会合影,二排右五为牟重临

这个中医专修班,是台州第一所县级中医学校,从今天回看,是当年黄岩乃至台州中医界的一件大事。学校的校址设在九峰书院,牟允方、管升海、陈挺然三位当时台州的名中医出任教师,首批44名学生后来大多成为业内“中流砥柱”。

但人在经历历史时,往往不自知。牟重临回忆,在进入专修班学习的那三年,他并未树立行医济世的崇高理想,有的只是”谋个生路”的现实考量。

中医复杂深邃,初时不解其意,只能囫囵吞枣、死记硬背,更别提牟重临心里还记挂着“丹青之道”,整日诵读医书更觉乏味。他的成绩不差,但彼时的他不认为自己具有医学天分。

1966年,“文革开始,中医专修班草草结业。次年,因父亲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牟重临被作为“黑五类”子女,分配到黄岩最偏远的富山,进入乡卫生院工作。

进 山

上世纪60年代的交通不比如今,从黄岩县城到富山乡,要先赶班车至长潭水库,然后转轮渡,再步行到宁溪。

当时宁溪往富山没有汽车,19公里的路途全靠步行,到了富山山脚,还要一路上坡。牟重临常常天蒙蒙亮出发,抵达乡里已是夜幕降临。

一个20出头的年轻人,被独自“发配”到远离城镇的深山,可想而知,内心一定是苦闷的。初到富山乡卫生院的牟重临心情沮丧,以为这辈子大概沦落在这群山里了。

但很快,挑战悄然而至。那时的富山乡,下辖十多个村落,看病取药却只有一个卫生院,而算上他,院里也只有两名科班出身的医生。

牟重临发现,自己没有时间唉声叹气。

初来乍到,村民们对这个远道而来的小伙子投以怀疑的目光。他明白,想要立住脚跟,必须加倍努力。

最初,面对一些常见病,他还能勉强应付。但渐渐,各种稀奇古怪的病症冒了出来,他才知道,这世上的病情千变万化,自己所学远远不够。

“向父亲求助吧!”每当心里生出念头,随即就被他打消,山高路远,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又将目光转向医书。他翻遍身边所有的书籍,寻找任何一条可以治病的法子。到这时,他已无暇在意中西医的区别。西医没有老师带,他就自学。卫生院里的西药被他分门别类放置,贴上对应的说明书。中西医、内外科……短短几年,有条件的方法他都做了尝试。

“但凡能治病救人,就是好医,就是好药。”他重提那段岁月,还是能听到话里的“惊心动魄”,“已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有一次,一个小女孩断了一根手指,还连着皮肉,他用针线缝了回去并作外固定。40多年后的一天,一名50多岁的妇女来找他看病,伸出一根手指说,“这是你帮我接的”。好大一会儿,他回过神来,当年的小姑娘,如今也已为人祖母。

年轻时的牟重临(右一)

富山乡的村与村之间往往隔着山,有时温州永嘉的村民也会请他看病,他得背着重重的药箱翻山越岭,走上大半天才能见到病人。病人重症,他就用药、观察、照料,衣不解带在床边数个日夜,直到病人好转。

走过一个又一个村子,他常常连续折腾四五天,连寝室都没回过。有时返程已是深夜,沿途没有灯光,树影遮蔽夜空,他只有借着手电的微亮,穿过漆黑而漫长的山野。富山的山路百转千回,晚上赶路,容易困在暗夜里,几声鸟叫,几处风声,都常令人高度紧张。

后来的数十年里,牟重临午夜梦回,对这段场景记得尤其清楚。他心里有挂念,夜的尽头是明天的病人。

踏遍大山,见多了山中的病痛疾苦,他早从最初的彷徨里走了出来。

牟重临在开方

入 门


原本,牟重临是被父亲“逼着”入了中医的门,而富山里的一次出诊,彻底改变了他对中医的看法。

一个台风天,大雨滂沱,山风呼啸,他被两位村民急匆匆地带往一户人家看病。病人下腹阵痛伴随恶心腹胀,查看后发现是右斜疝嵌顿,他连续使用解痉痛止剂、还纳手法等方法,都未见成效。当天,卫生院住着一名前来探亲的西医师,他又赶回向对方请教。西医师劝他赶紧送上级医院手术:“24小时内必须开刀,否则有生命危险。”

望着屋外的漫天风雨,牟重临忧心忡忡,四十里的山路,徒步都很艰难,又如何抬着病人奔走呢?他唯有尝试中医办法,选取乌药、厚朴、小茴香、木香、白芍等草药,配了一张解“疝痛”的方子,嘱咐病人煎服,又做了天亮启程的准备。

翌日清晨,他从睡梦中被人叫醒,得到消息,患者服药后,下半夜腹部咕咕直响,疝块竟消失了,疼痛也渐渐消散。

这让牟重临惊喜不已,令他觉得“偶然撞到了中医的门槛上,看到了里面的瑰宝”。

“有些病,西医外科大夫认为必须动刀手术,可中医的治法,不需大动干戈,却常有奇效。”牟重临说。他意识到,相较于西医,中医在许多病症上的治疗,更加便宜、便捷,尤其是在偏僻大山里。

牟重临为患者看病,此时他还未生华发

1972年,牟重临从富山乡调到了宁溪镇卫生院。他被安排做血防工作,此外还要负责赤脚医生培训、乡村合作医疗、计划生育、宣传栏等社会工作。但他总想着中医本行,繁忙之余,唯有见缝插针。

那时,他的父亲牟允方也被下放到宁溪卫生院,他一有空就坐到父亲边上看病,向其请教“偷师”。后来,父亲借调台州卫校,他独当一面,守候中医诊室,来诊患者日多。这一待,又是8年,直到1979年,他调至黄岩卫生学校。

多年后,牟重临回到宁溪镇义诊,当他走上街头,村民们纷纷将他围住,问候不已。他是宁溪百姓心中妙手回春的“牟半仙”。

悬 壶


杏林子弟江湖老。牟重临将青春留在了黄岩西部的大山里,离开宁溪,他先后在黄岩卫校、台州卫校任教中医,又在黄岩中医院待了18年,2000年开始,坐诊台州市第一人民医院,至今再没离开。

在学校的日子,教学相长,他的理论基础变得扎实,但日日重复的教学生活,让他觉得缺了新意和挑战,他还是选择了行医济世。

牟重临的诊室总是人满为患。担任黄岩中医院院长时,即便行政事务繁忙,他仍然“医不离手”,每天坚持为人看病。他不太懂拒绝病人。有时号早挂满了,病人找来,他就给人家加号。这个习惯,从黄岩中医院到市第一人民医院,数十年不改。

市第一人民医院主任中医师鲍建敏师从牟重临二十载,是跟师最久的学生之一。在其印象中,多少年了,老师的午饭几乎没有一顿是按时吃的。牟重临病人太多,上午永远看不完,唯有饭后继续,他中午不休息,归家总在黄昏,无一次例外。

在牟重临处看病的,除了慕名而来的,老病人很多。对他来说,前者是客,后者是友,都得好生接待。他不是那种“太上忘情”的老中医,即使看过许许多多的病人,他的“人情味”依旧很浓。

有一部分病人来自黄岩西部山区,甚至就是当年富山乡、宁溪镇的“故人”,生了病他们想起牟重临,于是长途跋涉进城“看”他。对于“娘家”来人,牟重临总是心情复杂,“他们想到我是好事,可既然来找我了,也不能算什么好事。”

对这些病人,牟重临绿灯常亮。他们中的很多人,得了重病,是看不起西医的。牟重临给他们挂最便宜的号,开“性价比”最高的药。许多本已病重无望的患者,经他治疗后,生命得到了延续,甚至痊愈。

总有一群患者排队等牟重临问诊

上垟乡60多岁的叶姓患者,被诊断为肺癌脑转移,他将牟重临当成“救命的稻草”。牟重临替他开方治疗,半年只花了2000多块,病灶明显缩小。

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吕萍医师是跟鲍建敏同时期拜师的,她还记得叶某来找牟重临的那一天,因为知道对方经济情况,牟重临开了处方后,特地嘱咐,“蜈蚣太贵,别在医院买了,自己去山头捉一些来用”。

“他经常这样替病人着想。”吕萍说,“有些外面的医生,开的方子三四十味药,都是冲着卖药赚钱去的,他对这些事嗤之以鼻,他的方子一般只十一味到十六味,多是不贵的常见中药。”

为了患者,牟重临从来不怕麻烦。中草药里一些有毒中药,平时不允许超量,如果超量则需医生签字担责。一次,院里来了一位杜桥人说家中的母亲,已经气息奄奄,怕支持不了几天。但她儿子身在国外,因为疫情回来还需一个多月。病人的女儿央求牟重临帮母亲“吊住一口气”,见儿子最后一面。

牟重临写好药方,其中用了一味附子。附子是有毒性的,按规不能超过10克,这一剂“猛药”,却到了60克。他大笔一挥签下名字,“你们只管取药,出了事,我负责”。

中医用药,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说法。牟重临甘闯“虎穴”。

牟重临的部分专著

秘 方


江湖传言,牟重临有家传秘方,功效奇佳。

当面求证,他哈哈大笑,挥手说道:“没有的事,熟能生巧。”

牟重临每天要看100多个病人。鲍建敏回忆,牟重临写四诊病,会比一般医生写得更细,药方也会写在病历本上。早先没有电脑,学徒要负责把这些抄到处方上,后来则输入系统,因此给牟重临当学徒,十分考验体力和精力。

“但牟老自己始终泰然自若。”鲍建敏说,“有些学生吃不了苦,跟不下去,默默地走了。”

在学生们眼中,老师功底深厚,见识广博,思路转得很快,小病重症几乎没有难倒他的。

有一次重症会诊,让在场学生印象深刻。一位ICU病人,性命危在旦夕,出现心衰竭、肾衰竭、呼吸衰竭、肺部感染等多种症状,仪器已无法准确测量,医生们不知从何着手。牟重临临危受命,号脉把握,开温阳、强心之方,恢复病人的肾功能和呼吸功能,使其状况得到了改善。

恩泽医院中医科主任医师张艳是在场的学生之一,那件事对她影响很大,“大部分人只以为中医能治慢病,但牟老颠覆了大家的认知”。

牟重临在书房里

牟重临注重诊断时的辨证、思悟,常跟学生们提“反向思维”。他治过一名患功能性子宫出血的女病人,见他前,病情反复年余不愈,查验之前的药方,清一色都是清热凉血、塞流止血,而病人表现也确实口干烦热,因此之前的医生都按实热之症医治。但他细察脉象,发现脉如细丝、跳动过快,再探病人身体,面苍肢凉,就反其道而行之,按虚寒之症医治,用温补的法子,服药三剂后,病人症状消失。

吕萍也遇到过一个体胖头晕的病人,按常规操作,开针对气虚的方子,不见改善。她向老师求教,听完症状,牟重临认为内因可能恰恰相反,并非气虚而是湿阻,建议她使用温运、祛湿的法子。她依言尝试,没过多久病人果然好转。

牟重临对内外科、儿妇科皆精通,对消化系病、心肺系病、腰腿痛、肿瘤的治疗均有独到见解。其在医术上的建树,一方面,得益于他在黄岩西部山区12年的行医经历,一方面则来自持续数十年的临床和读书。“最好的老师是病人和书本。”他至今记得父亲的教诲,“如果真有秘方,这就是我的秘方。”

牟重临的部分医书

牟重临自己也数不清这辈子读过多少的医书。在他的书房,有三面书墙,摆满了许多古今中外的医学著作,而这些只是一部分,还有一些古籍被他捐给了公益事业。在学生记忆中,和老师一起外出参会,牟重临时不时就会抽出一本医书,看得津津有味。

他对《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等中医经典烂熟于胸,对一些经典医方的运用也是得心应手。但他更喜欢金元四大家一些,因为“医之门户分于金元”,中医从此有了“百家争鸣”。

他欣赏提出“古方不能治今病”的张从正,认可其基于实践应变的精神。而对创立脾胃学说的李东垣,他则最为膺服。在他的医学实践中,常将脾胃状态作为辨识症候真假的关键。他在医学刊物上发表过百余篇论文,不少行文中都可见“脾胃论”思想的影子。友人笑称他为“李东垣八百年后之知音”。

传 火


但牟重临从不将自己归属于哪个流派,他欢迎一切能助其救人的学问。

往远的说,儒、释、道、兵法等传统学问,他无不涉猎。往近的说,数、理、化、文史、艺术他都颇多喜好。在一篇论文中,他甚至“异想天开”将《黄帝内经》的阴阳理论和物理中的“熵”定律联系起来,企图沟通中医理论与现代科学。

一次到他家中,他手里拿着一本《批评中医》,认真地分析对方的观点。他说听听反面意见,能够知道自身的不足之处,很有好处。

作为德高望重的名中医,他从不否认中医存在的劣势。“中医诞生受古代环境和条件限制,和西医的逻辑推理不同,它是朴素的形象思维。”牟重临举例说,“比如以前没有影像学诊断,中医靠望、闻、问、切四诊'司外揣内’,类似于瞎子摸象。这就决定医生得跟人体的直接反应打交道,通过想象推导、判断病因,这是中医成长之路漫长的原因之一。”

随后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但从另外角度来看,这也是中医的优势。比方说,身体告诉你的,只要你听得懂,它不会说谎,有时比仪器检查还要准。”

在他看来,从古至今,中医不是一成不变的,古代的医生一直在做“查漏补缺”。“它有着自我完善的功能。”牟重临说,“今天的中医更应如此。”

牟重临至今仍有练习毛笔字的习惯

这几年,牟重临提得最多的还是传承。随着年岁增大,他的使命感越来越重。他感叹过,即使他有百多名学生,还是没有一人能完整地传他“衣钵”。

“有些学生表现不错,刚有些起色,却改行了。”

“社会环境对中医人才的培养还是不利,年轻的中医,容易被西化。”

“应该适当提高年轻中医的待遇,他们要成长,等待的时间太久了。”

牟重临儒雅平和,为数不多的几次焦虑,都是跟中医的延续有关。采访前,他两次推辞,再三要求多采采他的学生们,“不能一直提我,要让新一代冒出来。”

为了让学生们能领略中医的精深,牟重临还将《伤寒论》里的六经辨证用数学几何图解表达出来。他特地去九峰中学找了一位数学老师请教,从开始的平面坐标到后期的流体变化图,做了十几个版本。

六经辨证即中医理论中的“三阴三阳”辨证,其病症表现复杂,还要从表、里、寒、热、虚、实六要梳理,一直是中医学习的一个难点。牟重临将之几何化后,直观易懂,在业界收获了广泛好评。

“任何成熟的科学,都可用数学表达。六经辨证展现了中医的数学结构和简洁之美。”他说。

牟重临带着学生们分析患者病症

7月6日,他的全国名老中医药传承工作室刚在台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揭牌再往前,他在恩泽医院也成立了一个名医工作室,他定期坐诊,给年轻中医言传身教。每次他去,总有一大屋子的中医师围着他,听他分析病症、答疑解惑。

其实,照他自己的说法,这些都是虚名,与清净自然的中医养生背道而驰。但为中医文化传薪继火,他“不敢”推脱。

“我啊,再干两年,就好休息了。”他又提起了他的“退休”大计。

“感觉很难。”我叹道。

“等把工作室这几批学生带出来再说。”牟重临笑了笑。

牟重临全国名老中医药传承工作室揭牌仪式上,他向学生们赠书

部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人物名片

牟重临,1945年出生,台州黄岩人,台州市第一人民医院主任中医师,从事中医临床、教学工作55年,曾任台州市黄岩中医院院长、名誉院长,是浙江省名中医,省、市名中医传承工作室领衔人,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他在国内省级以上刊物发表学术论文百余篇,获全国、省、地市奖15项,获省中药医药进步奖2项,曾出版《疲劳的中医保健》《中华传统本草今述》《诊余思悟一得集》等专著。

大医精诚

评论 | 黄保才

在牟重临的书房,除了张挂着名人字画,还有孙女的书作。笔法雏嫩,童心可鉴,因为这般独特,所以格外醒目。

这或许折射出中医师牟重临的初心,他小时候的志趣是当个画家,却误打误撞,为了“谋生路”,成了一名悬壶济世的中医。这对他自己来说,不过是“子承母业”,还是“子承父业”的区别。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当牟重临踏上从医之路,这个世界少了个画家,多了个精诚大医。

画家多半自娱自乐,画得极好的,也只不过娱人。但芸芸众生,离不开医者,是人,不可能不生病。牟重临成长为名中医,实乃黄岩乃至台州人,包括所有被他治愈过的人之福运。他迄今行医55载,医人数十万计,治病救人,功德无量,自在人心。

大医精诚,见诸中医学典籍、唐朝医家孙思邈所著《备急千金要方》,是所有医者都该遵奉的价值观,还成为许多中医药大学的校训。“精”,要求医生有精湛的医术;“诚”,要求医生有高尚的德行。二者是一个硬币的两面,所谓仁心仁术是也。大医不是谁都称得上的,唯达至精诚境界,方能成就。牟重临堪称大医,名至实归,因为他用一辈子的追求,践行医者精诚之道。他深知,这四字不是念在口上,写在纸上,挂在墙上,而是内化于心,外化于行的,时时处处,不敢怠慢。

“世味秋荼苦,人间直道穷”,上世纪60年代,个性直率、年青气盛的牟重临,选择学医,专注于业务,为他避开了许多纷扰、碰壁之事。他读的是中医专修班,但医道是“至精至微之事”,习医之人必须“博极医源,精勤不倦”,他好学不辍,打下了扎实的基本功。特别是行医第一站,在深山里的卫生院,遇到犯难的病例,必须靠自己应对,由此倒逼着自己兼收并蓄,只要能治病救人,不论中西,都是良技佳术。自然,靠中医药救人成功的案例,为他洞开了对中医药的认知窗口,从此他孜孜以求,锐意穷搜,以书本和病人为师,大胆实践,小心求证,日积月累,医技日益精进,终成独擅胜场,独标一格的诊疗之道,泽被众生。

与牟重临面对面,有如沐春风之感,听他谈古论今,不限于中医中药,旁涉文史书画,很享受的。他坐诊看病,一定有引人入胜的气场,“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医者之仁心,首在眼中只有病,不分人等,一视同仁。“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这一点,牟重临做得臻于至善。

还有一点更重要,他艺高胆大,多思善断,诊病不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每每能药到病除,化凶为吉。他每天接诊患者上百人,年近耄耋而不停歇,只为以病人心为心,以病人苦为苦,“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正是心存无疆大爱,他治病救人,真正做到“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苍生大医,不是一蹴而就,一夜成名的,而是一以贯之,水到渠成的,并且让老百姓离不开。

中医学博大精深,需要传承与创新,才能发扬光大,为增进民生福祉服务。牟重临从事中医临床、教学工作半个多世纪,他博学深研,厚积薄发,思维灵活,善于融会贯通,在传承中注重创新。他结合临床实践,将感性经验上升到理论高度,行医之余,在国内省级以上刊物发表了百余篇论文,并出版《疲劳的中医保健》《药食两宜家庭妙用》《中华传统本草今述》《诊余思悟一得集》等多本专著。这些极具学术与实用价值的论著,都是中医中药学在当代发展的一块块奠基石。他将反向思维应用于中医学、以几何图解《伤寒论》六经方证、论中国传统的养生思想与现代“熵”定律等,都极具独创性,给人以醍醐灌顶般的启示。

江山代有新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强。这是牟重临的强烈期望。中医药人才青黄不接,是个不争的事实。而中医药发展,十分讲究师徒传承。牟重临作为高年资名中医,除了坐诊看病,他还致力培养后进,言传身教,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学识、经验、理念传授给他们,数百位中青年中医人才得以茁壮成长,并在各自岗位上发挥作用。这无疑是牟重临对中医药事业发展的又一大贡献。

生活中,牟重临甘于淡泊、低调谦和、内敛豁达,一切顺其自然。关于生病,他说,别想着活,就不会死。他在行医岗位上,退休与否,一个样,依然像根蜡烛一样燃烧着自己,点亮幽暗中的患者的希望。这,既是“中医越老越吃香”的职业特性所致,也有牟老悬壶济世的情怀使然。

大医精诚,祝愿仁者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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