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小姐——贾迎春
作者:阿_Gilbert希先生
贾府老祖宗四个“嫡亲的孙女”,受到的是贵族教育,身份高贵,气质非凡,黛玉初进贾府一回,曹公借黛玉的视角对元春外的三姐妹有几句点睛的描述。
在黛玉眼中,迎春被冠以“肌肤微丰,和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与顾盼神飞,见之忘俗的探春相比,多了几分温柔可亲。
这第一次描述,与“敏”探春相比,迎春是一个举止规矩,性格温和的姑娘。
应该说,迎春温和的气质,符合封建社会对女子的修德的教育理念,也是贾府礼仪教化标准到位的体现。
按理,如此一个典雅温和的姑娘,又出身如此高贵的世家,命运应当多多垂怜。待字阁中,也应是“千金之体,众星捧月”,嫁与贵族公子,亦应“备受宠爱,凤仪万千”,一世荣华,一生富贵才是。
但,命运由天定,如此一个千金贵族小姐,人生也逃不过曹公笔下属于她的命运的三个“悲”。
悲情之一:幼时,亲情缺失
迎春的出身,曹公没有明示,但是在“嫌隙人有心生嫌隙”一回,邢夫人发泄对探春的不满与身份的不屑,曾训斥的口吻对迎春说:“你的娘比他的(即探春亲生母亲赵姨娘)强十倍,你应该也比他强才是啊”。
这段话里隐藏了一个重要信息,邢夫人不是迎春的亲生母亲,迎春的亲生母亲的身份也比贾府家生姨娘要贵重十倍,那么可以推断,迎春生母应当是贾赦的正房太太。不过,是不是原配不得而知,但是应当是太太。
那么迎春的身份就不仅仅是探春般,而是更加贵重,是贾府嫡出小姐。
接下来,邢夫人又把炮火指向贾琏与王熙凤,还提到“他们(贾琏夫妇)统共就你一个妹子”。那么,也可以推断,贾赦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儿子是贾琏,女儿是迎春。
而从王熙凤作为儿媳妇,对邢夫人又敷衍、又懒得敷衍、又不得不敷衍的态度上看,作为继母,邢夫人在处理与这一儿一女的关系上,情商不会很高。
可以试想,迎春自幼丧母,再遇到生活糜烂、荒淫无耻、无所不为的父亲贾赦,又眼看着家里进来了一个专挑唆生事的继母邢夫人。如此,一个小女孩,内心不会不因此而压抑,生活环境的炎凉,更是会令人对其生出许多怜悯之心。
国外儿童心理学理论研究表明,幼时生活会产生一生的影响。家庭生活里,迎春缺失真正的被关爱,后来才不得不流落到到婶母王夫人处,也算是“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但是,这也算是像林黛玉一样,寄人篱下了。嫡亲小姐迎春,由于性格的懦弱,也就更难以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悲情之二:空挂着一个小姐的虚名
首先,贾珍是族长,但管理缺位。他只有领着合族祭祀祖先时干了点正事,此外平时纸醉金迷,甚至不顾伦理,酿造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国丧之时撺掇贾琏偷娶尤二姨。
其次,从荣府来看,主事者是贾政,但贾政为人呆板木讷,除了对宝玉能拿得出一家之主的款以外,对其他事务是一概不理,可以推论他能力也是实在有限,所以家权尽落王夫人手中;
其三,两个男主人承担不了管家的重任,作为辈分最高的老太太,只是担任了精神领袖。男主人权威的缺失,则必定就是管理族事务制度性的缺失。制度缺失,则人性之恶泛滥,因此贾府也就常常存在管家婆子不守本分,仗势欺人的情况。
这一点,在迎春丫鬟司棋大闹厨房之事,便可见一斑了。司棋大闹厨房,暴露了贾府“大家都只长着两只势利眼”的恶俗风气。
司棋背后是迎春,一个遇事无主张,只知道遇事看《太上感应篇》的木头人,也不得贾母宠爱。
她也就只空挂着一个小姐的虚名,又怎入得了有头脸的媳妇婆子的眼。厨房柳婶子就是是整个贾府的势利媳妇婆子们的缩影,他们都是“看人下菜碟”、做事“挑巧宗”、看人“捡高枝”的钻营之徒。
贾府的炎凉,在这些主子小姐里,可能只有迎春体会到了这深深的炎凉。探春虽为庶出,但自己性情刚烈,别人不敢惹她,她断受不得半点委屈,她背后有她一直竭力靠近的王夫人。因此,她打了王善保家的也不怕后果;惜春年龄小,大家不注意她,不跟她争,但处事也冷,善于自保。林黛玉虽寄人篱下,但有贾母的宠爱,有王熙凤不时的关怀,有贾宝玉有的没的去逛逛,也很难感受到迎春所经历的这种世态炎凉。只有迎春,遇事没人做主,长期逆来顺受,形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软弱性格,感受着与自己身份形成天壤之别的,本不该有的炎凉的人情。她跟林黛玉同样是寄人篱下,却比林黛玉更加的薄命。
悲情之三:误嫁中山狼。
虽然遭受着许许多多的委屈,但真的给迎春致命一击的,是被贾赦卖给了中山狼孙绍祖。
孙家是武将出身,一直习武。在中国历史上,武将出身之家,很少为礼仪世家,孙家也是。贾府虽然也是在马上建立的功勋,但是贾府后来变成了是书香世家。
迎春接受的都是贵族的教育,与武将家的教育是截然不同的,可以想象,迎春面对孙绍祖,或许经常会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无奈,加上孙绍祖人品低劣,迎春又软弱,尤其是,贾赦嫁女的目的是把迎春来抵欠孙家的债,迎春也就只是作为一种拆产转让到了孙家,她也就等于是孙绍祖的私有财产了,孙绍祖又怎么会爱惜她呢,最终自然是被孙绍祖百般凌辱致死。
迎春是曹公笔下的一个悲情女子,出身高贵但命运惨淡,其命运是万艳同悲的一个组成,但又有着不同。
与王熙凤等的悲剧命运相比,迎春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也没有算计过人,处处避让;
也与探春的悲剧不同,迎春也没有与身边的人有过争执,更做不出探春因身份原因不认赵姨娘的“悖逆之事”;
与林黛玉和薛宝钗比,迎春更是不曾得到别人的注意,对什么事都不甚上心,也没有感情上的纠葛;
与周瑞家的这些有头脸的奴才相比,迎春也没有仗着小姐的身份欺压身边的人,而是很淡然,很超然。
但就是这样一个与世无争,清净淡薄,与人为让,对人毫无威胁,从不拨斤打两算计,而且性格有点软弱的女子,如此善良,却也得不到上天的垂青,依然逃脱不了命运的悲情,最终魂归离恨天,为她惨白一生画上了一个悲凉的句号。
所以啊,做人别做贾迎春,这个世界不相信善有善报,一贯的懦弱,就是对罪恶的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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