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逝世800年：亘古男儿一放翁

张薇

 

　　1210年1月26日（宋嘉定二年十二月十九日），南宋爱国诗人陆游（1125－1210年）怀着“死前恨不见中原”的遗憾，因病逝世，享年86岁。

　　陆游一生壮怀激烈却坎坷曲折。在仕途上，一心报国，却遭朝臣嫉恨；爱情上，多情多意，却被迫休了爱妻唐婉而遗恨终生。2010年是陆游逝世800周年，他悲天悯人的爱国情怀和一往情深的至真性情却永远在人们心头回荡。

 

　　“位卑未敢忘忧国”

　　绍兴二十八年（1158年），时年34岁的陆游步入仕途，在半个世纪的宦海生涯中，他魂萦梦系的都是登车揽辔澄清，收复中原。尽管他官职不高，但“位卑未敢忘忧国”，只要有机会，他都要上书言事。

　　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金朝海陵王完颜亮南侵，时任枢密院编修的陆游建议高宗，“以大兵及舟师十分之九固守江淮，控扼要害，为不可动之计”，然后再以十分之一兵力，遴选骁勇之将，以奇制胜，待徐、郓（yùn）、宋、亳等处抚定后，再渐次率大兵前进。

　　后完颜亮被部下杀死，完颜雍即位，宋金恢复淮水为界，陆游上书孝宗，建议迁都建康（今江苏南京），他说：“车驾驻跸临安，出于权宜，本非定都，以形势则不固，以餽（kuì）饷则不便，海道逼近，凛然常有意外之忧。”说到动情处，不觉涕泗横流：“孤臣老抱忧时意，欲请迁都涕已流。”

　　陆游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时局变化，甚至睡梦中也不忘收复失地，“三更抚枕忽大叫，梦中夺得松亭关”。一旦有胜利捷报，他便涕泪满颐，欣喜若狂。

　　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完颜亮渡江南侵，后方沦陷区积极抗金，相继收复嵩州（今河南嵩县）、长水（今河南洛宁西）、寿安（今河南宜阳）、洛阳等地，时在临安的陆游奋笔疾书：“白发将军亦壮哉，西京昨夜捷书来。胡儿敢作千年计，天意宁知一日回。”

　　淳熙十三年（1186年）春，陆游在赋闲了多年之后，又被任命为权知严州（今浙江建德）军事。孝宗在临安召见他，他又剀切提出，要缮修兵备，搜拔人才，赏罚分明，“使虏果有变，大则扫清燕代，复列圣之仇，次则平定河洛，慰父老之望”。大臣王炎宣抚川陕，辟陆游为属官，他又献进取之策，“以为经略中原必自长安始，取长安必自陇右始”。

　　开禧年间（1205－1207年）韩侂（tuō ）胄北伐小有胜利，陆游作诗云：“却看长剑空三叹，上蔡临淮奏捷频。”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他企盼着“中原烟尘一扫除，龙舟溯汴还东都”。到了那时，顽敌就歼，山河一统，龙舟相衔，从临安北上，溯汴河直达东都开封，该是何等惬意！

　　但是，南宋统治集团醉生梦死，苟且偷安，全不以社稷为意，先后与金人签订了“丧权辱国”的《绍兴和议》、《隆兴和议》，积极抗金的岳飞、韩侂胄被杀，韩世忠、张浚等被罢黜。眼看着恢复无望，陆游悲愤地写下“遗民忍死望恢复，几处今宵重泪痕”，“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等诗句。

　　因积极抗金，陆游屡遭贬斥，几起几落。他与张浚私交甚笃，因此被指控“交结台谏，鼓唱是非，力说张浚用兵，免归”；陆游在圣政所（类似修实录的机构，因太上皇高宗还在世，故称圣政）时，因直言得罪孝宗，改任镇江府通判；淳熙七年（1180年）陆游任提举江南西路常平茶盐公事不久，孝宗忽然召他赶赴临安商讨国事，在他兴高采烈赴临安途中，又受到给事中赵汝愚的弹劾，被免职还乡；淳熙十六年（1189年），参与修高宗实录的陆游又因“所至有污秽之迹”而被罢官，这年他已是65岁的皤（pó）然老翁了。

　　直到嘉泰二年（1202年），78岁的陆游才又被起用，修孝宗、光宗两朝实录。风刀霜剑，岁月蹉跎，冯唐易老，寸功未立，陆游只能慨叹“可怜万里平戎志，尽付潇潇暮雨中”了。

　　陆游最后20年几乎都是在山阴老家度过的，虽然仕途蹭蹬，命途多舛（chuǎn），但他并不消沉颓唐，“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虽已是桑榆晚景，但豪情不减当年，“倘得此生重少壮，临危敢忘不赀（zī）身”。

　但是朝廷上的派系倾轧，使他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公卿有党排宗泽，帷幄无人用岳飞”。报国无门、壮志难酬，他只能赋诗言志，发泄自己的感慨。“读书有味身忘老，报国无期涕每倾”；“夜视太白收光芒，报国欲死无战场”；“引杯抚长剑，慨叹胡未灭”。

　　1210年，85岁的陆游撒手尘寰，赍（jī）志长逝，中原仍未恢复。易箦（ｚé）之际，他写下了那首千古绝唱：“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凄美爱情遗憾终生

　　陆游除了一腔爱国情怀，还有对表妹唐婉一生的牵挂。

　　1143年，19岁的陆游迎娶与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唐婉为妻。唐婉是美丽、温存、多情而有才的女子，陆游的母亲是唐婉的姑妈。两人亲上加亲，恩恩爱爱，生活美满。

　　但是陆游母亲偏偏对这个儿媳不满意 ，一说是认为陆游迷恋唐婉，“惰于学 ”，影响前程，但从陆游诗句“所冀妾生男”看，主要因为唐婉婚后久未生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陆母要儿子休妻再娶。陆母“数遣妇 ”，要陆游休了唐婉。陆游既舍不得妻子，又不敢违抗母亲，就在外边弄了所宅子，时时和唐婉相会。但在陆母干涉下，他终于休了唐婉。其后陆游续娶蜀郡人王氏，唐婉改嫁赵士程。

　　陆游24岁时和王氏生了长子子爽，26岁时生次子子龙，27岁时生了三子子修。他的家庭生活外表看来还是美满的，可失去唐婉的心灵创伤却无法治愈。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的沈园重逢，在二人心中激起巨大波澜。

　　沈园在山阴城东南四里处，禹迹寺之南，是当地的名胜。相传3月5日是禹的生日，禹迹寺游人纷至，成为节日。这天陆游来逛禹迹寺，并到附近的沈园游玩。恰巧唐婉、赵士程也在沈园踏青。二人相见，千言万语无以诉说，只有默默地分开。一会儿，唐婉让人给陆游送来酒菜。

　　情何以堪！陆游感慨万千，在壁上题词一首：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蛟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

　　这就是凄美哀婉、感伤千古的爱情绝唱《钗头凤》。后人为他们的故事深深打动，情不自禁 ，替唐婉和了一首（一说是唐婉自和）：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 ，病魂常似千秋索。角声寒 ，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

　　唐婉是一个极重情谊的女子，与陆游的爱情本是十分完美的结合，却毁于世俗的风雨中。赵士程虽然重新给了她感情的抚慰，但毕竟曾经沧海难为水。与陆游那份刻骨铭心的情缘始终留在她情感世界的最深处。自从看到了陆游的题词，她的心就再难以平静。追忆似水的往昔、叹惜无奈的世事，使她日渐憔悴，不久悒郁而死。

　　在此后幽居家乡的岁月，陆游每年春天都前往沈园凭吊唐婉。嘉定三年（1200年）春天，75岁的陆游再次来到沈园，为唐婉写下了两首最深婉动人的悼亡诗：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梦断香销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棉。此身行作嵇山土，犹吊遗踪一泫（xuàn）然”。40年的痴心无悔，陆游向天下表白。

　　陆游的一生，功名、爱情均不如意，他的诗词文章更多透露的是一种悲性情怀，这是他人生的写照，更是他内心伤痛的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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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游（1125－1210年），字务观，号放翁，南宋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南宋爱国诗人，有《剑南诗稿》、《渭南文集》等存世，自言“六十年间万言诗”，今尚存九千三百多首，是我国现有存诗最多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