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体育特约评论员 应虹霞
2013年11月26日 10:58 凤凰体育
新闻背景：又到数年一度必演的国足公开选帅季。老套重复的剧情，几可预见的结局，似乎不曾开始，球迷的心就透凉似瑟瑟秋风。从霍顿、阿里汉们到最近的卡马乔，一次次的翘首，一次次的神伤；而后者的黯然离去，留下中国国足亚洲三流的一地鸡毛，更加印证了什么叫期待越高，失望越大。
“其实某某洋帅也没啥料”，“换我们中国本土教练上说不定就打入世界杯十强赛了”云云，似乎是每一次受伤后，我们不得不接受的说辞。然而让国足从90年代的亚洲一流跌至当下亚洲三流，让球迷从当年的滚烫激情落到如今的疲惫麻木，将种种罪状归咎洋帅，显然是一个伪结论。
当今世界足坛，打造作为一国足球领头羊的国足风格或曰流派，重要性不言而喻，足球尚不发达国家尤甚；而聘请洋帅引进先进足球理念，急起直追赶超世界潮流，更是足球后发国家有目共睹的通行常识。20年前与我们同样在职业化起跑线上出发，同为足球后进国家的近邻日本，或许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也是一个最佳对比范本。
从19世纪末期日本高等师范学校（现在的筑波大学）开始玩足球算起，日本足球走过了一百多年的历史。笔者在拙著《日本足球的明治维新》一书中，尽可能还原了日本足球“师夷长技”一路走来的风雨历程：这些年来，他们先后请过德国主帅克拉玛、荷兰主帅奥夫特、巴西主帅法尔考、法国主帅特鲁西埃、巴西主帅济科、波黑主帅奥西姆和意大利主帅扎切罗尼。
乍看之下，日本足球学习西洋的方式和我们并无二致：中国队这些年也是请过德国人，请过荷兰人，请过西班牙人。但差别在于，中国足球的学习就像是狗熊掰玉米，是一再推倒重来不断重起炉灶的过程，最终的结果就是低质的同义反复，而日本足球的学习是从每种流派身上都学习到了精华。
二战后的百废待兴和捉襟见肘的财政中，日本足协高薪迎聘了一位其时尚籍籍无名却才华横溢的青年教练。这正是后来被誉为“日本足球教父”的德国人克拉玛，从足球的基本功和青少年教练的培养做起。这是看到了联邦德国以重视基础为优先的复兴经验：同为二战战败国，德国在战后也是一片废墟；为重振德国足球，时任西德足协教练主管的赫尔贝加提出，“先培养100名优秀教练，继而让每一名教练再带出100名教练。”于是战后短短10年，联邦德国就夺得了1954年瑞士世界杯冠军。克拉玛正是赫尔贝加的得意门生，来到日本之后很快将这一经验传授给这个亚洲国度。
在哲学大国德国成长起来的克拉玛，其不唯技战术论而重视精神内涵的指导哲学，也激起了日本足球界的强烈共鸣。譬如，“足球，让孩子成人，让成人变身绅士。”如今已成为冈田武史们的口头禅，再比如“技术，是开启下一个房间的金钥匙。有了它，足球游戏就如鱼得水无所不能。”技术足球由此深深烙入了日本足球的原始基因。“没有联赛制度，就没有国家队的强大。”在克拉玛的忠告下1965年“日本足球联赛（JSL）”应运而生，仅比德甲联赛晚了两年。克拉玛对这个足球落后国度的启蒙则因其战略性，哲理性而全方位作用于整个日本足球，启迪着日本足球走向现代，也是其被尊为“日本足球教父”的最大原由。
克拉玛的后任们则接过了帮助日本足球不断进化的接力棒：奥夫特带来了全攻全守整体足球的先进理念；特鲁西埃虽然执教方式“残暴”，但他刺激了日本球员抛弃内敛、在场上打出更张扬的个性；济科带来了“自由”和“创造”，奥西姆强调了“思考”与“跑动”，提出了日本足球的“日本化”，扎切罗尼则迎来了“日本化的攻势足球”概念……每一个层累的进步，都在帮助日本足球把中国乃至亚洲足球甩得更远。
日本足球在学习方面的态度和文化相关：既然认为你强，那就放下身段来认认真真执弟子礼。克拉玛、济科、扎切罗尼们被日本人打动的，首先就是它技不如人却谦逊好学的姿态。有一个著名的美谈：当年长沼健和冈野俊一郎每随克拉玛左右，必携一笔记本，深怕漏下一字半句，如饥似渴的架式一如近年来人气日剧《绝对零度》中那位出道伊始的女警樱木泉。再比如，像克拉玛离任之际为日本足球留下的五条锦囊妙计：1、国家队每年1次欧洲拉练，积累更多的海外比赛经验；2、引进教练制度，从各级高中到日本国家队，每队配备两名教练；3、创建全国性联赛；4、修建草坪式足球场，等等，日本足球人在艰苦条件下都竭尽最大努力付诸行动。
择善固执。既然认定了以你为师，日本人就会付出足够的耐心和应有的尊重。2002年在奉行自由与创造的“济科路线”一度被外界质疑为“为什么都不教”，甚至这位曾经的日本足球“大神”是否真正堪当德国世界杯重任之际，时任足协主席的川渊三郎却出面力挺济科，认为一国足球掌舵的足协主席与国家队主帅应该各司其职，各禀权限，决不能越疽代庖—这是国际足球常识，也是日本足球孜孜追求的职业化的一大方向，“不然，我就是背信弃义，也是逾越权限。”时间证明了守望的力量：日本足球如今拥有一代以本田圭佑为代表的超个性派世界级球星，正是自由与创造多年后的开花结果。
尊重也体现在方方面面。在济科效力过的鹿岛鹿角足球场外，日本人恭恭敬敬地为他竖立起铜像；每一任洋帅的经典名言，日本人都会悉心记录，像《克拉玛语录》、《奥西姆语录》的影响力甚至辐射至足球以外的整个日本社会。日本还仿效足球发达国家建立起“足球殿堂”制度，将百年来为日本足球作出贡献的人士一一奉上殿堂，克拉玛们的名字将籍此流芳百世。
没有“先重金请来，后送瘟神一样的请走”的闹剧。这些外籍主帅在日本享受着尊敬，自然竭诚以待倾囊而授物超所值，而百年来的跬步累积也终将迎来集大成：作为当今亚洲无可争议的霸主，日本国足当下已是连续第3届世预赛成为东道主外首支出线队，联合会杯令前世界冠军意大利人惊出一身冷汗，东亚杯2胜1平夺冠，热身赛客场2比2战平南非世界杯亚军荷兰、3比2逆转世界排名第5比利时，惊艳之举令世界瞩目；被盛赞为“巴萨风”、“西班牙足球流派”的日本国足风格更成为其最大的底气和最高的含金量所在。受到日本足球的极大鼓舞，一向谨言慎行的现日本国足主帅扎切罗尼如今已公开喊出了“目标：2014年巴西世界杯冠军！”的口号。
日本足球没有奇迹。科学的态度和谦逊的姿态决定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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