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忠浩|《金瓶梅》中的医事：产科篇之​蔡老娘说“难产”和“横生”

崇祯本《金瓶梅》插图

《金瓶梅》“西门庆生子喜加官”一回中，李瓶儿腹痛待养孩子，吴月娘急请产婆蔡老娘来接生。

良久，只见蔡老娘进门，吴月娘道：“姥姥，生受你，怎的这咱才来？”

蔡老娘道：“你老人家听我告诉：我做老娘姓蔡，两只脚儿能快。嵌丝环子鲜明，闪黄手帕符攘。入门利市红花，坐下就要管待。不拘贵宅娇娘，那管皇亲国太。教他任意端详，被他褪衣百划。横生就用刀割，难产须将拳揣。不管脐带包衣，着忙用手撕坏。活时来洗三朝，死了走的偏快。因此主顾偏多，请的时常不在。”

蔡老娘一席话，虽如唱“山歌”一般戏言，但也可见，古代产妇命运的艰难。

由于像蔡老娘这种“经验”较多的老年妇女专门担任接生，在当时若遇到困难时就往往会束手无策，因而古代孕产妇死亡率高达千分之二十五以上；婴儿的死亡率则更高，高至百分之二十。

其中，妇女往往死于难产和产褥感染，婴儿则常死于破伤风。

古代中医产科

回顾一下古代中医史，我国古代医学家在妇产科方面还是有卓越贡献的。

早在春秋战国时代以前，我国已经累积了一些妇产科方面知识，例如《山海经》就载有治不孕的药和妇产科医家秦越人（号扁鹊）。

汉代张仲景的《金匮要略》中，有妊娠病、产后病及妇科病内容。

元代杨子建的《十产论》中，对各种异常胎位作了叙述。

关于临产时的处理，中医很重视产妇情绪上的安宁，据唐朝孙思邈称：“凡产妇第一不得匆匆忙忙，旁人极须稳审皆不得预缓预急及忧悒则难产……”

宋代陈自明说：“欲产时，不可多人喧闹怆惶，但用老妇二人扶行及凭物站立，若见浆水，腰腹痛甚，是胎离其经，令产母仰卧，令儿转身，头向产门，用药催生。”

又说：

“将产时，须要调养心神，爱惜气力。若能上床闭口安睡片时最好。若腹中痛，且令扶行或痛或止，当痛得慢，名曰弄胎，非正产也，不可使稳婆试手探，亦不可屈腰眠卧。

产时，切不可轻易临盆，若听信稳婆说孩儿头已在此，以致用力太早，误尽大事。

此乃天地自然之理，若当其时，小儿自会寻路钻出，何须着急，从来瓜熟蒂落，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不可勉强。及至生下，即产母亦不知其所以然也。”

以上这些都说明中医对分娩处理力求避免慌张忙乱，主张静待，其自然娩出。

此外，中医中也有叙述难产的记载，如宋代陈自明著《妇人大全良方》中就谈到横产、儿先露手或先露臂的,且细致地描写了如何纠正这种异常胎位的手法。

如陈自明认为：“今富贵之家，过于安逸，以致气滞而胎不转动。”是造成难产的原因之一。

同时指出“稳婆（接生婆）不悟，入手试水，致胞破浆干，儿难转身，亦难生矣。”

《妇人大全良方》又列举了古代出现的难产以及助理难产的几种方法。横产即“肩先落”，处理方法是“凡产母当令安然仰卧，稳婆先推儿身顺直，头对产门，以中指探其肩，不会脐带羁板，方用药催之。继以产母努力，儿即生。”

倒产即臀位，处理办法是“当令产母仰卧，稳婆推，候儿自顺，若良久不生，令稳婆手入产户一边，拨以转顺，近户门，却服药催药，并努力即下”。

中医说的难产是指胎儿娩出发生困难，为各种异常产的总称。

难产又称产难，病名出自隋朝巢元方《诸病源候论》。中医认为，难产多因气滞、气虚、血瘀、产道异常、胎位异常、胎儿异常等原因所致。

宋北朝杨子建《十产论》中伤产、催产、冻产、横产、倒产等均属难产范围。

中医中横产是指产时儿手先下，又名横生，觅盐生，讨盐生、侧棱。

《妇人大全良方》

现代医学中的难产

现代医学中，难产称分娩异常，指由于分娩机转不正常，而使分娩过程受到阻碍。

引起难产的原因可分为：产力异常、产道异常、胎位及胎儿发育异常，但一般临床上难产多见于以上这几种因素的综合出现结果。

蔡老娘所说的“横生”，即是现代医学中指的难产中胎位异常中横位，又称肩先露。

胎儿先露部的指示点与母亲骨盆的关系，称为胎方位（胎位）。枕先露以枕骨，面先露以颏骨，臀先露以骶骨、肩先露以肩胛骨为指示点。

根据指示点与母体骨盆左、右、前、后、横的关系而有不同的胎位。

分娩时，只有枕前位是正常胎位，约占90%，其他都是异常胎位。横位（肩先露）占足月妊娠分娩总数的0.1%-0.25%,是对母儿最不利的胎位，除死胎及早产儿胎体可折叠娩出外，足月胎儿不可能经阴道娩出。

若不及时处理，易致子宫破裂，威胁母儿的生命。臂位占足月妊娠分娩总数的3%-4%。

胎位异常时，现代临床上绝大多数需进行阴道助产术或剖宫产术。

正如蔡老娘所说“用刀割”，但在四百年前的古代，那儿来剖腹产的手术条件和技术。可想而知，“用刀割”当时只是蔡老娘的“戏言”。

《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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