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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黄帝内经二

●金匱真言論篇第四

馬蒔曰:金匱者,藏書之器也。真言者,至真之言也,故名篇。

張志聰曰:此篇論經脈之道,乃上帝之所貴。藏之心意,非其人弗教,非其真弗受,乃金匱中之真言,不知道者,不易得也。

黃帝問曰:天有八風,經有五風,何謂?岐伯對曰:八風發邪,以為經風,觸五臟,邪氣發病。所謂得四時之勝者,春勝長夏,長夏勝冬,冬勝夏,夏勝秋,秋勝春,所謂四時之勝也。

王冰曰:經謂經脈,所以流通營衛血氣者也。原其所起,則謂八風發邪,經脈受之,則循經而觸於五臟,以邪干正,故發病也。四時之相勝者,不謂八風中人則病,謂隨其不勝則發病也。勝,謂制剋也。

馬蒔曰:此言八風能傷五臟,凡以傷其所勝者而已。八風者,按《靈樞》九宮八風篇,有大弱風、謀風、剛風、折風、大剛風、凶風、嬰兒風、弱風也。五風者,按《素問》風論,有肝風、心風、脾風、肺風、腎風也。夫天之有八風,則人之所傷,在此八風也,而復有五風之謂,豈八風之外,復有五風乎?殊不知五風者,即八風之所傷也,特所傷臟異而名亦殊耳。八風發其邪氣,以入干五臟之經,風觸五臟,邪氣發病,若是者,凡以勝所不勝,故不勝者受病。試以四時之勝者言之:春勝長夏,長夏勝冬,冬勝夏,夏勝秋,秋勝春也。彼五臟受八風之病者,亦以其相勝故耳。如九宮八風篇之所傷者是也。

張志聰曰:八風,八方之風。經,謂五臟之經俞。五風,五經之風也。上章論陽氣,此章論經脈,故首提曰:經有五風。末結曰,善為脈者,八風發邪,謂八方不正之邪風,發而為五經之風,觸人五臟,則邪氣在內而發病也。蓋言在天則為八方之風,在人則為五經五臟之風矣。所謂得四時之勝者,如春時之西南風,長夏之北風,冬之南風,夏之西風,秋之東風,此得四時所勝之氣,而不為風所觸,蓋五臟因時而旺,能勝其所不勝也。言八風發邪者,發所勝之風,而剋賊所不勝之時也。言得四時之勝者,得四時所勝之氣,而能勝所不勝之邪風也,以上皆論四時不正之風氣。

東風生於春,病在肝,俞在頸項;南風生於夏,病在心,俞在胷脅;西風生於秋,病在肺,俞在肩背;北風生於冬,病在腎,俞在腰股;中央為土,病在脾,俞在脊。故春氣者,病在頭;夏氣者,病在臟;秋氣者,病在肩背;冬氣者,病在四肢。故春善病鼽衂,仲夏善病胷脅,長夏善病洞泄寒中,秋善病風瘧,冬善病痺厥。故冬不按蹻,春不鼽鼻■刃,春不病頸項,仲夏不病胷脅,長夏不病洞泄寒中,秋不病風瘧,冬不病痹厥,飧泄而汗出也。夫精者,身之本也。故藏於精者,春不病溫。夏暑汗不出者,秋成風瘧。此平人脈法也。

王冰曰:春氣發榮於萬物之上,故肝俞在頸項。曆忌日甲乙不治頸,此之謂也。心少陰脈,循胷出脅,故俞在胷脅焉。肺處上焦,背為胷府,肩背相次,故俞在肩背焉。腰為腎府,股接次之,以氣相連,故兼言也。以脊應土,言居中爾。春氣謂肝氣,病在頭,各隨其臟氣之所應也。夏氣病在臟者,心之應也。秋氣病在肩背者,肺之應也。冬氣病在四肢者,四肢氣少,寒毒善傷,隨所受邪,則為病處。春善病鼽衂者,以氣在頭也。仲夏善病胷脅者,心之脈,循胷脅故也。長夏善病洞泄寒中者,土主於中,是為倉廩糟粕水穀,故為洞泄寒中也。秋善病風瘧者,以涼折暑,乃為是病。生氣通天論曰:魄汗未盡,形弱而氣爍,穴俞以閉,發為風瘧,此謂以涼折暑之義也。冬善病痹厥者,血象於水,寒則水凝,以氣薄流,故為痹厥。按謂按摩,蹻謂如蹻捷者之舉動手足,是所謂導引也。然擾動筋骨則陽氣不藏,春陽氣上升,重熱熏肺,肺通於鼻,病則形之,故冬不按蹻,春不鼽衂。鼽謂鼻中水出,衂謂鼻中血出。春不病頸項五句,并為冬不按蹻之所致也。精者,身之本也,故藏於精者,春不病溫,此正謂冬不按蹻,則精氣伏藏,以陽不妄升,故春無溫病。夏暑汗不出者,秋成風瘧,此正謂以風涼之氣折暑汗也。此平人脈法,謂平病人之脈法也。

馬蒔曰,此言五臟隨時為病,然必冬藏其精,而四時不為病也。春主甲乙木,其位東,故東風生於春。陰陽應象大論謂在天為風,在臟為肝,故人之受病,當在於肝。凡外而頸項之所,乃甲乙木氣之所主也,則俞穴之在頸項者,其病從之而外應矣。夏主丙丁火,其位南,故南風生於夏。陰陽應象大論謂在天為熱,在臟為心,故人之受病當在於心。凡外而胷脅之所,乃丙丁火氣之所主也,則俞穴之在胷脅者,其病從之而外應矣。秋主庚聿金,其位西,故西風生於秋。陰陽應象大論謂在天為燥,在臟為肺,故人之受病,當在於肺。凡外而肩背之所,乃肺之所繫也,則俞穴之在肩背者,其病從之而外應矣。冬主壬癸水,其位北,故北風生於冬。陰陽應象大論謂在天為寒,在臟為腎,故人之受病,當在於腎。凡外而腰股之所,乃腎之部分也,則俞穴之在腰股者,其病從之而外應矣。中央屬戊己土,故脾屬土,當病在脾。脊者,體之中也,則俞穴之在脊者,其病從之而外應矣。由是觀之,則春氣者病在頭,頸項即頭也。夏氣者,病在臟,外為胷脅而內為臟也。秋氣者病在肩背,冬氣者病在四肢,上文言腰股而此言四肢者,以四肢為末,如木之枝得寒而凋,故不但腰股為病,而四肢亦受病也。其病維何?春氣所升,善病鼽衂,蓋內有鼽衂為病,而外有頭與頸項為病也。據下文既云,春不鼽衂,又云,春不病頸項,分明以內外為分,故此解宜然。仲夏善病在胷脅,以心之脈循胷脅也。長夏善病洞泄寒中,以土主於中,脾氣衰也。秋善病風瘧,以涼氣折暑,故病如是也。冬善病痹厥,蓋以冬氣者病在腰股,又在四肢,故痹病厥病從之而生矣。然不翕聚則不能發散,不專一則不能直遂,故必冬時宜藏,而後春夏秋冬,不能為病。生所意欲,當如運樞以轉戶,戶動而樞不動也。使起居如驚,斯神氣浮散於外矣。生氣通天論云:因於寒,欲如運樞,起居如驚,神氣乃浮。正言冬時宜藏,故有冬而按蹻,則不能藏精,神氣浮散,而春夏秋冬各有其病,故冬不按蹻,則春夏秋之病如上文者皆少矣。何也?精者,身之本也,冬不按蹻以藏其精,故春不病溫,不特不病鼽衂,及不病頸項已也。且精之在內者不可出,而邪之在外者不可入,彼秋病風瘧者,雖由冬不藏精而然,亦由夏時暑汗不出所致也。此皆因時為病,脈亦宜知,乃平病人之脈法也,可不合病脈而觀之哉?

張志聰曰:此言四時正氣,而亦能為五臟經俞作病也。五運行論曰:東方生風,風生木,木生肝。蓋人稟五行,因風氣而生長,風氣雖能生萬物,亦能害萬物,如水能浮舟,亦能覆舟,故先言風氣之傷五臟,而後言五臟之氣,稟於五方正氣而生也。俞者,經氣所注也,首言八風發邪以為經風,觸五臟發病者,言天之陽邪始傷陽氣,由氣而經由經而臟也。此言東風生於春,病在肝,俞在頸項者,言臟氣實則病氣,臟氣虛則病臟,故下文反復申明之。所謂氣者,言四時五臟之氣,而為病也。肝俞在頸項,而春病在頭者,春氣生升,陽氣在上也。故病在氣者,病在頭,病在經者,別下項也。故下文之有病在氣者,有病在經者,有病在臟者,有病鼽衂之在上者,有病洞泄之在內者,有病風瘧之在外內出入者,分別臟氣經俞之有虛實也。夏時陽氣發越在外,臟氣內虛,故風氣乘虛而內薄,秋氣降收,不能主持於皮膚肌腠之間,故風氣入於俞也。四肢為諸陽之本,冬氣內藏,陽虛於外,故病在四肢也。以上論四時五臟之氣,以下三故字,皆頂上文東風生於春等文而言也。善病者,言五臟之經俞在外,風傷肌腠,則易入於經也。鼽衂,頭面之經證也。春氣在頭,故善病鼽衂,仲夏善病胷脅,心之經俞在胷脅也。夏時陽氣在外,裏氣虛寒,長夏濕土主氣,風入於經俞,即內薄而為洞泄,風木乘虛而勝土也。脾為陰中之至陰,不能化熱而為寒中也。秋時陽氣內收,陰氣外出。瘧論云:風氣留其處,瘧氣隨經絡。風入於經,即欲內薄,經脈之陰氣外出,邪正相持,故成風瘧也。此言經絡受邪,在外則為鼽衂痹厥,在內則為洞泄寒中,在外內之間,邪正相搏,則為風瘧。四肢為諸陽之本,冬時陽氣下藏,經氣外虛,風入於經,故手足痹厥也。《金匱要略》曰:但臂不遂者名曰痹。厥者,手足逆冷也。以上論經絡為病也,復申明陽氣者衛外,而為經俞之固也。按蹻者,按摩導引陽氣之通暢於四肢也,冬時陽氣伏藏,若引導其四出,則無以奉春生夏長之氣,故鼽衂頭頸之經病矣。春病在頭,邪熱迫於經,則為鼽衂,別出下項,則為頸項之病矣。《靈樞經》曰:是主心,所生病者胷脅痛;是主脾,所生病者溏泄;是主肺,所生病者肩背痛。所生者,經脈為病也。又曰:病在陽者名曰風,病在陰者名曰痹,痹者風入於經俞也。此復言陽氣固密者,四時無經俞之病也。復曰飧泄而汗出者,言人能藏養元真之氣,必不使邪傷經脈,病在內而為飧泄,亦不使邪傷陽氣,病在外而汗出,甚言陽氣之不可傷也。夫神氣血脈皆生於精,故精乃生身之本,能藏其精,則血氣內固,邪不外侵,故春不溫病,夏不浮長,則暑氣伏藏,至秋成風瘧,陰陽開闔,生長收藏,此平人之脈法也。夫血脈生於陰精,此篇論經脈之道,故曰精者身之本,曰此平人之脈法。

朱濟公問曰:止言胷脅而無所見之證者,何也?曰:上下三節,反復辨論臟氣經俞之有外內出入,故曰有病在頭者,有病在臟者,有病在肩背胷脅者,而皆不言病。至於鼽衂洞泄諸證,言病在經而在頭者,則有鼽衂之證,在經而在腹者,則為洞泄寒中,然總不重在論病。

故曰:陰中有陰,陽中有陽。平旦至日中,天之陽,陽中之陽也。日中至黃昏,天之陽,陽中之陰也。合夜至雞鳴,天之陰,陰中之陰也。雞鳴至乎旦,天之陰,陰中之陽也。故人亦應之。夫言人之陰陽,則外為陽,內為陰;言人身之陰陽,則背為陽,腹為陰;言人身之臟腑中陰陽,則臟者為陰,腑者為陽。肝、心、脾、肺、腎五臟皆為陰,膽、胃、大腸、小腸、膀胱、三焦六腑皆為陽。所以欲知陰中之陰,陽中之陽者,何也?為冬病在陰,夏病在陽;春病在陰,秋病在陽。皆視其所在為施鍼石也。故背為陽,陽中之陽,心也;背為陽,陽中之陰,肺也;腹為陰,陰中之陰,腎也;腹為陰,陰中之陽,肝也;腹為陰,陰中之至陰,脾也。此皆陰陽表裏內外雌雄相輸應也。故以應天之陰陽也。

王冰曰:陰中有陰,陽中有陽,言其初起與其王也。臟謂五神臟,腑謂六化腑,《靈樞經》曰:三焦者,上合於手心主。又曰:足三焦者,太陽之別名也。《正理論》曰:三焦者,有名無形,上合於手心主,下合右腎主,謁道諸氣名,為使者也。心為陽臟,位處上焦,以陽居陽,故謂陽中之陽也。肺為陰臟,位處上焦,以陰居陽,故謂陽中之陰也。腎為陰臟,位處下焦,以陰居陰,故謂陰中之陰也。肝為陽臟,位處中焦,以陽居陰,故謂陰中之陽也。脾為陰臟,位處中焦,以太陰居陰,故謂陰中之至陰也。以其氣象參合,故能上應於天。

馬蒔曰:此言天有陰陽,而人身與病皆應之也。平旦至日中,屬天之陽,然由日之升而至於中天,乃陽中之陽也。日中至黃昏,屬天之陽,然由日之晏而至於日入,乃陽中之陰也。合夜至雞鳴,屬天之陰也,然時正沉晦,乃陰中之陰也。雞鳴至平旦,屬天之陰,然時已近曉,陰中之陽也,故人亦應之。夫以人身之內外分陰陽,則在外為陽,在內為陰;以人身之前後分陰陽,則在背為陽,在腹為陰;以人身之臟腑分陰陽,則在臟為陰,在腑為陽,蓋以肝、心、脾、肺、腎五臟皆為陰,膽、胃、大腸、小腸、膀胱、三焦六腑皆為陽。所以欲知陰中之有陰,陽中之有陽者,何也?為冬者陰也,而冬病在陰經,故當知陰中之有陰也。夏者陽也,而夏病在陽經,故當知陽中之有陽也。春則去冬未遠,其病猶在於陰經,秋則去夏未遠,其病猶在於陽經,各視其病之所在為施鍼石耳。用藥亦然。故背為陽,心肺居鬲上,附於背為陽,然心為牡臟,為陽中之陽,肺為牝臟,為陽中之陰。腹為陰,脾肝腎皆居鬲下,脾居大腹之中,腎肝居小腹之中,皆附於腹,故皆為陰,然腎為牝臟,為陰中之陰,肝為牡臟,為陰中之陽,脾為牝臟,為陰中之至陰,此皆陰陽表裏內外雌雄相輸應也。故以人之陰陽,而應天之陰陽者如此。唯能知人之陰陽,斯可以知病矣。

張志聰曰:陰中有陰者,陰氣在內也。陽中有陽者,陽氣在外也。此陰陽開闔外內之道也。雞鳴至平旦,陽氣始生,應春升之氣,故為陰中之陽。平旦至日中,陽氣正隆,應夏長之氣,故為陽中之陽。日中至黃昏,陽氣始衰,應秋收之氣,故為陽中之陰。合夜至雞鳴,陽氣在內,應冬藏之氣,故為陰中之陰。故曰一日之中,亦有四時,人之陰陽出入,一日之中,而亦有四時也。故平人之脈法而亦應之。下則論經脈之道,經脈內連臟腑,外絡形身,陰陽出入,外內循環,是以四時之生長收藏。以應平人脈法,人之形身臟腑,以應天之陰陽。夫人之始生也,負陽而抱陰,是以背為陽,腹為陰,督脈循於背,總督一身之陽,任脈循於腹,統任一身之陰也。夫外為陽,而有腹背之陰陽者,陽中有陰陽也。內為陰,而有臟腑之陰陽者,陰中有陰陽也。經脈生於地之五行,而上應天之六氣,故凡論經脈先配合五臟五行,而後論及於六腑。冬病在腎,腎為陰中之陰,故冬病在陰。夏病在心,心為陽中之陽,故夏病在陽。春病在肝,肝為陰中之陽,故春病在陰。秋病在肺,肺為陽中之陰,故秋病在陽。鍼石所以治經脈者也,故當知陰中之陰,陽中之陽,皆視其五臟之經俞所在而施治之。雌雄,臟腑也。輸應,交相授受也。蓋臟腑之經脈,互相連絡,表裏外內,循環無端,與天之晝夜四時,出入相應,故以應天之陰陽。

帝曰:五臟應四時,各有收受乎?岐伯曰:有。東方青色,入通於肝,開竅於目,藏精於肝,其病發驚駭。其味酸,其類草木,其畜雞,其殺麥,其應四時上為歲星,是以春氣在頭也。其音角,其數八,是以知病之在筋也,其臭臊。

王冰曰:精謂精氣也。陽升之方,以目為用,故開竅於目。病發驚駭,象木屈伸有搖動也。其味酸,其類草木性柔脆而曲直也。知病之在筋,以木之堅柔類筋氣也。

馬蒔曰:此以下五節,言五臟上應四時而各有所收受也。如曰精曰病曰味之類,皆其所收受者。東方甲乙木,其色青,吾人之肝屬木,故內入通於肝,而外開竅於目,正以目為肝之外候也,其精則仍藏之於肝耳。木精之氣,其神魂,所謂精者魂也。肝藏魂,病象木而有屈伸,故發為驚駭。陰陽應象大論曰:木生酸,酸生肝,故曰味酸。肝性柔而能曲直,故其類為草木也。《易》曰:巽為雞,木主巽,故其畜雞。麥為五穀之長,故肝之為穀曰麥。木之精氣上為歲星,故應四時之星,當為歲星也。歲星十二年而一周天,春氣上升,故其應在頭。其在五音則為角,蓋以角者木音也。其數八,《易》曰:天三生木,地八成之。肝主筋,是以知病之在筋也。其在五臭則為臊,蓋氣因木變則為臊也。肝之所收受者如此。

張志聰曰:帝言:人之五臟,應天之陰陽四時,而五臟亦能收五方之氣色,受四時之陰陽乎?岐伯曰:有。天之五方氣色,入通於臟,以養五臟之精,肝之精氣開竅於目,而復通乎天氣,是天氣通乎人,而人氣通乎天也。其陰精藏於本臟。本神篇曰:五臟,主藏精者也。春氣上升,春風在上,春病在頭者,同氣相感也,與別臟之因氣虛而病者不同,故曰春氣在頭而不言病。夫五音五數,應天之氣也,皮肉筋骨,應地之有形也,以天之應而病有形之筋骨者,天之陽氣,通乎五臟之陰也。是以東方文義,與下文少有差別者,言天地陰陽之氣,互相交感也。其下四方,言天地之氣色通乎臟,而病五臟之氣,地之五味五行五穀五畜,以應皮肉脈骨之有形,此皆陰陽變換之道。

南方赤色,入通於心,開竅於耳,藏精於心,故病在五臟。其味苦,其類火,其畜羊,其穀黍,其應四時,上為熒惑星,是以知病之在脈也。其音徵,其數七,其臭焦。

王冰曰:舌為心之官,當言於舌,舌用非竅,故云耳也。繆刺論曰:手少陰之絡,會於耳中。病在五臟,以夏氣在臟也。知病之在脈,以火之躁動,類於脈氣也。

馬蒔曰:南方丙丁火,其色赤,吾人之心屬火,故內入通於心,而外開竅於耳。陰陽應象大論曰:心在竅為舌,腎在竅為耳。而此又以耳為心之竅,可見心之為竅,不但在舌,而又在耳也,其精則仍藏之於心耳。火精之氣,其神神,所謂精者神也。心為五臟之君主,故心有病,五臟應之。陰陽應象大論曰:火生苦,苦生心,故曰其味苦。心屬火而上炎,故曰其類火。五常政大論曰:其畜馬。而此曰羊者,意以午未皆屬南方耳。黍色赤,故曰其穀黍。南方火星曰熒惑,其應四時之星,當為熒惑也。熒惑星七百四十日一周天。心主血脈,是以知病之在脈也。其在五音則為徵,以徵者火音也。其數七,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凡物火變則為焦,故其臭焦,心之所收者如此。

張志聰曰:心屬火,受南方之赤色,入通於心而養精於內也。邪氣臟腑篇曰:十二經脈,三百六十五絡,其氣血皆上於面而走空竅,其別氣走於耳而為聽。別氣者,心主之氣也。此篇以心氣開竅於耳,腎氣開竅於二陰者,謂五臟之氣,通於九竅。九竅五臟,皆通乎天氣也。五臟者,病五臟之氣也。上文曰,夏氣者病在臟,五臟六腑心為之主,故心氣病,而及於五臟之氣也。曰故者,言天之氣色通於臟,而為病亦在氣也。心主脈,故病在脈,地之五味五行羊畜黍穀,以應病之在脈也。

中央黃色,入通於脾,開竅於口,藏精於脾,故病在舌本。其味甘,其類土,其畜牛,其穀稷,其應四時,上為鎮星,是以知病之在肉也。其音宮,其數五,其臭香。

王冰曰:脾為化穀,口主迎糧,故開竅於口,知病之在肉,以土之柔厚類肉氣也。

馬蒔曰:中央戊己土,其色黃,吾人之脾屬土,故內入通於脾,而外則開竅於口,其精則仍藏之於脾耳。蓋土精之氣,其神意,所謂精者意也。脾之脈上連於舌本,故病在舌本。土爰稼穡,稼穡作甘,故其味甘。脾性安靜而統貫四臟,故曰其類土,土旺四季而丑。牛色黃,故其畜牛。稷之色黃,而其味甘,故其穀稷。土之精氣,上為鎮星,故脾應四時,當為鎮星也。鎮星二十八年一周天。脾在體為肉,是以知病之在肉也。宮者土之音,故其音宮。天以五生土,而地以十成之,故其數五。凡物因土變則為香,故其臭香。脾之所收受者如此。

張志聰曰:《靈樞經》曰:脾者主為衛使之迎糧,視脣舌好惡以知吉凶,是脾氣之通於舌也。宮,土音也,五音以宮為主,五土之生數也。土居五位之中,故獨主於生數。

西方白色,入通於肺,開竅於鼻,藏精於肺,故病在背,其味辛,其類金,其畜馬,其穀稻,其應四時,上為太白星,是以知病之在皮毛也。其音商,其數九,其臭腥。

王冰曰:知病之在皮毛,以金之堅密類皮毛也。

馬蒔曰:西方庚辛金,其色白,吾人之肺屬金,故內入通於肺,而外則開竅於鼻,肺主氣,鼻通氣,故開竅於鼻,其精則仍藏之於肺耳。蓋金精之氣,其神魄,所謂精者魄也。肺在胷中,懸於背,背為胷中之腑,故病在背。陰陽應象大論曰:金生辛,辛生肺。故其味辛。肺主聲而堅勁,故其類金。《易》以乾為金,乾為馬,故其畜馬。稻之性堅而色白,故其穀稻。金之精氣,上為太白星,故上應四時之星,當為太白星也。太白星三百六十五日一周天。肺主身之皮毛,是以知病之在皮毛也,時至秋而肅殺,故在音則為商,地以四生金,而天以九成之,故其數九。凡氣受金變則為腥,故其臭腥,肺之所收受者如此。

北方黑色,入通於腎,開竅於二陰,藏精於腎,故病在谿,其味鹹,其類水,其畜彘,其穀豆,其應四時,上為辰星,是以知病之在骨也。其音羽,其數六,其臭腐。

王冰曰:腎藏精,陰泄注,故開竅於二陰也。其類水,性潤下而滲灌。水之精氣,上為辰星。三百六十五日一周天。知病之在骨,以腎主幽暗,骨體內藏,以類相同,故病居骨也。

馬蒔曰:北方壬癸水,其色黑,吾人之腎屬水,故內入通於腎,而外開竅於二陰。二陰者,前陰後陰也,以二陰居下,腎主水,實主之,其精則仍藏之於腎耳。水精之氣,其神志,所謂精者志也。氣穴論曰:肉之大會為谷,肉之小會為谿。水之流注在谿,故病在谿。陰陽應象大論曰:水性鹹,鹹生腎。故其味鹹。腎主水而性潤,故其類水。《易》曰:坎為豕。腎之所屬在坎,故其畜彘。豆主黑色,故其穀豆。本草以豆之黑色者入藥。水之精氣,上為辰星,故上應四時之星,當為辰星也。腎主骨,是以知病之在骨也。羽者水之音,故其音羽。天以一生水,而地以六成之,故其數六。凡物因水變則為朽腐之氣,故其臭腐。腎之所收受者如此。

張志聰曰:夫藏真藏於內,而五臟之氣發於外,見於色,是以五方之色,入通於臟,以養五臟之精,而臟氣復外通於九竅,其真精藏於內也。下經云:谿穀屬骨,皆有所起。谿乃小分之肉,連於筋骨之間。是腎主骨而谿乃骨氣所生之分肉也。下經云:肝生筋,心生血,脾生肉,肺生皮毛,腎生骨。是筋骨皮肉五臟之所生而為病也。上經云:春氣者病在頭,夏氣者病在臟,秋氣者病在肩背,冬氣者病在四肢。是頭臟肩背谿骨,乃臟氣之為病也。

故善為脈者,謹察五臟六腑,一逆一從,陰陽表裏雌雄之紀,藏之心意,合心於精,非其人勿教,非其真勿授,是為得道。

王冰曰:心合精微則深知通變,隨其所能而與之,是謂得師資教授之道也。《靈樞經》曰:明目者可使視色;聰耳者可使聽音;捷疾辭語者可使論語;徐而安靜,手巧而心審諦者,可使行鍼艾理血氣而調諸逆順,察陰陽而兼諸方論;緩節柔筋而心和調者,可使導引行氣;疾毒言語輕人者,可使唾癰呪病;爪苦手毒為事善傷者,可使按積抑痺。由是則各得其能,方乃可行,其名乃彰。故曰,非其人勿教,非其真勿授也。

馬蒔曰:此結上文而言善脈者之必察臟腑也。反四時者為逆,順四時者為從,善為脈者,必察臟腑之逆從,及陰陽表裏雌雄相應之紀,藏之心意之中,合於精微之內,彼非可教則不輕教,此非真言則不輕授,是謂得正道之傳者矣。

張志聰曰:此總結經脈之道,生於五臟,連於六腑,外合於五方五行。陰陽六氣,表裏循環,有順有逆。善為脈者藏之心意,合於精神,得之於心,應之於手,不可以言語相傳,故曰非其真勿授,是謂得脈之道者也。蓋色脈者上帝之所貴也,故非學道之人勿教,非真誠之人勿傳,至真之言,猶藏之金匱,而庸人不易得也。以上四篇,論精神氣血,然神氣血脈皆本於天乙之真精,故論神則曰,逆其根則伐其本,壞其真,論氣則曰,自古通天者生之本,論血脈則曰,精者身之本,此平人之脈法也。

●陰陽應象大論篇第五

馬蒔曰:此篇以天地之陰陽,萬物之陰陽,合於人身之陰陽,其象相應,故名篇。其義無窮,學者當熟翫之。

張志聰曰:此篇言天地水火,四時五行,寒熱氣味,合人之臟腑形身,清濁氣血,表裏上下,成象成形者,莫不合乎陰陽之道。至於診脈察色,治療鍼砭,亦皆取法於陰陽,故曰陰陽應象大論。

黃帝曰: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

王冰曰:道,謂變化生成之道也。老子曰: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易》繫辭曰:一陰一陽之謂道。即此之謂也。萬物之綱紀,滋生之用也。陽與之正氣以生,陰為之主持以立,故謂萬物之綱紀也。陰陽離合論曰:陽與之正,陰為之主。則此謂也。變化之父母,異類之用也。生殺之本始,寒暑之用也。萬物假陽氣溫而生,因陰氣寒而死,故知生殺本始,是陰陽之所運為也。府,宮府也。言所以生殺變化之多端者何哉?以神明居其中也。下文曰,天地之動靜,神明為之綱紀,故《易》繫辭曰:陰陽不測之謂神,亦謂居其中也。

馬蒔曰:此言陰陽盡天地之道,而萬物賴之以為主也。帝言自太極分而為陰陽,陰陽分而為五行,故五行一陰陽,陰陽一太極,則是陰陽者,所以代太極而總五行者也。天地之道,盡於是矣。萬物得是陰陽而統之為綱,散之為紀。天元紀大論曰:物生謂之化,物極謂之變。萬物得是陰陽而或變或化,皆以是為父母焉。萬物得是陰陽而或生或殺,皆以之為本為始焉。然所以為變化生殺之端者,實有神明居其中耳。

張志聰曰:道者陰陽之理,太極靜而生陰,動而生陽,天生於動,地生於靜,故陰陽為天地之道,總之曰綱,周之曰紀。萬物得是陰陽而統之為綱,散之為紀。《易》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變化見矣。朱子曰:變者化之漸,化者變之成。陰可變為陽,陽可化為陰,變化之道,由陰陽之所生,故謂之父母。天以陽生陰長,地以陽殺陰藏,神化天之五氣,地之五行,以生萬物,故為神明之府。

治病必求於本。故積陽為天,積陰為地。陰靜陽躁,陽生陰長,陽殺陰藏,陽化氣,陰成形。寒極生熱,熱極生寒。寒氣生濁,熱氣生清。清氣在下,則生飧泄;濁氣在上,則生(月真)脹。此陰陽反作,病之逆從也。

王冰曰:本謂陰陽與萬類生殺變化,而與人身同相參合,故治病之道,必先求其本。積陽為天,積陰為地,言陰陽為天地之道者,亦皆以此。陰靜陽躁,言應物類運用之標格也。陽生陰長,陽殺陰藏,明前天地殺生之殊用也。神農曰:天以陽生陰長,地以陽殺陰藏。陽化氣,陰成形,明前萬物滋生之綱紀也。寒極生熱,熱極生寒,明前之大體也。寒氣生濁,熱氣生清。言正氣也。熱氣在下則穀不化,故飱泄,寒氣在上則氣不散,故(月真)脹。何者?以陰靜而陽躁也。反,謂反覆,作,謂作務,反覆作務則病如是。

馬蒔曰:由上文觀之,則陰陽者萬物之本也,人身有是陰陽,而有病亦以陰陽為本,凡治病者,必求於本可也。試以天地以陰陽為本,而推及人身之有病者觀之,故天位乎上,乃陽氣之所積也。地位乎下,乃陰氣之所積也。地之陰主靜而有常,天之陽主躁而不息,然天雖主陽,而陽中有陰,故其於萬物之生長也,陽生之,而陰長之,地雖主陰,而陰中有陽,故其於萬物之殺藏也,陽殺之,而陰藏之。殺者肅殺之殺,非殺戮之謂也。故陽化萬物之氣,而吾人之氣,由陽化之,陰戍萬物之形,而吾人之形,由陰成之。是以吾人有寒,寒極則生而為熱,如今傷寒而反為熱證者,此其一端也。吾人有熱,熱極則生而為寒,如今內熱已極而反生寒慄者,此其一端也。寒氣主陰,陰主下凝而不散,故濁氣生焉。熱氣主陽,陽主上升而不凝,故清氣生焉。清氣主陽,宜在上,今反在下,則生飱泄,蓋有降而無升也。濁氣主陰,宜在下,今反在上,則生■■真脹,蓋有升而無降也。此其陰陽相反而作此病,病之所以為逆也。反是則為從矣。故曰治病必求於本,正以人身之有病,無非陰陽以為之本也。按自陽化氣以下,即當著人身說者,觀下清氣濁氣之為在下在上生病,口氣緊頂,則陽化氣四句,不得泛說。

張志聰曰:本者,本於陰陽也。人之臟腑氣血,表裏上下,皆本乎陰陽;而外淫之風寒暑濕,四時五行,亦總屬陰陽之二氣;至於治病之氣味,用鍼之左右,診別脈色,引越高下,皆不出乎陰陽之理,故曰治病必求於本,謂求其病之本於陽邪,或本於陰邪也;求其病之在陽分、陰分,氣分、血分也,審其湯藥之宜用氣之升、味之降、溫之補、苦之洩也。此篇論治道當取法乎陰陽,故首提曰治病必求於本。後節曰治不法天之紀,用地之理,則災害並至。天地者,陰陽之道也,積陽至高而為天,積陰至厚而為地,承上文而言治病者,當法天地陰陽之理。地之陰,主靜而有常,天之陽,主動而不息。春夏者,天之陰陽也,故主陽生陰長;秋冬者,地之陰陽也,故主陽殺陰藏。天主生物,地主成物,故陽化萬物之氣,而吾人之氣由陽化之,陰成萬物之形,而吾人之形由陰成之。陰寒陽熱,乃陰陽之正氣,寒極生熱,陰變為陽也,熱極生寒,陽變為陰也。邵子曰:動之始則陽生,動之極則陰生,靜之始則柔生,靜之極則剛生。此《周易》老變而少不變之義。故陰陽之理,極則變生,人之病亦然。如熱甚則發寒,寒甚則反熱。治病之道亦然,如久服苦寒之味則反化火矣。寒氣下凝,故生濁陰,熱氣上散,故生清陽,如清氣當在於上而反下降,故生飱泄,濁氣當在於下而反上凝,故生■■真脹,此吾身之陰陽反作,氣之逆從而為病也。此論陰陽之體位,各有上下。

故清陽為天,濁陰為地,地氣上為雲,天氣下為雨,雨出地氣,雲出天氣。故清陽出上竅,濁陰出下竅,清陽發腠理,濁陰走五臟,清陽實四肢,濁陰歸六腑。

王冰曰:陰凝上結,則合而成雲,陽散下流,則注而為雨,雨從雲以施化,故言雨出地,雲憑氣以交合,故言雲出天,天地之理且然,人身清濁亦如是也。氣本乎天者親上,氣本乎地者親下,各從其類也。上竅謂耳目鼻口,下竅謂前陰後陰。腠理謂滲泄之門,故清陽可以散發;五臟為包藏之所,故濁陰可以走之。四肢外動,故清陽實之;六腑內化,故濁陰歸之。

馬蒔曰:此亦即天地由陰陽以為之升降,而及人身之凡屬陰陽者,亦有升降之妙也。故積陽為天,則陽氣之至清者為天也。積陰為地,則陰氣之至濁者為地也。然地雖在下,而陰中之陽者升,故其上也為雲。天雖在上,而陽中之陰者降,故其下也為雨。由雲而後有雨,則兩雖天降,而實本之地氣所升之雲也,故雨出地氣。由雨之降而後有雲之升,則雲雖地升,而實本之天氣所降之雨也,故雲出天氣。夫陰陽升降,唯一氣以為合一之妙者如此,曷即人身觀之?凡人身之物,有屬清陽者焉,如涕唾氣液之類,則出於上竅,耳目口鼻之為七竅者,皆清陽之所出也。有屬濁陰者焉,如污穢溺之類,則出於下竅,前陰後陰之為二竅者,皆濁陰之所出也。凡人身所用之物,亦有屬清陽者焉,如飲食藥物之性,有屬陽之類,據曰發、曰走、曰實、曰歸,知其為在外之物,惟陽者宅升,故發於腠理,以腠理主表為陽也。亦有屬濁陰者焉,如飲食藥物,有屬陰之類,惟陰者主降,故走於五臟,以五臟主裏為陰也。凡清陽之物,實於四肢,以四肢為諸陽之本也。凡濁陰之物,歸於六腑,以六腑受化物而不藏也。人身之有陰陽,其清濁升降之妙,何以異於天地哉?

張志聰曰:此承上文而言陰陽之位,各有上下,而陰陽之氣,上下相交,然後雲行雨施,而化生萬物也。天地之陰陽,與人之陰陽相合,是以一言天地陰陽水火,即言清濁臟腑精形,以天人相間而言也。人之清陽本乎天,而出上竅;人之濁陰本乎地,而出下竅。言人之陰陽,猶雲之升,雨之降,通乎天地之氣也。腠者,三焦通會元真之處,理者,皮膚臟腑之文理。言清陽之氣,通會於腠理,而陰濁之精血,走於五臟。五臟主藏精者也。四肢為諸陽之本,六腑者傳化物而不藏。此言飲食所生之清陽,充實於四肢,而渾濁者歸於六腑也。夫脾主四肢,又曰手太陰獨受其濁,蓋濁中之清者,由脾之轉輸而充實於四肢,濁中之濁者,歸於六腑也。首言清陽之在上,次言發於外內之腠理,此言充實於四旁。蓋陽氣者,若天與日,位居尊高,而運用于六合九州之外內者也。

水為陰,火為陽,陽為氣,陰為味。味歸形,形歸氣,氣歸精,精歸化。精食氣,形食味,化生精,氣生形。

王冰曰:水寒而靜,故為陰。火熱而躁,故為陽。氣惟散布,故陽為之。味曰從形,故陰為之。形食味,故味歸形。氣養形,故形歸氣。精食氣,故氣歸精。化生精,故精歸化。氣化則精生,味和則形長,故云食之也。精微之液惟血,化而成形,質之有資氣行營立,故斯二者,各奉生乎。

馬蒔曰:夫陰陽者,萬物之父母,而水火者,實陰陽之徵兆,舉水火而足以盡陰陽矣。故水為陰,而凡物之成於水者屬陰;火為陽,而凡物之成於火者屬陽。凡物必有氣,陽成之也,故陽為氣。凡物必有味,陰成之也,故陰為味。凡物之味,所以養吾人之形,故味歸於形,正以形體屬陰,而味亦為陰也。然吾人之形,必歸於吾人之氣,豈非形必資氣而後生乎?此主人身之氣言。凡物之氣,所以養吾人之精,故氣歸於精,正以精屬陽而氣亦屬陽也。然吾人之精,必歸於吾精之化,豈非精必資化而後有乎?所謂氣歸精者,以精能食萬物之氣也。精賴氣而生,猶云食此氣耳。主物之氣言,所謂味歸於形者,以形能食萬物之味也。形賴味而滋,猶云食此味耳。所謂精歸化者,以化生此精也,化為精之母,故精歸於化耳。所謂形歸氣者,以氣生此形也,氣為形之父,故形歸於氣耳。指人身之氣言。其曰水為陰,火為陽,陽為氣,陰為味,表萬物之氣味所由成也。其曰味歸形,形歸氣,言味歸人身之形,而形又歸於人身之氣,皆根第一味字而言也。其曰氣歸精,精歸化,言氣歸人身之精,而精又歸於人身之化,皆根第一氣字而言也。此指萬物之氣言。其曰精食氣者,明上文氣歸精也。其曰形食味者,明上文味歸形也。其曰化生精者,明上文精歸化也。其曰氣生形者,明上文形歸氣也。指人身之氣言。末四句,明上文中四句也。其曰陽為氣,氣歸精,精食氣,三氣字,指萬物之氣也。其曰形歸氣,氣生形,二氣字,指人身自有之氣也。後世不明此節之義者,凡以其氣字混看耳。

張志聰曰:水性潤下,故為陰;火性炎上,故為陽。清陽上升,故為氣;濁陰下降,故為味。蓋以水火而徵兆氣味之陰陽也。陰為味,陰成形,地食人以五味以養此形,故味歸形。陽化氣,諸陽之氣,通會於皮膚肌腠之間,以生此形,故形歸氣。陽氣生於陰精,故氣歸於精。水穀之精氣,以化生此精,故精歸化。水穀之精氣,以生此精,故精食氣。五味入胃以養此形,故形食味。水穀之精氣以化生此精,諸陽之神氣以生養此形。蓋天食人以五氣,地食人以五味,氣味化生此精氣,以生養此形也。

味傷形,氣傷精,精化為氣,氣傷於味。

王冰曰:味傷形,氣傷精,過其節也。精承化養則食氣,精若化生則不食氣,精血內結鬱為穢腐,攻胃則五味倨然不得入也。女人重身,精化百日,皆傷於味也。

馬蒔曰:此言過者,反有所傷,而亦互有所傷也。夫味歸形,而形食味,則凡物之味,固所以養形也,然味或太過,適所以傷此形耳。氣歸精,而精食氣,則凡物之氣,固所以養精也,然氣或太過,適所以傷此精耳。指萬物之氣言。上文言味能傷形,則萬物有味必有氣,其氣豈不傷精?又嘗互以推之,化生精者,不自化也,其始由氣以化之,然精歸於化,則既而精必化為氣,蓋不但氣之能生形,而形歸於氣也。正以精氣形三者,相須以有成耳。然則凡物之味,既能傷人之形,獨不能傷人之氣乎?故曰精化為氣,氣傷於味。又嘗由此推之,彼人之氣能生形,而形又歸於人之氣,則凡物之氣,既能傷人之精,獨不能傷人之形乎?

張志聰曰:夫形食味,精食氣,如飲食之氣味太過,則反傷其精形矣。精為元氣之本,氣乃精之化也,形食味而味歸形,味傷形則及於氣矣。此節論飲食之陰陽氣味,以生精氣之陰陽而養此形。

陰味出下竅,陽氣出上竅。味厚者為陰,薄為陰之陽。氣厚者為陽,薄為陽之陰。味厚則泄,薄則通。氣薄則發泄,厚則發熱。壯火之氣衰,少火之氣壯。壯火食氣,氣食少火。壯火散氣,少火生氣。

王冰曰:味有質,故下流於便瀉之竅。氣無形,故上出於呼吸之門。火之壯者,壯已必衰。火之少者,少已則壯。氣散壯火,故云壯火食氣。少火滋氣,故云氣食少火。以壯火食氣,故氣得壯火則散,以少火益氣,故氣得少火則生。人之陽氣,壯少亦然。

馬蒔曰:此言凡物之氣味有厚薄,而人身之氣所由以盛衰也。凡物之有味者屬陰,而人身之下竅亦屬陰,故味出於下竅。凡物之有氣者屬陽,而人身之上竅亦屬陽,故氣出於上竅。然味之大體固為陰,而其陰中亦有陽。故味之厚者為純陰,而味之薄者乃為陰中之陽也。氣之大體固為陽,而其陽中亦有陰,故氣之厚者為純陽,而氣之薄者乃為陽中之陰也。惟味之厚者為純陰,所以用之則泄瀉其物於下,如大黃氣大寒,味極厚,為陰中之陰,主於泄瀉是也。味之薄者為陰中之陽,所以用之則流通不至於泄瀉也,如木通澤瀉,為陰中之陽,主於流通是也。氣之薄者為陽中之陰,所以用之則發其汗於上,如麻黃為氣之薄者,陽也,升也,故能發表出汗。氣之厚者為純陽,所以用之則發熱不止於發汗也,如用附子則大熱之類。若是者何也?蓋以氣味太厚者,火之壯也,用壯火之品,則吾人之氣不能當之而反衰矣。如用烏附之類,而吾人之氣不能勝之,故發熱。氣味之溫者,火之少也,用少火之品,則吾人之氣,漸爾生旺而益壯矣。如用參歸之類,而氣血漸旺者是也。何以壯火之氣衰也?正以壯火能食吾人之氣,故壯火之氣自衰耳。何以少火之氣壯也?正以吾人之氣,能食少火,故少火之氣漸壯耳。惟壯火為能食人之氣,此壯火所以能散吾人之氣也。食則必散,散則必衰,故曰壯火之氣衰。惟吾人之氣為能食少火之氣,此少火所以能生吾人之氣也。食則必生,生則必壯,故曰少火之氣壯。按此節前三氣字,主凡物之氣言,後六氣字,主人身之氣言。

張志聰曰:此節論氣味之陰陽升降。夫氣為陽,火為陽,合而言之,氣即火也,少陽三焦之氣,生於命門,遊行於外內,合於包絡而為相火,然即少陽初生之氣也。歸於上焦而主納,歸於中焦而主化,納化水穀之精微,而生此精以養此形,故承上文而言五味太過,則有傷於氣,而陰火太過,亦有傷於氣矣。蓋氣生於精,而精之所生,由氣之所化,形食其味,而味之入胃,亦由氣化以養此形,是氣之不可有傷者也。故曰:壯火之氣衰,少火之氣壯。蓋陽亢則火壯而生氣反衰,陽和則火平而氣壯盛矣。如火壯於內則食氣,氣盛於內則食火,食猶入也,言火壯則氣併於火,氣盛則火歸於氣,氣火之合一也。如火壯於外則散氣,火平於外則生氣,故曰相火為元氣之賊,欲養此精氣形者,又當平息其火焉。

王子芳曰:壯火之氣,少火之氣,是氣即火之氣也。

氣味辛甘發散為陽,酸苦涌泄為陰。陰勝則陽病,陽勝則陰病。陽勝則熱,陰勝則寒。重寒則熱,重熱則寒。寒傷形,熱傷氣。氣傷痛,形傷腫。故先痛而後腫者,氣傷形也;先腫而後痛者,形傷氣也。重平聲。

王冰曰:非惟氣味分正陰陽,然辛甘酸苦之中,復有陰陽之殊氣爾。何者?辛散甘緩,故發散為陽,酸收苦泄,故湧泄為陰。勝則不病,不勝則病。陽勝則熱,陰勝則寒者,是則太過而致也。重寒則熱,重熱則寒者,物極則反,亦猶壯火之氣衰,少火之氣壯也。寒則衛氣不利,故傷形;熱則營氣內消,故傷氣,雖陰成形,陽化氣,一過其節,則形氣被傷。氣傷則熱結於肉分,故痛;形傷則寒薄於皮腠,故腫。先氣證而病形,故曰氣傷形;先形證而病氣,故曰形傷氣。

馬蒔曰:此申言氣味太過者,必有所傷,而又推言形氣受傷於寒熱者,有各病互病之機也。夫凡物之氣,大體為陽;凡物之味,大體為陰。然而氣主發散者固為陽,其味之辛甘者亦為陽,味主酸苦者固為陰,其氣之涌泄者亦為陰,正以氣之陽中有陰,味之陰中有陽也。故用酸苦涌泄之品,至于太過,則陰勝矣。陰承上文物類而言,陰勝則吾人之陽分不能敵陰,而陽分斯病也。陽主人身陽分言,凡人身之屬陽分,與手足六陽經皆是。用辛甘發散之品,至於太過則陽勝矣。陽承上文物類言,陽勝則吾人之陰分不能敵陽,而陰分斯病也。陰主人身陰分言,凡人身之屬陰分與手足六陰經皆是。所謂陽勝則陰病者,何也?蓋以陽勝則太熱,彼陰分安得而不病乎?所謂陰勝則陽病者,何也?蓋以陰勝則大寒,彼陽分安得而不病乎?然陰勝雖寒,而寒之又寒,是重寒也,寒久則熱生。如今冬感於寒,是重寒也,而至春為溫,至夏為熱,非重寒則熱乎?陽勝雖熱,而熱之又熱,是重熱也,熱久則寒生。如今病熱極者而反生寒慄之類。不惟是也,凡天時物類之寒熱,皆能致吾人之病,故寒者能傷吾人之形,正以寒為陰,而形亦屬陰,寒則氣收而形斯傷矣。熱者能傷吾人之氣,正以熱為陽,而氣亦屬陽,熱則氣散而氣斯病矣。夫惟熱之傷氣也,則氣之傷者,其痛生焉,所謂諸痛皆屬於火者是也。夫惟寒之傷形也,則形之傷者,其腫生焉,所謂寒則堅凝而腫斯作也。然其為腫為痛,復有相因之機,先有是痛而後發腫者,蓋以氣先受傷,而形亦受傷,謂之氣傷形也。先有是腫而後為痛者,蓋以形先受傷,而氣亦受傷,謂之形傷氣也。形非氣不充,氣非形不生,形氣相為依附,而病之相因者又如此。

張志聰曰:言氣味固分陰陽,而味中復有陰陽之別。辛走氣而性散,甘乃中央之味,而能灌溉四旁,故辛甘主發散為陽也。苦主泄下而又炎上作苦,酸主收降而又屬春生之木,味皆能上涌而下泄,故酸苦涌泄為陰也。苦化火,酸化木,久服酸苦之味,則反有木火之熱化矣。辛化金,甘化土,久服辛甘之味,則反有陰濕之寒化矣。所謂久而增氣,物化之常也,氣增而久,夭之由也。陽化氣,陰成形。寒則陰甚,故傷形,熱則陽盛,故傷氣。氣無形,故痛;陰有形,故腫也。夫形歸氣而氣生形,陰陽形氣之相合也,故氣傷則傳及於形,形傷則病及於氣矣。以上論氣味陰陽寒熱偏勝之為病。

風勝則動,熱勝則腫,燥勝則乾,寒勝則浮,濕勝則濡瀉。

王冰曰:風勝則庶物皆搖故為動,熱勝則陽氣內鬱,故洪腫暴作,甚則榮氣逆於肉理,聚為癰膿之腫。燥勝則津液竭涸,故皮膚燥乾,寒勝則陰氣結於元府,元府閉密,陽氣內攻,故為浮。濕勝則內攻於脾胃,脾胃受濕則水穀不分,水穀相和,故大腸傳道而注瀉也。以濕內盛而瀉,故謂之濡瀉。

馬蒔曰:此因上文言寒熱之所傷者,而又悉推之也。天有六氣,不但寒熱已也。故風氣勝者,吾人之體從之而動焉,如振掉搖動之類皆是也。熱氣勝者,吾人之體從之而腫焉,凡癰腫之類皆是也。上文言熱傷氣,氣傷痛,而此止言腫者,未有腫而不痛也。但此乃癰腫之腫,與上文形傷腫之腫有不同耳。彼所謂腫,乃寒氣之所傷者,即下文之所謂浮也。燥氣勝者,吾人之體從之而乾焉,如津液枯涸,皮膚燥澀之類是也。寒氣勝者,吾人之體從之而浮焉,即上文之寒傷形而形傷腫者是也。濕氣勝者,吾人之體從之而濡瀉焉,脾胃惡濕喜燥,而濕氣太過,則土不勝水,而濡瀉之病作矣,甚則水閉胕腫。蓋濡瀉者病之未甚也,唯土不勝水,則不能下輸膀胱,而內則為水閉,及水氣泛溢四肢,而外則為胕腫,較之濡瀉,為尤甚焉。

張志聰曰:此以下論天之四時五行,人之五臟五氣,外感六淫,內傷五志,亦有陰陽寒熱之為病也。風性動搖,故風勝則動。熱氣傷陰,故熱勝則腫。燥傷津液,故燥勝則乾,寒氣傷陽,故神氣乃浮也。濕淫所勝,則脾土受傷,而為濡瀉之病矣。風熱,天之陽氣也,寒燥濕,天之陰氣也,乃四時五行之陰陽偏勝而為病也。

天有四時五行,以生長收藏,以生寒暑燥濕風;人有五臟,化五氣,以生喜怒悲憂恐。故喜怒傷氣,寒暑傷形,暴怒傷陰,暴喜傷陽。厥氣上行,滿脈去形。喜怒不節,寒暑過度,生乃不固。故重陰必陽,重陽必陰。故曰冬傷於寒,春必病溫,春傷於風,夏生飧泄;夏傷於暑,秋必痎瘧;秋傷於濕,冬生欬嗽。

王冰曰:四時之氣,土雖寄王,原其所主,則濕屬中央,故云五行以生寒暑燥濕風五氣也。五氣,謂喜怒悲憂恐,然是五氣,更傷五臟之和氣矣。喜怒之所生,皆生於氣,故云喜怒傷氣。寒暑之所勝,皆傷於形,故云寒暑傷形。近取舉凡則如斯矣。細而言者,則熱傷於氣,寒傷於形,怒則氣上,喜則氣下,故暴卒氣上則傷陰,暴卒氣下則傷陽。厥,氣逆也,逆氣上行,滿於經絡,則神氣浮越,去離形骸矣。《靈樞經》曰:智者之養生也,必順四時而適寒暑,和喜怒而安居處,然喜怒不恆,寒暑過度,天真之氣,何可長久?重陰必陽,重陽必陰,言傷寒傷暑亦如是。夫傷於四時之氣,皆能為病,以傷寒為毒者,最為殺厲之氣,中而即病,故曰傷寒,不即病者,寒毒藏於肌膚至春變為溫病,至夏變為暑病,故養生者,必慎傷於邪也。風中於表則內應於肝,肝氣乘脾,故飧泄。生氣通天論云:春傷於風,邪氣留連,乃為洞泄。夏暑已甚,秋熱復壯,兩熱相攻,故為痎瘧。秋濕既多,冬水復王,水濕相得,肺氣又衰,故冬寒甚則為嗽。

馬蒔曰:此承上文言六氣所傷,而合內傷外感者以悉推之也。夫寒暑燥濕風,皆能有所傷矣,然是寒暑燥濕風,乃天之所生也,天有春夏秋冬之四時,金木水火土之五行,以生長收藏,而寒暑燥濕風之六氣從茲而生焉。蓋春屬木主生,而風之所以生也。夏屬火主長,而暑之所以生也。長夏屬土主化,而濕之所以生也。秋屬金主收,而燥之所以生也。冬屬水主藏,而寒之所以生也。人有肝心脾肺腎之五臟,以化五臟之氣,而喜怒悲憂恐之五志,從茲而生焉。蓋肝在志為怒,心在志為喜,脾在志為思,肺在志為憂,腎在志為恐也。故喜怒之所生者,皆生於吾人之節,則喜怒不節,遂能傷吾人之氣也,舉喜怒而凡思憂恐可知矣。如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者是也。寒暑之所勝者,皆勝於形,則寒暑能傷吾人之形也,舉寒暑而凡燥濕風可推矣。如上文風勝則動五句是也。上文言寒傷形,熱傷氣,而此皆言傷形者,蓋彼乃析而言之,以寒形屬陰,熱氣屬陽,此乃統而言之,則形可以兼氣也。不惟是也,暴怒者,猝暴而怒也,肝在志為怒,舉痛論言怒則氣上,則暴怒者氣皆并於上,而營氣不能下生矣。暴喜者,猝暴而喜也,心在志為喜,舉痛論言喜則氣緩,則暴喜者氣為之緩,無所主持,而衛氣不能外達矣。正以怒之過者,氣必厥逆上行,而其喜之過者,脈必因暴而滿,均足以有傷也。故知喜怒不節,寒暑過度者,其生乃不固耳。何以見寒暑不可過度也?蓋時之屬陰者,而復感於寒,則重陰必陽,熱證乃作。時之屬陽者,而復感於熱,則重陽必陰,寒病乃生。試觀冬傷於寒,寒毒藏於肌膚,至春當為溫病。春傷於風,風氣通於肝,肝邪有餘,來侮脾土,留連至夏,當為飧泄之證。夏傷於暑,暑汗不出,至秋凉風相薄,而為寒熱往來之瘧。秋傷於濕,則濕蒸而為熱,熱者火也,火乘肺金而至冬,寒與熱搏,當為欬嗽之證。故即春夏之病,則重陽必陰之義可識矣;即秋冬之病,則重陰必陽之義可識矣。

張志聰曰:天之十干,化生地之五行,地之五行,上呈天之六氣。故在地為水,在天為寒;在地為火,在天為暑;在地為金,在天為燥;在地為土,在天為濕;在地為木,在天為風。天有四時五行之生長收藏,而化生陰陽之六氣也。此言天之四時五行,成象成形者,而應乎陰陽也。化五氣者,化五行之氣也,以五氣而生五臟之志也。此言人之五臟,化生五氣五志,有形無形者,而應乎陰陽也。喜怒由內發,故傷陰陽之氣。外淫之邪,由皮毛而入於肌絡臟腑,故寒暑傷形。多陽者多喜,多陰者多怒,喜屬陽而怒屬陰也。是以卒暴而怒,則有傷於陰矣;卒暴而喜,則有傷於陽矣。陰陽之氣,厥逆上行,則五臟之氣,滿於脈而離脫於真臟之形矣。此言寒暑傷在外形,身之陰陽,喜怒傷於內臟,氣之陰陽也。若喜怒不恆,寒暑過度,則表裏陰陽俱損,生何可以固久乎?此總結上章之意也。又言天有四時之寒暑,人有五氣之陰陽,合而論之,在天陰陽之邪,又由吾人之陰陽氣化也。是以受天之陰邪而必陽,受陽邪而必陰。秋冬,時之陰也,寒濕,氣之陰也。冬傷寒,秋傷濕,謂之重陰。冬傷寒而春必溫,秋傷濕而冬欬嗽,乃重陰而變陽病也。春夏,時之陽也;風暑,氣之陽也。春傷風而夏傷暑,謂之重陽。春傷風而飧泄,夏傷暑而秋病痎瘧,乃重陽而變陰病也。夫寒邪伏藏,春時陽氣外出,化寒而為溫熱也。暑氣伏藏,秋時陰氣外出,化熱而為陰瘧也。此天之陰陽,又由吾身之陰陽而變化也。傷於風者,上先受之,傷於濕者,下先受之。陽病者,上行極而下,故變為飧泄之陰病矣。陰病者,下行極而上,故變為欬嗽之陽證矣。此四時之陰陽,又由吾身之陰陽而升降也。王子芳曰:四時之氣,總屬寒暑之往來,五志內傷,亦歸重於陰陽之二氣,故下文曰暴怒傷陰,暴喜傷陽。本神篇曰:順四時而適寒暑,和喜怒而安居處。是以五行五氣論陰陽可也,以寒暑喜怒論陰陽亦可也。若膠執文字,以論陰陽則固矣。此篇論天之四時五行,合人之五臟五氣,是以有言天節,有言人節,有分而論者,有合而論者,故曰者引生氣篇之文以證明之也。

帝曰:余聞上古聖人,論理人形,列別臟腑,端絡經脈,會通六合,各從其經。氣穴所發,各有處名。谿谷屬骨,皆有所起。分部逆從,各有條理。四時陰陽,盡有經紀。外內之應,皆有表裏。其信然乎?

王冰曰:六合,謂十二經脈之合也。《靈樞經》曰:太陰陽明為一合,少陰太陽為一合,厥陰少陽為一合,手足之脈各三,則為六合也。手厥陰則心包絡脈也。氣穴論曰:肉之大會為谷,肉之小會為谿。肉分之間,谿谷之會,以行榮衛,以會大氣。屬骨者,為骨相連屬處。表裏者,諸陽經脈皆為表,諸陰經脈皆為裏。

馬蒔曰:帝問上古聖人,人有形體則論理之,如《靈樞》骨度、脈度等篇;人有臟腑則列別之,如《靈樞經》水、腸胃、海論等篇;人有經脈則端絡之,如《靈樞》經脈等篇;脈有六合則會通之,如《靈樞》經別篇。有六合使之各從其經。凡氣穴所發,各有其處,且有其名,如本經有氣穴論;凡豁谷屬骨,皆有所起,如本經有氣穴論、氣府論、骨空論等篇;分部逆從,各有條理,如本經有皮部論等篇;四時陰陽,盡有經紀,如本篇下節所云;外內之應,皆有表裏,如本經血氣形志論,有太陰與陽明為表裏之謂。

張志聰曰:帝言人之臟腑形身,與天之四時陰陽外內相應,惟上古聖人,能論理人形,與天地參合,是以岐伯論天之五方、五氣,五色,五音,地之五行、五味,以應人之五體、五臟、五竅、五志也。六合,謂十二經脈之合也。足太陽與足少陰為一合,足少陽與足厥陰為二合,足陽明與足太陰為三合,手太陽與手少陰為四合,手少陽與手厥陰為五合,手陽明與手太陰為六合者,各從其經正而相通也。氣穴者,經氣所注之穴,有三百六十五穴,以應一歲,而各有定處,各有定名也。谿谷者,大小之分肉,連於骨而生起也。分部者,皮之分部也。皮部中之浮絡,分三陰三陽,有順有逆,各有條理也。言天地之四時陰陽,盡有經緯紀綱,應人形之外內,皆有表有裏也。

岐伯對曰:東方生風,風生木,木生酸,酸生肝,肝生筋,筋生心。肝主目,其在天為元,在人為道,在地為化。化生五味,道生智,元生神。神在天為風,在地為木,在體為筋,在臟為肝,在色為蒼,在音為角,在聲為呼,在變動為握,在竅為目,在味為酸,在志為怒。怒傷肝,悲勝怒,風傷筋,燥勝風,酸傷筋,辛勝酸。

王冰曰:陽氣上騰,散而為風。風者,天之號令。風為教始,故生自東方。風鼓木榮,則風生木。凡物之味酸者,皆木氣之所生。凡味之酸者,皆先生長於肝。肝生筋,肝之精氣生養筋也。木生火,然肝之木氣內養筋已乃生心也。主目者,目見日明,類齊同也。元謂天色高遠,尚未盛明。道謂道化,以道而化,人則歸從。化謂造化,庶類時育,皆造化者也。萬物生,五味具,皆變化為母而使生成也。智從正化而有,故曰道生智。元冥之內,神處其中,故曰元生神。夫飛揚鼓圻,風之用也,然發而周遠,無所不通,信乎神化而能爾。柔軟曲直,木之性也。在體為筋,束絡連綴而為力也。在臟為肝,其神魂也。道經義曰:魂居肝,魂靜則至道不亂。蒼謂薄青色,象木色也。角謂木音,調而直也。呼謂叫呼,亦謂之嘯。握所以牽就。目所以司見形色。酸可用收斂。怒所以禁非。雖志為怒,甚則自傷。悲則肺金并於肝木,故勝怒也。宣明五氣篇曰:精氣并於肺則悲,風勝則筋絡拘急。燥為金氣,故勝木。風酸傷筋,過節也。辛金味,故勝木酸。

馬蒔曰:此五節,伯詳五臟之通於三才者而對之。見上古聖人所以如上節所云者,以其盡三才之道也。東方主春,陽氣上升,故東方生風。風鼓則木榮,故風生木。木之性曲直作酸,故木生酸。人身之肝屬木,木性屬酸,故酸生肝,諸筋者皆屬於肝,故肝生筋。木主生火,故筋生心。目者肝之竅,故肝主目。又嘗即天地人而統言之,不過一理焉耳。其在天也為元,元者冥漠之稱;其在人也為道,道者共由之理;其在地也為化,化者造物之能。惟地有是化,則品物形而五味生;惟人有是道,則大道彰而明智生;惟天有是元,則元工若而至神生,此可見三才惟一理也。又嘗即前所言者而極推之,其在天五氣為風,在地五形為木,在人五體為筋,在五臟為肝。在五色為蒼,在五音為角,在五聲為呼,在五變為握,在五竅為目,在五味為酸,在五志為怒,名雖萬殊,理無二致,皆屬之於木而已。然本臟之太過者,反有所傷,而惟本臟之所不勝者,為能制之也。故在志為怒,怒太過則傷肝,惟肺金主悲,為能勝怒;在天為風,風氣通於肝則傷筋,惟西方燥金,為能勝風;在味為酸,酸太遇則傷筋,惟西方味辛,為能勝酸。此皆金能剋木,故制其所勝如此。

張志聰曰:風乃東方春生之氣,故主生風。寅卯屬木,春氣之所生也。地之五行,生陰之五味,故木生酸。陰之所生,本在五味,故酸生肝。此言內之五臟,外之筋骨皮肉,皆收受四時五行之氣味而相生,故曰外內之應皆有表裏也。肝之精氣生筋,筋之精氣生心,內之五臟,合五行之氣,而自相資生也。肝氣通於目,肝和則目能辨五色,故目為肝所主。又言在天之五方五氣,在人之五臟五體,在地之五味五行,皆陰陽變化之為用也。陰陽變化之道,其在天為元。元,幽遠也。元生神,神者陰陽不測之謂。是以在天為六氣,而在地為五行也。其在人為道。道者,陰陽五行不易之理也。道生智。智者,五臟之神志魂魄,因思慮而處物,是以人之五臟,生五神,化五志也。其在地為化。物生謂之化,化生萬物,而五味之美不可勝極也。按天元紀論曰:陰陽不測謂之神。神在天為風,在地為木;在天為熱,在地為火;在天為濕,在地為土;在天為燥,在地為金;在天為寒,在地為水。故在天為氣,在地成形,形氣相感而化生萬物矣。此陰陽不測之變化,是以在天則為風、為熱、為濕、為燥、為寒,在地則為木、為火、為土、為金、為水,在體則為筋、為脈、為肉、為皮毛、為骨,在臟則為肝、為心、為脾、為肺、為腎,在聲則為呼、為笑、為歌、為哭、為呻,在變動則為握、為憂、為噦、為欬、為慄,在竅則為目、為舌、為口、為鼻、為耳,在色則為蒼黃赤白黑,在味則為酸苦甘辛鹹,在音則為宮商角徵羽,在志則為喜怒憂思恐,此皆陰陽應象之神化也。蒼,薄青色,東方木色也。角為木音,和而長也。在志為怒,故發聲為呼,變動臟氣,變動於經俞也。握者拘急之象,筋之證也。目者,肝之官也。酸者,木之味也。肝者將軍之官,故其志在怒,用志太過,則反傷其體,故怒傷肝。悲為肺志,以情勝情也。風傷筋,是能生我者,亦所能害我也。燥屬西方之金氣,四時五行之氣,有相生而有相制也。酸傷筋,是能養我者,亦能傷我也。辛為金味,故能勝酸。金勝木也。

南方生熱,熱生火,火生苦,苦生心,心生血,血生脾。心主舌,其在天為熱,在地為火,在體為脈,在臟為心,在色為赤,在音為徵,在聲為笑,在變動為憂,在竅為舌,在味為苦,在志為喜。喜傷心,恐勝喜,熱傷氣,寒勝熱,苦傷氣,鹹勝苦。

王冰曰:陽氣炎燥,故生熱。鑽燧改火,惟熱是生,故熱生火。凡物之味苦者,皆火氣之所生,故火生苦。凡味之苦者,皆先生長於心,故苦生心。心生血者,心之精氣生養血也。內養血已,乃生脾土。心別是非,舌以言事,故主舌。在天為熱者,暄暑熾燠,熱之用也。在地為火者,炎上翕赩,火之性也。在體為脈者,通行榮衛,而養血也。其神心。道經義曰:神處心,神守則血氣流通。赤象火色,徵謂火音,和而美也。憂可以成務,楊上善云:心之憂在心變動,肺之憂在肺之志。是則肺主於秋,憂為正也。心主於夏,變而生憂也。舌所以司辨五味也,金匱真言論曰:南方赤色,入通於心,開竅於耳。尋其為竅,則舌義便乖,以其主味,故云舌也。苦可用燥泄,喜所以和樂。雖志為喜,甚則自傷。恐則腎水并於心火,故勝喜也。宣明五氣篇曰:精氣并於腎則恐,熱勝則喘息促急。寒為水氣,故勝火熱。苦傷氣,以火生也。鹹水味,故勝火苦。林億曰:詳此篇論所傷之旨,其例有三:東方云,風傷筋,酸傷筋;中央云,濕傷肉,甘傷肉,是自傷者也。南方云,熱傷氣;北方云,寒傷血,鹹傷血,是傷己所勝者也。西方云,熱傷皮毛,是被勝傷己。串傷皮毛,是自傷者也。凡此五方所傷,有此三例不同也。

馬蒔曰:南方主夏,陽氣炎蒸,故生熱。熱極則生火,火性炎上,其味作苦,故火主苦。人心屬火,火性屬苦,故苦生心。諸血者皆屬於心,故心生血。脾屬土,火生土,故血生脾。舌為心之苗,故心主舌。此缺在天為元六句者,緣天地人之大義,盡於上節,餘四節不必重言也。又嘗即前所言者而極推之,其在天五氣為熱,在地五行為火,在人五體為脈,在五臟為心,在五色為赤,在五音為徵,在五聲為笑,在五變為憂,在五竅為舌,在五味為苦,在五志為喜,名雖萬殊,理無二致,皆屬之於火而已。然本臟之太過者,反有所傷,而惟本臟之所不勝者為能制之也。故在志為喜,喜太過者則傷心,惟腎志為恐,為能勝喜。在天為熱,熱勝則傷氣,惟北方之寒,為能勝熱。在味為苦,苦太過則傷氣,惟北方之鹹,為能勝苦。此皆水能剋火,故制其所勝者如此。

張志聰曰:南方主夏令,故生熱。夫火生熱,今以在天之熱而生火,正陰陽不測之變化。炎上作苦,火生苦味也。苦,心之味也,味為陰,臟亦陰,故味生臟。血乃中焦之汁,奉心神而化赤,故血者神氣也。血生脾,乃由本臟之所生,而生及相生之臟。心氣通於舌,心和則能知五味,故舌乃心之主。風寒暑濕燥火,天之陰陽也,水火土金水火,地之陰陽也。人有五臟,化五氣以生喜怒悲憂恐,人之陰陽也。在天成象,在地成形,人則參天兩地者也。先言體而後言臟者,人稟天地之生氣,自外而內也。赤,南方之火色。徵為火音,和而美也。心志喜,故發聲為笑。心獨無俞,故變動在志。心氣并於肺則憂。舌者,心之官也。苦,火之味也。心中和樂則喜,過於喜則心志自傷。恐為腎志,水勝火也。熱則氣泄,故熱傷氣。寒勝熱者,有亢害則有承制,陰陽五行之自然也。苦乃火味,故亦傷氣,鹹為水味,故勝苦。

中央生濕,濕生土,土生甘,甘生脾,脾生肉,肉生肺,脾生口。其在天為濕,在地為土,在體為肉,在臟為脾,在色為黃,在音為宮,在聲為歌,在變動為噦,在竅為口,在味為甘,在志為思。思傷脾,怒勝思,濕傷肉,風勝濕,甘傷肉,酸勝甘。

王冰曰:陽氣盛薄,陰氣固升,升薄相合,故生濕也。《易》義曰:陽上薄陰,陰能固之,然後蒸而為雨,明濕生於固,陰之氣也。土濕則固,明濕生也。楊上善云:四陽二陰,合而為濕,蒸腐萬物成土也。土生甘,謂凡物之味甘者,皆土氣之所生。甘生脾,謂凡味之甘者,皆先生長於脾。脾生肉,脾之精氣生養肉也。內養肉已,乃生肺金。脾受水穀,口納五味,故主口。在天為濕,霧露雲雨,濕之用也。在地為土,安靜稼穡,土之用也。在體為肉,復裹筋骨,充其形也。在臟為脾,其神意也。道經義曰:意託脾,意寧則志無散越。黃象土色,宮謂土音,大而和也。噦謂噦噫,胃寒所生。楊上善云:噦,氣忤也。口所以司納水穀,甘可用寬緩也。思所以知遠也。雖志為思,甚則自傷,怒則不思,勝可知矣。脾主肉而惡濕,故濕勝則肉傷。風為木氣,故勝土。濕甘傷肉,亦過節也。酸木味,故勝土甘。

馬蒔曰:中央主長夏,長夏者,六月建未之月也。四陽盡見,二陰已生,陽上薄陰,陰能固之,蒸而為雨,其濕遂生。濕氣熏蒸,濁者下凝,故濕生土。土氣衝和,故土生甘。五臟唯脾屬土,甘味主之,故甘生脾。脾之所屬者肉,故脾生肉。肺屬金,土生金,故肉生肺。脾化水穀,口實納之,則口為脾竅,故脾主口。又即前所言者而極推之,其在天五氣為濕,在地五行為土,在人五體為肉,在五臟為脾,在五色為黃,在五音為宮,在五聲為歌,在五變為噦,在五竅為口,在五味為甘,在五志為思,名雖萬殊,理無二致,皆屬之於土而已。然本臟之太過者,反有所傷,而唯本臟之所不勝者為能制之也。故在志為思,思太過者則傷脾,惟肝木主怒,為能勝思。在天為濕,濕太過者則傷肉,惟東方之風,為能勝濕。在味為甘,甘太過者則傷肉,唯木味之酸,為能勝甘。此皆木能剋土,故制其所勝者如此。

張志聰曰:中央主土而灌溉四旁,故生濕。濕生土者,在天為氣,在地成形,以氣而生形也。土主稼穡,稼穡作甘,地食人以五味,甘先入脾,故主生脾。脾之精氣,主生肌肉,肉生肺,謂五行之相生者,以所生之氣而相生也。脾氣通於口,脾和則能知穀味,故脾主口。人之形身臟腑,由五行五氣而生,五氣五行又歸於神化。黃,中央土色也。宮為土音,大而和也。脾志思,思而得之,則發聲為歌。氣逆於肺胃之間,則為噦。胃之上,肺之下,脾之分也,故脾氣變動則為噦。脾者主為衛,使之迎糧,故脾竅在口。甘,土之味也,因志而存變謂之思。脾主運用,故所志在思。思傷脾者,五臟化五氣,以生五志,用志則傷氣,氣傷則臟傷。怒為肝志,故能勝思。脾主肉而惡濕,故濕勝則傷肉。風乃木氣,故勝土濕。甘傷肉,味傷形也。酸乃木味,故勝土之甘。

西方生燥,燥生金,金生辛,辛生肺,肺生皮毛,皮毛生腎,肺主鼻。其在天為燥,在地為金,在體為皮毛,在臟為肺,在色為白,在音為商,在聲為哭,在變動為欬,在竅為鼻,在味為辛,在志為憂。憂傷肺,喜勝憂,熱傷皮毛,寒勝熱,辛傷皮毛,苦勝辛。

王冰曰:天氣急切,故生燥金,燥有聲則生金。物之味辛者,皆金氣之所生,而味之辛者,皆先生長於肺,故曰金生辛,辛生肺也。肺之精氣,生養皮毛,養皮毛已,乃生腎水。肺藏氣,鼻通息,故主鼻。在天為燥,輕急勁強,燥之用也。堅勁從革,金之性也。在體為皮毛,包藏膚腠,扞其邪也。在臟為肺,其神魄也。魄在肺,魄安則德修壽延。白象金色。商謂金聲,輕而勁也。欬所以利咽喉,鼻所以司呼吸,辛可用散潤。憂,深慮也。雖在志為憂,過則損也。喜則心火并於肺金,故勝憂。熱從火生,能耗津液,故傷皮毛。寒勝熱,陰制陽也。辛傷皮毛,過而招損。苦為火味,故勝金辛。

馬蒔曰:西方主秋,秋氣急切,故西方生燥金。燥則有聲,故燥生金。金之性從革作辛,凡物之味辛者,皆金氣之所生,故金生辛。人之五臟,惟肺屬金,故辛生肺。肺主身之皮毛,故肺生皮毛。腎主水,金實生之,故皮毛生腎。肺主氣,鼻通氣,故肺主鼻。又嘗即前所言者而極推之,其在天五氣為燥,在地五行為金,在人五體為皮毛,在五臟為肺,在五色為白,在五音為商,在五變為欬,在五竅為鼻,在五味為辛,在五志為憂,名雖萬殊,理無二致,皆屬之於金而已。然本臟之太過者,反有所傷,而惟本臟之所不勝者,為能勝之也。故在志為憂,憂之過者則傷肺,惟心火之喜,為能勝憂在天為燥,燥之過者則熱,熱傷皮毛,惟北方之寒,為能勝熱。在味為辛,辛之過者,則傷皮毛,惟火味之苦,為能勝辛。此皆火能剋金,故制其所勝者如此。

張志聰曰:西方主秋金之令,故其氣生燥。燥生金,因氣而生形。金生辛,因形而成味,辛生肺,因味而生臟。肺生皮毛,因臟而生形也。肺氣主於皮毛,因金氣而生腎。肺氣通於鼻,肺和則鼻能知香臭,故肺主開竅在鼻。在天為氣,在地成形,此為燥為金之有異也。形氣相感而化生萬物,人為萬物之靈,在體為皮毛,在臟為肺者,感天地之形氣而化生也。白,肺金之色也。商,西方之音,輕而勁也。肺志在悲,故發聲為哭。臟氣變動,則及於喉而為欬,鼻者肺之竅,辛者金之味也。精氣并於肺則憂,過則損也。喜則氣散,故能勝憂鬱。秋令燥熱,反傷皮毛,嚴肅之令復,則炎爍之氣消,故寒勝熱。氣主皮毛,辛散氣,故傷皮毛。火味勝金,故苦勝辛。

北方生寒,寒生水,水生鹹,鹹生腎,腎生骨髓,髓生肝,腎主耳。其在天為寒,在地為水,在體為骨,在臟為腎,在色為黑,在音為羽,在聲為呻,在變動為慄,在竅為耳,在味為鹹,在志為恐。恐傷腎,思勝恐,寒傷血,燥勝寒,鹹傷血,甘勝鹹。

王冰曰:陰氣凝冽,故生寒。寒氣盛凝,變為水。物之味鹹者,皆水氣之所生,凡味之鹹者,皆生長於腎,故曰水生鹹,鹹生腎。腎之精氣,生養骨髓,養骨髓已,乃生肝木。腎屬北方,位居幽暗,聲入故主耳。在天為寒,凝清慘冽,寒之用也。在地為水,清潔潤下,水之用也。在體為骨,端直貞幹,以立身也。在臟為腎,其神志也。腎藏志,志營則骨髓滿實。黑象水色,羽謂水音,沉而深也。呻,吟聲也。慄,謂戰慄,甚寒大恐而悉有之。耳,所以司聽五音。鹹可用柔軟。恐所以懼惡,恐而不已,則內感於腎,故傷腎也。《靈樞經》曰:恐懼而不解,則傷精,明感腎也。思深慮遠,則見事源,故勝恐,寒則血凝,傷可知也。燥從熱生,故勝寒也。食鹹而渴則傷血。甘土味,故勝水鹹。

馬蒔曰:北方主冬,冬時陰氣凝冽,故北方生寒。寒則水氣濡潤,故寒生水。水性潤下作鹹,凡物之味鹹者,皆水氣之所生,故水生鹹。腎主水,鹹性屬水,故鹹生腎。腎主身之骨髓,故腎生骨髓。肝主木,水生之,故髓生肝。腎屬北方,位居幽隱,聲入則通,故腎主耳。又嘗即前所言者而極推之,其在天五氣為寒,在地五行為水,在人五體為骨,在五臟為腎,在五色為黑,在五音為羽,在五聲為呻,在五變為慄,在五竅為耳,在五味為鹹,為五志為恐,名雖萬殊,理無二致,皆屬之於水而已。然本臟之太過者,反有所傷,而唯本臟之所不勝者為能制之也。故在志為恐,恐之過者則傷腎,惟脾土之思為能勝恐:在天為寒,寒之過者則傷血,惟燥從熱生者為能勝寒;在味為鹹,鹹之過者則傷血,惟五味之甘為能勝鹹。此皆土能剋水,故制其所勝者如此。

張志聰曰:北方主水,故生寒也。寒生水者,形生氣而氣生形也。水味鹹,故鹹生於水,而味之鹹者主生養腎,腎之精氣,生長骨髓,腎之精髓,復生肝木,言五臟之相生由天之五氣,地之五味之所生也。腎氣通於耳,腎和則耳能聞五音,故腎氣所主在耳。五方生五氣,五氣生五行,五行生五味,五味生五體五臟者,言人本天地之形氣而生成也。其在天為寒,在地為水,在體為骨,在臟為腎者,言天地人之成象成形,皆本於陰陽不測之變化也。為黑為羽者,色聲有陰陽也。呻者,伸也。腎氣在下,故聲欲太息而伸出之。慄,戰慄貌,寒水之氣變也。腎開竅於耳,鹹水之味也。腎藏志,而為作強之官,故慮事而時懷惕厲,恐懼而不解則傷精。思慮深則處事精詳,故勝恐。寒甚則血凝泣,故傷血。燥主秋熱之令,故能勝寒。鹹走血,過食鹹則傷血矣。甘為土味,故能勝鹹。王子芳問曰:風傷筋,濕傷肉,以本氣而傷本體也。在心則曰熱傷氣,在腎則曰寒傷血者,何也?曰:氣為陽,血為陰;火為陽,水為陰。心主火而為熱,腎主水而為寒,是以熱傷氣而寒傷血者,同氣相感也。下文曰:陰陽者,血氣之男女也。水火者,陰陽之徵兆也。心腎為水火陰陽之主宰,故所論雖與別臟不同,而亦是本氣自傷之意也。莫子晉問曰:五方註釋,曷多不同?曰:陰陽之道,變化無窮,是以五方之經文,亦少有差別,愚故引經註經,各盡其義,學者引而伸之,總不外乎陰陽之大道也。

故曰:天地者,萬物之上下也;陰陽者,血氣之男女也;左右者,陰陽之道路也;水火者,陰陽之徵兆也;陰陽者,萬物之能始也。故曰:陰在內,陽之守也;陽在外,陰之使也。

王冰曰:觀其復載,而萬物之上下可見矣。夫陰主血,陽主氣;陰主女,陽主男。故曰:陰陽者血氣之男女。陰陽間氣,左右循環,故左右為陰陽之道路。使觀水火之氣,則陰陽徵兆可知矣。萬物之能始,謂能為變化生成之元始也。陰靜,故為陽之鎮守;陽動,故為陰之役使。

馬蒔曰:夫由上文四時五方之所生所屬所傷所勝者之類觀之,亦不外乎天地陰陽五行之妙而已,故此節首以故曰承之。上下者,每歲司天為天,在泉為地,而為萬物之上下也。萬物生於陽,成於陰,而自人言之,血為陰,氣為陽。故男為陽,而不專有氣且有血,陽中有陰也;女為陰,而不專有血且有氣,陰中有陽也。則陰陽在人,即有血有氣之男女也,而萬物可類推矣。言水火之寒熱,彰信陰陽之先兆也。又言陰陽者,萬物之所以成其始也,而能成其終也可推矣。夫天地陰陽之妙如此,自人身而言之,有陰氣焉,乃所謂營氣也;有陽氣焉,乃所謂衛氣也。營氣者由中焦之氣,陽中有陰者,隨上焦之氣,以降於下焦而生此陰氣,故謂之曰營氣。《靈樞》營衛生會篇所謂營氣出於中焦,又曰清者為營是也。然陰性精專,必隨宗氣以同行於經隧之中,故曰陰在內,所以為陽之守也。陽氣者,由下焦之氣,陰中有陽者,隨中焦之氣,以升於上焦而生此陽氣,故謂之曰衛氣。《靈樞》營衛生會篇所謂衛氣出於下焦,又曰濁者為衛是也。然陽性慓悍,不隨宗氣行,而自行於各經皮膚分肉之間,故曰陽在外,所以為陰之使也。其升降之妙,無非天地陰陽之理,故人身陰陽之氣,其符合者如此。

張志聰曰:天覆於上,地載於下,天地位而萬物化生於其間也。陰陽之道,其在人則為男為女,在體則為氣為血,在天地六合東南為左,西北為右。陰陽二氣,於上下四旁,晝夜環轉,而人之陰陽,亦同天地之氣,晝夜循環,故左右為陰陽之道路。天一生水,地二生火。火為陽,水為陰。水火有形,故為陰陽之徵兆。乾知大始,坤以簡能,而生萬物,故曰萬物之能始也。陰靜於內,陽動於外,陰陽動靜而萬物化生。上文論天地陰陽之氣,運用於上下四旁,此復言陰陽之氣,又有外內之所主也。在天地,則天包乎地之外;其在人,則陽為陰之衛也。

帝曰:法陰陽奈何?岐伯曰:陽勝則身熱,腠理閉,喘粗,為之俛仰,汗不出而熱,齒乾以煩寃,腹滿死,能冬不能夏。陰勝則身寒,汗出身常清,數慄而寒,寒則厥,厥則腹滿死,能夏不能冬。此陰陽更勝之變,病之形能也。為,去聲。俛,同俯。乾,音干。寃,烏員切。能,音耐。數,音朔。

王冰曰:陽勝故能冬,熱盛故不能夏。厥謂厥逆。陰勝故能夏,寒甚故不能冬。

馬蒔曰:夫人身之陰陽,有同于天地之陰陽,則人之善養者,當法天地之陰陽也。蓋營衛和平,斯無偏勝之病,若營氣不足,衛氣有餘,則陽勝。陽勝則身熱,熱則腠理閉,喘息粗,氣不得平,故身俛仰。腠理閉,故汗不出而熱。陽明熱盛,故齒乾。熱內蒸,故煩寃,至腹滿而死。蓋熱極成脹也。冬則寒盛,夏則熱盛,今陽勝而諸熱皆盛,所以耐冬不耐夏也。若營氣有餘,衛氣不足,則陰勝,陰勝則身冷而腠理開,開則冷汗出,身常清冷,數慄而寒,寒則厥而腹滿死,蓋寒極亦能成脹也。夏則熱盛,冬則寒盛,今陰勝而諸寒皆盛,所以耐夏不耐冬也。

張志聰曰:此帝欲明天地陰陽之氣,而為調治之法也。陽勝乃火熱用事,故身熱。熱在表則腠理閉,熱在裏則喘粗。陰勝在腹則為之俯,陽勝在背則為之仰。陽勝於周身,則汗不出而熱也。腎主精液,齒乾精液竭矣。心主血液,煩寃,血液枯矣。腹滿,中焦之生氣絕矣。此陽熱偏勝之死證。然能苟延於冬,而不能幸免於夏,蓋言人之陰陽,又配合天地四時之陰陽而為生死也。陰勝則陽虛,故汗出,陰寒在表則身常清,在裏則數慄而寒也。四肢為諸陽之本,表裏俱寒則四支厥冷,四肢厥冷則腹虛滿矣。乃陰寒偏勝之死證。得夏月之陽熱,尚可救其陰寒,此陰陽之變,能為形身作病也。

高士宗曰:按以下岐伯所答如陽勝則身熱,陰勝則身寒,乃陰陽偏勝之為害也。如能知七損八益,是能調養吾身中之陰陽損益,而不能為邪所傷也。如人之右耳目不如左明,左手足不如右強,乃法象天地四方之盛虛也。如賢人上配天以養頭,下象地以養足,中傍人事以養五臟,乃取法天地以養人也。如天氣通於肺,地氣通於嗌,風氣通於肝,雷氣通於心,是天地之氣而應象於人。如暴氣象雷,逆氣象陽,是人之氣而應象於天地也。如善用鍼者,從陰引陽,從陽引陰,是取法陰陽之道,而為用鍼之法。如善診者,察色按脈,先別陰陽,是取法陰陽之理而為診視之法也。如高者因而越之,其下者引而竭之,陽病治陰,陰病治陽,是審別陰陽而為救治之法也。此篇論天地陰陽五方五行之氣,以應人之形身臟腑,至於診治調養,亦皆取法乎陰陽,故曰陰陽應象大論。

帝曰:謂此二者奈何?岐伯曰:能知七損八益,則二者可調。不知用此,則早衰之節也。年四十而陰氣自半也,起居衰矣;年五十體重,耳目不聰明矣;年六十陰痿,氣大衰,九竅不利,下虛上實,涕泣俱出矣。故曰知之則強,不知則老,故同出而名異耳。智者察同,愚者察異。愚者不足,智者有餘。有餘則耳目聰明,身體輕強,老者復壯,壯者益治。是以聖人為無為之事,樂恬惔之能,從欲快志於虛無之守,故壽命無窮,與天地終。此聖人之治身也。

王冰曰:調謂順天癸性,而治身之血氣精氣也。用謂房色,女子以七七為天癸之終,丈夫以八八為天癸之極,然知八可益,知七可損,則各隨氣分修養天真,終其天年以度百歲。內耗故陰減,中乾故氣力始衰。《靈樞經》曰:人年四十,腠理始疏,榮華稍落,髮斑白。由此節言之,亦起居衰於欲也。五十衰之漸,六十則衰之甚矣。知謂知七損八益,全形保性之道。同謂同於好欲,異謂異其老壯之名。智者察同欲之間而能性道,愚者察形容別異,方乃效之。自性則道益有餘,方效則治生不足,何也?先行故有餘,後學故不足也。夫保性全形,蓋由知道之所致,故曰:道者不可斯須離,可離非道,此之謂也。聖人不為無益以害有益,不為害性而順性,故壽命長遠,與天地終。庚桑楚曰:聖人之於聲色滋味也,利於性則取之,害於性則損之,此全性之道。

馬蒔曰:帝問陰陽偏勝者病,何以調之?伯言營衛者,即人身之陰陽,營衛不足,當以人身同類之陰陽益之。故能知七損八益,則陰陽偏勝者,可以調和。蓋女子以二七為天癸之始,男子以二八為天癸之始,惟于七者損之,八者益之,即生氣通天論所謂凡陰陽之要,陽密乃固是也。則吾之衛氣不至於衰,而彼之陰氣有以助吾之營氣,二者可調矣。苟不知用此,則是早衰之節耳。何也?人年四十以至六十,年以漸而高,則體以漸而病,故曰能早知七損八益之法,則身體自強,不知此者,年已徒老。故陰陽之要,人所同然,而或強或老,其名則異,正以智者察同,方其未老而圖之,故智者則有餘,而耳目聰明,身體輕強,老者復壯,壯者益治矣。彼愚者察異,必待已老而圖之,故愚者不足,而不及智者遠矣。然此乃調陰陽偏勝之術耳,惟聖人則不然。無為之事則為之,恬惔之能則樂之,守其虛無,而從欲快志於其中,故壽命無窮,與天地終,此乃聖人之治身也,固不至於陰陽偏勝,而亦無假於七損八益之知者矣。

張志聰曰:女子以七為紀,男子以八為紀。七損八益者,言陽常有餘而陰常不足也。然陽氣生於陰精,知陰精之不足而無使其虧損,則二者可調,不知陰陽相生之道,而用此調養之法,則年未半百而早衰矣。男子以八為期,故四十而居半。陰氣,腎氣精氣也。陰氣漸虛,則起居倦矣。經曰:腎虛、肝虛、脾虛,皆令人體重煩寃。又曰:液脫者,骨肉屈伸不利。年五十而精液血液皆虛,是以體重而不輕便也。精氣虛而不能并於上,則耳目不聰明矣。人年六十,已逾七八之期,天癸竭腎氣大衰,而陰事痿矣。九竅為水注之氣,精水竭而精氣衰,則九竅為之不利也。精竭於下,水泛於上,而涕泣俱出矣。解精微論曰:精神去,目涕泣出。苟知七損八益,而能固守其精,則陰陽俱益,而筋骨壯強,不知陰陽所生之原,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至半百而衰老矣。同出而名異者,謂神氣生於陰精,故同出於天乙之真,而有精氣神三者之異名耳。智者省察其陰陽同出與天真,不妄作勞,則陽完而陰亦內固矣。精神內守,則陰盛而氣亦外強,知陰陽之交相生固,則精氣常為有餘。愚者止知名之有異,如煩勞則陽氣外張,而不知精亦內絕,如逆之傷腎,則春陽之氣亦無所資生,不知陽為陰之固,陰為陽之根,而精氣恆不足矣。若有餘則陽氣充而耳目聰明,精血足而身體強健,精神完固,能卻老而全形,壯者益充滿而平治也。雖然,治世之聖人,與逸世之真人,至人不同,壽僅可以百數,然亦有修身之道,壽命無窮,與天地終始。行所無事,則外不勞形,內無思想,恬惔虛無,則精神內守,真氣從之,其知道者,亦歸於真人。

王子芳曰:調此二者,重在七損,故曰陰氣自半,曰體重,曰陰痿。夫起居動作為陽,耳目九竅為陽,曰起居衰矣,曰耳目不聰明,九竅不利,自陰虛而衰及於陽也。

天不足西北,故西北方陰也,而人右耳目不如左明也。地不滿東南,故東南方陽也,而人左手足不如右強也。帝曰:何以然?岐伯曰:東方陽也,陽者其精并於上,并於上則上明而下虛,故使耳目聰明,而手足不便也。西方陰也,陰者其精并於下,并於下則下盛而上虛,故其耳目不聰明,而手足便也。故俱感於邪,其在上則右甚,在下則左甚,此天地陰陽所不能全也,故邪居之。

王冰曰:在上故法天,在下故法地。夫陰陽之應天地,猶水之在器也,器圓則水圓,器曲則水曲,人之血氣亦如是,故隨不足則邪氣留居之。

馬蒔曰:此言人身之形體,無非象乎天地,始如上文所謂法陰陽者有由也。人以耳目為上體也,凡右耳目不如左耳目之聰明者,何也?亦以頭象乎天而已。蓋天位乎上,其形體東南雖滿,而西北不足,故西北方陰也。左耳目屬東南為陽,右耳目屬西北為陰,今天不足西北,宜乎人之右耳目不如左耳目之聰明也。人以手足為下體也,凡左手足不如右手足之強者何也?亦以身象乎地而已。蓋地位乎下,西北雖滿而東南不滿,故東南方陽也。右手足屬西北為陰,左手足屬東南為陽,今地不滿東南,宜乎人之左手足不如右手足之強也。然此乃天地陰陽之氣使然耳。東方者陽也,陽者其精氣上升而并於上,并於上則人稟天地之氣者,上明而下虛,故天足東南,左耳目宜聰明也,地不滿東南,左手足宜不便也。西方者陰也,陰者其精氣下降而并於下,并於下則人稟天地之氣者,下盛而上虛,故天不足西北,右耳目宜不聰明也,地滿西北,右手足宜便也。故使在上之頭在下之手足者,俱感於邪,其在上者,則右耳目之病甚,以天不足西北也,其在下者,則左手足之病甚,以地不滿東南也。凡曰甚者,以天地之陰陽所不能全也,故邪居之者為尤甚耳。由此觀之,則人之形體無非與天地相參也,其所以法陰陽者如此。

張志聰曰:此言天地陰陽之所不能全,惟其陰陽精氣運行,故能生長收藏,化生萬物。其在人亦當配天地以養頭足,勿使邪氣居之。天不足西北者,陽中之陰不足也,故西北方陰也。而人之右耳目不如左明也,左為陽而右為陰,陰不足於上也。地不滿東南者,陰中之陽不足也,故東南方陽也。而人左手足不如右強也,右為陰而左為陽,陽不足於下也。天有精,地有形,東方陽也,其精氣上升而并於上,并於上則上盛而下虛,故使人之耳目聰明而手足不便也。西方陰也,其精氣下降而并於下,并於下則下盛而上虛,故其人之耳目不聰明而手足便也。此以天地之左右而言也。以人之形身論之,其在上則右虛,在下則左虛,是天地陰陽之所不能全,而人身亦有左右之不足也。上文言天地左右之上下,此言人身上下之左右。

王子芳曰:上篇論陽氣生於陰精,此復言天有精,而精氣上下交并,是陰精又生於天也。

故天有精,地有形,天有八紀,地有五里,故能為萬物之父母。清陽上天,濁陰歸地,是故天地之動靜,神明為之綱紀,故能以生長收藏,終而復始。惟賢人上配天以養頭,下象地以養足,中傍人事以養五臟。天氣通於肺,地氣通於嗌,風氣通於肝,雷氣通於心,谷氣通於脾,雨氣通於腎。六經為川,腸胃為海,九竅為水注之氣。以天地為之陰陽,陽之汗,以天地之雨名之;陽之氣,以天地之疾風名之。暴氣象雷,逆氣象陽。故治不法天之紀,不用地之理,則災害至矣。裏,當作理。嗌,音益。

王冰曰:陽為天,降精氣以施化;陰為地,布和氣以成形。五行為生育之井里,八風為變化之綱紀,八紀謂八節之紀,五里謂五行化育之里。陽天化氣,陰地成形,五里運行,八風鼓坼,收藏生長,無替時宜,夫如是故能為萬物變化之父母也。所以能為萬物之父母者,何以有是清濁之升降也?清陽上天,濁陰歸地,然其動靜誰所主司?蓋由神明之綱紀爾。上文曰,神明之府,此之謂也。生長收藏,終而復始,神明之運,乃能如是,頭員故配天,足方故象地,人事更易,五臟遞遷,故從而養也。肺居高,故天氣通;嗌次下,故地氣通。風生木,故通肝,雷象火之有聲,故通心;谷空虛,脾受納,故通谷;腎主水,故通雨氣;六經流注不息,故通川;腸胃受納,故通海也。《靈樞經》曰:胃為水穀之海是也。清明者,象水之內明;流注者,象水之流注。以人事配象,則近指天地以為陰陽,汗泄於皮腠者,是陽氣之發泄爾,然其取類於天地之間,則雲騰雨降而相似也。故曰,陽之汗,以天地之雨名之。陽氣發散,疾風飛揚,故以應之。暴氣鼓擊,雷霆震驚,故以象之。逆氣陵上,陽氣亦然,故象陽。背天之紀,違地之理,則大紀反作,五氣更傷,真氣既傷,則災害之至可知矣。

馬蒔曰:此承上文而極言之,見人之一身,無非象乎天地,而人之治身者,當法天地也。故在上為天,其氣至精,在下為地,其體成形,天有八節之紀,地有五行之理,故天以精,地以形,形氣相感而化生萬物,所以為萬物之父母。其清陽則上於天,其濁陰則歸於地,陰陽升降,即天地之動靜也,是故天地之動靜,有神明存焉,以為之綱紀,即首章所謂神明之府者是也。故能以生長收藏乎萬物,終而復始,循環無端也。惟賢人者,以頭象乎天也,乃上配天以養其頭;以足象乎地也,乃下象地以養其足;以五臟在人身之中也,乃中傍人事而修之以養五臟。通三才以善養其身,非賢人不能也。然人所同與天地者,不甯惟是。人之五臟,七通於喉嚨,其氣至清,吾人之聲音,從此而發。《靈樞》憂恚無言篇少師曰:喉嚨者,氣之所以上下者也。俗云氣喉是也。此喉在前,通於五臟,凡聲音之出入,有會厭以為之開闔,若飲食入於咽喉者,經此而過,亦賴會厭以為之遮閉,唯肺為五臟之華蓋,而上天之氣至清者也,乃於吾肺而相通焉。人之六腑,上通於咽喉,咽喉者即嗌也,吾人之飲食,從此而入。《靈樞》憂恚無言篇少師曰:咽喉者,水穀之道路也。俗云食喉是也。名曰嗌。此喉在後,通於六腑,唯咽喉為水穀之道路,而地氣至濁者也,乃於此嗌而相通焉。足厥陰肝經,屬木,上文曰,風生木,木生酸,酸生肝。又曰,在天為風,在地為木,在臟為肝。此天之風氣所以通於肝也。雷為火,心亦屬火,雷主有聲,而心之聲為笑,亦主有聲,此天之雷氣所以通於心也,谷至空虛。脾能運化其所納,此地之谷氣,所以能通於脾也。雨為水,腎亦主水,此天之雨氣,所以通於腎也。手有三陽三陰經,足有三陽三陰經,各有六經也。手之陽經,白手走頭,陰經自腹走手,足之陽經,自頭走足,陰經自足走腹,如川之流,脈絡貫通,此六經之所以為川也。胃為倉廩之官,凡物從此而藏,猶海之藏垢納汙,小腸為受盛之官,大腸為傳道之官,此腸胃之所以為海也。頭有七陽竅,下有二陰竅,人身止有此九竅耳,有此九竅,則氣從此洩,猶水之流注而不閉也。又以天地之陰陽,為吾身之陰陽而論之,人之有汗,乃陽氣之發泄,是即陽之汗也。陽氣者,衛氣也。其可名以天地之雨乎?人有陽氣,發散通達,其可名以天地之疾風乎?、張子《正蒙》云:陽在外者不得入,則周旋不舍而為風,人有暴戾之氣,鼓擊有聲,其可以象天之雷乎?《正蒙》曰:陽在內者不得出,則奮擊而為雷霆。人有逆氣,其氣必上,天之陽氣,上積而升,其可以象天之陽乎?夫人之一身,通於天地者如此,故凡治身者,當法天之紀,用地之理可也,否則災害至矣。

張志聰曰:天有所生之精,地有所成之形,天有八方之綱紀,地有五行之道理,其精氣交通於九州八方之外,故能為萬物生長之父母,又非止於上下之交并而已。然天地之體位,雖有東西南北之不足,而神明為之綱紀,故能以生長收藏,終而復始,化生萬物。神明者,生五氣化五行者也,惟賢人上配天以養耳目之聰明,下象地以養腰以下之不足,節五味,適五志,以養五臟之大和,雖有賊邪而勿能居之矣。此篇曰聖人,曰賢人,謂惟聖賢能法則天地,逆從陰陽,恬惔虛無,精神內守,可使益壽無有終極之時,而皆歸於真人也。夫肺臟屬乎乾金,位居至高,而主周身之氣,故與天氣相通,此復言非唯頭之上竅通乎天,從腰以下以象地,而五臟六腑九竅六經,皆與天地之氣相通,惟賢人能法天之紀,用地之理,以治身,故災害不能及也。嗌乃胃腑之門,主受濕濁之氣以入胃,故與地氣相通。太陰陽明篇曰:喉主天氣,嗌主地氣。風生木,木生肝,外內之氣相通也。雷,火之發聲也,心為火臟,氣相感召,故與心相通。脾為土臟,而主司轉運。谷氣,山谷之通氣也,故與脾氣相通。腎為水臟,雨氣寒水之氣也,故通腎。六經,手足三陰三陽之經脈也,外內環轉,如川流之不息,故為川。腸胃受盛水穀,如海之無所不容,又胃為水穀之海,而外合海水,腸為受盛之官,故皆為海。精氣通上竅,濁水出下竅,故曰九竅為水注之氣。陰陽者,天地之道也,以天地之道,通吾身之陰陽,汗出於陰液,由陽氣之宣發,故曰陽加於陰謂之汗。雨乃地之陰濕,亦由天氣之所化施,故可方人之汗。風出於地之隧谷,陽氣發於裏陰,以疾風名之者,言陽氣之行身有道,無少逆滯者也。氣暴如雷火之發,氣逆如陽熱之勝,此復言陽氣之如風行於上下四旁,無暴無逆也。是故人之陰陽,通乎天地者也。夫天有八紀,地有五里,苟為治而不取法天地之陰陽,則災害至矣。

故邪風之至,疾如風雨。故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膚,其次治筋脈,其次治六腑,其次治五臟。治五臟者,半死半生也。故天之邪氣,感則害人五臟;水穀之寒熱,感則害於六腑;地之濕氣,感則害皮肉筋脈。

王冰曰:至謂至於身形。治皮毛,止於萌也。治肌膚,救其已生。治筋脈,攻其已病。治六腑,治其已甚。治五臟,治其已成。神農曰:病勢已成,可謂半愈。然初成者獲愈,固久者伐形。故治五臟者,半死半生也。其四時之氣,八正之風,皆天邪也。金匱真言論曰:八風發邪以為經風,觸五臟,邪氣發病。故天之邪氣,感則害人五臟。熱傷胃及膀胱,寒傷腸及膽氣,故感則害於六腑。濕氣勝則榮衛之氣不行,故感則害於皮肉筋脈。

馬蒔曰:此承上文而言,善治邪者,圖之貴早,正以天地之邪各有所害,而不得不治之也。故邪風之至於人身也,猶之風雨之速,即上古天真論之虛邪賊風,風論云風者善行而數變也。其至由皮毛而入肌膚,入筋脈,入六腑,入五臟,其行甚速也。善治者,方其入皮毛時,即從皮毛而治之;其次者,則從肌膚而治之;又其次者,則從筋脈而治之;又其次者,則從六腑而治之;又其次者,則從五臟而治之。但治五臟者,邪已入深,猝難為力,誠半死而半生也。上文言天氣通於肺,肺為五臟之華蓋,言肺則五臟皆通矣,故天之邪氣,感則害人五臟,凡風寒暑濕燥火皆是也。上文言地氣通於嗌,由嗌而入,乃六腑也,故水穀之寒熱,感則害人六腑,蓋水穀雖所以養生,而凡寒熱之非時失宜,皆足以傷人也。太陰陽明論岐伯曰:濕者下先受之。《靈樞》邪氣臟腑病形篇岐伯曰:身半以下者,濕中之也。又小鍼解云:清氣在下者,言清濕地氣之中人也,必從足始。故地之濕氣,感則害人皮肉筋脈。夫邪之傷人也不同,其行為至速者無異,人可以治之不早也哉?

張志聰曰:天之邪氣,始傷皮毛,由皮毛而至肌肉筋脈,由筋脈而入於臟腑,故如風雨之驟至,而易入於內也。獨言風者,風為百病之長,而能開發皮腠。夫陽氣者,衛外而為固也。天之陽邪,始傷皮毛氣分,故善治者,助陽氣以宣散其邪,不使內入於陰也。邪在皮毛,留而不去,則入於肌膚矣,肌膚尚屬外之氣分,亦可使邪從外解,故其治之次也。邪在肌膚,留而不去,則入於經絡矣,經脈內連臟腑,外絡形身,善治者知邪入於經,即從經而外解,不使內干臟腑,此為治之法,又其次也。治六腑者,《金匱要略曰》,經絡受邪入臟腑,為內所因,邪入於經,留而勿治,則入於裏矣,故止可從腑而解。治五臟者,五臟之脈屬臟絡腑,六腑之脈屬腑絡臟,臟腑經氣,連絡相通,邪入於內,而又不從腑解,則干及於臟矣。邪在五臟經氣之間,尚可救治而生,如干臟則死矣,故曰半死半生也。夫皮膚氣分為陽,經絡血分為陰,外為陽,內為陰,腑為陽,臟為陰,邪在陽分為易治,邪在陰分為難治,此論為治之道,當取法乎陰陽也。天之邪氣,由形表而入於裏陰,故感則害人五臟,水穀入胃,寒溫不適,飲食不節,而病生於腸胃,故感則害人六腑。清濕地氣之中人也,必從足始,故感則害人皮肉筋脈。夫臟為陰,腑為陽,筋脈血分為陰,皮肉氣分為陽,天地之邪,有陰有陽,水穀之氣,有熱有寒,而病人之形身臟腑,亦有陰陽之別也。

故善用鍼者,從陰引陽,從陽引陰,以右治左,以左治右,以我知彼,以表知裏,以觀過與不及之理,微得過,用之不殆。

王冰曰:凡此皆深明用鍼之法也。

馬蒔曰:此言善鍼者之有法也。上文言由皮毛而漸入臟腑,則在外為表,在內為裏,在表為陽,在裏為陰。善用鍼者,知陽病必行於陰也,故從陰以引之而出于陽,知陰病必行於陽也,故從陽以引之而入於陰。《難經》六十七難曰:五臟募皆在陰,而俞在陽者何謂也?然。陰病行陽,陽病行陰,故令募在陰,俞在陽。此乃指背腹為陰陽,特一端耳,然鍼法之從陰引陽,從陽引陰,不止於此。《靈樞》終始、禁服、四時氣篇人迎脈盛為陽經病,則瀉陽補陰;氣口脈盛為陰經病,則瀉陰補陽。補瀉施而陰陽和,亦從陰引陽,從陽引陰法也。凡人身經絡,左與右同,我與彼同,表與裏同,故以右治左,以左治右,以我知彼,以表知裏,如繆刺論以邪之入於經者為巨刺,流溢於大絡而生奇病者為繆刺。繆刺者,以左取右,以右取左。其所謂大絡者,十五絡也;巨刺者,正刺也;繆刺者,與經脈異處也。凡病之邪氣盛,則實者失之太過;正氣奪,則虛者失之不及。當觀過與不及之理,所見精微,而知其病在何經,則施以用鍼之法,庶不至於危殆矣。

張志聰曰:此言用鍼者,當取法乎陰陽也。夫陰陽氣血外內左右交相貫通,故善用鍼者,從陰而引陽分之邪,從陽而引陰分之氣,病在左者取之右,病在右者取之左,以我之神,得彼之情,以表之證,知裏之病,觀邪正虛實之理而補瀉之,見病之微萌,而得其過之所在,以此法用之,而不至於危殆矣。

善診者察色按脈,先別陰陽。審清濁,而知部分;視喘息,聽音聲,而知所苦;觀權衡規矩,而知病所主;按尺寸,觀浮沉滑濇,而知病所生。以治無過,以診則不失矣。

王冰曰:別於陽者,則知病處,別於陰者,則知死生之期。清濁謂察色之青赤黃白黑。部分謂臟腑之位,可佔候處。聽音聲,謂聽聲之宮商角徵羽。視喘息,謂候呼吸之長短也。權也者,所以察中外;衡也者,所以定高卑;規也者,所以表柔虛;矩也者,所以明強盛。故善診之用必備見焉。所主者,謂應四時之氣所主生病之在高下中外也。浮脈者,浮於手下也。沉脈者,按之乃得也。滑脈者,往來易。濇脈者,往來難。故審尺寸,觀浮沉,而知病之所生以治之也。有過無過,皆以診之,則所主治無誤失也。

馬蒔曰:此言善診者之有法也。診,視驗也,必察其色,以色者神之所形也。按其脈,以脈者血之府也。先別其病之或在陰經,或在陽經,復審其面之氣色清濁,而知其病之在部分者何經。如《靈樞》五色篇黃帝曰:庭者首面也,闕上者咽喉也,闕中者肺也,下極者心也,直下者肝也,肝左者膽也,下者脾也,方上者胃也,中央者大腸也,挾大腸者腎也,當腎者臍也,面王以上者小腸也,面王以下者膀胱子處也,顴者肩也,顴後者臂也,臂下者手也,目內眥上者膺乳也,挾繩而上者背也,循牙車以下者股也,中央者膝也,膝以下者脛也,當脛以下者足也,巨分者股裏也,巨屈者膝臏也,此五臟六腑肢節之部也。沉濁為內,浮澤為外,黃赤為風,青黑為痛,白為寒,黃而膏潤為膿,赤甚者為血,痛甚為攣,寒甚為皮不仁。視其喘息,聽其音聲,而知其病候之所苦者何經,如肝聲呼,音應角,調而直,音聲相應則無病,角亂則病在肝;心聲笑,音應徵,和而長,音聲相應則無病,徵亂則病在心;脾聲歌,音應宮,大而和,音聲相應則無病,宮亂則病在脾;肺聲哭,音應商,輕而勁,音聲相應則無病,商亂則病在肺;腎聲呻,音應羽,沉而深,音聲相應則無病,羽亂則病在腎也。觀權衡規矩而知病時之所主者何經,如脈要精微論云:春應中規,言陽氣柔軟如規之圓也。夏應中矩,言陽氣強盛如矩之方也。秋應中衡,言陰升陽降,高下必平。冬應中權,言陽氣居下,如權之重也。按其尺寸,觀脈之浮沉滑濇,而知病脈之所生以治者何經,如平人氣象論言:欲知寸口太過與不及,以診諸病。《靈樞》論疾診尺篇可以診尺知病之類。然此乃有病之人也。及無病者而皆診以知之,則不至於有所失矣。

張志聰曰:夫色為陽,血為陰,然色有陰陽,而脈有陰陽,故善診者,察色按脈,當先審別其陰陽也。夫色有清明,有濁暗,五色之見於面也,各有部分,審清濁則知病之從來,知部分則知病之所在。《金匱要略》曰:息搖肩者心中堅,息引心中上氣者欬,息張口短氣者肺痿唾沫。又曰:吸而微數,其病在中焦,實也,當下之則愈,虛者不治。在上焦者其吸促,在下焦者其吸遠,此皆難治。呼吸動搖振振者不治。又曰:病人語聲寂然喜驚呼者,骨節間病。語聲喑喑然不徹者,心膈間病。語聲啾啾然細而長者,頭中病。平脈篇曰:病人欠者,無病也;脈之而呻者,病也。言遲者,風也;搖頭者,裏痛也。裏實護腹,如懷卵物者,心痛也。此以望聞而知其病之所苦也。觀權衡規矩而知病所主者,觀四時所應之脈,而知病之所主為何臟也。按尺寸而知病所生以治者,寸主在上為陽,尺主在下為陰,浮為在表為陽,沉為在裏為陰,滑主氣為陽,濇主血為陰,審脈之上下表裏氣血,而知病之生於陰生於陽,而以法治之也。夫診有五過。診無差誤,則治之不失矣。

故曰:病之始起也,可刺而已,其盛可待衰而已。故因其輕而揚之,因其重而減之,因其衰而彰之。

王冰曰:可刺,以輕微也。若病盛取之,毀傷真氣,故其盛者,必可待衰。夫輕者發揚則邪去,重者節減而去之,或因病氣衰攻令邪去,則真氣堅固,血色彰明。

馬蒔曰:此言善治者之有序也。方知病之始起也,其邪未盛,可即刺之,而病自已。其邪盛者,可待其勢之既衰以刺之,而病亦已。夫病之始起而刺之即已,所謂因其病勢之輕而發揚之耳。如下文,其在皮者汗而發之,及其盛而必待其衰,所謂因其病勢之重而漸減之也。至於末後,則病勢既衰,當因其邪氣之衰,而使正氣之彰,斯則初中末三治之法,所謂初則發攻,中則調和,末則收補者是也。治病者可不知哉?然本節雖言用鍼,而用藥之理,亦不外是也。

張志聰曰:此以下言治病者,亦當取法乎陰陽也。夫鍼石所以治外者也,病之始起,尚在於外,故可刺而已。其病盛者,勿去其鍼,待其衰而後已。言始起在外,在陽,盛則在裏,在陰也。病之始起,則輕而淺,久則重而深,故因其輕而發揚之,因其重而少減之,因其病勢少衰而彰逐之,蓋病之盛者不可急逆。經曰:微者逆之,盛者從之,避其來銳,擊其惰歸。此之謂也。

形不足者,溫之以氣,精不足者,補之以味。

王冰曰:氣謂衛氣,味謂五臟之味也。《靈樞經》曰:衛氣者,所以溫分肉而充皮膚,肥腠理而司開闔,故衛氣溫則形分足矣。上古天真論曰:腎者主水,受五臟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五臟盛乃能瀉。由此則精不足者,補五臟之味也。

馬蒔曰:此言用藥者之不偏也。上文曰味歸形,形食味,則形不足者,當溫之以味也而茲曰溫之以氣。上文曰氣歸精,精食氣,則精不足者,當補之以氣也,而茲曰補之以味。正以上文又曰味傷於形,則傷於味者,亦能傷形也。而味不可以無氣,故戒之曰,形不足者當溫之以氣,毋專用味焉可也。所謂獨陰不生者是也,如用陰味之藥,必兼以陽氣之藥。上文又曰,氣傷精,則偏於氣者,亦能傷精也,而氣不可以無味。故戒之曰,精不足者當補之以味,毋專用氣焉可也。所謂孤陽不成者是也。如用陽氣之藥,必兼以陰味之藥。王註以氣為衛氣者非。蓋溫之以氣,以衛氣為解,則補之以味,豈人身亦有味乎?然氣為陽,故曰溫。味為陰,故曰補。神聖之立身有法也如是。

張志聰曰:形謂形體肌肉,精謂五臟之陰精。夫形歸氣,氣生形,溫熱氣勝者,主補陽氣,故形不足者,當溫之以氣。五臟,主藏精者也,五味入口,各歸所喜,津液各走其道,故五味以補五臟之精。《靈樞經》曰:諸部脈小者,血氣皆少,其陰陽形氣俱不足,勿以鍼,而當調以甘和之藥可也。是不足者,不可妄用其鍼,當溫補其氣味。

其高者,因而越之;其下者,引而竭之;中滿者,瀉之於內;其有邪者,漬形以為汗;其在皮者,汗而發之;其慓悍者,按而收之;其實者,散而瀉之。審其陰陽,以別柔剛,陽病治陰,陰病治陽,定其血氣,各守其鄉。血實宜决之,氣虛宜制■牛引之。漬,資賜切。慓,必遙切。悍,音汗。

王冰曰:越謂越揚也,引謂泄引也,內謂腹內,邪謂氣邪之氣。風中於表,則汗而發之,皮在外,故汗發泄。其氣候疾利者,則按而收斂之。實則散瀉者,陽實則發散,陰實則宣瀉也。陰曰柔,陽曰剛,所謂從陰引陽,從陽引陰,以右治左,以左治右者也。鄉謂本經之氣位,决謂决破其血,制■牛讀為導,導引則氣行條暢也。

馬蒔曰:此舉治病之法也。制■牛當作掣。病之在高者,因而越之,謂吐之使上越也,病之在下者,引而竭之,謂疏之使下竭也。如濕在下,宜利小便之義。中滿者,瀉之於內,謂蓄積有餘,腹中脹滿,當從而瀉之也。如《靈樞》脹論謂:五臟六腑皆有脹,而言無問虛實,工在疾瀉。但今之醫工,不敢言瀉,而病人恐瀉,致使中滿之疾,綿延日久,經絡閉塞而死。噫!與其瀉遲而死,孰若瀉早而愈?故《靈樞》疾瀉之旨深哉!其有邪者,當從而汗之,而其汗頗多,其形似漬也。蓋以邪之在皮者,當汗而發之耳。即上文所謂善治者治皮毛是也。其慓悍者,謂邪氣慓悍疾利,既按摩以散之,而復有以收之,使正氣不散也。其有實者,謂有形如積塊之類,當散而瀉之,蓋上文之中滿來必有形也。而此為痞滿之類。審其病之在陰在陽,以別其邪之為柔為剛。《難經》十難以五臟之邪相干為剛,以六腑之邪相干為柔。蓋陽經為腑,邪始感故為柔;陰經為臟,邪入深故為剛。然陽病必行於陰,故陽病治陰,則從陰以引於陽,而陽病可去。陰病必行於陽,故陰病治陽,則從陽以引於陰,而陰病可去。凡六經血氣,或血多氣少,或血少氣多,或氣血皆少,或氣血皆多,各守其鄉,其血實者宜疏決之,謂破去其血,如決水之義,其氣虛者,宜掣引之,謂導引其氣,使至於條暢。如此則治病之法盡矣。

張志聰曰:人有三部,在上為陽,在下為陰。病在胸膈之上者,因其上而發越之;其在胷腹之下者,因其下而引去之;其在中者,宜從內而瀉洩之。此言病之有上下陰陽而治之有法也。漬,浸也。古者用湯液浸漬取汗,以去其邪,此言有邪之在表也。邪在皮毛,取汗而發散之。氣之悍利者,宜按摩而收引。陽實者宜散之,陰實者宜瀉之。此言病之有表裏陰陽,而治之亦有法也。陰陽者,天之道也;剛柔者,地之道也;參合天地之氣者,人之道也。如感天之陽邪,則當治人之陰氣,陰氣盛而陽熱之邪自解矣。如感天之陰邪,則當治人之陽氣,陽氣盛而陰寒之邪自散矣,此邪正陰陽之各有對待而善治者之有法也。如邪在氣分,則當守其陰血,而勿使邪入於陰;如邪在血分,則當守其陽氣,而勿使陰邪傷陽。定其血分氣分之邪,而各守其部署。蓋陽邪傷氣,陰邪傷血,氣血內守則邪不敢妄侵,此即上文對待之意也。經曰:邪之所凑,其正必虛。實者邪氣實,而虛者正氣虛也。血實者決之使行,氣虛者掣之使升,蓋陽氣發原於下也。上節言各守其陰陽氣血,使邪之不敢妄傳,此復言邪在血分,而血實者宜行血以驅邪,邪在氣分,而氣虛者宜提掣陽氣以助正,此又邪正對待之一法也。按此篇論天地人之陰陽相應,而鍼石診治,亦皆法乎陰陽。故曰,天地者,萬物之上下也,陰陽者,血氣之男女也。蓋陰陽之在人為男為女,在身為氣為血,故末結其氣血焉。

●陰陽離合論篇第六

馬蒔曰:陰陽者,陰經陽經也。其義論離合之數,故名篇,此與《靈樞》根結篇相為表裏。

黃帝問曰:余聞天為陽,地為陰;日為陽,月為陰。大小月三百六十日成一歲,人亦應之。今三陰三陽,不應陰陽,其故何也。岐伯對曰:陰陽者,數之可十,推之可百;數之可千,推之可萬;萬之大不可勝數,然其要一也。三數字,俱上聲。

王冰曰:人以四時五行運於內,故應天。其要一,謂離合也。陰陽雖不可勝數,然其要妙以離合推步,悉可知之。

馬蒔曰:此言天地陰陽之數無窮,而人身必應之也。帝問天為陽,地為陰,而一歲之中,日象陽,月象陰,月有大小,積至三百六十日以成一歲,而人亦應之,今人手有三陰三陽,足有三陰三陽,亦當與天地之陰陽相應,而茲有不應者,何也?伯言天地之陰陽,數為至賾,其始也,數之可十,推之則可百;其既也,數之可千,推之則可萬;至千萬之大,有不可勝數,然數之不可勝數者離也,析而言之也。其數之萬而千,百而十者合也,統而言之也。其為要則一也,豈有人之三陰三陽,而不應天地之陰陽也哉?

張志聰曰:按此篇論三陰三陽之氣,皆出於地之陰,出則為陽,合則歸陰,與天地定位日月呈象之陰陽不同,故帝設此問,而名曰陰陽離合論也。陰陽繫日月論曰:天為陽,地為陰,日為陽,牙為陰。其合之於人,腰以上為天,腰以下為地,故足之十二經脈,以應十二月。月生於水,故在下者為陰。手之十指以應十日。日主火,故在上者為陽。曰大小月三百六十日成一歲,人亦應之,與日月論文義相同。夫陰陽者,有名而無形,不可勝數,然其要道歸於一也。《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

莫子晉曰:天地定位,日月運行,寒暑往來,陰陽出入,總歸於太極一炁之所生。

天覆地載,萬物方生,未出地者命曰陰處,名曰陰中之陰。則出地者命曰陰中之陽。陽予之正,陰為之主。故生因春,長因夏,收因秋,藏因冬。失常則天地四塞。陰陽之變,其在人者,亦數之可數。塞,入聲。末數字,上聲。

王冰曰:處陰之中,故曰陰處。形未動出,是則為陰。以陰居陰,故曰陰中之陰。形動出者,是則為陽。以陽居陰,故曰陰中之陽。陽施正氣,萬物方生,陰為主持,羣形乃立。春夏為陽,故生長,秋冬為陰,故收藏。若失其常道,則春不生,夏不長,秋不收,冬不藏。夫如是則四時之氣閉塞,陰陽之氣無所運行矣。天地陰陽雖不可勝數,在於人形之用者,則數可知之。

馬蒔曰:此承上文而言萬物之生,必本於陰陽,遂推人身之陰陽,亦數之有可數也。天覆乎上,而其氣下降,地載於下,而其氣上升,則萬物在其中者,於是乎生長收藏也。方其未出地者,地之下為陰,處於陰之中,命曰陰處,又名曰陰中之陰;及其出於地而生者,地之上為陽,似當命曰陽處,然亦不離乎陰也,命曰陰中之陽。陽施正氣而萬物以生,陰為主持而羣形乃立,故生長收藏,因於四時,而未始失其常也。使四時之氣失其常,則天地之氣為之四塞,此乃陰陽之變,不可勝數,而其在於人,則數之可數,豈有三陰三陽,而不應天地之陰陽者乎?

張志聰曰:天覆地載,萬物方生,言有天地然後萬物生焉。然天地之化育萬物,由四時之陰陽出入,而能生長收藏,為萬物之終始。未出地者命曰陰處,言處於陰中,而為陰中之陰,則出地者為陽,其名曰陰中之陽,言從陰中所出而為陽也。向明處曰正,予,我也,言在地之氣,乃陰中之陰,故陰為之主,以我所主之氣,而向明處欲出者為陽,故曰:陽,予之正也。如聖人南面而立,前曰廣明,乃室之向明處也;後曰太衝,乃陰為之主也。是以三陽皆根起於陰。生長收藏者,地之陰陽也,春夏秋冬者,天之陰陽也。此復言地氣之出入,又因天氣之四時,而為之生長收藏,此天地陰陽離合之常理,失常則天地四時之氣皆閉塞矣。夫天有陰陽,地有陰陽,三陰三陽之氣,雖出於地,而又當與天之陰陽相交,天地之陰陽,數之可十可百,推之可千可萬。陰陽之變,其在人者,亦不可勝數也。如人之身半以上為陽,身半以下為陰,手之十指為陽,足之十二經脈為陰,背為陽,腹為陰,左為陽,右為陰,外為陽,內為陰,腑為陽,臟為陰,與三陰三陽相應也。

帝曰:願聞三陰三陽之離合也。岐伯曰:聖人南面而立,前曰廣明,後曰太衝。太衝之地,名曰少陰;少陰之上,名曰太陽。太陽根起於至陰,結於命門,名曰陰中之陽。中身而上,名曰廣明;廣明之下,名曰太陰;太陰之前,名曰陽明,陽明根起於厲兌,名曰陰中之陽。厥陰之表,名曰少陽,少陽根起於竅陰,名曰陰中之少陽。是故三陽之離合也,太陽為開,陽明為闔,少陽為樞。三經者不得相失也,搏而勿浮,命曰一陽。

王冰曰:南方丙丁,火位主之。陽氣盛明,故曰大明。響明治物,故聖人南面而立。《易》曰:相見乎離,蓋謂此也。然在人身中,則心臟在南,故謂前曰廣明;衝脈在北,故謂後曰太衝。然太衝者,腎脈與衝脈,合而盛大,故曰太衝,太衝之地,名曰少陰,此正明兩脈相合而為表裏也。少陰之上名曰太陽者,腎臟為陰,膀胱腑為陽,陰氣在下,陽氣在上,此為一合之經氣也。《靈樞經》曰:足少陰之脈者,腎脈也,起於小指之下,斜趨足心。又曰:足太陽之脈者,膀胱脈也,循京骨至小指外側。由此故少陰之上名太陽也。至陰,穴名,在足小指外側。命門者,藏精光照之所,則兩目也。太陽之脈,起於目,而下至於足,故根於指端,結於目也。又曰:命門者,目也。以太陽居少陰之地,故曰陰中之陽。夫天為陽,地為陰,腰以上為天,腰以下為地,分身之旨,則中身之上,屬於廣明,廣明之下屬太陰,又心廣明。臟下則太陰脾臟也。胃為陽明脈,行在脾脈之前,脾為太陰脾,行於胃脈之外。又曰:足太陰之脈者,脾脈也,起於大指之端,循指內側白肉際,過核骨後上內踝前廉上腨內循胻骨之後。足陽明之脈者,胃脈也,下膝三寸而別以下入中指外間。故太陰之前名陽明也。厲兌,穴名,在足大指次指之端,以陽明居太陰之前,故曰陰中之陽。膽少陽脈行肝脈之分外,肝厥陰脈行膽脈之位內。又曰:足厥陰之脈者,肝脈也,起於足大指聚毛之際,上循足跗上廉。足少陽之脈者,膽脈也,循足跗上出小指次指之端。故厥陰之表名少陽也。厥陰,穴名,在足小指次指之端,以少陽居厥陰之表,故曰陰中之少陽。離謂別離應用,合謂配合於陰,別離則正位乎三陽,配合則表裏而為臟腑矣。開闔樞者,言三陽之氣,多少不等,動用殊也。夫開者,所以司動靜之基。闔者,所以執禁固之權,樞者,所以主動轉之微。由斯殊氣之用,故此三變之也。若三經之至搏擊於手,而無輕重之異,則止可謂一陽之氣,無復有三陽差降之為用也。

馬蒔曰:此言足三陽經有離合之數也。帝問人身有三陰經,有三陽經,分之而為各經,合之而為表裏,其離合何如?伯以足之三陽言之,其曰聖人南面而立者,蓋對君而言也。然雖曰聖人,而眾人形體亦猶是耳。在前者名曰廣明,廣明者心也,心位南方,火位主之,陽氣盛明,故曰廣明。前者,上也;廣者,大也;上,南方也。入之形體,以心胷為前為南,以腰腎為後為北,衝脈在後,名曰太衝者,腎脈與衝脈,合而盛大,故曰太衝。骨空論云:衝脈者,起於氣衝。則比所謂太衝者,正此衝脈也。按上古天真論亦稱曰:太衝蓋尊之之辭,非足厥陰肝經之太衝穴也。太衝之地,名曰少陰,少陰者,腎也。少陰之上,名曰太陽,太陽者,膀胱也。太陽經脈之行,其根起於足小指外側之至陰,結於命門。《靈樞》根結篇岐伯曰,太陽根於至陰,結於命門。命門者,目也,即所謂睛明穴也。故太陽名曰陰中之陽,蓋言為足少陰經之陽經也。夫然則足之太陽,與足少陰為表裏也可知矣。上文曰,前曰廣明,是中身而上,名曰廣明,然廣明之下,名曰太陰,太陰者,脾也。太陰之前,名曰陽明,陽明者,胃也。胃脈行腹中任脈之旁,計在三行,而脾脤行在胃脈之旁,計在四行,則太陰之前名曰陽明者可推也。不惟經脈為然,其胃之形體居中,脾居右旁,其前後亦猶是也。陽明經脈之行,其根起於足次指端之厲兌,名曰陰中之陽,蓋言為足太陰經之陽經也。《靈樞》根結篇岐伯曰:陽明起於厲兌,結于顙大。顙大者,鉗耳也。鉗耳者,頭維穴也。夫然則足之陽明,與足太陰相為表裏也可知矣。厥陰者,肝也。厥陰之表名曰少陽,少陽者膽也。少陽經脈之行,其根起於足四指端之竅陰,名曰陰中之少陽,蓋言為足厥陰經之陽經也。《靈樞》根結篇岐伯曰:少陽根於竅陰,結於窻籠,窻籠者,耳中也。耳中者,聽宮也。是故三陽經之離合也,其離有太陽、陽明、少陽之分,然太陽者三陽也,為陽之表,其義曰開。陽明者二陽也,為陽之中,其義曰闔。少陽者,一陽也。為陽之裏,其義曰樞。非樞則無所立,非闔則無所入,非開則無所出,誠離之不能以無合也,此三陽經之所以不得相失也。其脈搏擊於手,脈宜主浮,然勿至太浮,彼此相似方為一體,雖有三陽之分,而不得有三陽之異,其實名之曰一陽也。一陽者,脈之皆為陽也,所謂三陽之離合者如此。

張志聰曰:離則為三陰三陽,合則為一陰一陽。南面者人君聽治之位,故曰聖人,然人皆面南而背北,左東而右西,以聖人而推及於萬民也。南面為陽,故曰廣明。背北為陰,故曰太衝。太衝乃陰血之原,位處下焦,上循背裏,是以三陰以太衝為主。太衝所起之地,為足少陰之處,少陰與太陽合,陽出於陰,故在陰之上。太陽經脈之根,起於至陰。《靈樞》根結篇曰:太陽結於命門,命門者目也,陽明結於顙大,顙大者鉗耳也;少陽結於窻籠,窻籠者耳中也。太陰結於太倉,少陰結於廉泉,厥陰結於玉英。身半以上,天氣主之;身半以下,地氣主之。陽出於陰,從下而上,故中身而上名曰廣明。先以前面為陽,此復以中身而上為陽。太陰主中土,而為陰中之至陰,故位居廣明之下。太陽與陽明合,並主中土,故位居太陰之前。厲兌乃足陽明經脈之所起,太陽之氣在上,故曰少陰之上。兩陽合明曰陽明,在二陽之間而居中土,故曰太陰之前。厥陰處陰之極,陰極於裏,則生表出之陽,故曰厥陰之表。蓋以前為陽,上為陽,表為陽也。曰上、曰前、曰表者,言三陽之氣也。曰至陰、厲兌、竅陰者,言三陽之經脈也。手足十二經脈,主三陰三陽之氣,在經脈則分為三陰三陽,在氣相搏,命曰一陰一陽耳。竅陰乃少陽,主初生之氣,故名陰中之少陽。三陽之氣,皆出於陰,故曰陰中之陽,而止論足之三經也。陰陽之氣,分而為三陰三陽,故有開闔樞也。太陽者,巨陽也,為盛陽之氣,故主開;陽明合於二陽之間,故主闔;少陽乃初出之氣,故主樞。開闔者,如戶之扉,樞者,扉之轉柱也,舍樞不能開闔,舍開闔不能轉樞。是以三經者不得相失也。開主外出,闔主內入,樞主外內之間,若搏於中而勿浮,則合而為一陽矣。

帝曰:願聞三陰。岐伯曰:外者為陽,內者為陰。然則中為陰,其衝在下,名曰太陰。太陰根起於隱白,名曰陰中之陰。太陰之後名曰少陰,少陰根起於涌泉,名曰陰中之少陰。少陰之前名曰厥陰,厥陰根起於大敦,陰之絕陽,名曰陰之絕陰。是故三陰之離合也,太陰為開,厥陰為闔,少陰為樞。三經者不得相失也,搏而勿沉,名曰一陰。

王冰曰:外者為陽,內者為陰,言三陽為外運之離合,三陰為內用之離合也。衝脈在脾之下,故言其衝在下。《靈樞經》曰:衝服者,與足少陰之絡,皆起於腎下,上行者過於胞中。由此衝脈之上,太陰位也。隱白,穴名,在足大指端,以太陰居陰,故曰陰中之陰。少陰者,臟位及經脈之次也。太陰,脾也。少陰,腎也。脾臟之下,近後則腎之位也。又曰:足太陰之脈,起於大指之端,循指內側及上內踝前廉上腨,內循骨■行骨後,足少陰之脈,起於小指之下,斜趨足心,出於然骨之下,循內踝之後以上腨內。由此則太陰之下,名少陰也。涌泉,穴名,在足心下,踡指宛宛中。厥陰,亦臟位及經脈之次也。少陰,腎也。厥陰,肝也。腎臟之前,上則肝之位也。又曰:足少陰脈循內踝之後,上腨內廉,足厥陰脈,循足跗上廉,去內踝一寸,上踝八寸,交出太陰之後上膕內。由此故少陰之前,名厥陰也。大敦,穴名,在足大指之端,三毛之中也。兩陰相合,故曰陰之絕陽。厥,盡也,陰氣至此而盡,故名曰陰之絕陰。開闔樞者,亦氣之不等也。林億曰:開折則倉廩無所輸,隔洞者取之太陰。闔折則氣(施去方改弓)而善悲,悲者取之厥陰。樞折則脈有所結而不通,不通者取之少陰。沉,言殊見也,陽浮亦然。若經氣應至無沉浮之異,則悉可謂一陰之氣,非復有三陰差降之殊用也。

馬蒔曰:此言足三陰經有離合之數也。言在外者為陽經,則在內者為陰經。然則人身之中半當為陰經,其衝脈則在下,而居衝脈之上者脾也,脾者名曰太陰。太陰經脈之行,其根起於足大指內側之隱白,結於太倉,名曰陰中之陰,蓋言為陰經中之太陰也。夫然,則太陰為足陽明之陰經也可知矣。脾之下為腎,故太陰之後名曰少陰,少陰者腎也。少陰經脈之行,其根起於足之涌泉,結於廉泉,名曰陰中之少陰,蓋言為陰經中之少陰也。夫然,則少陰為足太陽之陰經也可知矣。腎之前,近上則為肝,故少陰之前名曰厥陰,厥陰者肝也。厥陰經脈之行,其根起於足大指端之大敦穴,結於玉英,玉英即任脈經玉堂穴,乃陰經中之絕陽。絕陽者純陰也,名曰陰之絕陰。絕陰者,盡陰也,所謂厥者盡也。夫然,則厥陰為少陽少陰經也可知矣,是故三陰經之離合也,其離者有太陰、少陰、厥陰之分。然太陰者三陰也,為陰之外,其義為開,厥陰者一陰也,為陰之盡,其義為闔;少陰者二陰也,為陰之中,其義為樞。非樞則無所主,非闔則無所入,非開則無所出,誠離之不能以無合也,此三陰經之所以不得相失也。其脈搏擊於手,脈宜主沉,然勿至太沉,彼此相似,方為一體,雖有三陰之分,而不得有三陰之異,其實名之曰一陰也。一陰者,脈之皆為陰也,所謂三陰之離合者如此。

張志聰曰:陽氣出而主外,陰氣升而主內,陰陽二氣,皆出于下,陰氣出而在內,是以中為陰,其所出之太衝在下,而衝之上名曰太陰。衝脈為十二經脈之原,故三陰三陽,皆以太衝為主。太陰根起於隱白,故為陰中之至陰。中為陰,故曰後,曰前,言陰氣出於下,而並處於裏之中也。少陰乃一陰初生之氣,故為陰中之少陰。少陰主水,厥陰主水生之木,故在少陰之前。大敦,足厥陰肝經所出之井穴,陰在下,故論足之三陰也。十一月一陽初生,厥陰主十月,為陽之盡,故曰陰之絕陽。兩陰交盡名曰厥陰,故為陰之絕陰。太陰者,三陰也,為陰之盛,故主開。厥陰為兩陰之交盡,故主闔。少陰為一陰之初生,故主樞。陰氣從下而出在內之中搏,聚而勿沉,命為一陰也。陽氣主浮,故曰勿浮;陰氣主沉,故曰勿沉。蓋三陽之氣,開闔於形身之外內;三陰之氣,開闔於內之前後。故曰陽在外,陰之使也;陰在內,陽之守也。

陰陽(雩重)(雩重),積傳為一周,氣裏形表而為相成也。(雩重)作衝。

王冰曰:(雩重)(雩重),言氣之往來也。積,謂積脈之動也。傳,謂陰陽之氣流傳也。夫脈氣往來,動而不止,積其所動,氣血循環,應水下二刻而一周於身,故曰積傳為一周也。然榮衛之氣,因息游布,周流形表,拒捍虛邪,中外主司,互相成立,故言氣裏形表而為相成也。

馬蒔曰:此承上文而言陰陽雖有離合,然必(雩重)(雩重)往來,始自手太陰肺,行手陽明大腸,足陽明胃,足太陰脾,手太陽小腸,手少陰心,足太陽膀胱,足少陰腎,手厥陰心包絡,手少陽三焦,足少陽膽,足厥陰肝。積傳至於水下二刻為一周身,水下百刻為五十周於身,其脈氣則行於裏,其形體則表於外,而陰陽離合之際,實有相成之妙,尚何人之陰陽,有不合於天地之陰陽哉?

張志聰曰:陰氣積於內,陽氣傳於外,日出而陽氣始生,日中而陽氣隆,日晡而陽氣衰,日入而陽氣內歸於陰,一晝夜而為之一周。陰氣開闔於裏,陽氣出入於形表,而為陰陽離合之相成也。

●陰陽別論篇第七

馬蒔曰:此言陰經陽經及陰脈陽脈,皆當知所分別,故名篇。

黃帝問曰:人有四經十二從,何謂?岐伯對曰:四經應四時,十二從應十二月,十二月應十二脈。

王冰曰:經謂經脈,從謂順從,春脈弦,夏脈洪,秋脈,冬脈沉,謂四時之經脈也。從謂天氣順行十二辰之分,故應十二月也。十二月謂春建寅卯辰,夏建巳午未,秋建申酉戌,冬建女子丑之月也。十二脈謂手三陰三陽,足三陰三陽之脈也,以氣數相應,故參合之。

馬蒔曰:此即前篇人有陰陽合於天地之陰陽之意也。四經者,肝心肺腎為四經,而不言脾者,寄旺於四經之中也。十二從者,手有三陰三陽,足有三陰三陽,而十二經脈之行,相順而不悖也。伯言四經應春夏秋冬之四時,十二從應十二月,蓋以十二月正應十二脈也。應十二月者,春建寅卯辰,夏建巳午未,秋建申酉戌,冬建亥子丑。應十二脈者,春應肝膽,夏應心與小腸,秋應肺與大腸,冬應腎與膀胱,而辰戌丑未之月,則合四經而兼之脾與胃也。

張志聰曰:四經者,春脈鉤,夏脈弦,秋脈毛,冬脈石,四時之經脈,以應四時之氣也。十二從者,手足三陰三陽之氣,從手太陰順行至足厥陰也。應十二月者,手太陰應正月寅,手陽明應二月卯,足陽明應三月辰,足太陰應四月巳,手少陰應五月午,手太陽應六月未,足膀胱應七月申,足少陰應八月酉,手厥陰應九月戌,手少陽應十月亥,足少陽應十一月子,足厥陰應十二月丑。十二脈者,六腑六臟之經脈也,三陰三陽之氣,以應歲之十二月,十二月復應有形之十二脈也。此篇論分別陰陽以知死生,故曰陰陽別論。

脈有陰陽,知陽者知陰,知陰者知陽。凡陽有五,五五二十五陽。所謂陰者真臟也,見則為敗,敗必死也。所謂陽者,胃脘之陽也。別於陽者,知病處也;別於陰者,知死生之期。三陽在頭,三陰在手,所謂一也。別於陽者,知病忌時,別於陰者,知死生之期。謹熟陰陽,無與眾謀。

王冰曰:五陽謂五臟之陽氣也。五臟應時,各形一脈,一脈之內,包總五臟之陽,五五相乘,故二十五陽也。五臟為陰,故曰,陰者真臟也。見者,謂肝脈至中外急,如循刀刃責責然,如按琴瑟弦;心脈至堅而搏,如循薏苡子累累然;肺脈至大而虛,如以毛羽中人膚;腎脈至搏而絕,如以指彈石辟辟然;脾脈至弱,而乍數乍疏。夫如是脈見者皆為臟敗神去,故必死也。胃脘之陽,謂人迎之氣也,察其氣脈動靜大小,與脈口應否也。胃為水穀之海,故候其氣而知病處。人迎在結喉兩旁,脈動應手,其脈之動常左小而右大,左小常以候臟,右大常以候腑。夫陽者衛外而為固,然外邪所中,別於陽則知病處。陰者藏神而內守,若考真正成敗,別於陰則知病者死生之期。頭為人迎,手為氣口,兩者相應,俱往俱來,若引繩小大齊等者,名曰平人,此所謂一也。氣口在手魚際之後一寸,人迎在結喉兩旁一寸五分,皆可以候臟腑之氣,誠能識氣定期,故知病忌,審明成敗,故知死生之期。謹量氣候,精熟陰陽,病忌之准可知,生死之疑自决,正行無惑,何用眾謀議也。

馬蒔曰:此言合。經分陰陽,乃診脈者,當別其陰陽也。言脈分陰陽諸經,知陽經者當知陰經,知陰經者當知陽經,正以陰陽離合相為表裏也。如《靈樞》經脈篇診肺脈之盛者,則寸口大三倍於人迎,診大腸之盛者,則人迎大三倍於寸口;診肺脈之虛者,則寸口反小於人迎;診大腸之虛者,則人迎反小於寸口之類。凡陽經有五,正以一腑之中,包藏五腑之脈,故五五有二十五陽。由此推之,則一臟之中,包藏五臟之脈,亦五五有二十五陰。所謂陰經者,五臟之真脈也。真臟來現,其臟已敗,敗者必至於死也。所謂陽經者,乃胃脘之陽也。蓋胃為五臟六腑之大主,雖有五五二十五陽之異,而實不外乎胃脈之見耳,必吉者為有胃氣,而凶則無胃氣也。人惟分別陽經,有病者,則知其生病之處,分別陰經,有病者,則知其生死之期,即陰陽應象論所謂其次治六腑者,未必至死,而其次治五臟者,誠半死半生也。故生死之期可決耳。然知之似有不同。陰陽本無二致,即如手之三陽,自足走頭,手之三陰,自胷走手,表裏無間,一而已矣。故能分別陽經者,不但知病之處,抑亦知病所忌之時。分別陰經者,真可以知生死之期。謹熟此分別陰陽之法,無與眾人謀之,而為其所惑也。此節陰陽,言陰經陽經。

張志聰曰:十二經脈,乃臟腑陰陽配合,故知陽者可以知陰,知陰者可以知陽,能知陰陽,可別死生。夫胃脘之陽,資養五臟,五臟相生而各有五,是以五五二十五陽也。此以胃氣臟真,而分別其陰陽也。五臟為陰,臟者藏也,神藏而不外見者也,如無陽和之胃氣,而真臟之脈見,見則臟氣為敗,敗必死也。所謂二十五陽者,乃胃脘所生之陽氣也。胃脘者中焦之分,主化水穀之精氣,以資養五臟者也。夫四時之脈,春弦、夏洪,秋浮、冬沉,長夏和緩。五臟之脈,肝弦、心洪、脾緩、肺濇、腎沉。如春時之肝脈微弦而長,心脈微弦而洪,脾脈微弦而緩,肺脈微弦而濇,腎脈微弦而沉。夏時之肝脈微洪而弦,心脈微洪而大,脾脈微洪而緩,肺脈微洪而濇,腎脈微洪而沉。四時五臟,皆得微和之胃氣,故為二十五陽也。能別陽和之胃氣,則一有不和。便可知病處。能別真臟之陰脈,則知肝脈至者期十八日死,心脈至者九日死也。此論真臟為陰,胃氣為陽,與上下文論經脈之陰陽不同也。三陽在頭,三陰在手,此復論十二經脈之陰陽也。手足三陽之脈,手走頭而頭走足,故曰三陽在頭,手足三陰之脈,足走腹而腹走手,故曰三陰在手也。十二經脈,雖有手足陰陽之分,然皆一以貫通,手太陰肺脈交于手陽明大腸,大腸交足陽明胃,胃交足太陰脾,脾交手少陰心,心交手太陽小腸,小腸交足太陽膀胱,膀胱交足少陰腎,腎交手厥陰心包絡,包絡交手少陽三焦,三焦交足少陽膽,膽交足厥陰肝,肝復交于手太陰肺,故所謂一也。能別於陽之脈證者,知一陽二陽三陽之發病,及陽結之為病也。至於三陽搏鼓,三日死;二陽俱搏,十日死。別於陽者,知所病之證及死忌時也。別於陰之脈者,知一陰二陰三陰之發病,及肝之心,心之肺,以至於陰搏之死證,此論別手足三陰三陽之脈證也。所謂陰陽者,胃脘之陽,真臟之陰,手足之三陽,手足之三陰也。言審別陰陽之脈,謹熟之於心,應之於手,無與眾相謀論也。此總結上文之意。

所謂陰陽者:去者為陰,至者為陽;靜者為陰,動者為陽;遲者為陰,數者為陽。數,音朔。

王冰曰:凡此言脈動之中也。

馬蒔曰:此言脈體分陰陽,亦診脈者所當知也。凡脈有去來,故即去至而陰陽分;脈有動靜,故即動靜而陰陽分;脈有遲速,故即遲速而陰陽分。其法有如此者。以此而別陰經陽經之病,則臟腑表裏,眾不能惑,凡病處忌時死生之期昭然矣。此節陰陽,言陰脈陽脈也。

張志聰曰:此審別十二經脤之陰陽也。夫藏為陰,腑為陽,手足之陰陽,乃六臟六腑之經脈,故當以脈之來去動靜遲數而分別其陰陽。

凡持真脈之臟脈者,肝至懸絕急,十八日死;心至懸絕,九日死;肺至懸絕,十二日死;腎至懸絕,七日死;脾至懸絕,四日死。

王冰曰:真脈之臟脈者,謂真臟之脈也。十八日,金木成數之餘也。九日者,水火生成數之餘也。十二日者,金火生成數之餘也。七日者,水土生數之餘也。四日者,木生數之餘也。故平人氣象論曰:肺見庚辛死,心見壬癸死,肝見丙丁死,腎見戊己死,脾見甲乙死者以此。如是者皆至所期,不勝而死也。何者?以不勝剋賊之氣也。

馬蒔曰:上文言陰者真臟也,見則為敗,敗必死矣,又言別於陰者,知死生之期,此遂以五臟真脈見者,而決其死期也。平人氣象論曰:肝見庚辛死,心見壬癸死,肺見丙丁死,腎見戊己死,脾見甲乙死,蓋以五行之相剋,為期至所不勝而死也。今凡真臟脈來見者,肝脈至於懸絕,肝屬木,自甲乙日而數之,至庚辛日為一八,又至庚辛日為十,共十八日當死。心脈至於懸絕,心屬火,自丙丁日而數之,至壬癸日為八,今曰九日者,亦八日之盡,交九日也,當死。肺脈至於懸絕,肺屬金,自庚辛日而數之,至八日為丙丁,又至丙丁日為十八日,當死。今曰十二日者,自庚辛而數之,乃庚辛見庚辛也。腎脈至於懸絕,腎屬水,自壬癸日而數之,至戊己日為七日,當死。脾脈至於懸絕,脾屬土,自戊己日而數之,至甲乙為八日,今曰四日,除戊己日至甲日也,當死。

張志聰曰:此審別真臟胃脘之陰陽也。懸絕者,真臟孤懸將絕,無胃氣之陽和也。急者,肝死脈來急益,勁如張弓弦也。六節臟象論曰:天以六六為節,地以九九制會,計人亦有三百六十五節,以為天地久矣。此氣之數也。木生於地,故死於九九之敷,肺主天氣,絕於六六之期,水火本於先天,故死於生成之數,脾土寄於四季,故絕於四日之周,五臟死期,總合大衍之數。按王氏皆以天地生成之數論之,馬氏論天干之五行相剋,其間多有不合。夫臟腑具五行之氣,各有陰陽剛柔不同,不必執一而論。是以以下,陰陽相搏,亦止少陰太陽死於天地生成之數,餘皆不合也。此節論真臟脈見之死期,與後節陰陽相搏之死期,又少有異同也。

曰二陽之病發心脾,有不得隱曲,女子不月。其傳為風消,其傳為息賁者,死不治。賁同奔。

王冰曰:二陽,謂陽明大腸及胃之脈也。隱曲,謂隱蔽委曲之事也。夫腸胃發病,心脾受之,心受之則血不流,脾受之則味不化。血不流,故女子不月,味不化,則男子少精。是以隱蔽委曲之事不能為也。陰陽應象大論曰:精不足者補之以味。由是則味不化而精氣少也。奇病論曰:胞胎者繫於腎。又評熱病論曰:月事不來者胞脈閉。胞脈者屬於心而絡於胞中,今氣上迫肺心,氣不得下通,故月事不來,則其義也。又上古天真論曰:女子二七天癸至,任脈通,太衝脈盛,月事以時下。丈夫二八天癸至。精氣溢瀉。由此則在女子為不月,在男子為少精。不治,言其深久者也。胃病深久,傳入於脾,故為風熱以消削大腸,甚則傳入於肺為喘息而上賁。然腸胃脾肺,兼及於心,三臟二腑,互相剋薄,故死不治。

馬蒔曰:上文言別於陽者知病處也,別於陽者知病忌時,故此下三節乃言陽經之病,而此一節則舉二陽之病言之也。夫二陽者,足陽明胃經也,為倉廩之官,主納水穀,而乃不能納受者,何也?此病由心脾所發耳。正以女子有不得隱曲之事,鬱之於心,故心不能生血,血不能養脾,始焉胃有所受,脾不能運化,而繼則胃漸不能納受矣。故知胃病發於心脾也。由是則水穀衰少,無以化精微之氣,而血脈遂枯,月事不能時下矣。《靈樞》營衛生會篇云:中焦泌糟粕,蒸津液,化其精微,上注於肺脈,化而為血,以奉生身。今血既不化,月事何由而下?由是則血枯氣鬱而熱生,熱極則風生,而肌肉自爾消爍矣,故謂之風消也。由是則火乘肺金,而喘息上賁,痰嗽靡寧矣,此乃肺積之息賁,乃喘息而賁。若是則心主血,肺主氣,脾為五臟之原,胃為六腑之海者,無不受病,而欲生也得乎?故決之曰,死不治也。王注謂腸胃為病,心脾受之,何以知心脾受腸胃之病?又以心血不流,為女子不月;脾味不化,為男子少精。豈女子無關於脾,而男子無關於心乎?況此節專為女子而發,未及論男子少精之義,學者當詳推之。

張志聰曰:此審別三陰三陽之發病也。二陽者,足陽明胃經也。夫人之精血,由胃腑水穀之所資生,脾主為胃行其精液者也。二陽病,則中焦之汁竭,無以奉心神而化赤,則血虛矣。水穀之精,脾無轉輸於五臟,則腎無所藏而精虛矣。男子無精,有不得為隱曲之事,在女子無血,則月事不得以時下矣。此病本於二陽而發於心脾也。精血兩虛,則熱盛而生風,風熱交熾,則津液愈消竭矣。火熱爍金,而傳為喘急息肩者,死不治,蓋胃乃津液之生原,肺乃津液之化原也。按陰陽離合論止論足之三陰三陽,此章亦先論足經,至末章曰三陰俱搏,三陽俱搏,是兼手經而言,故曰俱也。

曰三陽為病,發寒熱,下為癰腫及為痿厥腨(疒肙)。其傳為索澤,其傳為頹疝。腨,音善。(疒肙),音淵。

王冰曰:三陽,謂太陽小腸及膀胱之脈也。小腸之脈起於手,循臂繞肩膊上頭。膀胱之脈,從頭別下背貫臀入膕中循腨。故在上為病則發寒熱,在下為病則為癰腫腨(疒肙),及為痿厥。(疒肙),痠疼也。痿,無力也。厥,足冷,即氣逆也。熱甚則精血枯涸,故皮膚潤澤之氣,皆散盡也。然陽氣下墜陰脈上爭,上爭則寒多,下墜則筋緩,故睾垂縱緩,內作頹疝。

馬蒔曰:此舉三陽之病以言之也。三陽者,足太陽膀胱經也。膀胱之脈,從巔入絡腦,還出別下項,故在上有邪,為病則發寒熱,在下有邪,為病則為癰腫及為痿為厥為腨(疒肙)也。及其傳也,熱甚則精血枯涸,故皮膚潤澤之氣皆散盡矣。又其傳也,陽氣下墜,陰脈上爭,上爭則寒多,下墜則筋緩,故睾垂縱緩,內作頹疝。

張志聰曰:三陽者,太陽之為病也。太陽之氣主表,邪之中人始於皮毛,邪正相搏,發為寒熱之病矣。太陽主開,病則開闔不得,邪氣從之,逆於肉理,乃生癰腫。太陽為諸陽主氣而主筋,筋傷則為痿,氣傷則為厥也。腨,膕股也。此皆太陽筋脈之為病也。太陽之氣主表,而經脈發原於下,是以始病寒熱之在上在表,而漸為癰腫痿厥頹疝之在內在下也。太陽之經氣,生於膀胱,膀胱者,主藏津液,氣化則出,太陽之氣,病熱於表,傳入於裏,則水津枯索而澤竭矣。頹疝,小腹控卵腫痛,所謂膀胱疝也。蓋始病標而及本,始病氣而及經與筋也。

曰一陽發病,少氣,善欬,善泄。其傳為心掣,其傳為膈。

王冰曰:一陽,謂少陽膽及三焦之脈也。膽氣乘胃,故善泄。三焦內病,故少氣。陽上熏肺,故善欬。何也?心火內應也。膈氣乘心,心熱故陽氣內掣。三焦內結,中熱故膈塞不便。

馬蒔曰:此舉一陽之病言之也。一陽者,足少陽膽經也。一陽為陽之初生,今已發病則氣少。少陽本有相火,火盛則乘肺,故善欬。肝木來侮土,故善泄。木盛則火衰,心氣不足,故其傳也,其心必掣,不能自甯。又其傳也,則木盛土衰,如《靈樞》上膈篇所謂食飲入而還出者是也。其病主為膈。

張志聰曰:一陽者,少陽之氣病也。少陽主初生之氣,病則生氣少矣。足少陽相火主氣,氣少則火壯矣。火爍金,故善欬。木火之邪,賊傷中土,故善泄也。飲食入胃,濁氣歸心脾,胃受傷而為泄,故心虛而掣痛矣。《靈樞經》云:脾脈微急為膈中。又曰:飲食不下,膈塞不通,邪在胃脘。此皆少陽之木邪干土,亦始病氣,而後及經與腑也。

二陽一陰發病,主驚駭背痛,善噫善欠,名曰風厥。

王冰曰:一陰謂厥陰心主及肝之脈也。心主之脈,起於胸中,出屬心。經云:膺背肩胛間痛。又在氣為噫,故背痛善噫,心氣不足,則腎氣乘之。肝主驚駭,故驚駭善欠。夫肝氣為風,腎氣陵逆,既風又厥,故名曰風厥。

馬蒔曰:此舉二陽二陰之病以言之也。二陽者,胃也。一陰者,肝也。金匱真言論謂肝經為病發驚駭,《靈樞》經脈篇謂胃病聞木聲則惕然而驚。二經之病,胃自頭以行於足,肝自足走腹,皆無與於背者,而此曰背痛,意者陰病必行於陽也。噫,氣轉也,又曰,飽出息也。脈解篇所謂上走心為噫者,陰盛而上走於陽明,陽明絡屬心,故上走心為噫也。欠,氣相引也。《靈樞》經脈篇言胃脈為病有數欠,又按宣明五氣論《靈樞》九鍼論皆曰,腎為欠,今曰善欠者,胃之病也。若此者,必併四病而兼有之病。名曰風厥,蓋外感於風,肝實主之,胃氣不能升降,而厥乃生耳。

張志聰曰:二陽一陰者,陽明厥陰之為病也。東方肝木,其病發驚駭,足陽明之脈病,聞木音則惕然而驚,背為陽,厥陰主春陽肝木,故引背痛也。邪氣客於胃,厥逆從上下散,復出於胃,故為噫也。欠者,氣引而上也,胃是動病,善伸數欠,此厥陰風木厥逆之為病也。風木為病,干及胃土,故名風厥。

二陰一陽發病,善脹,心滿,善氣。

王冰曰:二陰,謂少陰心腎之脈也。腎膽同逆,三焦不行,氣稸於上,故心滿,下虛上盛,故氣泄出也。

馬蒔曰:此舉二陰一陽之病以言之也。二陰者,腎經也;一陽者,膽經也。膽邪有餘,來侮脾土,故善脹。腎邪有餘,來乘心火,故心滿。膽氣有餘,故善氣。宣明五氣論云膽為怒者是也。

張志聰曰:二陰一陽者,少陰少陽也。少陽之氣,生於腎臟水中,經云腎氣實則脹,三焦病者,腹氣滿,小腹尤堅,此腎氣與生陽並逆,故善脹。心腎之氣,不能相交,故心滿善氣也。善氣者,太息也,心系急則氣道約。故太息以伸出之,此三焦氣也。夫一陽之氣病,故伸引於三焦。

三陽三陰發病,為偏枯痿易,四肢不舉。

王冰曰:三陰不足則發偏枯,三陽有餘則為痿易,易謂變易常用,而痿弱無力也。

馬蒔曰:此舉三陽三陰之病以言之也。三陽者,膀胱經也,三陰者,脾經也,膀胱之脈,自頭背下行於足,而脾脈主於四支,故二經不足,發為偏枯,及為痿易,與四支不舉。痿易者,左右變易為痿也。

張志聰曰:三陽三陰者,太陽太陰之為病也。偏枯者半身不遂,痿易者委棄而不能如常之動作也。太陽為諸陽主氣而主筋,陽氣虛則為偏枯,陽虛而不能養筋則為痿,脾屬四支,故不舉也。此水腑為病而逆乘脾土也。

鼓一陽曰鉤,鼓一陰曰毛,鼓陽勝急曰弦,鼓陽至而絕曰石,陰陽相過曰溜。

王冰曰:何以知陰陽之病脈耶?一陽鼓動,脈見鉤也。何以然?一陽謂三焦,心脈之腑,然一陽鼓動者,則鉤脈當之,鉤脈則心脈也,此言正見者也。一陰,厥陰肝木氣也,毛,肺金脈也,金來鼓木,其脈則毛,金氣內乘,木陽尚勝,急而內見,脈則為弦也。若陽氣至而急脈名曰弦,屬肝,陽氣至而或如斷絕脈,名曰石,屬腎,陰陽之氣相過,無能勝負,則脈如水溜也。

馬蒔曰:此舉五臟之脈體言之也。一陽者微陽也,指下鼓動一陽,而脈即來盛去衰者曰鉤,乃微鉤也,心之脈也。一陰者微陰也,指下鼓動一陰,而脈來輕虛以浮者曰毛,乃微毛也,肺之脈也。鼓動陽脈,而其勢勝急不至於太急者曰弦,乃微弦也,肝之脈也。鼓動陽脈,而陽脈似絕曰石,乃微石也,腎之脈也。陰陽二脈相過,無能勝負,正平和之脈,其名曰溜,如水之緩流也,脾之脈也。此曰陰陽以脈體言,就其浮沉大小之間,以意而得之者也。

張志聰曰:此論四經之脈以應四時也。一陽之氣初升,故其脈如弦之端,直以應春生之氣也。一陰之氣初升,故其脈如毛之輕柔,以應秋陰之氣也。陽氣正盛,故其脈來盛去悠,如鉤之急,以應夏熱之氣也。至者為陽,陽氣伏藏,故脈雖鼓至而斷絕,以應冬藏之氣也。溜,滑也,陰陽相遇,其脈則滑,長夏之時,陽氣微下,陰氣微上,陰陽相過,故脈滑也。此言人有四經以應四時之氣也。

按張註,鉤當作弦,弦當作鉤。

陰爭於內,陽擾於外,魄汗未藏,四逆而起,起則熏肺,使人喘鳴。陰之所生,和本曰和,是故剛與剛,陽氣破散,陰氣乃消亡。淖則剛柔不和,經氣乃絕。

王冰曰:若金鼓不已,陽氣大勝,兩氣相持,內爭外擾,則流汗不止,手足反寒,甚則陽氣內燔,流汗不藏,則熱攻於肺,故起則熏肺,使人喘鳴也。陰謂五神臟也,言五臟之所以能生,而全天真和氣者,以各得自從其和性而安靜爾。苟乖所適,則為他氣序乘,百端之病,由斯而起,奉生之道,可不慎哉!剛謂陽也,言陽氣內蒸,外為流汗,灼而不已,則陽勝,故陽盛則不能久存而日散。陽已破敗,陰不獨存,故陽氣破散,陰氣亦消亡,此乃爭勝招敗矣。血淖者陽常勝,視人之血淖者,宜謹和其氣,常使流通,若不能深思寡欲,使氣序乖違,陽為重陽,內燔臟腑則死,雖欲待生,其能久乎?

馬蒔曰:此言營衛二氣,貴於和不貴於偏勝,而和則陰陽之氣生,偏則陰陽之氣滅,所以經氣從是而絕也。陰氣者營氣也,陰在內,為陽之守。陽氣者衛氣也,陽在外,為陰之使。苟陰氣偏勝而爭於內,或陽氣偏勝而擾於外,則偏勝者為剛而不能柔,肺經內主藏魄,外主皮毛,魄汗外泄,未能閉藏,燥極熱生,熱極寒生,四肢厥逆而起,起則熏肺,肺因氣迫,喘鳴交作,蓋肺為五臟之華蓋,而肺經若此,餘經之病至矣。殊不知陰之所生和則曰和,不和所以為爭為擾而為剛也。是故剛與剛,則陽氣不能勝陰,而從是破散,或陰氣不能勝陽,而從是消亡。所謂剛與剛者,氣血俱淖之謂也。淖則剛柔不和,諸經之氣,以漸而絕矣。此節陰陽言營衛二氣也。

張志聰曰:內為陰,外為陽,臟為陰,腑為陽。承上文而言人之經氣陰陽相貫,外內循環,如陰不得陽氣以和之,則陰爭於內矣,陽不得陰氣以和之,則陽擾於外矣。汗者,血之液也。魄汗,肺之汗也。夫經氣歸於肺,肺朝百脈輸精於皮毛,皮毛汗出而精血仍藏於陰,如魄汗未藏,是奪汗而傷其精血矣。臟真高於肺,主行營衛陰陽,肺臟之陰液外洩,則四臟之陰並逆而起,起則上熏於肺,而使人喘急喉鳴,蓋五藏主藏精者也。精化而為血,血化而為汗,百脈雖朝於肺,而五臟相通,移皆有次,四逆而起,則失其次序旋轉之機矣。此言陰和於陽,而陰液不宜外洩者也。夫外脈為陽,腑脈為陽,然皆本於五臟五行而生,故曰陰之所生也。陰之所生之陽脈,與所本之陰脈相和,而始名曰和。蓋陽予之正,陰為之主,既有所出,當有所入,是故剛與剛則陽散而陰亡矣。此言陽和於陰而後謂之和也。剛與剛,是陽不與陰和矣。陽不歸陰,則陽氣破散,陽氣外散,而孤陰亦內亡矣。淖,和也,陰與陰和而剛柔不和,則陰無所生之陽矣。孤陰不生,則經氣乃絕,經氣已絕,不過三日四日而死也。此言柔與柔而生氣絕也。高士宗曰:陰爭於內,陽擾於外,言陰陽之氣不和,則為陽結陰結之病。若夫剛與剛,是陽傳於陽,陰傳於陰,乃陰陽相絕之死候也。

死陰之屬,不過三日而死,生陽之屬,不過四日而死。所謂生陽死陰者,肝之心謂之生陽,心之肺謂之死陰,肺之腎謂之重陰,腎之脾謂之辟陰,死不治。辟,音闢。

王冰曰:死陰不過三日而死者,火乘金也。生陽不過四日而死者,木乘火也。肝之心母來親子,故曰生陽,匪惟以木生火,亦自陽氣主生爾,陰主刑殺,心之肺火,復乘金,金得火亡,故云死。肺之腎,亦母子也,以俱為陰氣,故曰重陰。土氣辟併。水乃可升,土併水升,故云辟陰。

馬蒔曰:此言臟病相傳者,有生死之分也。本經屬陰,而以剋我者來剋之,謂之死陰,如下文火乘肺金之謂。凡死陰之屬,其病不過三日而死。本經屬陽,而以生我者來生之,謂之生陽,如木來乘火之謂。凡生陽之屬,其病不過四日而死。所謂生陽死陰者,如肝之心謂之生陽,木來生火也。心之肺謂之死陰,火來剋金也。不但是也,腎屬足少陰,肺屬手太陰,以肺乘腎,乃母來乘子,陰以乘陰,謂之重陰,病日深矣。脾屬足太陰,腎屬足少陰,乃乘所不勝,陰以侮陰,謂之辟陰,病日危矣。皆死陰之屬之義也,故謂之曰死不治也。

張志聰曰:五臟相剋而傳謂之死陰,相生而傳謂之生陽。如肝之心,心之脾,脾之肺,肺之腎,皆謂之生陽。如心之肺,肺之肝之類,皆謂之死陰也。以陽臟相生而傳,故不過四日之偶數而死,以陰臟相剋而傳,故不過三日之奇數而死也。夫肝脈傳肺,肺傳大腸,大腸傳胃,胃傳脾,脾傳心,心傳小腸,小腸傳膀胱,膀胱傳腎,腎傳心包絡,包絡傳三焦,三焦傳膽,膽傳肝,一臟一腑,一雌一雄,陰陽相同,循環無端,如肝之心,心之肺,肺之腎,腎之脾,此皆經氣絕而死不治者也。肺之腎,亦生陽之屬,因肺腎為牝臟,以陰傳陰,故名重陰。辟,偏辟也。以水臟而反傳所不勝之脾土,故謂之辟陰。此皆不治之死候也。莫子晉曰:三日者不過天地之生數,四日者不能盡五行之數終。

結陽者,腫四肢。結陰者,便血一升,再結二升,三結三升。陰陽結斜,多陰少陽曰石水,少腹腫。二陽結謂之消,三陽結謂之膈,三陰結謂之水,一陰一陽結謂之喉痹。

王冰曰:結陽者腫四肢,以四肢為諸陽之本,結陰者便血一升,陰主血也。二盛謂之再結,三盛謂之三結。陰陽結斜,所謂失法也。二陽結,謂胃及大腸俱熱結也,腸胃藏熱,則喜消水穀。三陽結,謂小腸膀胱熱結也,小腸結熱則血脈燥,膀胱熱則津液涸,故膈塞而不便瀉。三陰結謂脾肺之脈俱寒結也,脾肺寒結則氣化為水。一陰謂心主之脈,一陽謂三焦之脈也,三焦心主脈並絡喉,氣熱內結,故為喉痹。

馬蒔曰:此歷舉各經之結者,其病有為腫、為便血、為石水、為消、為膈、為水、為喉痹諸證也。結者,氣血不疏暢也,非結脈之結。若是結脈,則下一結二結三結。何以診之?王註以二盛為再結,三盛為三結,則盛脈非可以言結。凡手足陽經為腑,主表,陽經結者,四肢必腫,蓋四肢為諸陽之本也。凡手足陰經為臟,主裏,陰經結者必主便血。蓋營氣屬陰,營氣化血以奉生身,惟陰經既結,則心必瘀稸,而初結則一升,再結則二升,三結則三升,結以漸而加,則血以漸而多矣。陰經陽經為邪所結,陰氣多而陽氣少,即陰盛陽虛也,則陽不能久之陰,而內之所聚者為石水,其少腹則必腫也。石者有形,水者有水與聲,蓋積聚之類也。二陽者,足陽明胃也,胃中熱盛,津液枯涸,水穀即消,謂之曰消。三陽者,手太陽小腸經足太陽膀胱經也,心主血而小腸與心為表裏者,為受盛之官,膀胱為州都之官,津液所藏,今小腸熱結則血脈燥,膀胱熱結則津液涸,故膈塞而不便。至真要大論論少陰之復有膈腸不便者是也。三陰者,手太陰肺經足太陰脾經也,肺為邪結則不能生腎水,而腎水虛弱,泛溢四肢,脾為邪結則不能勝水氣,而水氣汎溢,周身浮腫,故水證從是而作焉。一陰者,手厥陰心包絡之脈也;一陽者,手少陽三焦之脈也。二脈並絡於喉,氣熱內結,故為喉痹。

張志聰曰:此言陰陽之氣不和,自結而為病也。四肢為諸陽之本,氣歸形,氣結故形腫也。此概三陽而言也。陰氣結於內而不得流行,則血亦留聚而下洩矣,一陰結便血一升,二陰並結便血二升,三陰俱結便血三升,此概三陰而言也。辨脈篇曰:脈有陽結陰結者,何以別之?答曰:其脈浮而數,能食不大便者,名曰陽結也。其脈沉而遲,不能食,身體重大,便反鞕,名曰陰結也。蓋欲審別陰陽之氣結者,當以脈之去至動靜,浮沉遲數,以分陰陽以證之。腫四肢,知三陽並結;便血三升,知三陰並結也。以證之消,知結在二陽,當以二陽之法治之,證之膈,知結在三陽,當以三陽之法治之可也。結斜者,偏結於陰陽之間也。夫外為陽,內為陰,胃為陽,腎為陰,此結於形身之內,臟腑之外,胃腎空廓之間而為腫也。石水,腎水也,腎者胃之關,關門不利,故聚水而從其類也。此多偏於腎臟,故為多陰少陽而少腹腫也。二陽,陽明胃氣也,消,消渴也,蓋陽明氣結,則水穀之津液不生,以致消渴而為病也。按《靈樞》以五臟之脈微為消癉,蓋水穀之津液不資,則五臟之精氣俱微弱矣。三陽,太陽也,太陽為諸陽主氣,太陽之氣生於膀胱。從內膈而出於胷脅,從胷脅而達於膚表,陽氣結則膈氣不通內,膈之前當胃脘賁門之處,膈氣逆,則飲食亦膈塞而不下矣。三陰,太陰脾土也,脾為轉運之官,脾氣結則入胃之水液不行而為水逆矣。一陰一陽者,厥陰少陽也。厥陰風木主氣,而得少陽之火化,風火氣結,則金氣受傷,是以喉痛而為痹也。痹者,痛也,閉也。

陰搏陽別,謂之有子。陰陽虛,腸澼,死。陽加於陰謂之汗。陰虛陽搏謂之崩。

王冰曰:陰,謂尺中也。搏,謂搏觸於手也。尺脈搏結,與寸口殊別,陽氣挺然,則為有姙之兆。何者?陰中有別陽也。澼,陰也,然胃氣不留,腸開勿禁,陰中不廩,是真氣竭絕,故死。陽在下,陰在上,陽氣上搏,陰能固之,則蒸而為汗。陰脈不足,陽脈盛搏,則內崩而血流下也。

馬蒔曰:此舉尺寸之脈,而為有子,為腸澼,為有汗,為崩諸證也。陰搏者,尺為陰,其脈搏擊於手也。陽別者,寸為陽,言尺脈搏擊於指,而與寸脈不同也。此則有子之脈,即《脈訣》之所謂尺脈不止真胎婦者是也。陰陽者,尺寸俱虛也,腸澼者,脾氣不化,澼積腸內,氣血日耗,所以至於死也。尺寸俱虛者為死,蓋沉小緩而無神也。陽加於陰者,亦指尺寸而言也,寸主動,尺主靜,尺部而見陽脈,乃陽加於陰,則陰虛火盛,其汗自泄。平人氣象論云:尺濇脈滑,謂之多汗者是也。陰虛陽搏者,亦指尺寸而言也,尺脈既虛,陰血已損,寸脈搏擊,虛火愈熾,謂之曰崩,蓋火逼而血妄行也。此則指女子而言耳。夫婦人血崩之證,其血從胞絡宮而來,血久下行為熟路,則本宮血乏,其十二經之血,皆從茲而滲漏。然胞絡宮則繫於腎,而上通於心,故此證實關於心腎兩經,宜有陰虛陽搏之脈。痿論云:悲哀太甚則胞絡絕,胞絡絕則陽氣內動,發則心下崩,數溲血也。惟李東垣《試効錄》用十二經引經之藥,使血歸於十二經,然後用黑藥以止之。若徒用黑藥,而不先服領血歸經之藥,其病難愈。

張志聰曰:此以下論脈也。陰搏者,尺脈滑利而搏擊應手也。陽別者,與寸口之陽似乎別出而不相貫,此當主有姙。蓋有諸內而是以尺脈滑利如珠也。陰陽指尺寸而言。腸澼,澼積下利也。夫榮衛氣血,皆由水穀之所資生,胃為受納之腑,腸為傳導之官,陰陽兩虛,而又失其所生之本,故無望其生機矣。此言陰陽由腸胃水穀之所生也。汗乃陰液,由陽氣之宣發,而後能充身澤毛,若動數之陽脈加於尺部,是謂之汗。當知汗乃陽氣之加於陰液,而脈亦陽脈之加於陰部也。陰虛陽搏謂之崩,陰虛陽盛則迫血妄行也。

三陰俱搏,二十日夜半死。二陰俱搏,十三日夕時死。一陰俱搏,十日死。三陰俱搏且鼓,三日死。三陰三陽俱搏,心腹滿發盡,不得隱曲,五日死。二陽俱搏,其病溫,死不治,不過十日死。

王冰曰:二十日者,脾肺成數之餘也,搏謂伏鼓異於常候,陰氣盛極,故夜半死。十三日者,心腎之成數也,陰氣未極,故死在夕時。十日者,肝心生成之數也。三日者,陽氣速急也。五日者,兼陰氣也。隱曲謂便瀉。十日者,腸胃之正數也。

馬蒔曰:此舉各經之脈異於常者,而決其死期也。三陰者,手太陰肺經足太陰脾經也。二脈搏擊於手,異於常候,計其死期,當二十日夜半死。二十日者,天五生土,而地以十成之,其成數計十。地四生金,而天以九成之,其成數計九。據二經成數之餘,當死於二十日,而夜半死者,陰病死於陰也。二陰者,手少陰心經足少陰腎經也,二脈搏擊於手,異於常候,計其死期當十三日夕時死。十三日者,地二生火,而天以七成之,其成數計七。天一生水,而地以六成之,其成數計六,七六十三故也。曰夕時者,少陰之時候也。一陰者,手厥陰心包絡經、足厥陰肝經也,二脈搏擊於手,異於常候,計其死期,當十日死。十日者,天三生木而地以八成之,地二生火而天以七成之,肝取生數而心則成數,共十日也。三陽者,手太陽小腸經、足太陽膀胱經也,二脈搏擊於手而鼓,異於常候,計其死期當在三日。三日者,天一生水,地二生火,計三日也。三陰者,手太陰肺經、足太陰脾經;三陽者,手太陽小腸經、足太陽膀胱經。四經之脈,俱搏擊於手,異於常候,心腹(月真)滿,至於發盡而不得隱曲,大小便為之不利也,計其死期,當在五日。五日者,土中央之候,病經多而死期速也。二陽者,手陽明大腸經、足陽明胃經也,二脈搏擊於手,異於常候,其病熱溫,當死不治,不過十日死。十日者,地四生金,天五生土,止九日,而十則九日之餘也。

張志聰曰:三陰者,太陰也。俱搏者,脾肺二部,俱搏擊應手而無陽和之氣也。二者偶之始,十者陰之終,夜半者陰盡而一陽初生之時。太陰者,至陰也,以至陰之氣而絕無生陽,故死於陰極之數也。二陰者,少陰也。懼搏者,心腎二部俱搏擊應手也。少陰主水火陰陽之氣。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十三日者成數之終也。夕時者,日之終也。以水火之陰臟,故死於成數而終於日終也。一陰者,厥陰也。俱搏者,肝與心主二部,俱搏擊應手也。十日者,陰之終也,厥陰者,陰之盡也,以陰盡之氣,而死於陰數之終也。三陽者,太陽也。鼓動也,俱搏且鼓者,手足太陽之脈,俱搏擊而且鼓動,陽極而絕無陰之和也。太陽與少陰為表裏,並主水火之氣,天一生水,地二生火,以水火之陽腑,故死於天地之生數也。蓋天為陽,地為陰,天主生,地主成,故太陽死於生數,而少陰死於成數也。三陰三陽者,五行之氣也,陰陽二氣,俱搏擊而不和,故盡五行之數終而死也。心滿,陽搏於上也,不得隱曲,陰搏於下也,腹居身半之中,陰陽相交者也,腹發盡者,陽盡發於上,陰盡發於下,而無陰陽中見之和也。此言上下陰陽之病,下文言寒熱陰陽之病。二陽者,陽明也。俱搏者,手足陽明俱搏擊也。病溫者,病寒熱也。夫人之陰陽,由陽明水穀之所資生,二陽俱搏,則絕其陰陽所生之原矣。陰不得陽則病寒,陽不得陰則病熱,陰陽俱絕,不治之死證也。九乃陽之終,十乃陰之盡,不過十日者,死於陰陽之交盡也。上節言三陽在頭,三陰在手,所謂一也,陰陽二氣,不能一以貫通,而自相搏擊,其為病死也若此。此言胃脘之陽,以生養陰陽五臟,二陽俱搏,則陰陽並絕,其病死也如此,故未獨表出其病證焉。

董帷園曰:陰結陽結者,論陰陽之氣結,剛與剛者,言腑脈傳腑,臟脈傳臟也。陰搏陽搏者,言十二經脈之陰陽不和也。按張註心腹滿發盡,當作心滿腹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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