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悲落日 ——李白小诗一瞥

顾 农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送别是唐诗里写得最多的题材，有时会在题目中说明送别何人；而李白这首没有具体交代送别对象的《送友人》，则是最为脍炙人口的篇章之一。

　　首联点明分手的地点，用了对偶的句子，而且对得很工整，色彩鲜明，用字生动（如“横”字）。律诗的首联并不要求对仗，李白也不是那种在对仗上肯下苦功夫的人，但他随口道来，便成佳句。颔联表明别后相去之远，径称对方为“孤蓬”，毫无客套，很能见出李白坦率的风格。这两句不讲究对仗，显得疏宕有致。颈联最为精彩，不仅对仗极其工稳，而且融情于景，多有言外的深意。《古诗十九首》里有两句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这里化用其意，显出行者自有其不得已的苦衷，而自己因为与友人分别，情绪也很低落，一如日薄西山，全无生气。明朝人唐汝询分析这两句道：“游子之意，飘若浮云，故人之情，独悲落日。行者无定，居者难忘也。”（《唐诗解》卷十三）尾联活用《诗经》里“萧萧马鸣”的成句，加一“班”字，意味很深，即将离群的马（班马）也在长嘶致意呢，何况挥手告别的朋友！就在这样的一片深情里结束此诗。

　　清朝人应时认为“太白五律之结构，当推此诗第一”（《李杜诗纬·李集》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