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因论

凡事之成，非成于成之日，盖必有所由来，所由来者为病因，所成者为结果。然有原因相同，结果不然者。故欲探一事实，必先穷其原因。穷其原因，而后考其经过，计其结果焉。

今也，原因医学大发达。凡物之为疾病原因者，可谓俱已发现于世。是余辈所当向先进感谢不遑者也。然疾病之已发明之原因者，更能一一处置之，否是余所未敢深信者也。

试分疾病之原因为种种之区别详论如次。

疾病之原因别为内因外因二种。内因（间接原因）当发病时间接为害，必待外因侵入始成疾病，时或在外因侵入以前或消灭之后，犹隐为诸种障害者。故有外因相同，而所发之疾病千差万别者，皆此内因为其主要原因也。更分为个人的因素及一般因素之两大端。

个人的因素，乃各人所具有之特性，所以罹此病易彼病难之远因也。不问何人皆有境遇和锻炼得此通有之特异性。

外因（直接原因）对于疾病发起之际为直接与有效力之原因。天地间虽无处无之，然弱者（普通有内因者）抵抗力寡易为其侵害，强者则不然。大别为理学的、化学的、寄生性动植物的三种。理学的原因为机械力、光力、热力、气压力、音响、电气力等因诸力刺激过度而发病者也。化学的原因为药物毒物食物等化学作用发病之原因也。寄生性动植物的原因即前二者以外之一切病的原因之总称，名曰病原体。诸种下等寄生动物（寄生虫）及下等寄生植物（微菌）之类也，前者夺人体之营养份或以异物的刺激发病，颇似理学的原因。后者概因其产出物毒害人体以起疾病，与化学的原因相类。

现今原因医学之所讨论研究者，虽已十分进步，然阐明外因而不能阐明内因。内因中之一般素因即能略知梗概，而个人素因则茫无所知。各种病之发起，半由于内因半由于外因。西医所谓原因仅得其一半，他部分依然在黑暗界耳。

故霍乱窒扶斯流行之际，一村一市中虽若尽不免于传染，然有同处一方为疫者看护之人而仍不罹是疾者，或有遇天然痘流行多次，迄未感染是病者，现今名之曰免疫质。反言之，一回感染病毒，则后来屡犯同病，或一回为食物中毒，后日再食之则重发旧有之中毒症，现今名之曰素因或曰易罹病之弱点。

如此或罹或不罹，全然为相反之现象者，虽曰其原因在外因，然主要力在内因，即罹病之原因不在于病原学已明之外的原因，而反在于未知之内的原因也。今日西医所自称原因医学发达者，观乎此亦未必发达耳。

治病之法则在先治原因而后治结果，故曰：“不究原因而从事治疗者，反乎治疗之法则也。”今日科学进步，诸病原皆已发明。由西医治病似比中医多受原因疗法，然成效不著，则知病因之一半而尚未全知故耳。

病原之发现与疗法之发现，全为别问题（在现今之程度），故发现病原之时，未必足以确定治疗之方法。今日病原体之发现陆续无已时，而治法之确立者仅一二。是诸医者齐声浩叹者也。

姑余辈以为西医深信理化学的讨论，而蔑视素因的无形的病因者，与古之医者注意素因的无形的病因，而不研究物质的有形的病因者，两者相比功绩殆不相上下。现今医术盛称进步，其治疗之实绩不比中医宏大者，即此故也。自余观之，恐今日西医所能治愈诸病之种类与经过，反在古医之下耳。

如斯论之，世人不目余为神秘的医术，即谓余为治疗破坏说。然余辈以医学为一科学，从物质的方面观察人体之作用。当治病之际，则借药物之力以愈之，不以病原归之，非物质不取。非物质的如fu咀禁厌催眠术新生气说等为药效向中医方面广施检索之地，以为发表西医所未尽知之助。真如是，则能探病原之大本，借自然疗能，行真原因疗法，而可谓发挥经验医学之真髓者矣。

百日咳、脚气、喘息、乳汁分泌不足、电车晕等病原虽未明了，然以中医治之则有百发百中之效。肺炎、丹毒、淋病、赤痢、盲肠炎等病原虽已发明，然西医极难减少其病势，短缩其经过，惟以中法处治之，乃可见效于数日之内。是余所以主张前述之各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