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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晓宇的诗歌:日常性与神性的空间组构

                                                                          卢桢

       徜徉在雷晓宇的诗歌世界,我们会遇到诸多闪耀“神性”光芒的事物,苍茫辽阔的大地、连绵不断的群山、汹涌奔放的江河,以及轮回、神启、万物、天堂、光芒、修灵等指向“远方”的文化符号,构成了一个相对自足的抒情空间。与诸多追新逐变的写作者不同,雷晓宇的诗歌风格较为凝定,自出道起便具有明确的方向感,正如有的学者用“禅意抒写”或“神性思维”定义他的写作个性。他试图参透隐藏在人世间的诸多秘密,为此不断地与广袤的自然以及灵性之物寻觅对话,期待精神“顿悟”之可能。坐标明确的抒写走向,也为其诗歌氤氲了一层纯净的气息,指向高洁纯美的精神境界。

       辽远与开阔的写作视野,对万物神性的虔诚仰望,使得雷晓宇的写作呈现出浑然大气的风范,但批评的声音也往往聚焦于此。他对那些“大词”的高频率使用,一方面疏于和日常现场的对接,影响对生活的新鲜质感表达;另一方面,过于天马行空的灵魂想象,很可能会导致价值观的单一面向,从而陷入凌空虚蹈的封闭循环。大概诗人自己也意识到这一问题,因而在系列诗作中不断尝试着抒情视角的转换,特别是强化了对亲情的观照与叙写,为他的情感空间输人了个性化的新质。如《雪中的敌意》一诗,作者以自叙的方式描述“我”和父亲在雪夜“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一场面仿佛应与脉脉温情相勾连,进而升华到对父爱的颂赞,然而诗人却打破了这类抒写的想象常规,他不断强化着父子之间难以纾解的“一脉相传的对時”,虽然雪夜似乎消融了二人之间那“与生俱来的敌意”,然而父子的隔阅却始终存在,并非一场雪的力量可以改变。尽管最终我们都会活成父亲的样子,但在这种转换发生之前,父与子彼此之间的心理褶皱依然难以纾解。以“白雪”为契机,诗人笔下的血缘亲情与代际矛盾,形成悖论式的张力,其间隐匿的爱痛参半的复杂感受,凝结了诗人细腻的情思脉动与心灵经验。

     《壮烈风景》同样闪回着与亲人相伴的画面,无论是从诗歌观念还是写作技法层面观察,这首诗都体现着诗人逐渐凸显的意识转换。他选择了疏淡简省的语词构筑诗文,其间潜藏着一位居于日常生活空间之上的叙述者,他的声音成熟,语气平缓,如长者一般将生活的真相娓娓道来,结合诗题“壮烈风景”来看,所谓壮美与热烈均受赐于平凡的日常生活,诗人将圣词赋予生活本身,为它涂抹上神性的光辉。同时,在凡俗的现实层面之外,诗人寻求进入精神内部,探析它的另一重面相,叙写日常经验之外的心灵跋涉之旅。当一天即将完,“我从烟火人间/走进拥挤的星群”,抒情者的精神向古老的星辰完全敞开,他在那里聆听神的声音,从而超越了日常生活的现场,获得了独我的抒情空间。诗内营造出的象征秩序,正吐露出诗人的诗观,他将诗目之为宗教,受其灵性点按,在彰显亲情的日常生活与神性的想象世界之间寻找诗的因子,如他自己所说:“我之所以成为诗人,是因为我双脚车牢站在现实这块土地上,灵魂却在适当的时候飞上天空,在鲲鹏展翅都飞不到的地方放声吟唱。”日常与超现实想象对他而言并非对立的题材,而是相互支撑的经验参照物。

       更多时候,诗人依旧遵照写作初心的导引,倾向于对“大诗”情境的打磨和对“顿悟”思维的锤炼,继续抒写着类似静观自然的“禅意人生”。如《花江辞》中的“我”立于破败的神迹之间,与“浪子和菩萨”互换身体,闲逸中达到人性与神性的贯通转化;《水生之地》中的抒情主体将“张纸条用瓶子封好/丢进废弃的深井中”希望它能在自然万物的守护下完好无损,以使“我”在世间获得水存。盎然的禅趣背后,我们注意到“时间”元素在诗人笔下的意义愈发丰富,一方面它的流逝造成了人性世界与神性世界的分离,另一方面它经由诗人生命意识的唤醒,重新复苏并勾连起现实与超现实的意义空间。在遥远文化传统与抒情者眼前的现实万物之间,矗立着诗人持续探问的精神面影“我把一座孤峰搬到座下/在那里反复搓弄着根木棒/我的手臂已痛得不听使唤,木屑仍没有被引燃。”(《钻木取火》)“取火”可以理解为对诗意的追求与叩问,而“木屑”没有被引燃的结局,暗示了从物欲泛滥的时代攫取诗意之艰难。尽管失败已成为人宿合式的结局,然而雷晓宇的诗中仍有一个“在孤峰上求取火种”的大写之“我”,这是属于诗人的命运寓言,其语词间透露出有意味的坚奥之美。

      如果说雷晓宇的诗歌具有一种对传统精神的倾注,那么这种被想象出来的传统首先便附着了诗人自我的精神胎记。用伽达默尔的话讲:传统并不只是门继承得来的一宗现成之物,而是我们自己把它生产出来的,因为我们理解着传统的进展并且参与在传统的进展之中,从而也就靠我们自己进一步地规定了传统。对诗人而言传统的存在是神性的,是他写作时的心理梦境与情感依托,也是从内隐的诗性角度和精神层面在物质时代建立起的审美期待,饱含着专属其身的精神寓意。沿着诗歌布局和空间组构角度探索,雷晓宇的很多作品都具有从视觉经验到超验神思的意义转化。他可以从一只麻雀尸体的宇宙中见“众鸟高飞的寂廖和欢愉”(《换形记》),由一枚落下的松果缅想起少时目睹的一颗流星(《无分别心 》),在井边看水时“想到浩瀚的轮回”(《出神之际》)…借助细微的事物现场,经由记忆的追溯和想象的探险,他的诗歌获得更为圆熟的综合日常生活与神性想象的能力。其文本的思维品性也得以强化。当然充沛新奇的想象如何与目常生活的情感有效化合,使生命的触觉与痛感落到实处,以及如何从超验世界中发掘出更多智性与哲学的因子,为诗歌增强钙质与深度,或许仍是诗人需要持续思考的间题。

寂静

世界太聒噪了。需要寂静。

需要一个从壁画中走出来的人,抱着古琴

安抚着这惊心的鸟鸣、不安的流水

和徒有其形的人。如果虚空

还占领着对面的山峰。此处的河谷

就不会成为破碎的失地——

河谷之中,草木葳蕤、碧潮涌起。

暮色降临时,在我乱书堆满四壁的房中

一只白鹤孤立礁石,把头插进翅膀中,

它正顺着流动的钟声

为我铺开了无边无际的梦境

出神之际

当我清澈,就会去井边看水

很多次,看到天空中水里

发出虚光,渐入空明

竟然一时出神。在此空明中

我想到浩瀚的轮回

泉水因映照轮回中的万物

而呈现出永恒的清澈

我猜测山泉肯定与整个星空相连

才会如此恒定,终年不竭

恍惚之中,我听到泉水的回应

它经过乱石,流出向下时

说出群星的秘语

生于十月

我第一次进山。是在十月

只带着一把斧头、一粒火种

阳光正好,有足够的时间

建造木房子。在其中安身、立命

十月的山林,坚果尚未腐烂

枯木又慈悲之心

清风如拂尘。薄雾的先知

带来孤松的教诲。

虚幻的湖水中,运行着众多天体

一阵风,就足以带来一个

新的纪元。多么充盈啊

只需取其一瓢,就能照见山河本意

午后时光,寂静、空茫

鱼群在倒垂的雪松里巡游

当它们撞上松树柔弱的枝头

数枚松子就会击落在水面,又在鱼腹

形成新的循环。当我清澈

就会去湖边观水。潜入水下运行着的

平行世界。此刻,我的心

就是那些正在拂动的水藻

此身,则寄于终日哑默的游鱼

我想,我会终老于此

直到一种更伟大的秩序成形——

再过一些时日,就将落雪

薄雪映照着山河之外不竭的空无

呈现出凛冽的轮回的轮回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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