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中。
青烟渺渺升起。
盘旋到上空,渐渐消散。
这是一种独特的香,檀香跟沉香打成粉末,制成燃香。
闻者莫不心神气定,见者莫不心生恭敬。
据说这种上品的香料也是一种药。
在大道场里头,经常燃烧这种香,这样在里面用功办道的人能安神定志。
所以这些香广泛受到参禅者,修定者的喜爱。
甚至一些心神浮躁,难以睡眠之人,悄悄点起一根,观香静坐,一整天的疲劳渐渐放下,随后便容易安然入睡。
大凡香类药,都是兴奋醒人的,而檀香、沉香不同,它令人清醒的同时,还能让人内敛,气沉丹田。
张厚年老先生有个习惯,晚上睡前会观香静坐半个时辰,调息内敛,仔细地入定观察今天的得失。
张老说,许多灵感思路,都是在这个时候想出来的。
一个真正的医者,应该禅悟者那样,多静坐深思,摸清疾病来龙去脉,领悟天地之道。
张老拿着一块沉香,丢在水中。
这沉香木渐渐沉到水底。
他问我,感到到什么?
我看着沉香木渐渐下沉,说,木大都漂浮于水中,而沉香独沉于水下,此木必质密。凡质密之药,如三棱、莪术、三七、元胡,皆擅长于破积,因为它里头含有一股顽强的通透力。
张老点头说,何以见得?
我说,就像一个练武的人,肌肉满壮,筋骨强劲,密度大,他打出的拳,就有强大的穿透力,而一个虚胖的人,平时缺乏锻炼,手脚软绵绵,腰马松垮垮,他打出的拳,穿透力就小。
张老说,你从沉香质密下沉善穿透,想到它在人体是如何穿走?
我说,沉香是香类药,香类药大都善于调气,但沉香跟其他香类药不同,它善于调丹田跟下腹周围的气,就像沉香木放入水中,能很快速沉入水底一样。
张老点头说,上次我治一盆腔积液,反复难治的患者,用五苓散效果不佳,后在汤方加一点沉香粉,引药至丹田,马上积液得化,腹痛得愈。
足见沉香善于化少腹丹田中滞塞之气。
所以很多肥胖,肚子赘肉多,周围气机滞塞之人,在用药里头稍加点沉香,能纳气归田,化滞气消赘肉,便有画龙点睛之妙。
我又说,老师,沉香从水面沉到水底这一特性,我想到它可以令心气下降于肾中。
张老说,没错,只有体会过的人才能讲到。当你念头浮动散乱时,燃气一根沉香,能令心澄气静,这就是沉香善于令心气下达于肾的特性。
上次有个病人,心烦躁,腰脚冷,上热下寒,心肾不交。
刚开始她服用交泰丸,效果不理想,用黄连、肉桂,还没法令心肾交通。
张老遂在交泰丸基础上加入沉香粉末,炼制成沉香交泰丸。
一服马上心肾交泰,水火既济,眠睡得安。
跟张老静坐都可以领悟出很多医理。
张老说,学医应该用妙观察智,巧妙地观察万物里头暗藏的智慧。
而妙观察智是建立在心平气静的基础上,由定才能发慧,由静才能生智。
所以人要先学会气沉丹田,安神定志,方才可以学医悟道,这是孙思邈在《大医精诚》上讲到学医者入门最关键的一步。
我渐渐地体会沉香能够入肾于丹田,暖化下焦,行散滞气,气化积液。
而张元素在《医学启源》里头讲到:
调气用木香、香附、丁香、檀香、沉香。
这么多香类药,该怎么选择,如何区别使用?
沉香是下入肾于丹田的,那么其他香类药,又是如何进入脏腑呢?
张老带我继续慢慢体验。
一个老头子拄着拐杖,缓慢地走进张氏祠堂。
老头子满脸皱纹,就像老树。
医生应该比任何一个行业更能够体会到岁月的流失,观察到苦空无常的人生。
老人就像老菜外面的叶子一样,很容易凋落。
当菜心慢慢长高时,也就是老菜叶慢慢凋零的时候。
当我看到老人家带着孙子看着孙子茁壮成长,很开心时,同时老人家的生命,渐渐在缩短,也将面临着人生的落幕。
老头子把拐杖放在一旁,咳了下说,大夫,我心慌闷得很。
张老说,为什么去医院先检查看看,老人家的病都不是小问题啊。
老头子说,我跑了好几趟医院了,检查结果一大堆,就是没能治好我的病,
既说我心肌缺血,又说我心脑血管硬化,但是就是没有治我病的药。
是啊,世间人病了是有药医,可人老了又用什么来医呢?
张老没有被病人主诉迷惑了。
而一般人听到胸闷心脏病,就会开心脏病的药。
但是张老却说,你这胸闷什么时候开始加重?
这老头子才一五一十地说,我前几天吃了根香蕉就没胃口,胸就开始闷,胃就开始胀,以前稍微吃饱点饭也闷胀。
一个善于诊断疾病的医生,他可以从病人嘴巴里头问出治疗疾病的办法。
这就像一个善于侦探破案的警官,他可以从线人还有嫌疑人的嘴巴里头得到破案的证据跟钥匙。
这有点像太极里头的借力打力不费力。
又有点像武术里头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你嘴巴说出来的信息来治疗你身上的病痛。
这就是中医的高手!
所以一个中医高手必须要像大内高手一样,从病人反应的蛛丝马迹里头就找到破绽。
这样才能够四两拨千斤,轻剂起沉疴。
张老只说一句话,这是一个胃心病。
也就是说胃肠滞塞,导致心气受阻。
如果用医学术语来说叫火不生土,心属火,胃属土。
当土气滞塞,心脏负担就会加大。
胃肠蠕动的力量源自于心脏,本来老人家心气无力缺血,再吃生冷瓜果,难消化之物时,心脏更加没有多余的气血去推动食物,推动积冷,马上就心慌胸闷短气。
所以这老头子自己就说出了疾病的要害,稍微吃饱点,或吃香蕉生冷之物,心慌胸闷就加重。
疾病要害找出,治疗方法自然出来。
要找一味药能降心入胃,把胃肠气机理顺,这味药是什么呢?
江老说,这样的调气药,就是檀香。
檀香能理顺心脑血管瘀塞,它又可以化解胃肠间滞气,堪称是一味通心气于胃的妙药。
本身老头子心脉血瘀,张老加丹参。
肠腹有积冷不化,张老用砂仁。
这样三味药,就是大名鼎鼎的丹参饮。
老头子只看大夫只开丹参、檀香、砂仁三味药,就有点疑惑,难不成这三味药就能治我的病,还是我这病太重了,大夫不敢给我加药呢?
一剂老头子心开。
二剂老头子放屁连连。
三剂下去,老头子心慌胃痛消失,纳食增强,胃口大开,病去如失。
为何如此轻巧的几味药,就把这心慌胸闷治好了?
因为这是一个气机瘀塞,食物梗阻。
只要把梗阻食物搬走,瘀塞奇迹理顺,疾病迅速就向愈。
而砂仁最善于搬开梗阻食物。
檀香能够理顺郁滞奇迹。
丹参又可以活血化瘀,只要保持血脉循环通畅,则身上疾病容易向愈。
我从这胃心病里头得到一个重要启发,心脏病的人不能吃饱胀,不能吃生冷,特别是年老的心脏病患者,同时檀香这味药能通心气入胃,调心胃之间滞塞之气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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