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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瓒!一生都在返回童年

洁癖是一种生命态度

把倪瓒列入写作计划决定好好写写,不是因为他被推上中国古代十大画家的金坛,四周围起了栏杆,不是因为他被大英帝国@过,作为被收入大不列颠百科全书的世界文化名人,也不是因为他是元四大家之一、之首。

说出来颇有点少儿不宜。是什么呢?我有天偶然看到八卦倪瓒的一个桥段,倪瓒是洁癖症重症患者,比他的前辈米芾(米癫)有过之而无不及。

行走间不近女色,忽然有天好不容易看上个歌姬,按倪瓒的审美趣味,这歌姬肯定超萌小萝莉,带回家,让去好好洗洗准备好梦一场,歌姬洗好了,这倪大叔膈应哩慌,从头到脚闻一遍,不成!觉得不干净,吩咐好好泡泡重洗,洗两遍,又从脚到头地闻,嘿?怎么觉得更不干净了,重泡重洗!就是这样生生泡洗到天亮,这妞是被泡皮皱了,只是与倪大叔无关。

我这个人笑点比较低,当时读到这个段子,感觉自己就如那天线宝宝萌翻在山坡上不知滚了有多远都停不下来。

觉得这倪瓒真是洁身自好呵!今人都如此自爱的话,那蒲田系也没有萌芽的土壤,东莞亦无需出动警力闹那么大阵势了。说实话,我喜欢有洁癖的人,无论是外表洁癖还是内心洁癖,这是一种生命态度,一般也与成长经历有关。

清洁是件大事,一个人的清洁程度与其个人修为密不可分。一般而言,一个人的清洁程度抵达的段位,也是这个人才华情致的高度。

倪瓒(1301—1374)生于无锡梅里陀村,一生下来就掉进江南大地主的富庶大宅院,一生单是名号字就起了二十余个,真真有钱任性。

祖父是当地大地主,地产广袤。其父早亡,同父异母长兄倪昭奎是当时道教名流,在元代,道教的高层人物地位很高,有许多特权,既无劳役租税之苦,又无官场倾轧之累,反而有额外的生财之道。信奉宗教的部分教主,有另一项潜伏秘密使命就是公开敛财,只是信众总是无视或选择性忽略。

倪瓒从小得到长兄抚养,享受特权和富庶带来的优裕生活。

倪昭奎为他请来同乡“真人”(恐怕这也是洁癖的熏陶)王仁辅为家庭教师一对一教学。

倪瓒受到这样的家庭影响和教育,养成了追求高品位生活的习惯,优越感强,清高孤傲,不问政治,不事农桑,自称“懒瓒”,亦号“倪迂”,非社会化,自我呆萌。常年浸习于诗文书画的艺术殿堂,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倪家建有三层藏书楼清閟阁,藏书数千卷,单是名家字画时间较远的有三国钟繇的《荐季直表》,较近的有宋代米芾的《海岳庵图》等不一而足。

倪瓒对这些艺术珍品朝夕把玩,心慕手追,尤其对董源的《潇湘图》、李成的《茂林远岫图》、荆浩的《秋山图》亲手勘定。

这是个什么情景?与今人比如老纳我用个放大镜扩大那些印刷图远不能比吧?诶?也不一定全都是好处,也许就是在亲手勘定这些陈年古文玩时,字画上的古旧气味,无数人把玩过的手迹诱发了洁癖症也未可知,优越的生活可以纤尘不染,但字画上的尘垢却躲避不得,就比如无论多脏的纸币没谁说嫌脏不要。也或者从他追慕的米芾那里连洁癖症也一起拿来了。

他自己的华服纶巾每天清洗数次,院子里的梧桐树也是每日擦洗,就更别提他的香木梯白鹅毛温柔香厕了。只是洁癖到永远在清洗自己这样子重度,也自我孤绝了。可我就是喜欢,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我是精神洁癖,听觉也有洁癖,不洁的东西可以不看不被浸染,但听觉就没有办法了。

青少年时期的倪瓒虽然家境富裕,生活优渥,但求知欲超强,对“清閟阁”内藏的经、史、子、集、佛经、道籍千余卷典籍,除精心研读外,心慕手追,潜心临摹,揣摩其神韵气质,博采各家所长,乐而不返。而且他也不像现在的人好宅着,爱到野外仔细地观察自然界物种现象,认真写生,归来往往画卷盈笥,为他后来在绘画上的创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并非逸品的童真之画

瓒的画被评论界称为“逸品”。

逸,是一只逃跑的兔子。

我倒觉得也无所谓逃跑,他自始至终本就不曾入世,也就无所谓逃跑遁世。元朝是蒙古人缔造的帝国,在我们的民族文化中,大汉民族的自我中心意识非常强,何况元朝末年1333年顺帝继位时还是个小孩,社稷维系于一个儿童的帝国历史一般都不会怎么好看,不愿意趁火打劫随世沉沦的达官中产有识之士纷纷自我雪藏。

今天所称的“元四大家”吴镇、黄公望、倪瓒、王蒙就是在这样诡异的历史大背景中缔造着他们自己的山水帝国,理想家园。

第一次看见倪瓒的《虞山林壑》,我着实吃了一惊,我的天呐!这不是外婆家上学路上的大河滩吗?我一时激动得不能自已。虞山位于江苏省常熟市境内,横卧于常熟城西北,北濒长江,南临尚湖,因商周之际江南先祖虞仲死后葬于此而得名。

这幅画画得是虞山周围某一局部或者根本就是倪瓒想象中喜欢的一个所在,怎么会与豫西丘陵地带的一处场景如此相像呢?(国宝档案栏目任志宏配音,好听。)从外婆家的竹园村出来,村中自西向东的小溪注入从叶庄自北向南稍大一些的河流,从交汇处拐个弯,大河向东南奔流而去,拐弯处的滩涂上直直耸立几棵杂树,与田畴接壤远山,自村口北望宽展的河滩正如《虞山林壑》的中景,在夏秋两季的晴日波平如镜,水不深可赤脚涉水而行,放眼远望是远山清晰可辨的丘峦连绵,起伏却并不嶙峋,一切是那样透明澄澈,正如少年的心事。

我那时12岁,情窦尚未初开,正是懵懂少年。上学的路上,河边稻田地埂上趟着带露水的花花草草走,不时惊起几只青蛙跳起来嗞的一声钻进水田里,瞬间打碎了青稻的细影,荡起圈圈小涟漪。

不知名的蚂蚱,绿的、红的、褐色的,身上长满好看的斑点在草叶上悬停,似乎不怕人或者也看不见人,蹦蹦跳跳兀自玩耍。白的花的水鸟也有,只是怕人得很,远远地就飞走了。河水清澈见底,河面上更多的是蜻蜓在点水,水底下是鱼虾在悠游嬉戏......此处省略一万字吧!同学的故事更是讲不完,最为隐秘的是长成古代削肩蜂腰仕女画一样的女同学,传言被弄去了香港,当时把不明觉厉的我们幼稚园大班的心脏被吓到半死,至今回想起来都是个黑洞。

现在是说倪瓒的画。

李成《晴峦萧寺》

范宽《溪山行旅图》

郭熙《早春图》

从元初至元末,元代的画家不知为何全然抛弃了宋代山水画的磅礴气势和庄严气氛,宋初李成《晴峦萧寺》里那种刀劈一样的山势断层,范宽《溪山行旅图》中壁立千仞的庄严,宋代中期郭熙《早春图》里春山鼓荡的盎然生机,都好像在南宋偏安南国、帝国中心南移的颠沛流离中,譬如李清照收藏的字画遗失殆尽一样,山水绘画在大宋铸就的魂魄被惊飞了。

吴镇《鱼父图》

黄公望《富春山居图》

王蒙《具区林屋》

吴镇的《鱼父图》一派渔翁之意不在鱼的淡漠,著名金贵的黄公望之《富春山居图》全象一幅写生素描,而王蒙的《具区林屋》则又有种语焉不详的现代派的繁复无度。我个人的感觉朝代的更迭,上层建筑被颠覆及之后的艰难过度,艺术家似乎受到空前打击之后,慢慢自我抚平伤痕,他们的创作再也没有天朝大国的底蕴,只是自我在突围中营造一片独有的天地,一个小号的理想国。

这两者到底孰好孰坏,觉得也不分伯仲。意识形态好像从英雄浪漫主义过渡到非政治更加个性化的自我主义。这是我对元代四大家的总体印象。

单从倪瓒来说,他的画视域非常窄,所画山水近景总是三五颗杂树,秀气隽永,形同少年,正在静静成长。

中景开阔亮堂,眉舒目展,旷心怡神。

远景山峦温柔晴朗,犹似母亲张开的臂弯。

《容膝斋图》与《虞山林壑》形同一幅,而《六君子图》的六棵树似乎是从其他画作中的前景剪切而来。在画法上运用他吸纳前人创造的折带皴法,干墨皴擦,技法也毫无繁复,惜墨如金,色彩上几近单调。

那为什么我会觉得倪瓒格外好呢?逸品不逸品的先不去管它,看这些似乎变化不大的画,总是感觉到倪瓒心底下藏一份遇石称兄的米芾那样的天真,也觉得他的画是人人心底下都留存的记忆印象定影。

这样的绘画实践和理念,对明清画坛有数百年的影响。

以至于到明代沈周那里,你再看沈周的《策杖图》,觉得还是那么亲切,有种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欣喜。简静率略风格的魔力恒定长远,而这种魔力正是文人气质的完美体现,他们在集体潜意识中,缔造了一个精神的彼岸,而那个彼岸似乎存在于我们童年时期折射出的存储影像库,天真幽淡,恬静温和。

倪瓒也喜欢画竹子,有次醉中画了幅竹,有人嘲笑他画的竹全不像竹子。高冷傲娇的倪瓒笑了笑说:“全不似处不容易到耳。”可见其有多自信。有人指责他的竹子“以为麻、为芦”。他讲画竹的目的“聊以寓胸中逸气耳”。

归根结底,文人画从开始就没有打算画出真正的自然界实物,他们画的是他们心中自我的地理和疆域。

倪瓒《竹子》

倪瓒《六君子图》

倪瓒《容膝斋图》

倪瓒《虞山林壑》

高冷狷介呆萌的倪瓒

瓒说:“天地间不见一个英雄,不见一个豪杰。”他不隐也不仕,漂泊江湖,别人都不了解他,他也不想被人了解。朱元璋大帝@他进京供职,他坚辞不赴,写下了:“只傍清水不染尘”的金句。甚至在书画上不用洪武纪年,有钱时养成的任性,没钱时也改不了。

在元四家中,倪瓒在士大夫的心目中享誉极高。明代江南人以有无收藏他的画而分雅俗,人们喜欢的还是号云林几十个网名狷介呆萌的这个人。

“吴王”张士诚之弟张士信(就是那个在朱元璋围城期间,在城楼上欣赏一枚桃子时中弹,脑袋被击烂与桃汁一起飞溅的倒霉蛋。),一次差人拿了金钱画绢请倪瓒作画。倪瓒感觉奇耻大辱,大怒咆哮:“倪瓒不能为王门画师!”并撕烂绸绢(绢丝结实也不好撕呀?)退回金钱。感觉这脾气也过大了些,不画拉倒,动那么大怒就不好了吧。谁知冤家路窄,一日泛舟太湖,与张士信遭遇,被痛打了一顿,倪瓒当时却噤口不出一声。事后有人问他,他答道:“一出声便俗”。

还比较过分的一次是,当他寄住在亲家邹家的时候,邹老先生有个女婿叫金宣伯,这天来拜访。倪瓒听说金宣伯是个读书人,连鞋子也没穿好就跑出来迎接,估计也比较寂寞没人玩儿。可当见到这个金龟婿说话长相都很粗鲁后,失望之余竟然很是愤怒,打了人家一巴掌。金宣伯又是惭愧又是忿怒,也不见邹先生就悻悻地走了。邹先生出来责怪他,倪瓒说:“金宣伯面目可憎,言语无味,我把他骂走了!”呵呵!

狂人徐渭点赞倪瓒:“瓒书从隶入,辄在钟繇《荐季直表》中夺舍投胎,古而媚,密而疏。”倪瓒书法既遒劲、精美,又率意、简逸,后人多称其为“倪高士”。

文征明激赏他的字:“倪先生人品高轶,其翰札奕奕有晋宋风气 。”董其昌评论: “古淡天真,米痴(即米芾)后一人而已。”不过项穆指责倪瓒“下笔之际,苦涩寒酸。纵加以老彭之年,终无佳境也。”

以我之拙眼来看,他的字与画一样,那一份天真疏阔并非人人都有,亦并非都能学得来。但若与米芾的字比较,那真真不是隔二百多年的时光距离,我更喜欢米芾的字。

生于道教家庭,幼年即接触道教,中年时期信奉全真教。从1353到他去世的20年里,倪瓒散尽家产,漫游太湖四周。行踪飘泊无定,足迹遍及江阴、宜兴、常州、吴江、湖州、嘉兴、松江一带,以诗画自娱,绘画水平达至鼎盛期。期间因地产赠与亲友,土地流转手续不曾过户,连累倪瓒因漏税被下狱,对倪瓒来讲,这些小插曲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讲徐渭很狂很酷,唐伯虎既炫且衰,王维幻灭静寂,那倪瓒却酷炫狂拽外加从容不迫地好自在。这些脑子都不在正常区间、决然不会亲近平庸的超能恒星,在时间的长河里沉默,在博物馆的珍藏中忧醉。

写下这些,如同点燃一根蜡烛,划根火柴,蜡烛开始燃烧,照亮一片幽暗,我们倾心于这明灭闪烁的光芒,如同身临一个秀场激赏陶醉,感受一份来自时光的古典馈赠。

或许岁月曾有愧于我们,我们有没有礼物回赠于时光呢?在就要开启一个熬煮鸡汤的模式之前,贴两首倪瓒的不是鸡汤的诗以飨大家。

《题郑所南兰》

秋风兰惠比为茅,南国凄凉气已消。

只有所南心不改,泪泉和墨写离骚。

《黄钟·人月圆》

伤心莫问前朝事,重上越王台。鹧鸪啼处,东风草绿,残照花开。怅然孤啸,青山故国,乔木苍苔。当时明月,依依素影,何处飞来?

惊回一枕当年梦,渔唱起南津。画屏云嶂,池塘春草,无限销魂。旧家应在,梧桐覆井,杨柳藏门。闲身空老,孤篷听雨,灯火江村。

绕道一百个圈,回到最后,这文人呵,他就是因为深察到世间的荒诞和悲凉,内心便存着一份悲天悯人的悲恸。何以解恸?唯有童真!人都从童年来,最终还要回到那里。期间途中的跋涉,倘若有幸童心未泯,可能走的脚步会轻快些吧!

谁知道呢!问问一生都在返回童年的倪瓒?不想长大是个什么鬼?

我比较喜欢的是:愿你走遍万水千山,归来仍是少年!

南桥琴,河南鲁阳人,供职于鲁山县工商局,诗歌、散文等先后发表于《星星诗刊》《奔流》等刊物,六根、地名古今、头号地标等自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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