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音实验室研究员 楚妖
古琴,一旦开始学习,必须得拥有一张琴,否则无法日常练习,进步很慢。现在的斫琴坊,品种纷繁,良莠不齐,再加上一些夸张的宣传,让初学者无所适从了。但是话说回来,无论哪个行业,都有这类现象,正确的心态才是第一位的。所以,提出一些选琴的误区,供参考。
一、老师推荐的靠谱?一般情况,老师推荐的都可以弹的,当然,那种以教琴为幌子实际在大作生意的例外。但老师推荐的价格往往会贵一些,可以想象,老师在教学过程中,他也要生活,靠那些学费,远不足以弥补他的付出和支出。所以,就算你买了老师的琴,也不要唧唧歪歪,这是老师的劳动付出,是他应得的回报。与其被不良商家骗了,还不如多付点钱给老师选个能弹的琴。但那些教琴为幌子的“老师”就太不靠谱了,师德实在不怎么样,记得之前倪琴还不是很贵的时候,某学生购得一仲尼倪杉,他老师看后说,音色不好,快去退掉。学生就退掉了,后花同样的钱在老师那买了一张扬州泡桐琴。三四年过去了,那学生也开始懂了,此事成为师徒一辈子的心病。请老师来判断琴,有时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前提是老师要靠谱,有私心了也就没有公正了。再,现代社会多数老师都以弹奏教琴为主,对于斫琴几乎不通,最多读了几书本却并未亲身实践。对材质、髹漆工艺、槽腹挖制、发声原理等等并不清楚,甚至自己也没接触过多少琴。一个老师如果没有阅琴千张,他的判断很难全面,大多只能基于自己的喜好和弹奏习惯,选琴,其实是有点勉为其难的。没办法,术业有专攻。
二、 网店买琴不靠谱?其实未必,现在没有一家网店敢不保证七天无理由退货,有整整七天的时间让你慢慢选择和琢磨,没有理由还不靠谱,有些店铺实际上换琴退琴的时间更长,如果这样还不靠谱,那我只能说是你自己不靠谱。这一点是在老师那买琴所不能替代的优势,不太可能过几天就去换就去退琴吧,总有那么点面子问题。当然,有实体店的,是有优势的,更注重品质和长期信誉,也提供一种可以去实体店挑选的选择。信誉好坏,不在于“网”,而在于“人”。
三、关于音色的好坏。音色,是古琴最最关键的一环,现在很多网店为了选琴方便,都提供了录音,可以索取每张琴的录音,不要去听那种一张琴代表一堆琴的,因为古琴音色差异是非常大的,现在还没有成熟的技术保证每张琴音色手感等完全一致,有很多偶然因素。你要他们发录音,务必发的是你看的那张琴的录音。另:有些录音如卧龙吟啥的,围绕着7徽左右散泛按等等,殊不知古琴7徽左右毛病是最少的,最容易出现问题的是上准和下准,最好是一些大曲子,如潇湘、梅花、欸乃、流水、普庵等都是测试琴的好曲子,能够基本覆盖整张琴的每个点,感受到整个琴的气息。听录音很有讲究,除了听到一些杂音、沙音、或燥气之外,一曲下来,这些琴病往往暴露无遗。另,最重要的是听整体的感受,整张琴的和谐程度,以及对曲子的表现力等等。至于录音环境和录音设备,影响因素其实并不大,说白了,高手听整张琴的气息,而初学听是否悦耳。
四、关于沙音、打板和抗指:沙音打板一般认为是琴病,很多初学不知道如何选琴时,看了不少资料,对沙音打板了解甚多,唯恐碰到这样的琴。抗指也是初学关注的一个问题之一。到底要怎么认识这个问题呢?保持一种合理的认识很重要:如果要让一张琴绝对不打板,那么岳山和龙龈可以做到无限高,这样琴弦不可能触碰琴面了,那就绝不可能打板,但那意味着抗指,你根本无法按下去。那么,要绝对地没有抗指,除了琴弦音高定很低,弦离琴面也应该很低,如此,琴弦震动,不可避免地碰到琴面,那就意味着打板。这两者之间是高度对立矛盾统一的,高明的斫琴师会在这两者之间取得平衡。为了取得这个平衡,是需要智慧的,并考虑到“指”的因素。譬如李琴,如果换成李详霆的指头来弹,那一定会噼噼啪啪拍面得一塌糊涂,但李自己弹奏,绝世清音也。再回过头来看那些老琴,几乎每张琴都有沙音拍面等问题,如老八张里的录音,感觉那些偶然的沙音和拍面所产生的噪音,已经是古琴音乐的一部分了。所以上次跟倪诗韵聊天,他说他有些琴友找他订琴,还特别喜欢某些弦某些点偶有的沙沙音,感觉这才是古琴应有的声音,笔者觉得这个人是个高手,起码心态爽朗通透。再说说抗指,据传管平湖先生的琴,现在人来弹奏,张张显得抗指,可惜没有机会去体会。我想这个是有这可能的,听他的录音,流水、欸乃以及平沙,当初的丝弦定弦音高,甚至超过了现在的钢弦标准440音高。不说别的,光是定弦紧,张力强了,就可能抗指。现在人吃不得按弹的手痛,尤其初学手一定会痛的,然后就说抗指了。龚一老先生有句话值得琴友倾听,如果一张琴音色好,就算略有沙音、抗指等问题,都不要轻易放弃他,沙音、抗指等问题是很好修复的,但要音色通透、清圆、均匀等,都是跟琴的材质、槽腹挖制、灰胎配比等等相关,是有运气成分,比较难碰到的。总之:沙音、拍面、抗指虽然是琴病,但未必是不可接受的。从古琴的九德里看,这只跟古琴的“静”和“芳”略微沾了点边而已。不得不佩服九德二十四况考察的因素如此之多,如此之全面。
五、关于二手琴或修过的琴:很多人很奇怪,很多商家都有补差换琴,那些补差下来的二手货到哪里去了?其实这涉及到一个问题,当下中国人对乐器的消费,表现得很不成熟,在日本,有专门的二手乐器商店,二手乐器是非常受欢迎的,且往往比一手乐器要贵。古琴尤其如此,只要是二手的,退给了商家,其实商家个个都在偷着乐呢。因为多数琴已经弹得松透,至于一些漆面小问题,稍作修复根本就不是问题。而且,以后再售的价格,就不是跟新琴一个价了。很多新琴,刚开始听上去很燥,好不容易弹掉燥气,音色即将达到最佳时,再去退了,实在是买椟还珠,还不如倒手加价转让另卖。
六、关于漆艺和琴面瑕疵:很多琴友刚开始说,反正音色我也不懂了,我就看漆面了,这也是一个大大的误区。琴毕竟是手工制品,漆面偶有瑕疵难以避免,且在以后弹奏过程中,略有磕碰也难以避免。有琴友因为琴漆面不慎磕碰,寝食难安,其实大可不必。只要不影响弹奏,且没有大面积脱落,音色依旧是王道。还有的琴友,非常关心是不是生漆鹿角霜什么的。说真的,现在用化学漆的琴还真不少!网上声称1、2千的元、明、清老杉木、且是纯生漆鹿角霜比比皆是。不说别的,这么个价格,光漆的采购成本都够呛,甚至连斫琴师傅生漆过敏医药保健费都不够,而这些全都得靠那些琴去赚回来的。学琴之人心态要好,了解这些之后,也就不要死死追求那些东西了,毕竟这年代1、2千块真不算什么大价钱。所以,音色好就行,毕竟商家是人,斫琴师也是人,人是要吃饭。而琴,文人玩具而已。
七、关于新琴降燥的问题;很多琴友拿到新琴,着急得要死,恨不得自己的琴立即超过唐宋老琴,巴不得立即清透润泽。其实这种心情所有琴人都有,但得要能耐住性子。耐不住的会去弦上抹凡士林等化学制品,最后搞得整张琴油腻腻的,其实那根本不是润了,而是油腻了。跟很多琴友聊到了这个问题,但多数说:老师也叫我这么弄的。好吧,就算要用也不能过头。琴,要保证琴面、琴弦、手指洁净,才能“清”。降噪最好的办法是时间和多弹弹,这样弹松弹透弹润的琴,是其他化学物质无法比拟的。
八、关于名家琴:如果一个所谓名家,琴都弹不好,我建议别听他吹了。现在什么一线名家、二线名家三线名家比比皆是。你在买他的琴的时候,先听他弹琴,琴斫得好坏,跟斫琴师对琴的理解和对古琴音乐的理解很有关系,很多人可以做出琴的样子,但做不出琴的精魂。演奏水平和对音乐的理解能力,这个是斫琴师不可不努力逾越的一条鸿沟。就像水桶原理,很多斫琴师的短板都在此,从而产生很大的瓶颈难以提升斫琴技术,最后只好走上忽悠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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