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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姨娘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始终相信,人之初性本善的道理。没有一个人生下来十恶不赦。最初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怀着对世界的希望和期许好好生活。而所谓的恶人,也不过是因为环境的残酷,慢慢失去本真的可怜人。


——笔者寄语


可怜人:谁主宰她的命运?

每次看到有关赵姨娘的篇幅,我都会想,年轻时候的赵姨娘没有做贾政的妾,她会是怎样的呢?书中贯彻的一个思想就是,没出嫁的女儿都是水做的,各有各的好,可是嫁人以后,就变得刻毒可恶。

 


连明亮的眼珠都变成了死鱼目。为什么会这样?究其原因,还是那个年代婚姻生活的辛苦不断将好好儿的女儿折磨成冷漠,不堪,狠毒的老女人。赵姨娘就是如此。


那么赵姨娘是如何成为贾政的妾侍呢?五十五回,探春查账,交代了赵姨娘的出身:探春看时,两个家里的赏过皆二十两。


由此可见,赵姨娘的娘家是贾府的家生奴才。也就是说,她是无法赎身的,她的婚姻,也不是她的父母能做主的。那么有可能是贾母安排,有可能是王夫人做主,当然也有可能是贾政自己的意思。


探春出场时,贾珠的儿子贾兰已经不小了。可见赵姨娘进门在王夫人之后。那么应该不是贾母的安排。王夫人有权为丈夫纳妾,再自己有了一儿一女之后,为了显示自己贤德,也应该如此。


可是按照王夫人的眼光,她是不可能选择美丽的女子做丈夫的妾室——谁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贾母劝凤姐时说的了:世人打小儿都是这么过来的!


贾政虽然严肃古板,可是还是被赵姨娘的美貌俘获,而且书中不止一次提到过,赵姨娘打发贾政安歇,可见她在贾政面前是很得宠的。


只是,这是她情愿的吗?作为家生女儿,如果她当初被“配个小子”可能没有在贾府做妾富贵,但是至少是正头夫妻,至少她可以做一个家庭的当家主母,如果夫妻一起努力,还可以在贾府中熬到周瑞夫妇,林之孝夫妇一样的管事,恐怕比在国公府做一个不尴不尬的姨娘强得多。


纵观全书,赵姨娘从未从贾政那里获得一丝一毫男人的关爱和保护。归根结底,她不过是个奴才。但是不管她是否愿意,既然主子看上了她,就没有选择或者反抗的余地,只有接受别人给自己择定的命运。自然,这也是赵姨娘一切悲剧的开端。


可悲人: 女儿为何陌路人?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赵姨娘有了一儿一女。


对于周姨娘而言,事情是十分简单的。孤身一人,无儿无女无牵挂,做人安静,每个月领二两银子,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即可。可是赵姨娘却不行。


庶出的身份天然给探春和贾环带来了深深地自卑和痛苦。二十回,贾环在被莺儿揭短以后,痛心地说:“我拿什么比宝玉呢.你们怕他,都和他好,都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


说着,便哭了。贾环的哭,有比不上宝玉的痛苦,更有身为庶出的悲哀。不是太太养的,这样的出身,是他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而她的姐姐探春,从小就养在贾母身边,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但是这样一个“才志精明志自高”的姑娘,也时时刻刻被庶出身份带来的自卑所笼罩。五十五回,探春痛苦地表白: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


而赵姨娘也有她的道理:太太疼你,你越发拉扯拉扯我们.你只顾讨太太的疼,就把我们忘了。其实她的期待可以被理解,宝玉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宠爱,自己的儿子贾环则很少受到重视。


自己是没有能力为儿子在贾府赢得一席之地的。既不能改变他的出身,又没有能力教导他如何成为优秀的人。眼见着女儿出人头地,她很希望借助女儿的力量,摆脱痛苦的处境,赢得尊严与爱护。


可是到了此时,赵姨娘的认知水平,价值观念已经与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儿相去甚远。她已经无法明白探春的想法,也永远无法理解女儿为保护自己付出的良苦用心。


连女儿都瞧不起自己,还有何生趣呢?于是她的痛苦使得她像祥林嫂那样抱怨:我这屋里熬油似的熬了这么大年纪,又有你和你兄弟,这会子连袭人都不如了,我还有什么脸?连你也没脸面,别说我了!


可恨人:自我凌迟一般的报复


无人理解的苦痛,长久压抑在心里。渐渐地,赵姨娘变成了一个蜇蜇蝎蝎,不合时宜的人。她开始报复,可悲的是,她报复的对象,恰恰是自己至亲至爱的一双儿女。


二十回,贾环从宝钗处哭着回来,迎接他的不是母亲的温暖怀抱和循循善诱,而是更无情的责骂:谁叫你上高台盘去了?下流没脸的东西!那里顽不得?谁叫你跑了去讨没意思!'


赵姨娘这样狠心地责骂自己的儿子,何尝不是在责骂自己?她说儿子上不去台盘,何尝不是在说自己是上不去台盘的?她说儿子是没脸的,何尝不是在为自己的没脸苦痛?


对于处境比自己好的女儿,她的报复来得更激烈。王夫人将管家大权交到探春手中,身为生母的赵姨娘原本是该有些荣焉的。可是却是她第一个让女儿下不来台。


探春哭着责问她:如今因看重我,才叫我照管家务,还没有做一件好事,姨娘倒先来作践我。倘或太太知道了,怕我为难不叫我管,那才正经没脸,连姨娘也真没脸!'


实际上,赵姨娘也是能明白这一道理的,所以面对女儿的诘问,她无言以对。可是她却偏偏要侮辱,折磨的方式提醒女儿卑微的出身和“忘本”的“可耻”她已经忘了自己是个母亲,然而,报复儿女给她带来的绝对不是缓释和解脱,而是更加深重的痛苦。


赵姨娘可恨,可是更多的,是痛苦和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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