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斯福中枪 防弹演讲稿立功

多厚的纸能挡住子弹？请看演讲狂老罗斯福中枪案

作者：王晓云

华裔警察梁彼得枪案是近期一个比较有意思的大事件。此公执勤射出的一发子弹碰到墙壁后反弹，命中一名途人并致其死亡。手枪子弹的威力之大可见一斑。坊间曾经有过手机挡子弹、硬币挡子弹等形形色色的传闻，其实大部分可信度都极低。但在百年前确确实实有过这么一桩著名的挡子弹公案，有FBI的调查记录作为旁证，当事人则是声名显赫的老罗斯福总统——不是坐轮椅的那个老罗斯福，而是更早的那个退回庚子赔款的老罗斯福。

纽约病人

一百年前，西奥多.老罗斯福站到了密尔沃基市政讲堂的讲台上，为他的选战进行一场演讲。老罗斯福当时已经在野，正在美国各州游说准备第三次竞选总统。面对近万名听众，老罗斯福解开了外套，衣襟下的白衬衣赫然浸着鲜血。“对于我们野牛党人来说，这一枪威力还不够大。”

牛仔，探险家，猎人，身材壮硕的老罗斯福

这颗子弹来自一支点三八转轮手枪，凶手在几分钟前已经就擒。三十六岁的德裔移民约翰.施兰克策划了行刺，对于施兰克来说，老罗斯福三次竞选总统是与美国宪法为敌。施兰克对警察供认，他曾经梦见自己在写诗，已故美国总统麦金利（死于另一次刺杀）突然出现在身后，拍着他的肩膀说，“不要让凶手登上总统宝座，一定要为我报仇”。麦金利总统在十几年前遇刺身亡，由老罗斯福继任总统，此后罗又获得连任（宪法规定可以连任一届）。罗届满后塔夫脱总统继任，在塔夫脱面临换届时，老罗斯福因为不属于连任，又可以再次参选总统。由于塔夫脱已经获得共和党提名，老罗斯福遂和共和党闹翻，他另立山头建立了新的进步党，民间称之为“野公牛”，准备第三次向白宫进军。

选战中的罗斯福

刺客施兰克九岁从德国巴伐利亚移民美国，十岁死掉了父母成为孤儿，其后由叔父抚养大，但叔父夫妇又相继过世。更背时的是，施兰克的女友又遭遇了纽约一次著名的明轮船火灾身亡，在那次事故中有一千多名乘客遇难。总的看来，施兰克或许并不见得有某种灾星附身，但此后他的气质就变得神神叨叨，整日在东海岸各个城市的公园和长椅间游荡，成为一个人畜无害的流浪诗人。1912年罗-塔之争开始后，施兰克认为老罗斯福再次参选是对美国人民自由的威胁。他在被捕后多次回忆说自己梦到了麦金利总统的阴魂从棺材中坐起，指着老罗斯福大叫“凶手！”。

这是多么脑洞大开的梦境啊！

施兰克被捕时的照片

野牛中枪

施兰克悄悄开始了他的刺杀之旅，他从百老汇买来一支转轮手枪，然后订了一张前往查尔斯顿的船票，准备在南卡罗莱纳州伏击他的目标。

但是老罗斯福的大批粉丝干扰了阴谋家的行动，然而锲而不舍的德国流浪者仍然一路跟随，每天在报纸上关注老罗斯福的行程和落脚点，经过了选战的各站：亚特兰大、查特诺加、埃文斯维尔、印第安纳波利斯和芝加哥等八个城市。整整横跨八个州尾随三个星期，他一直没有找到动手的机会。

施兰克思忖，再不动手恐怕一切将化为泡影，于是提前一站于1912年10月14日到密尔沃基，在老罗斯福预定的酒店外等候。施兰克此时已经身无分文，除了身上所穿衣物只有那只手枪。稍晚一些，老罗斯福的选举团队也乘火车从芝加哥来到密尔瓦基。

警方查获的这支全新的柯尔特手枪只发射了一枪

当晚，老罗斯福在酒店吃过晚饭后，大约晚八点左右，老罗斯福出现在前厅，走下台阶，戴上帽子并接过秘书递过来的外套。那里已经有一辆汽车等候送他去演讲会场，人群堵住了车道，周围只有两三个警察执勤。老罗斯福没有急于上车，而是向前来迎接他的粉丝招手。就在这个当口，矮个子的杀手掏出手枪，从两个围观者脑袋之间伸出手臂开始瞄准。老罗斯福的秘书是一位前橄榄球员，反应相当敏捷，抬手打掉了施兰克的手枪，但此时枪声响了，子弹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罗斯福在这家酒店门口登车时中枪

橄榄球运动员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放倒了身高不足六尺的瘦小刺客，围观的人们高喊：“绞死他！绞死这个孙子！”但老罗斯福说：“请把他带过，不要伤害这个可怜虫！”他转头又连声问刺客：“为何而来？”但施兰克咬牙不说，两脚乱踢乱踹，随行几个人只好把他扣押在酒店厨房，等待警察处理。而后老罗斯福上车继续前往会场，那时还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外衣上有一个弹孔。

刺客施兰克是个身材矮小的流浪诗人（左）

演讲爱好者

子弹没有射飞，而是当胸打进，正中老罗斯福躯干右侧。但是一些搞怪的东西途中挡住了它，那是政客最忌讳的一样东西：一本啰嗦冗长的讲演稿。

老罗斯福对演讲非常迷恋，其程度不亚于苏共总书记勃烈日涅夫对勋章的偏好。老罗为这晚的演讲精心准备了厚达五十页的讲稿，对折以后装在外衣口袋里。子弹首先打穿了口袋中的铁壳眼睛盒，再穿过一百页厚的讲稿，最后才打中右胸。

神奇的还在后面，在会场外，医生要老罗斯福先去医院。作为一名老牛仔、探险家兼猎手，老罗斯福根据他自己的猎杀经验判断伤势不重，因为他发现自己不曾咳血，所以判断子弹应当并未命中要害脏器。更重要的是，老罗也不肯让九千多听众白白等候一夜，药不能停啊……。于是他仍然飙着血走上了万人大会场，就有了本文开头那段讲话：

“请安静！首先我想请大家尽量保持安静！……各位可能无法相信，我刚刚中了一枪。但子弹不够劲儿，没能杀死我这头野牛。我的运气不错，我准备了演讲稿，你们知道我要做这场演说，子弹恰好从这稿子穿过，它可能救了我一命，……子弹还在我胸口里面，所以我不打算讲太久，但我向你们保证我将尽力。”

接下来老罗斯福完成了这次“简短”演讲，耗时九十分钟。其间有好几次由于伤口疼痛，几乎发不出声来，这人对演讲该有多么迷恋啊！

X光片左下角黑色阴影是变形的弹头

当老罗来到医院，医生通过当时比较先进的X光片发现子弹卡在肋骨间，如果动手术取出反而有一定风险，因此建议就这样让它留在体内。老罗斯福此后多次被问及这颗子弹时，总表示“我觉得没啥大不了，就像上衣口袋里装了一颗子弹一样”

塔夫脱和民主党候选人威尔逊都中止了各自的选战，等待老罗斯福完全伤愈。但老罗另立山头和遇刺最终都没有给共和党和进步党带来好运，他的得票刚刚超过了塔夫脱，却仍然不敌威尔逊。

寻枪

老罗斯福遇刺未致命，围观者捡走刺客的手枪最后也被交回，使得整个案件没有成为肯尼迪遇刺那样的迷案。疑问的焦点在于，子弹因何而威力降低？

刺客施兰克所使用的柯尔特点三八转轮手枪，是在百老汇一家枪店花了十四美元买到的新枪，枪身编号为58714。刺客自陈不懂手枪，是店员推荐后买的它。这种柯尔特警用安全型（CPP）手枪1907年推出，在当时属于比较新式的枪械，十四美元的价格几乎是后来1933年刺杀富兰克林罗斯福那只杂牌手枪价格的两倍。由于柯尔特转轮的枪架比较大，瞄准起来更趁手，也更容易命中。直到1960年前后香港警察部队采购警枪，仍然选用柯尔特警用型。

被子弹洞穿的罗氏讲稿和眼镜盒

施兰克还花55美分买了一盒子弹，在枪里压了五发子弹，另外留了六发，最后只开了一枪就被擒获了。由于转轮手枪的结构特点，子弹射出时弹巢漏气，对动能有一定影响，柯尔特手枪发射的点三八手枪弹实测只能打穿四寸厚的报纸，而现代的9毫米帕拉布鲁姆弹能穿七寸报纸，所以挡子弹的主角应该是厚达一百页的罗氏讲稿。眼镜盒只有一层薄铁皮，没有什么防护力。

保存于长岛一处博物馆的柯尔特点三八手枪

老罗斯福挨的这一枪打在骨头上，铅弹变形得不成样子，到他老死都没有取出来。一年后，老罗斯福远赴亚马逊雨林探险，途中为了挽回被急流撞向礁石的独木舟，老罗再次伤了腿引发感染。刺客留在右胸的子弹此时也发难，整整六个星期的高烧和胸口疼痛，体重掉了二十公斤，健康程度也因此严重恶化。老罗斯福死于1919年。

“演讲中间挨枪子儿不常见……但就算中了枪，我也先得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