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经者说

（一）

    经，常道也。其在于天谓之“命”，其赋于人谓之“性”，其主于身谓之“心”。心也，性也，命也，一也。所谓一者，万古而不移者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

以言其阴阳消息之行，则谓之《易》；以言其纪纲政事之施，则谓之《书》；以言其歌咏性情之发，则谓之《诗》；以言其条理节文之著，则谓之《礼》；以言其欣喜和平之生，则谓之《乐》；以言其诚伪邪正之辨，则谓之《春秋》。是故经，常道也，是恒道也，是阴阳消息之行也，以至于诚伪邪正之辨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故经者非他，乃常道也。

　　是故《易》也者，志天地之阴阳消息者也。盖昔圣人之扶人极、忧后世而述六经也，犹富家者之父祖，虑其产业库藏之积，其子孙者或至于遗亡散失、卒困穷而无以自全也，而记籍其家之所有以贻之，使之世守其产业库藏之积而享用焉，以免于困穷之患。而今世之学者，不知求六经之真实大义，而徒考索于理解与否，牵制于文义之末，硁硁然以为是读经矣。是犹富家之子孙不务守视、享用其产业库藏之实积，日遗亡散失，至为窭人丐夫，而犹嚣嚣然指其记籍曰：“斯吾产业库藏之积也。”何以异于是？

　　呜呼！读经之说，其不明于世，非一朝一夕之故矣。尚功利，崇邪说，是谓乱经；习训诂，传记诵，没溺于浅闻小见，以涂天下之耳目，是谓侮经；侈淫词，竞诡辩，饰奸心盗行，逐世垄断，而犹自以为通经，是谓贼经。若是者，是并其所谓记籍者，而割裂弃毁之矣，宁复知何为读经者乎？余至此，心惕惕而痛！1

（2010-07-07）

 

（二）

   太史公曰：“诗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乡往之。余读孔氏书，想见其为人。适鲁，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诸生以时习礼其家，余低回留之，不能去云。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当时则荣，没则已焉！孔子布衣，传十余世，学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可谓至圣矣！”2

   当时则荣，今专家、教授、博士是也；没则已焉，百世之后，何处觅其踪影？孔子之传，至今百世有余，自天子至于庶民，尽皆宗之，而言折中者，何谓折中也？名成当代，施于万世者，非折中何可及也？功施万世，夫子至圣矣，弗学《易》，不知何为至圣也！

　　古人学《易》者，亦鲜矣。自宋以来，经道没落，读书人皆以“书”为主业，不知经之重于书者，亦多矣！

　　今后，我们要更改一个名词，我们不是“读书人”，是“读经人”。我们读的，不是“四书五经”，而是“六经四书”。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观许多读书人，老是不成事，皆误读经书所致也。

　　（2011-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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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此文由赖老师改编自王阳明的《尊经阁记》。

 

2此文引述司马迁的《孔子世家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