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已经逝去的青春

 

从来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也没有这意识。18岁那年有清晰的想起，这两年年龄大了觉得岁月逼人也会想起，今年进30，心里想法似乎更多一些。

记忆中第一次对自己的生日有主动意识是进18岁那年。马上就要走出学校，寒假因为帮亲戚做点事呆在城里。生日临近的时候想起过一久是自己18岁生日了。没打算特别地为此做什么，也没告诉任何人，就是自己心里没来由的想起。

没记错的话生日那天晚上是在表哥家吃晚饭，九点钟的样子自己就回三哥读补习班租住的屋子去了。一个人在腊月里冷冷的空气中，在城市微黄的路灯递送下，在时而在前时而在后，长短变化着的自己的影子陪伴下，踩着路边裸着枝干的行道树投影在人行道上的枝枝叉叉，静静的走着。一边走一边思绪潮动，但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激动。恍惚中觉得自己进入18岁，以后就是大人了。父亲在外打工，哥哥也是很早就到昆明去了的，家里的状况就是农村偏差的样子，紧紧巴巴的。马上毕业了，毕业后已经不再实行分配，自己能做什么呢？能承担什么呢？……虽然不清楚自己能够怎么做和该去怎么做，但有个意识越来越清晰：18岁了，也该是担起一点大人责任的时候了，半年后毕业走出学校一定要努力去做事，要以行动和收获去照顾别人，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给家里添负担。——自己不能再是个男孩，要尽快变成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后来参加了工作，一晃走过了12年。最大的成就只说得出自己能照顾自己了，论及对家庭的贡献、对父母的奉养、责任的担当……乏善可陈，都没做到、没做好。自己还是很多事让父母挂心，生活也就是上班、下班、睡觉，没收入，也看不到前途。

想想，20年前，我刚从寨子里的私塾转进公立学校读4年级；10年前，我刚刚找到人生第一份工作，在一所规模、条件、教舍都比我读四年级的学校还差的小学，给60多个三年级的小孩上课；今天，我坐在一间办公室敲打键盘感慨光阴；时间再向后，再过10年，我会在哪儿呢？还是这样敲打键盘感慨光阴吗？20年后，我又会在什么地方？……但有一点很明确，70年后，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像今天一样坐在椅子上敲打键盘的了。63岁的流沙河写了一篇《九句话》的短文，凝练、明白、有深度、有历史感。老先生从3岁开始以十年一个跨度回忆到63之后，写道：每一个前十年都想不到后十年我会演变成何等模样，可知人生无常，没有什么规律，没有什么必然，或富或贫或贵或贱，或左或右或高或低，无非环境造就，皆是时势促成。所以我要劝人：你可以自得，但不应自傲：你可以自守，但不应自卑；你可以自爱，但不应自恋；你可以自伤，但不应自弃。仔细对照自己：没自得，也无法自守，倒像是有点自恋，更是有浓浓的自伤，但好在没自弃。

回想起来，18岁的时候就想自己要努力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而今即将走进30的境地，自己仍是社会里稚嫩的一角，在纷繁的生活面前仍是一个“小男孩”。当初本是想勇敢地呐喊着冲进生活，把社会这本大书翻转、读透，如今审阅自己却发现自己是被社会这本大书夹住了，挤压着动不了身，也许时间再长点就将变成书页里的一个标本。就像当年我把新发的松树尖摘下来夹成标本一样。

18到30，应该就是每个人的青春时光吧？走过了一个波澜不起、平静到沉闷的青春。活力四射、激情飞扬、勇闯天涯、精彩无限，所有这些都不沾边。青春岁月怕是被我糟蹋着过去了。一路倒是没少犯错、没少走弯路，但可惜的是错没错出水平、绕没绕出阅历来。看山仍是山，看水还是水，江山依旧，人生依然，容颜却是真的改了。从一个极力想变成有担当的男子汉的男孩，到人生走过三分之一的境地，中间时光一闪而逝，甚至都没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记，人生成就更无从说起。

12年的光阴、一整个的青春岁月逝去，努力的没做到，想变的没变成，倒是徒增了若干的浮躁、蹉跎、无奈、感叹。唯一可能有一点能让惶惑的自己心安的是，自己一直很认真地生活，认真地在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上做到了自己的最好。到今天，人生资产负债表上没有大盈利但也没有对任何人有大负债、大亏空。

12年的光阴，一整个的青春逝去，问仍是社会里稚嫩一角、被社会这本大书紧紧夹住的自己：如何展开今后的年月日？问来到而立之年的自己：何所立？立而何往？还是一如18岁时那样迷茫，甚至更加困惑。似乎在无边的弥漫着单调的黄色的沙漠里，一个人在烈日暴晒下拖着小黑点般的影子，孤单、疲惫地彳亍。看不出四面八方各个方向会是什么，似乎都是压抑、堵塞的黄沙；想不清往前后左右哪边是更好的选择，往哪一边似乎都没希望走出这无边的人生沙漠。是不是注定要倒伏、淹没在这漫天的黄沙中呢？

想不明白，甚至脑子已经不再思考。自己只能是像杰克.伦敦《热爱生命》里的那个淘金者似的，鞋里有了黄沙，机械的倒掉继续走；崴了脚，仍然艰难地瘸着向前；拖不动腿，趴在地上蠕动前进。也许所有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挣扎，也许命运终将无从反抗。我能做的和需要做仅只剩下迈出或坚定有力、或迷茫踉跄的脚步，只渺茫地希望我也能幸运地像那位淘金者一样得到救赎。（《热爱生命》作者题注这样写道：万物之中唯此长存——活着，并历经苦痛。能做到这一步便是胜利，即使这场赌博已不再金光灿灿）

我没自弃，我始终在迈步，我迈步走进30又在30里迈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