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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读元史》之战争机器制造者——铁木真(一)

原文:帝深沉有大略,用兵如神,故能灭国四十,遂平西夏。其奇勋伟迹甚众,惜乎当时史官不备,或多失于纪载云。《本纪第一.太祖》

这是《元史.太祖本纪》对铁木真的评价。根据后面的内容看,不是“当时史官不备,或多失于纪载”,而是当时汉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那些机密——如果那段蒙古史也算机密的话。在《蒙古秘史》和《史集》中,对这段历史记载得相当清楚,甚而至于人物语言都相当精彩。这不是宋濂等元史撰写者的错。另外,这还要包括有些明明知道也不敢写和不想写的内容。第三,现在的元史是经过清王朝修改的。对清王朝认为不合适的内容肯定不会写出来。所以只能以‘当时史官不备,或多失于纪载’来搪塞。
 

杀一个人,是杀人犯,成百上千地杀,那就是英雄。如果能杀几千万,那就是大救星;如果和铁木真一样‘能灭国四十’,那就将成为名垂青史的“上帝之鞭”。

 

原文:及烈祖崩,帝方幼冲,部众多归泰赤乌。近侍有脱端火兒真者,亦将叛,帝自泣留之。脱端曰:「深池已干矣,坚石已碎矣,留复何为!」竟帅众驰去。宣懿太后怒其弱己也,麾旗将兵,躬自追叛者,驱其太半而还。《太祖本纪》

同样的内容:也速该妻见众离去,乃乘马执纛,躬自追击之,仅邀其少数而还。《多桑蒙古史》

这一段是铁木真成长过程的一个插曲:铁木真他爹——也速该喝了仇人塔塔尔人的酒,被毒杀了,铁木真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屁孩,部落里的贵族和铁木真的叔叔们都觉得他不能保护大家,竟然脚底板抹油溜了。没办法,铁木真的寡母诃额伦(宣懿太后)麾旗将兵去追叛逃者。同一件事儿,结果却有不同的记载,《元史.太祖本纪》是“驱其太半而还”;《多桑蒙古史》是“仅邀其少数而还。”不知读者朋友会信哪一个?
 

我觉得脱端火儿真说得对‘深池已干矣,坚石已碎矣,留复何为?’你们寡母弱子,怎么保护族人?又如何带领族人对外作战争夺草场水源呢?说白了就是大伙跟着你们娘们儿混,连生存都没有保障了,你觉得有意思么?这一段是整个《元史.太祖本纪》里唯一写铁木真流泪体现其软弱的地方。作为官修史,其中必然要为正统的开国皇帝遮掩些什么,一般都有注水的。中国史书自春秋战国以降,除了司马氏班氏,秉笔直书者很少,再加上传统要求为显者讳尊者讳的,能吹牛的绝对不吹猪。‘太半’与‘少数’虽然仅是量上区别,实际上是说谎者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显示黄金家族对部众的影响力,意思是:看一个没有丈夫的女寨主都这么猛,黄金家族又是什么样呢?还有,《元史》里说诃额伦是“驱其太半而还”,走的那些人是也速该的部众,一个“驱”字已经把也速该家族与部众的关系写得淋漓尽致。《多桑蒙古史》中“仅邀其少数而还。”用了一个“邀”字,恰到好处地写出诃额伦当时无助无奈的表情语气和神态,因为这些离去的人们将不再是她的部属。面对众叛亲离,一个女人怎么敢去“驱”即将远离的昔日的部属呢?众怒难犯呵。所以当时可能的情形是:得知部众离开的消息后,还没有从失去丈夫的悲痛中清醒过来的诃额伦仿佛遭了电击,她的眼里瞬间喷射出怒火,然而当她看到报信的部属时,眼光柔和下来。她命令几个没有离去的老妪:把插在营帐前的大纛(旗)拿下来,然后跳上马疯狂地抽打着去追赶。
 

那些人还没有走远。诃额伦打着也速该汗的大旗,在已经把营帐装上勒勒车赶着牛马骆驼羊离开驻牧地的人群里穿梭,只是她到谁家的勒勒车跟前,男人就轻轻地叹口气低下头一言不发;女人只能听从丈夫的,没办法只好缓缓地背过脸面无表情,不敢与她灼人的目光片刻对视。铁木真的叔伯们还有其他几位贵族看到诃额伦舞动着汗旗在队伍里逡巡,彼此意味深长地望了望,扭过头狠狠在抽打各自坐骑,马蹄在草地上敲打出沉闷的“嘚儿嘚儿”声,风一样飘去。牛马骆驼羊漫山遍野不停地啃食地上的青草,“嘚儿嘚儿”的马蹄声好象命令,牲畜群叫着瞪着无神的眼睛往前慢慢走动。实际上大多数人挺留恋也速该时代的强大,只是,也速该这么早就离开,重新强盛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算了,还是吹灯拔蜡卷狗皮——走人吧。有少数人在诃额伦的吆喝哀求声中回想起前任汗也速该的好,不情愿地跟着诃额伦回去。回来没多久,又都悄悄地跑路了。
 

  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决定着草原上人们的生存,强大的首领等同于强大部落,意味着可以在首领带领下攻打杀伐劫掠别人;失去强大的首领,意味着成为别人劫掠杀伐的对象。人的本性古今相同:建立群落就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单个的人只有在群体中才会有安全感),在群落的基础上建立国家是为了更加充分地保护自己的生命和财产,而不是为了让国家掠夺自己。那些无法保护自己民众或是残酷掠夺自己民众的国家,要么遭到民众的抛弃,要么就是土崩瓦解,古往今来,从无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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