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我的空中花园里除了小叶栀子和广玉兰花开放外，长年盛开不衰的金盏菊也闪着灿烂的金光。
金盏菊适应性极强，一朵花就有十几粒种子，成熟后散落在地上，我把它们同枯叶一起扫起来，倒在其他的花盆里，过不了多久，花盆里便长出金盏菊的嫩苗来。
我有意留着，所以花园里新花接残花，到处都是金盏菊，惹得几只蝴蝶闻香而至，翩翩起舞，我的花园热闹了起来。
这是本地最普通的一种小型蝴蝶，粉白色的翅膀边缘有点暗淡，规则地排列着几点黑圆圈。它扇动翅膀，飞翔空中，缠绕花间，是那样的轻盈，那样的摇人心旌。
我常常迷惑不解，我的空中花园在五楼顶上，除了西边是山坡外，周围都是楼房，金盏菊的花香又不是那么浓烈，这些小生灵们是如何知道的？
而它们上来后，放着浓香扑鼻的栀子花不采，放着硕大的广玉兰花不采，偏偏喜欢上了金盏菊。
它们流连于金盏菊花的上空，从一个“酒盏”飞向另一个“酒盏”。看来它们也喜欢“酒”啊，要不怎么会“赖”在酒盏上舍不得离开呢？
再看看楼下山坡边的荒地里，也长着一大片类似艾草的开着白花的野蒿，应该也算是野菊大家族吧，肯定有点菊花香味，那上面正有数不清的粉蝶在飞舞，白花粉蝶，真是花的海洋，蝶的世界，好大的气势。
我空中花园中的蝴蝶该是从那里飞来的，它们也许是喜欢清静，想找个世外桃源，它们找到了我这里，虽不是远离尘嚣，也算闹中取静，加上我心静神怡，找到我这个“邻居”，它们该算是幸运。
看着眼前的蝴蝶飞舞，我竟然有点“庄生晓梦迷蝴蝶”的感觉，莫非蝶就是我，我就是蝶，说不清，道不明了。
只见有两只蝴蝶大概是“喝醉”了，或者是雅兴大发，竟然先是同停在一朵金盏菊花上，共饮一盏“酒”，后又同时起飞，头顶着头在空中嬉戏起来。
啊，他们该是一对恩爱夫妻吧？同饮了交杯酒，醉了，才会毫不顾忌旁边的我，尽情地缱绻缠绵。
我的心为之一动，生命就该如此，浸渍在爱的甜蜜之中，不为利欲熏心，不为权势所屈，保持心灵的宁静，做自己想做也该做的事，当是人生之快事。
可是，现实中的又有几人能做到呢？我再次想起了庄子——他宁愿做曳尾涂中的野龟，也不愿做被人供奉在神庙的灵龟。于是，他梦见自己成了蝴蝶，逍遥自在。
然而，人们从那一本被后人奉为南华经的煌煌巨著——《庄子》中，看到了这位先哲的忧民之心。
他终究还是不能如蝴蝶般逍遥，这大概是历代先贤的共同之处吧：找一片安宁的乐土，实际上只是为了消极地反抗恶俗，疗自己饱受伤害的苦心。
我的耳畔响起了杜甫“流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的诗句。
那个在“安史之乱”中颠沛流离、九死一生的大诗人，也会羡慕起流连花间的“戏蝶”。他的骨子里也有庄周一样的想法啊！
可是环境不允许，满目疮痍的家国不允许；蝴蝶虽然逍遥，却只能在他的诗歌里一闪而过。
……
眼前的蝴蝶还在翩翩起舞，我的思绪却难以理顺：人世间真的不可能有逍遥吗？我迷惑了。
不过，我是个理想主义者，宁可信其有。
岂止是信，此时此刻，有一点可以肯定，我心灵的深处对蝴蝶的逍遥更加向往，更加痴迷！
于是，我悄悄地靠近一只正在采花的粉蝶旁，分享着它的甜蜜……
（已载5月29日《德州晚报》）
■作者：余春明 ■编辑：王晓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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