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每每读此,便心头一凛。岁月沧桑,人世匆忙,你说不好什么时候,突然就要面对一场生离死别。
2010年的时候,伯母只是一个跟头摔了腿,没有太过于在意,等病化时已经成了骨巨细胞瘤。
伯父倾家之力为其治疗,不幸中的万幸,伯母左腿高位截肢后,病情没有进一步恶化。
壮年时伯父多情,欠下不少风流债,伯母也因此和他打了半辈子,操了十几年的心。
儿女都长大懂事后,伯父有所收敛,脾气却依旧暴躁,对伯母忽冷忽热。直至不惑之年,夫妻感情才渐浓渐盛。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刚刚要享受晚景时,伯母又截去了一条腿,几乎用掉了家里所有积蓄。
我记得当时确诊为恶性肿瘤时,伯父躲到医院的楼梯间里哭了很久,抽掉了小半包烟。后来他跟大夫说,治,倾家荡产也要治。
从那以后,伯父寸步不离伯母,直到手术成功。
康复以后,因为缺钱,伯父就把丢掉多年的手艺捡了起来,去镇里修自行车,每天回来,都会给伯母带点什么,有时候是绿豆糕,有时候是一张葱油饼。
而伯母会拖着一条腿把饭菜做好,天黑前坐到门口等伯父回家。
就这样大约过了两年,伯父病倒了,肺癌晚期。
有时候,我经常觉得,老天是不公平的……伯母为人诚厚,为了丈夫和家操劳一生,刚刚体会到幸福的味道,就又被剥夺了享受幸福的权利。
怕伯父知道后扛不住,所以家里人全都瞒着他病情,只说是肺结核,吃吃药打打针也就好了。
可伯父隐约觉得不对,所以特别恋伯母,哪怕十几分钟见不到,也会问,这人又是去哪了,快去找找别摔跟头,剩一条腿了还到处走。
再后来,伯父就只能进流食了,疼得太厉害时,会打一支杜冷丁。如此,也仅仅撑了五个月。
那年梨花开时,伯父去了。临别前他用力地握住伯母的手,什么也没说出来,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来得及。
伯母最后一次为他梳洗,给他换了寿衣。那天晚上,伯母在灵前坐了一夜。我们只知道她难过,但没人知道她到底有多悲伤。
2015年,伯母也病了,再没治愈。辞世前,她一直喊着伯父的名字。现在,他们终于又可以团聚了。
17岁结婚,40年的风风雨雨,从相识到终老,这一辈子,他们过得不易。经历十年动荡,看尽了人间冷暖,生命的最后才知道,只有枕边人,才是自己一生的守候。
午夜梦回,总是问自己,争什么呢?忙什么呢?行将就木时,什么也带不走。
生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人心越来越浮躁,恋人间,因为一套房子分了手,几年的夫妻,说弃就弃。
木心在他的诗里写,从前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父母那代人,日子都苦,可爱却情真意切。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缺了,却再难看到那样厚重的感情。
似乎一切的一切,都由金钱来主宰了。请原谅我的天真和可笑,但这个世界,我越来越不喜欢!
我是凉公子,一个小小小作家,情感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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