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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公博:好木缘君醒,黄杨最沉香

融生命于刻刀之中,化深思于作品之内。高公博在40余年的执著追求和艰苦磨练中使自己的慧眼、神思和绝技得到不断的升华,以其卓越的成就向艺术高峰攀登,成为现今国内最有成就与影响力的黄杨木雕艺术家。

  在乐清市区一条并不喧闹的街边,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高公博先生的住所不事张扬的隐匿其间。房子二楼的外墙立面上有一行并不显眼的字——高公博黄杨木雕艺术,要不是记者刻意去寻觅,一时还不太容易发现。

  推开门走进去,厅内四壁的木阁中,摆满了风格各异的黄杨木雕作品,让人立刻沉浸到这浓郁的黄杨木雕艺术世界里,领略黄杨木雕古色古香的艺术文化气息……

  但这仅仅只是外在的,与高公博大师1个多小时的席面交流,在他幽默风趣的谈吐中,我们才得以逐渐走入他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在惊讶于大师心态年轻的同时,更诚服于他艺术修养的深厚。40多年的执著追求与丰厚积淀,此刻在他身上,犹如一坛岁月尘封的老酒佳酿,醇香弥漫,沁人心脾。



乐在其中

  黄杨厄运有本心

  高公博青少年时期的学艺生涯是异常艰难的,他与生俱来的艺术天赋、对黄杨木雕的情有独钟和强烈的自我意识引领着他一步步的迈入黄杨木雕艺术殿堂。

  1949年,高公博出生于雁荡山麓的温州乐清市,这里正是浙江黄杨木雕的发源地。黄杨木雕是我国历史悠久的民间工艺雕刻品种,到明清已经成熟并逐渐定型。成品以人物居多,精雕细刻的写实人物,讲究线条的柔美流畅,追求“行云流水”般的艺术效果。所用的黄杨木,是一种矮小的常绿灌木,生长缓慢,直径20厘米需生长500年左右。黄杨木生命力坚强、旺盛,在民间素有“千年难长黄杨木”一说,据《本草纲目》记载:黄杨性难长,岁仅长一寸,遇闰则反退。

  黄杨木色泽柔黄,木质坚韧细密,质地、光泽、纹理宛如象牙,清代戏剧大家李渔称其有君子之风,喻为“木中君子”。在他的《闲情偶寄》里更是记有“黄杨每岁一寸,不溢分毫,至闰年反缩一寸,是天限之命也。”这种说法在其他一些书中也有提及,比如苏轼就有诗云:“园中草木春无数,只有黄杨厄闰年。”

  年少时的高公博,命运也如同这厄闰的黄杨木一样,境遇艰难,曲折反复。高公博的父亲一生酷爱书法对联,在父亲的熏陶下,他也自幼喜爱书法、绘画,尤其对画画和用泥巴捏造型,近乎痴迷。“上小学之前,就经常缠着父亲买纸笔回来涂鸦;家里老房子的木板墙上,到处都是我画的年画,贴满了墙,这是我小时候最得意的事情。读小学的时候,上课经常偷看年环画,因为看得入迷,总是会被老师没收。整个小学6年下来,看了年环画不下五六百本”。此外,男孩子的顽皮因素还表现在,高公博特别喜好一切动感的东西,喜欢看电影、看戏,正是这些爱好,促使了他对艺术的热爱与向往。

  中学的时候,离学校不到100米的地方就是黄杨木雕厂。在这里,高公博懵懂的艺术细胞开始生根发芽,那些栩栩如生的木雕造型一下子就攫取了他的心智。“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地方!”于是,每天放学甚至下课的间隙,他都要跑过去观摩师傅们雕刻,常常忘记回家吃饭,看到工人们都下班了,他还一个人在那里看。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他再也忍不住了,到木雕厂食堂去偷一块小料,或者向食堂的老大妈讨要一块木头,拿回来刻一些字或者图章之类,一边练习一边琢磨,完全着迷在木头的世界里。

  16岁的时候,因为家境贫寒,高公博不得不放弃了学业,却在冥冥中的安排下,幸运的考入到乐清黄杨木雕厂。“选择黄杨木雕是我的幸运,它没有违背我的爱好,没有逼我从一个行业走向另一个行业,给了我足够多的空间发挥自己的思维和想法”。进入雕刻厂后,高公博的艺术个性得到了很好的展示。他奉信“学百家而不学一家”的原则,不断向厂里各具特长的师傅们学习求教,并且向书本汲取丰厚的艺术营养,很快就掌握了黄杨木雕的各项基本技法。

  可是,很多事情并非想象中那般顺利。进厂不久,就有一次到美院深造的机会,但因为名额只有两个,只能眼睁睁看着擦肩而过;因为到了可以应征入伍的年龄,他想去参军,却由于父亲以前被抓去当壮丁、在国民党那儿做过事的经历,而被拒之门外;之后不久,厂里又有一个指标,可以到中央美院学习,他再一次遗憾的失之交臂。痛苦,茫然,失落,一度充斥着他的生活,“我饭都吃不下去了,感到我的人生失去了好多东西。后来所有的东西,都是我在很不顺利的困境中去坚持、去努力,才得到的。”

  时至今日,高公博仍然坚持认为是当年的环境才造就了自己,他回忆说:“当时家境非常艰难,我感觉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热天有蚊帐,冬天有袜子。海边的冬天很冷,我连袜子也没得穿,只好拼命的去敲木头,这样才能抵御寒冷;那时候的夏天,蚊子特别多,晚上被蚊子滋扰的睡不着,唯一让自己进入梦想的办法就是拼命把自己弄累弄困,然后蚊子咬也就没知觉了。”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艰苦的生活条件,却无形中成了高公博学艺路上最好的加速器。有一天,高公博因为睡得太晚、太沉,半夜从上铺滚下地来却全然不知,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全身疼痛难当,才反应了过来。这次经历,让高公博刻骨铭心,痛定思痛之后,他决心“一定要把艺术学好,以此来改变家庭的境遇,改变自己的命运”。



易如反掌

  栉风沐雨觅千寻

  高公博入厂的第二年,便碰上了“文革”,这是一段非正常的社会震荡期。因为不允许钻研专业,很多师兄弟及同行无奈的离开了这个行业,但凭着对黄杨木雕的痴迷,高公博坚守了下来。“所以很庆幸,与别人相比,我的艺术创作道路一直没有断过”。

  黄杨木雕讲究生动逼真,需要懂得人体的比例、五官的布局和体块的运动,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就很难达到这样的高度。“作为一个民间雕刻艺人,我们当时是很难接触到这些资料的。于是,我千方百计借到一本《艺用人体解剖》,想着要长期学习,就自己临摹抄写了一本:我自己做木框,镶上玻璃,下面放上电灯,就这样,在开亮电灯的玻璃上,一页一页地进行复印、抄写,边整理边领会。”日复一日地临摹、抄写、学习,几本厚厚的专业书籍自制而成,为高公博提供了难能可贵的艺术养料。

  几年后,高公博的黄杨木雕理论知识与实践能力都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他开始独立构思和创作。不过很快,勤于思考的他便开始不满足于只是重复前人和自己按部就班的传统技法。“个性是艺术的生命,我们不能总抱着前人的腿不放,我们有自己的腿,要走自己的路。”于是他不断摸索、反复试验色彩的调配、颜色的变化、打磨的效果等等,并打破了黄杨木雕过去只刻小件作品的格局,独辟蹊径,用一个系列的作品来表现同一人物的不同形态,从而摆脱过于程式化的困顿,启开了属于自己的艺术之路。

  后来,高公博当上了木雕厂的车间主任和技术主管,这为他的艺术创作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因为有“职务之便”,在艺术构思的时候他一旦有了想法,就立马跑去车间找材料,把想法付之于行动。创作作品《白毛女》的时候,他不停的尝试,硬是把16斤的黄杨木,弄得只剩下了1.6斤。
 
  正是有了这从16斤到1.6斤的不断探索和执著追求,才有了高公博至今最为珍爱、珍藏了40多年的《白毛女》。那古朴典雅的黄杨木上,一股岁月的幽香,久久萦绕。

  因为黄杨木雕的特点,黄杨木雕艺人往往都只取无树瘤、无黑点、无裂缝的优质木段进行创作,而在计划经济时代,雕刻厂里的每个雕刻员工都可以分到数百斤的黄杨木。对黄杨木很“痴心”的高公博一直有着节俭和物尽其用的习惯,每次见到被丢弃或者被扔进炉灶的黄杨树根以及带树瘤、黑点、裂缝的黄杨树干都心疼不已。也许是巧合,高公博在一次北京之旅中去拜访一名老艺术家,老艺术家告诉他,黄杨木雕要发展,必须要从面面俱到到造型自然,从外表寻求内在机理。

  内在机理?为了了解这些树根、树瘤的内在机理,高公博想了一个办法:先把黄杨木点着,再慢慢地倒入酒精,希望把表皮烧掉。因为酒精、黄杨木加上火会产生有害气体氟,为避免“毒气攻心”,高公博特地搭建了一个高达两米的台子,从台子上往下慢慢倒酒精。没想到氟气直冲而上,进入了酒精瓶,点燃了酒精。高公博一时着急,急忙甩瓶子,想把酒精瓶里的气体甩出去,结果可想而知,燃烧的酒精到处“飞舞”,很多都洒到了自己身上,把眉毛和头发都烧着了。在门外的儿子高敏听到异响,立马冲进来,用衣服包住父亲把火给灭了。“黄杨木不适合拿来烧,太硬了,一下子烧不掉。”

  于是高公博又尝试着把黄杨木劈开。也是碰巧,因为不舍得劈掉优质黄杨木,高公博选了一段歪歪曲曲的黄杨木拿来做试验,歪曲的黄杨木很难劈,只能一点点劈,刚开始纹理显示不出来。等到完全劈开后,高公博立刻就惊呆了——除了精雕细刻之外,黄杨木还有另外一种美,它自身的纹理图案就是一件艺术品。“我没有想到黄杨木在外表这么美的躯体里面,还蕴藏着一个被人长期忽视掉的艺术体。我不但被这天然的艺术图案惊呆了,也领悟到一点:一个好的艺术并不需要精雕细刻,而是需要借助原有的形状、机理,对其进行巧妙的构思和加工。”高公博按照自己的领悟进行了实践,终于走出一条不同以往的艺术道路,开创出黄杨木雕劈雕的新风格。

  劈纹的千变万化和黄杨木肌理的千姿百态,给了高公博极大的想象空间和创作余地。他顺着劈纹依次造型。1990年,他的第一件劈雕作品《鱼湖雨声》诞生了。劈纹直而不乱,断而有味,质感酷似小雨着湿的蓑衣,渔翁的笑容隐现于笠帽之下,韵味儿体现于“似”与“不似”之间,妙趣天成。整件作品看似大刀阔斧式的随意创作,却大虚大实,详略得当,显现出一种返璞归真、淡泊自然的审美情趣。

  “第一件劈雕作品拿出来的时候,我很担心。传统的木雕从来都是精雕细刻,老老实实,而我的劈雕是简单的、写意的,我想我的不老老实实会不会抵触、反叛以前的老老实实,这对传统的技法会带来一种新的不同的认可吗?我的技法会不会和传统的雕刻技法背道而驰呢?我心里很没底。”

  命运再一次眷顾了高公博。当一件件劈雕作品呈现在公众面前的时候,人们仿佛嗅到了艺术天空里的一缕清新空气,劈雕的产生丰富了黄杨木雕的创作和表现手法,拓展了艺术的思维和想象空间。他的劈雕作品在收藏界反响很大,《鱼湖雨声》获得了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奖优秀创作设计一等奖,另一件劈雕作品《屈原》则被中国现代文学馆收藏。

  艺术是无止境的,高公博的创作追求也远未结束。10年后,在大写意国画和书法的影响下,他又开始寻求将写意的表现手法简单的挥洒,丰富的内涵一一嫁接到黄杨木雕上。“意雕作品以顺其自然的创作方式,不求形似,力求还天然根块本来的韵味,施刀不多,但动刀之处必须与天然相吻合,无意改变其原本厚朴之风韵。一块好的木料本身就有生命力,自有它的美感和形象,只需要雕上三两刀,就是一件艺术品。这种雕刻手法的理念和大写意的国画非常相似,动最少的刀,既要显出雕刻者的本意,也要给观赏者留下想象空间。”

  在我国种类繁多的民间工艺美术中,人才济济,能成为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已属不易;而在被评为大师之后,仍然能孜孜以求、锐意创新,不断超越自己,则更是难能可贵。高公博在艺术追求上是一个永不停步的人。他的黄杨根雕、黄杨劈雕以及近年推出的意雕艺术,从根本上突破了黄杨木雕固有的程式,极大地提高了木雕艺术的品位,以全新的面貌屹立在中国木雕艺术之林,使传统的黄杨木雕走出数百年来的局促,使黄杨木雕的发展进入一个新的历史时期。“我现在还没有固定我的艺术风格,每个时期的风格都大相径庭,这是我探索不同风格的印记,这也是黄杨木雕艺术一直很吸引我的地方——它没有束缚我,给了我自由,自由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的空间。我的手在我的思想的指挥之下能够不断地产生一个个有生命力的作品,这个过程本身就充满了乐趣,在塑造木雕作品的同时,我也在塑造一个与以往不相同的自己。”

还却原木一段香

  “我常常想,如果我是黄杨木,希望被刻成什么样子?每次雕刻作品,都是和木头交流的过程。在我一点一点剥开它的外衣、让其获得重生的过程中,也感受着黄杨木生命的力量。”的确,从这一点来看,对于黄杨木,遇到一个聆听木头声音、发掘木头生命的人或一个仅仅是技艺精湛的匠师,命运全然不同。遇到高公博的黄杨木,是幸运的。

  如果说高公博进入黄杨木雕领域既是一种必然,也是一种缘分,那么他与黄杨木之间的缘分实在是与生俱来的,他的很多黄杨木雕艺术创作,都得益于与黄杨木之间的“偶遇”和“默契”:黄杨木雕的劈雕是高公博用火烧出来和用斧头劈出来的,黄杨根雕也是他跌个跟头“捡”来的。

  “一天我去仓库取雕刻用的黄杨木,结果不小心被一块木头绊了一个大跟头,磕得我生疼,起来后仔细一看,‘罪魁祸首’却是一个造型极其有趣的黄杨木根。”于是,高公博将这木头根拿到了工作室,一段奇妙的艺术创作之路从此展开了。

  “我把这段树根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觉得它本身就是个艺术品,它是一个可以对话的人物,我仿佛看到一个人戴着帽子、披着蓑衣,我马上想到柳宗元的《江雪》,觉得他就是那个面对艰苦生活仍充满希望的江上渔翁。这个题材深深地打动了我,于是我拿起刻刀,只在顶部凹陷处精心刻出渔翁饱经风霜的脸部,又在根的底部撕裂处刻出一只赤脚,其他都没有雕,一个独钓寒江雪的蓑笠翁就活脱脱的诞生了。我好像听到他说,我在这木头里面藏了几百年,还是被你发现了,今天你终于让我见到大千世界了。”

  艺术大师罗丹说过:“美是到处都有的。对于我们的眼睛,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而高公博说,根雕不仅是发现美,还是发现生命的过程。“每段木头都是有生命的,它们都在渴望着和你交流,我的任务只是发现它们,把它们找出来。”

  就这样,几百年来黄杨木雕先立意后找木料的传统方法被打破了,可以说弯曲的树根和奇形树块给高公博提供了施展技艺的绝妙天地,正是这样他走出了一直苦苦禁锢他创造的传统圈子,跨出了黄杨木雕几百年来的局促。在人物造型上他力求保留物体的自然质地和美的形态,在雕刻技法上他大胆采用以少胜多恰到好处,由表入里含而不露的表现手法,根雕的美,全然在奇特复杂的素材中悟出多变的形象以期达到有意相求求之不得、无意相求反而得之的“人天同构”艺境。

  从此,那些奇形怪状的树根成了高公博眼中的宝贝。有一年冬天,高公博的邻居从外面带回几块弯曲丑陋的树根准备当柴烧,因无法塞进炉灶而弃之一旁,任凭风吹雨打。他偶然之间发现,立刻被其独特的形状吸引住了,便向邻居讨了来。“最终其中一块被我创作成单足踮地肩背包袱手舞足蹈的济公形象,作品大体保留了树皮的自然质感,只对人物的脸手足等部位作了艺术雕刻,就这样这块本将塞入釜底的朽木变成了惟妙惟肖神态逼真的济公,这件作品后来被国家征集为珍品收藏。”高公博颇为得意地说。

  还有一次高公博去萧山,在朋友那里觅到两块树根,很是喜欢。在他坐火车回乐清的途中,遇到山洪暴发,铁路被堵住了,他被迫下车。“树根有30多斤重,为了把它们扛回去,我无奈扔了部分行李,扛着它们一路乘坐农用三轮车、货车、人力三轮车、板车等各种交通工具回家,其中一段路我还要赤脚过河。而这两段经受狂风暴雨洗礼来之不易的树根也最终被我雕刻成了命运同样坎坷的屈原。”

  《济公百态》不仅是高公博的成名作,也是他在创新道路上重要的承前启后之作,是他以后取得新突破的重要转折点。传统黄杨木雕的形象塑造往往是一种静止的定格,而它则反映出高公博在动态中求变的美的追求。在开始用泥塑设计造型的半年时间里,他几乎放弃了全部的休息时间,常常夜里朦胧间一闪现济公的风趣形象,就会披衣而起,捏泥到天亮。“那时总顾不上吃饭,爱人常把饭菜送到我面前,有次我边思考边吃饭,突然发现夹错了,吃了满嘴泥。我把自己的个性也融入到对济公的塑造中,构思造型的日夜里,常常产生错位,分不清我与他谁是谁。”

  雕刀为笔行美文,当高公博将大千世界的个性之美融注于一段段原木上时,他的生命也就愈显摇曳多姿,芳华灿烂。其实,雕刻带给高公博最大的快乐,不是和木头交流、发现其内在生命的过程,也不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快意,而是黄杨木雕这一艺术形式使得黄杨木被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过去一棵树,只能有三分之一用来雕刻,不好的部分,比如树根、树瘤等等就被白白烧掉了,太可惜了,从我创作了黄杨木根雕作品后,厂里的树根再也没有被送去烧掉。”高公博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

  “黄杨木是一种特别有灵气的物体。我并不是在雕刻它,只是读懂了黄杨木,把它的内心世界还原了出来,让大家来发现到它的价值,在雕刻它的时候其实也是在雕我自己。”谁说木头无情?那是因为你没有静心聆听。高公博说,生长于千米高山之上、云雾笼罩岩壁之中的黄杨木,以岩缝中的滴水和雨露为养分,吸日月之精华,得天地之灵气。你听,那一段段木头正渴望着和你诉说它们的故事……

  “黄杨木给我的艺术灵感是无限的,在这个艺术领域,我只是‘半桶水’。当然,我也很喜欢这种‘半桶水’的状态,因为‘半桶水’可以动起来,有生命力;而且‘半桶水’很轻松,还有无限的上升空间。”



母子情深

  且留春深待秋声

  中国民间艺术源远流长,有着深厚的底蕴。早期的黄杨木雕艺人以自己的不懈努力使许多作品达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即使是勇于创新的高公博,也是从传统中走过来的。他一直认为传统是民族留给我们的“记忆”,正是因为有了传统技法我们才知道昨天怎么样、今天是什么、明天又该走向哪里。

  “我们这代人,最主要的使命一个是传承,一个是开拓。我喜欢传统木雕,但并不后悔自己所走过的创新之路。有时候离开是为了今后的回来,曾经的‘反叛’是为了今天更好的传承。儿子他们这一代代表着希望。在黄杨木雕艺术创作的路上,我还没有到位,只是‘半桶水’,他们更需要好好努力,知难而进。”

  “黄杨木雕的未来肯定是越来越好,但它目前确实也还存在着一些问题:老艺术家没有丢失传统的理念和技法,但也缺乏创新;整个行业缺乏新鲜血液的注入,没有木雕学校和传承基地;新的从业人员培养渠道、机制跟不上来,学艺的人出师后没地方找工作,致使黄杨木雕处于一种自生自灭的状况。”对此,高公博也表示出了极大的忧虑。

  “黄杨木雕要发展,首先要大师们保持创新的激情。我认为但凡是艺术,都讲究新、奇、独、变这四个字。”高公博解释道,新就是要有创新;奇,则是要具有奇异的理念、奇异的技艺、奇异的造型;独,讲的是独立的个性,一个艺术家可以不是最好的,但作品的个性必须是独立的;变则是动感,把以前静止的艺术变成运动的艺术,有了动才有生命力。“这些是我的艺术追求,也是我从黄杨木雕创作过程中总结出来的艺术经验,我觉得也是黄杨木雕等传统工艺美术要取得新的进步的推动因素。当传统工艺在造型上有了突破,那么它才可能引起大家的关注,开始自己‘造血’,而不是靠外来‘输血’。” 

   “第二点则是要建立一个传授创作理念、传承传统技艺的平台。社会上都喊着大师要把传统技艺传承下去,但大师们一天到晚在家里面对老婆孩子、家务琐事,怎么传承?大师们的徒弟在学习的时候,谁负责他们的生活?出师后谁又能保证他们的就业?大学也很少有教授民间传统工艺美术的课程。没有这个平台,怎么会有新的血液注入?”

  让高公博感触颇深的是一次和韩国之间的文化交流:在与韩国大师交流时,十分关心技艺传承的高公博问他们韩国是如何传承传统艺术的。“韩国人告诉我说,他们给学员学历,大专、本科、硕士、博士,和其他专业的大学生一样,地位平等,同样的福利待遇。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传统艺术类学生不但有相同的学历,还比其他专业的学生多一门手艺,能够更快地融入社会,更快地找到工作。相比较而言,我们国家学习传统工艺美术的年轻人就没有这么幸运,如果选择了学习传统工艺美术,那么他很可能失去进入大学的可能性,这也就意味着失去和其他大学生同等竞争的可能性;而如果选择了大学,他也会失去接触传统工艺美术的机会。如果能够给予学习传统工艺美术的人和大学生相同的学历,那么他们也可以和其他大学生处在同一起跑线上,不会有那么多的后顾之忧……”

  为了更好的传承黄杨木雕传统技艺,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创新后,高公博开始回过头来重新对自己进行反思。从2007年起,高公博重新回过头来,以传统黄杨木雕技法重现《红楼梦》《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四大名著,走出一条既有传承又符合现代审美观念的新路。为此,他从十几万斤黄杨木中选取800年至1000年树龄的上等原材,一改传统黄杨木雕单一、静止定格的雕刻、造型手法,首次以大件整体群雕和动态形式表现四大名著的主要人物和经典故事。目前已成功创作了《西天取经》《齐天大圣——花果山》《武松大闹飞云浦》《智取生辰纲》《关公黄忠双雄会》《真假李逵》《三英战吕布》等诸多作品的泥稿,开始进入木雕创作阶段。

  “完成黄杨木雕的四大名著系列创作需耗时5年至10年,若讲经济效益,得不偿失。但是,我不在乎金钱的价值,而更在乎传承的价值。我要把这些传统的工艺流程完整的保存下去,留给后人。”的确,面对市场化经济,尤其是市场经济相对发达的温州,一个人,为着一项传统的手艺,不为外界干扰,孜孜不倦、潜心钻研40余载,这样的坚守需要怎样的毅力!

  “我当年那10多个师兄弟现在除了我全部改行了,不少成了企业老板。也有人动员我改行,但黄杨木雕对我的吸引力太大了,丢不掉。我如果一天不雕刻,就觉得少了点儿什么。”高公博现在的陈列室里有他各个时期的很多作品,对此,他很欣慰。“1991年的时候,有个台湾人按图索骥的找到我家门来,提出用高价购买我的一批作品,被老婆拒绝了,虽然那时侯她并不知道这些木雕的价值。后来,也有很多人提出过类似的要求,我和妻子总是婉言谢绝,如今回头看,几百件不同时期、代表我不同艺术历程的作品都保留了下来,我很庆幸。”

  为了让更多的年轻人了解黄杨木雕、了解传统工艺美术的精华,高公博总是不辞劳苦的到中学、大学与学生们面对面交流。同时,在认真创作之余,他还结合自己多年实践,奋笔疾书,把黄杨木雕的很多传统精华付之于理论,他所撰写的《个性是艺术的生命》《灵感与探索》《论黄扬树根雕与劈雕艺术》等相继被《人民日报》海外版、《澳门现代日报》《中国工艺美术》等刊物登载,特别是在2005年应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邀请,撰写中国科学院“九五”重大科研项目:《中国传统工艺全集》雕塑篇的《黄扬木雕工艺》一章,引发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黄杨木雕2006年被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一座城市、乃至一个国家传统文化的‘记忆’,绝不能让这个‘记忆’在我们手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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