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的技法程式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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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画艺术特征的外在表现就在于技法的程式体系。程式是经过历史积淀，慢慢形成稳定和规范化的艺术语言，它是历代画家经过长期的艺术实践和理论结合的产物，也是中国画艺术高度成熟的标志。中国画的技法程式由于不同的分科，又各自有各自分科的程式特点和内容。

在谢赫的“六法”中，“传移模写”是最能体现中国画要求对传统技法程式的继承和掌握。模写即临摹古画，学习前人或他人成熟的技法规范。模写之法虽然不属于创作方法，但它是产生创作方法的基础。只有通过模写之法，才能最快地掌握中国画绘画的程式规律从而理解其艺术精神。古今大家，都是从临摹前人程式技法起家，兼收并蓄，集众长为己有，然后形成自己独特的程式表达。

中国画的技法程式体系是以构成样式和笔墨技巧为主要内容的，其完善经历了相当长的历史过程。唐代的吴道子被宋人米芾在《画史》中称为“唐人以吴集大成，而为格式”，画工以其画稿为版本，流传摹写。其真迹虽无存，但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记载其技法“格式”有“离、披、点、画，时见缺落”，可见其已形成“吴家样”的独特程式。传为唐代山水画家李思训的《江帆楼阁图》主要是运用传统山水的“勾填法”程式，但已能看到“小斧劈皴”，皴法程式初见端倪。

中国画技法程式体系的真正形成完善是在山水皴法的发展和宋代花鸟画开始的。山水画皴法是为了表现各种山石的不同地质结构和树木表皮状态，以点线为基础加以概括而创造出来的皴擦笔法表现程式。为表现各不相同的山石形貌，中国画形成了各类型的皴擦方法与名称，可以产生不同的艺术风格，按用笔规则大体可分为线皴（如披麻皴、卷云皴、荷叶皴、解索皴、牛毛皴、折带皴等）、面皴（如刮铁、斧劈等皴）和点皴（如雨点、豆瓣、钉头、米点等皴）三大类。山水画的技法程式以五代荆浩为始，他崇尚笔墨并重的程式，笔乃有勾有皴，墨有阴阳向背。关仝师法荆浩而能变，以点与短线做皴法，称为钉头皴。董源开创山水南派，以短披麻皴为技法，之后巨然则以大披麻皴见长。北派的李成开后世卷云皴的先声，范宽创平直短线的雨点皴。五代至北宋，山水画的技法程式基本形成南北两大体系。北宋的米氏父子还开创了朦胧气象的米点皴。南宋李唐开创表现程式的新领域，采用线与面结合的大块面皴法而成刮铁皴。南宋的马远、夏圭随着笔墨皴法的成熟在中国画的构成样式也有了革新，善从局部景象出发，构图以山之一角，水之一涯，画面露出大片空白，被称“马一角”与“夏半边”。 元代的山水皴法也有创造。如赵孟頫所创的荷叶皴，倪瓒所创的折带皴，王蒙所创的解索皴、牛毛皴等。明清之际，诸多画家对技法程式仍有变革，山水画技法程式不断发展、变化延续至今。

宋代花鸟画的发展则以院体为代表。院体花鸟画在五代到两宋过程中形成了一套精工勾勒、重彩渲染的描绘技法。以起稿粉本、双勾设色、分染罩染、提线烘托等工序技法为固定程式体系至今仍为人们肯定和沿用。花鸟画程式的创造也带动其他分科程式的发展，工笔人物画就沿袭了工笔花鸟的程式。

在中国画技法程式的发展进程中，最重要的是文人画的技法程式的出现。文人画的兴起是由于文人士大夫介入画坛，他们一般都有极高的文化修养，将书法笔意的程式介入到绘画中。元代大家赵孟頫以“永字八法”的笔意画竹。柯九思称：“写竹干用篆法,枝用草书法，写叶用八分法，或用鲁公撇笔法”。并且书法在宋元之后直接成为中国画的组成部分，就是在画上题诗落款，文人画家多追求诗书画修养三绝之境界。文人画大大加快了中国画程式化的进程。至此，中国画完成了从构思立意到章法结构，从笔墨技艺到诗书画印融合为一，从以诗入画到抒写意境的追求，从高度夸张到抽象概括等一系列程式结构。以后的中国画的技法程式都是在这个传统源头上变化发展，并万变不离其宗。

中国画的程式体系呈现出一种绘画的模件结构。往往以某几个模件母题进行增殖、组合与变化。以清代著名画家、“扬州八怪”之一的郑燮为例，他的绘画用很少的母题，通常就是以竹子、兰花和石头来构成其数以千件各不相同的作品。如将竹、石组合于一张，石头或相叠，或前或后，或上或下，或隐于竹间，或高耸于竹外，频繁使用这两个母题但并不僵化，不断地增殖与组合使得画面充满丰富与变化。并且对于母题表现的笔墨技法也呈现一种模件化的程式，竹子由寥寥数枝和几片绿叶组成，枝条用纤细的墨线勾出，断线顿挫现出竹节，绿叶则以侧锋运笔，一气呵成。层层繁茂的枝叶画法虽相似，但长短线条的书法笔意却绝无雷同。郑燮反复描绘这类母题，虽然都是模件的组合变化程式，但却笔笔有新意，体现出一种无穷变化的个性。中国画的程式体系的模件化特征最有典型性的是《芥子园画传》，它包罗画家们所需的各类母题，并教授如何熟练表现模件以及利用其构成适应文人独特趣味的画作。

中国画的技法程式固然重要，但不能代替整个艺术的创造。“艺术最可贵的精神是独创。”直至近代乃至当代，山水画中新的程式化表现技法依然在不断涌现。张大千晚年在原有程式“泼墨法”基础上独创了“泼彩法”，使其作品意境空阔，灵气回荡；黄宾虹早年学董其昌，而后则创造“反复皴擦积染，重用浊墨浊色”的新程式，以达到“淳厚华滋”的艺术高度。

在学习传统技法程式体系上，我们应当钻研历代大师的那些成熟的艺术语言和宝贵经验，并在此基础上创造性地融会贯通。同时还要到大自然中细心体味，尽可能多地领悟中国画的写意内涵，达到“形神兼备”“ 气韵生动”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