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闯红灯”说开去（外一篇）刘福智

从“闯红灯”说开去

（外一篇）

刘福智

那些年，中国人对红灯极为蔑视。

十字街头，红灯亮了。

人们视若罔闻：汽车依然高鸣车笛呼啸而过，骑车人依然猛踏脚蹬招摇而过，行人依然气定神闲踱步而过。于是，同那些看到绿灯开始通行的汽车、自行车和行人搅在一起，乱作一团。后者不免义愤填膺，不免叫骂不迭，不免……不免自己也笑了起来，其实，当他们看到红灯的时候，也不免呼啸而过，不免招摇而过，不免踱步而过；自然，也不免被骂个狗血喷头……

这似乎是那时中国许多城市特有的景观。

人民警察对那些蔑视交通规则的人民也无可奈何，何况闯红灯者如过江之鲫，一只手按不住10个跳蚤。怎么办？突然，警察们心生一计：招来一批下岗工人，每个路口分四个方向各站一人，穿上“黄马褂”，打着小黄旗，用来遏制闯红灯的大军，名为“交通协管员”。这些“黄色大员”到任之后，果然对“大军”有所遏制，但是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首先，他们对汽车呼啸而过管不了；其次，他们对骑车人招摇而过撵不上；再次，当行人踱步而过之时，他们把小黄旗一横，可是，马上就要展开一番唇枪舌战了：“大员”自认为是“义举”，行人却看作是“找碴儿”……

某座大城市写着“时间就是生命”的标语。的确不错。生命是由每一秒钟连接而成的。而不少人为了一秒却不顾一生。真英勇！

西方人往往认为中国人注重秩序已经达到了呆板的程度。其实不然。中国人是最注重自由的民族，中国才是不折不扣的“自由世界”。你且看：

你说“红灯停”，他却偏不停；你说小草是生命，他偏偏践踏不留情；你说8点就上班，他偏偏9点才现形；你说12点才下班，他偏偏10点就匿踪；你说公物莫私用，他偏偏顺手牵羊纳囊中；你说法律要执行，他偏偏抗法瞎闹腾；你大声疾呼“要排队”，他想方设法“加三儿”脸不红……

哎呀，我怎么如此有才呀！写着写着，散文写成了韵文，以上每句的末一字都押韵，押的是“十三辙”中的“中东辙”，不信？你可逐一审查一下。

闯黄灯

刘富紫在大学里教古典文学，与人交谈总是之乎者也，别来无恙……于是人称“刘夫子”。刘夫子遇到事儿总爱跟人“较真儿”。

“文化大革命”那年头他当工人时，为了一点儿不关自身的小事儿，他就冲着工厂书记贴了一张大字报，题曰《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了大学教师之后，为了一点儿有关自身的小事儿，又跟学校书记吵了一架，气得书记的脸登时变成猪肝色。他从此在大学里成了知名人士。

这天清早他骑自行车去学校上课，十字路口的灯忽然由绿色变成黄色。那时，交通信号灯有3种颜色：绿色、黄色、红色。刘夫子心里有数，便不慌不忙地骑车过马路。不料从对面赶来一个警察，冲他啪地一声行了一个军礼。

刘夫子心想“坏了”，警察一般不会平白无故地给人敬礼的，他这一举手，恐怕又要罚款。

不知道警察算不算兵，如果算，刘夫子撞上警察，这就是“秀才撞上了兵”，恐怕“有理说不清”。

等警察把手放下，刘夫子忙说：“警察先生，我口袋里只有一块钱，我老婆嘱咐我中午下班的时候买一斤面条。”

警察抿嘴一笑，说道：“现在不罚款了。可是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

“我没做错什么。”刘夫子肯定地回答。

“你骑车过马路时看见了什么灯？”

“黄灯。“

“看见黄灯为什么还要走？”

“当然啦！红灯停，绿灯行，看见黄灯要慢行。我不正是慢慢骑过来的吗？”

“不！看见黄灯也要停！”

“警察先生，你干了多少年啦？怎么就不懂交通规则呢？看见黄灯要慢行，这应该是常识吧！”

“老先生，你原先是铁路工人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老先生，你说的那一套是铁路的规则。和城市交通规则不是一回事。城市路口的黄灯和红灯是一样的，都要停。”

“那不是多此一举吗？都要停，干嘛要设两种灯？”

“我也不知道。这不是我的责任。”

“我没有时间跟你谈责任，再见！为还要赶路上班。”

“对不起，老先生，谁违反交通规则都要协助警察维持交通规则，直到你抓住第二个违反交通规则的人，让他来替你。”

“这是谁的规定？”刘夫子质问道。

警察却不由分说，咔啪一声锁住了刘夫子的自行车，把钥匙装在自己口袋里，随手交给刘先生一面小黄旗，满脸堆笑地说，“老先生，你就在这里值班，希望你马上抓住一个像你这样的人，让他来替你。”

哎呀！刘夫子一脸的无奈，这真是“秀才见了兵，有理说不清！”

呸！还满脸堆笑，其实是笑里藏刀！

他高声抗议：“你干涉我的人身自由！”

警察并不理会他的抗议。于是，他无奈地成了临时交通协理员。

刘夫子站在慢车道的黄色横线旁，当红灯和黄灯亮了时，他就把黄旗一横，骑车的人都乖乖地停了下来；当绿灯亮了时，他就把黄旗一挥，骑车的人都有序地跨车而去。

其实，还从来没有这么多的人听刘夫子的指挥。在工厂当工人时，他听从班组长、车间主任以至厂长指挥，上大学时他听从组长、班长以至年级长指挥，当了教师还要听从教研室主任、系主任以至校长指挥。这个被指挥了几10年的老夫子，今天竟然指挥起别人来了，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快感和成就感。于是，他把对警察的怨恨一股脑地抛到了九霄云外了。他把小黄旗“一横”和“一挥”的动作就显得格外潇洒。

不觉过了15分钟，刘夫子竟忘了再抓一个违反交通规则的人来替自己。如果谁的自行车超越了黄线，他会和颜悦色地叫他退回去；如果谁骑车闯了黄灯，他就想，此人肯定就是铁路工人，那不是我的哥们儿吗？心中马上洋溢着一种亲切感。

倒是那个警察又抓住一个见了黄灯慢慢行的骑车人来替刘夫子。那个被抓的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刘夫子说：“别骂了！我在这儿已经指挥了15分钟，感觉还不错！”

刘夫子从警察手里接过自己的自行车钥匙，忽地想起8点要上课，一看手表：8︰05。“哎呀，坏了！”急忙飞身上车，抬头一看，又是黄灯！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飞也似地闯了过去。

后面传来警察的高音喇叭声：“抓住那个骑车的老先生！”

刘夫子扑哧一笑，心想，你抓不住喽！哇噻！

爽呀，我这是“胜利大逃亡”！

刘福智 郑州大学文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杂文联谊会会员、中国文章学研究会常务理事、河南作家协会会员、河南杂文学会常务理事、河南诗词学会会员、河南省文史研究馆研究员、郑州大学诗词学会副会长。长期担任诗歌写作、杂文写作、诗词写作、文学写作、诗词鉴赏、中国文化、大学语文等7门课程教学工作，尤其擅长诗歌、诗词、杂文、论文的写作和歌曲的撰词和谱曲，发表学术论文150余篇，出版《诗歌艺术论》、《杂文艺术论》、《科学美与艺术美》、《美学发展大趋势》、《文章写作学》等学术著作10部；出版《邓亚萍》、《中国的泼皮士》、《齐鲁诗选》、《齐鲁诗词》、《齐鲁文选》、《宅家避疫诗文选》等文学著作6部。在诗歌、散文、小说、剧本、杂文、随笔、歌曲、诗词、曲艺、学术论文、纪实文学、学术论文等众多领域著述颇丰，撰写、发表作品、著作总字数达1000余万字。在诗歌、散文、杂文、歌曲、诗词、剧本、纪实文学等文学艺术领域获奖数10项。长篇纪实文学《邓亚萍》曾获国家“五个一工程奖”，多部论著曾获中国文章学研究会研究成果一等奖，河南省社科优秀成果二等奖，河南省社科联优秀成果一等奖、郑州市社科优秀成果一等奖等10余个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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