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开学了,女儿即将离开我们,带着上五年级的小外孙女儿回徐州。
从三亚到徐州数千公里,飞机票春节期间涨至四五千元一张,对于女儿这样十分拮据的家庭来说,无论如何是负担不起的。打道回府唯一的选项只能是购置七八百元一张的火车票。
我与老伴都不愿让她们走,都七老八十了,又与之相隔千山万水,来一趟亲人相聚很不容易。出于心理上的牵挂,老伴一宿没睡着觉。我还好点,但老早就睁开大眼合不上了。
这些日子,每天都是女儿洗衣做饭刷鞋换床单洗被罩扫床底,两个老人一个小孩儿,里里外外都由她一个人大包大揽。
今天该我与老伴出头上手了,打豆浆,拌豆腐,酥火烧,炒青菜,忙得不亦乐乎。待等外孙女儿把饭菜摆上桌,我与老伴坐了下去,长吁短叹一声,刚才似乎唱了一出二人转。
约来的出租已经停在海边公路上,从住地走出去,向右手望去,出租司机正在招手示意。女儿拉着拉杆箱,提着个大塑料袋。小外孙女儿背着大书包,提着个小塑料袋,一前一后,组合成一幅有动感的图画。
老伴比我小几岁,腿脚的利索让我望尘莫及。她两眼直勾勾地跟随其后,迈着大步,是送行、是伤别、是离痛、是悲催、是无奈。
而我,则拄着拐杖紧一步慢一步往前挪。
路程总计不过五六十米,当女儿把拉杆箱大书包塑料袋放进出租后备箱,又与外孙女儿一同钻到车里坐好,关好车门,一切就绪,车已经发动,我还没有到位。相距十来米远,索性驻足,双手扣杖,望而不动。
好在我这个垂垂老矣的老爸,走路迤逦歪斜的老外公,耳尚聪目尚明,我清晰地看见她们伸起的手臂,听到她们一声连一声的再见。
母女二人洋溢出的笑脸,明媚而又灿烂。
要知道小女儿已经越过不惑之年,涛声已经远去,但丽质尚在,长长的秀发依旧在飘逸,而小外孙女则是眉清目秀,是大家公认的小公主,是天资聪颖的小学霸。
二人宛如相依相衬的花枝,在车窗玻璃框里摇曳,好像是一幅令人心仪而又美丽迷人的风景画。
“再见!”
“拜拜!”
远去的出租消失在云天之下,有几只白鹭出现在消失的地方。
我拽了一把因张望而怅然有失的老伴,让她与我牵手帮助我往回走。
我沉默,她寡言。身后传来大海雪浪花低沉的吟唱,椰林中有鸟儿但不再啁啾……
回到住处,屋子空荡荡的。
老伴问我:“孩子走了?”
我反问之:“走了,不是刚走吗?!”
老伴已经有几分糊涂,她太需要亲人和亲情了,我八十有五的老伴。
(已载2月7日《德州晚报》)
■作者:朱竹 ■编辑:王晓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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