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周南·卷耳
小序谓《卷耳》,后妃之志也。又当辅佐君子,求贤审官,知臣下之勤劳。内有进贤之志,而无险诐私谒之心,朝夕思念,至于忧勤也。
《诗经原始》则谓《卷耳》,念行役而知妇情之笃也。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一章)
注释
采采卷耳犹言采了又采。 南朝 齐 陶功曹 《采菱曲》:“采采讵盈掬,还望空延伫。”
不盈菊科植物(见上图右),又称“苍耳”或“枲耳”。毛 传:“卷耳,苓耳也。” 朱熹 集传:“卷耳,枲耳。叶如鼠耳,丛生如盘。”
顷筐不满。
怀人顷,与倾同。器名,畚属,易盈之器也。《韩诗》云:欹筐也。
寘(zhì)思念远行的人。唐 柳宗元 《游南亭夜还叙志七十韵》:“慕士情未忘,怀人首徒搔。”
周行舍也,放置也。
毛诗正义大路。一云指周官行列。
言有人事采此卷耳之菜,不能满此顷筐。顷筐,易盈之器,而不能满者,由此人志有所念,忧思不在于此故也。此采菜之人忧念之深矣。
汇评
诗经原始因采卷耳而动怀人念,故未盈筐而“寘彼周行”,已有一往深情之概。
注释
陟(zhì)崔嵬(cuī wéi)会意字。甲骨文字形。从阜,从步。左边是山坡,右边是两只向上的脚,表示由低处向高处走。《尔雅·释诂》:陟,升也。《说文》:登也。
虺隤(huī tuí)本指有石的土山。后泛指高山。毛 传:“崔嵬,土山之戴石者。” 唐 孙鲂 《湖上望庐山》诗:“辍棹 南湖 首重回,笑青吟翠向崔嵬。”
姑疲极致病貌。毛 传:“虺隤,病也。” 宋 王安石 《与天骘宿清凉寺》诗:“故人不惜马虺隤,许我年年一度来。”
酌且也。
金罍(léi)《说文》:盛酒行觞也。
永怀饰金的大型酒器(见上图)。 朱熹 集传:“罍,酒器。刻为云雷之象,以黄金饰之。”
毛诗正义长久思念。明 夏完淳 《效潘安仁〈悼亡〉》诗:“永怀寄寒夜,冥冥空怀抱。”
言升彼崔嵬山巅之上者,我使臣(按:即所怀之人)也。我使臣以兵役之事行出,离其列位,在于山险,身已勤苦矣,其马又虺隤而病,我之君子当宜知其然。若其还也,我君子且酌彼金罍之酒,飨燕以劳之,我则维以此之故,不复长忧思矣。我所以忧思,恐君子不知之耳。君子知之,故不复忧也。
注释
高冈玄黄高的山脊。郑玄 笺:“山脊曰冈。”
兕觥(sì gōng)马病貌。唐 王建 《闻故人自征戍回》诗:“亦知远行劳,人悴马玄黄。”
永伤兕(见上图),《说文》:状如野牛而青。注:一角,青色,重千斤。其皮坚厚,可制甲。交州记,角长三尺馀,形如马鞭柄。觥,中国古代用兽角制的酒器。《说文》:兕牛角可以饮者也,其状觥觥,故谓之觥。礼图云:觥大七升,以兕角为之(见上图)。一说刻木为之,形似兕角,盖无兕者用木也。
长久忧思;长久哀伤。《红楼梦》第八七回:“搔首问兮茫茫,高天厚地兮,谁知余之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四章)
按:卷耳四章,章四句。
注释
砠(jū)瘏(tú)上面有土的石山,一说为上面有石的土山。《尔雅·释山》:土戴石为砠。
痡(pū)疲劳致病。《说文》:病也。
云何过度疲劳,疲倦。《说文》:病也。孙炎曰:“痡,人疲不能行之病。瘏,马疲不能进之病也。”
吁为何,为什么。宋 范成大 《嘲峡石》诗:“云何清淑气,孕此诡谲迹?”
《说文》:惊也。《玉篇》:疑怪之辞也。《广韵》:叹也。
汇评
诗经原始二、三、四章皆从对面著笔,历想其劳苦之状,强自宽而愈不能宽。末乃极意摹写,有急管繁弦之意。后世杜甫“今夜鄜州月”一首,脱胎于此。(按:唐·杜甫《月夜》: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乾。)
此诗当是妇人念夫行役而悯其劳苦之作。圣人编之《葛蕈》之后,一以见女工之勤,一以见妇情之笃。同为房中乐,可以被诸管弦而歌之家庭之际者也。如必以为托辞,则诗人借夫妇情以寓君臣朋友义也乃可,不必执定后妃以为言,则求贤官人之意,亦无不可通也。升庵诗话
荀子解诗 予尝爱荀子解《卷耳》云:〔卷耳,易得也,顷筐,易盈也,而不可贰以周行。〕 深得诗人之心矣。小序以为〔求贤审官〕,似戾于荀旨,朱子直以为文王朝会徵代, 而后妃思之是也。但〔陟彼崔嵬〕下三章,以为托言,亦有病。妇人思夫,而却陟冈饮 酒,携仆望岨,虽托言之,亦伤于大义矣。原诗人之旨,以后妃思文王之行役而云也 。〔陟冈〕者,文王陟之也。〔马玄黄〕者,文王之马也。〔仆痡〕者,文王之仆也 。〔金罍〕〔兕觥〕者,冀文王酌以消忧也。盖身在闺门,而思在道途,若后世诗词 ,所谓〔计程应说到梁州〕,〔计程应说到常山〕之意耳。
唐人诗主情,去《三百篇》近;宋人诗主理,去《三百篇》却远矣。匪惟作诗也,其解诗亦然。且举唐人闺情诗云: 袅袅城边柳,青青陌上桑。提笼忘采叶,昨夜梦渔阳。 即《卷耳》诗首章之意也。又曰: 莺啼绿树深,燕语雕梁晚。不省出门行,沙场知近远。 又曰: 渔阳千里道,近于中门限。中门逾有时,渔阳常在眼。 又云:梦里分明见关塞,不知何路向金微。又云:妾梦不离江上水,人传郎在 凤凰山。即《卷耳》诗后章之意也。若如今诗传解为托言,而不以为寄望之词,则《卷耳》之诗,乃不若唐人作闺情诗之正矣。若知其为思望之词,则诗之寄兴深,而 唐人浅矣。若使诗人九原可作,必蒙印可此说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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