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生怕情多累美人”
政明的画, 真是很有些与众不同之处的。

第一印象就是光影徘徊,水气蒸蔚,暗香浮动,色墨交飞,迥然不同于常见的那些中国画的人物画。这里绝无厚此薄彼之意,而只是说,常见的那些人物画,虽然不少画得笔精墨妙,令人叹赏,但离我们习见的传统笔墨、习惯章法比较靠近,讲究的是线条的勿勒,笔法的顿挫,尽管亦是佳山水、好头面,毕竟看熟的多见惯的多,由之审美新鲜感就淡了些。以至于有将画者之名张冠李戴之事发生。政明的人物画却在当今浩如烟海的人物画中跳脱不羁,排闼而出,这得归功于他独特的审美理念以及由此形成的笔墨技巧、布阵章法。

陈政明《卖花女》

据我妄测,政明眼中的世界、心中的人物形象,应该是很阳光的,相当唯美的,否则,他就不会找到或形成一套似乎是明媚阳光在碧波上灿灿闪烁流光溢彩般的用色用墨法。你看《阳光下》、《正月里》、《黄昏》、《马六甲牛车》、《都市丽影》、《逛市场》、《冬日》、《特区姑娘》、《夕阳红》、《丰年》等画幅,不管出场的人物是谁,意在何处,都无一例外地荡漾着、弥散着、泼洒着一种明媚的、温馨的、暖暖的、柔和的光与影,甚至连《滇南月色》、《夜大学生》这样与“夜”有关的篇什,上述感觉也存在着。水与墨的对撞激荡,色与墨的互渗互融,线与面的有机配合,大块泼洒与随机留白的巧妙搭配,正暗合了西画在高光、明暗、块面、边缘处理上的法度。

陈政明《秋意果熟》

《正月里》就是政明这种用色用墨法的典型。此画的创作,看得出作者是谨慎从事的,众多的人物安排有序,形象各异而又刻画精细,姿态各具却又彼此呼应,前景中“聚焦”的老人和背景中的模糊的孩子们拉开了距离,形成一种纵深感。而近景人物被处理得透亮的面部和浓重墨色晕染泼洒连成一体的衣物,以及背景上淡淡画来,线面交融,色墨和畅的孩子,则使整个画面产生一种被清新明丽阳光照耀的印象或感觉,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正月”的气候特征和男女老幼喜洋洋观赏演出、和谐团圆的人文主题。《阳光下》是政明这种画风的又一例子。

陈政明《果熟时节》

如果说此二幅画作是谨细的,那么《冬日》、《马六甲牛车》、《特区姑娘》则与之有明显区别。这是三幅看似随意,但却将政明画风体现得更为明显的作品。这些画面中,人物整个的身形和五官的轮廓,甚至面部的边缘都被政明用他那独特老到的手法轻描淡写而朦胧含蓄,面部和身体上的大幅留白被或浓或淡的湿墨烘托得一片强光灿烂,在这里,传统中要被特意强调出来、独立出来的中国画人物画线条,已被画家着意消解、消融在饱含水分的浓墨淡彩里,使得每一幅画都淹润华滋而又明艳照人。看《马六甲牛车》中女孩朦胧的脸颊、留白的衣服,特别是靠近女孩的牛由浓到淡的身躯,以及牛车上用简洁线条勾出的遮阳,我有那种在正午强烈阳光下看人看物的眩目之感,这种感觉能由中国画的笔墨表现出来,确非易事,是政明高标异帜之画风的一大贡献。

倘若将常见的中国人物画比作舞台芭蕾,那么,说政明的人物画是水中芭蕾诚不为过——那是一种被明净的水和明亮的光所浸润所照亮的画作。

我喜欢政明的画。尤其喜欢政明用这种画风薰染出来的女性。

那是一些置于万千美人阵中也一望即识、与众不同的形象。是政明塑造出来的种种人物形象中最出色的一群。

作为中国画传统科目中源远流长的不朽题材,美人画为历代画家所钟情,在当今整个社会都想为之饱餐秀色的现在更是如此。

陈政明《春夏秋冬》

“在我们这个电影文化的时代,人的形体又成为可见的……可见的美的形象又成为由来已久的生理的和社会的要求的一种表现。”匈牙利著名电影理论家巴拉兹这话说得实在好,所以我在此文中再次引述。绘画与影视的共同之处在于,它们都能使人的形体美成为可见的;而这可见的美的形象则是渊源于久远历史的人的生理的和社会的要求的一种表现。美女的形体代表美的理想,这当然不仅是一个生理上的进化标准,事实上,美女同英雄一样,其形体、形象从一开始就以经过高度美化的形式在文学艺术中出现,作为人们精神和伦理价值的体现物,体现出符合那些崇拜、喜爱她的人的理想和愿望的美。不同之处是,影视展示动态的美,绘画展示静态的美,而女性形象所体现的秀雅温婉之美,正是最适于在视觉艺术特别是绘画中静态地展示而给观者以直接作用于感官的审美愉悦的形式美,“米洛的维纳斯”之所以千百年来始终保持着它的审美效应,正在于它的静态。所以,对政明和其他画家们的美人画,不能简单地视为只是画几个活色生香的美人来迎合时人的喜好,而必须从美女现象的历史文化渊源以及时代审美需求和走向的大背景上来理解,否则就易流于庸俗和浅薄了。不过,同是画美人,却会因画家文化素养的高低、趣味的雅俗和技艺的精粗而千差万别。

陈政明《卖陶罐妇》

就我所看到的画作而言,政明笔下的美人,不像一般画家明码实价地标明是西施、玉环等美女,或是文君、清照等才人,而只是他心目中、他理想中的美人,是能作为他精神和伦理价值体现物的女性。当然,我们不可能知道政明审美理想中能体现其价值观的女性为何样,幸运的是,政明高强的造型手段却将这精神的无形变成了画幅上可视可见的有形:他看重的不是“这一个”西施,也不是“那一个”文君,他可能认为,不需要借重哪个具体的美人之名来负载他的美人理念,他看重的应该是所有美女之成为“美人”而应具备的那些视觉可感的要素与特征,如面容的姣好、娇美、秀雅,体态的婀娜、窈窕、多姿,气质的温婉、雍容、庄静等等,以及由此体现出来、反映出来的美的精神气质。这样。人们从他画中看到的或是如“滇南月色”般幽静的滇南少女,李商隐词意中春风莺燕似的纯洁无邪色艺俱佳的闺秀,“春日”中娇憨如“新莺隐叶”的小妞,李贺词意中 “小白长红越女腮”一样靓丽的姑娘,“赏花图”中回眸无语意堪怜的美女;或是展现女性行为特征的如执扇品莲、横笛倚荷、抱膝品雪、嗅菊娇羞的佳丽。总之,他选取的要么是最适于美人出现的典型场景,要么是与美人品味、气质、风采最适合的动作动态,要么是美人最美的神情、体态。这些作品同样张扬着政明独特的画风,但也许因为美人是主角,政明在处理人物的面部和衣饰时更注意线的简洁、整体的简约,似乎在追求那种“秋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素雅高洁,而背景上花木的大笔渲染与之形成“浑厚”与“秀雅”的对立统一,使画面更见情趣。

陈政明《咏荷》

这里要特别提到《都市丽影》、《特区姑娘》、《丰年》和《月移花影动》诸作。《都市丽影》、《特区姑娘》都是反映当今现实生活的佳作,前者雍容华彩,馨香袭人,一派现代化都市的繁华靓丽,观之有“花重锦官城”之感;后者热情奔放,色墨泼辣老到,充满活力,味之有“青春作伴”之概。这是现代美人画——是用现代的中国画笔墨表现画家现代审美理念中的现代美女的成功之作。表现现代生活的《丰年》与表现古代美人的《月移花影动》则在艺术语言上大大拉开了距离。《丰年》人物众多,配景复杂,前后重叠,制作起来煞费功夫,一个处理不妥就可能全盘皆输,但政明画来却要言不繁,各种要素和诸多关系处置得十分得体,看上去一气呵成,浑然一体。尤其是左前方那位戏装女子,从面部塑形到整个体态勾描,都浑若天成,应是政明笔下美人中最出色的一个。《月移花影动》则删繁就简,只有一个人物,而且是用最简洁的几根线条和和大笔湿墨勾染而成,背景是充塞画面的淋漓水墨造成的夜色中的光与影的浮动变幻,将“月移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的迷离诗境无穷韵味状写得淋漓酣畅。从这两幅中可以看出政明根据不同题材驾驭艺术语言游刃有余的功夫。

陈政明《贵妃醉酒》

虽然政明倾情于古今美人,其美人画蜚声当今画坛,但他决没有让自己的目光和脚步止于女儿国。在绘画的取材立意上,政明是一位视野开阔、不拘一格的画家。他画美女,也画英雄;画古代人物,也画当代生活;画人物,也画花鸟山水。《憩》、《草原情》、《逛市场》、《归途》、《甘南草原》、《牧歌》、《归渔》等画作,实实在在证明着他对当代火热社会生活的关注程度和观察深度。也可看出他是如何将传统的中国画笔墨技巧推陈出新与时俱进为现实服务的。而当政明的目光从脚下的现实热土投向虚空时,他就仿佛与历史上的英雄高士视通思接,《黄河之水天上来》中仗剑云游天下的李白衣袂飘动远瞻洪涛破云直泻的侧影,让人领略到了诗仙当年欲澄清天下的雄心壮慨;《高山流水》则将中国古代一段最为历代士人艳羡期盼的“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的感人故事演译成一幅可视可感的山水清音图。其实,画家选取什么历史题材,描绘什么人物,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反映出画家本人的思想情绪,“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此其谓也。政明亦莫能外乎?

陈政明《初春》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两幅人物画中,那滔滔奔泻的洪波,那飞泉溅玉的青山,政明处理得都有自己的特色。至于山水画《旭日东升》、《三河坝落日》更能见出政明的山水画功底,尤其是《三河坝落日》,那意境,那妙手巧得的日晕时波光粼粼的视觉效果,也不一定是所有山水画家都能做到的。更为可贵的是,政明不独山水,他于花鸟画亦有较深的涉猎,且不论他不少人物画上都有花木作为背景、衬景或点缀,独立的花鸟画他也不惮乎其技。我曾在他的寓所看过挂在厅墙上的他与人合作的兰梅横披,他画人物时的一些只属于他自己的技法也应用到此画中,看了眼目一新。印在画册中的《迎春》画是又一例证。

行文到此,我还是想谈一点另外的感想。虽然政明不独于画美人情有独钟,也画了不少村妇,老农、牧女、藏民、渔夫、归侨之类的男女人物,但我在细细品赏之后还是觉得,政明的这种画风、画法似乎还是更宜于图写曼妙婀娜的美人、超逸出尘的雅士,以及知识分子、白领阶层,而于表现粗犷、霸悍、雄强的男性人物却还嫌少了一点什么内在的东西,哪怕是那幅用色用墨都非常到位的钟馗图,感觉上钟馗还是文气了些,儒雅了些,多少有些妩媚之气。当然,在捉鬼驱邪嫉恶如仇的钟进士身上兑入少许妩媚,有时会因矛盾的对立统一而使人物更具情趣,但那种妩媚似应由人物的神态表情气质中体现出来,而非从笔墨造型上表现出来。宝玉不是说“女儿是水做的”吗,政明之法似乎主要就是为了表现这水做的女儿而生发的。这本身已是政明对中国画人物画技法的一个贡献了——人们有理由相信和希望,像政明这样的高手,今后在描绘另一类强人时完全有能力将一种粗励和刚强力贯笔底的。

记得美国油画家理查德在为其人体画集写的序中说过:如果读者问这些油画人体中,为什么女人体居多,那么理由很简单,因为它的作者是男性(大意)。

这哥儿们很坦率,把可以说成一大块文章的道理概括成一句话了。只要是个有品位、有血性的男人,就会懂得尊重女性,欣赏美人。正是从政明的美人画中我感受到了画家的真性情。他的审美理念和这种真性情是一脉相承的。

我和政明相见也晚。在只见其画未见其人时,我曾寻思,能将这一腔真性情在宣纸上泼洒出明光丽影的人,能将女性的华赡娇美如此温情捧出的人,能创造出这种诱人审美艺术符号的人,会是何等人物。等到我前年在“中国画·画中国”南京采风行中见到政明,我就认定,此画风非其人莫属。

陈政明《塔吉克少女》

他从人群中向我走来,他在一群画家中向我走来,没有排场,不动声色,没有高大身材的威压,也没有刻意低姿态似的潜藏什么——十分常见的中等个,但身材匀称,秀骨清相,嘴角眉梢眼底无不漾动着一种与他的画风相近的气息。我恍觉面熟,心生好感。旁人告知这是陈政明。我打招呼,政明也如故人般握手。在两手相握的刹那间,我曾诧异为何与政明的初次见面会这样坦然无隔。也许是一种缘?以后在美术界的活动和会议上我们又数次见面,每次话虽不多,但似无敷衍之语。我坦率地告诉他,我喜欢他的画。因为我也颇唯美。我不排斥审美意义上的审丑,但更喜欢直观的美甚至唯美。因为除非练就到处发现美的火眼金睛,一般凡夫俗子还是对直接作用于感官的审美形式更易产生审美愉悦的直觉。有几次我看见他参与画家合作创作的人物大画,画的也多是古典美人,虽为即兴挥毫,然人物挥之即出,尺度谨严,依然是“水做的女儿”,风姿曼妙,款款多情。历史上的小范老子胸中有甲兵百万,我想,政明胸中亦有美人如许吧?将甲兵囤胸,得养浩然奇气,将美人留心,则须万斛深情。“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政明不善饮,但他用他的画笔使这么多绝色美人儿流布人间,会不会因自己的一往情深使蛾眉生妒而有所负累呢?

陈政明《傣家女》

我原先以为政明与当今画坛上一些与他同年龄段的大腕同属绘画专业研究生毕业。后来才知他并非美术科班出身,这就有点奇了。非科班而画得不错的画家大有人在,但画得如政明这般高明者而非科班,则着实难得。不错,政明十几岁起即潜心绘事,数十年来未尝懈怠,且又壮游半个中国,更以艺术家身份多次到域外观光揽胜,其功夫的扎实、眼界的宽阔、思维的活跃自是大大得益于此。但我总觉得,冥冥之中造物似乎还是将一股不轻易示人的悟性和灵气悄悄灌入了政明的灵台,不然,他这人,他这画,怎么就是有些与众不同呢!有政明这人这画在,以“不是科班出身”为由无端排斥、矮化他人的做法也该烟消火灭了吧?

有论者曾指出政明的为人作画风格与其潮汕文化的背景有关,我想这是自然的,愈是出色的人物愈是离不开文化大背景,愈是会从中汲取更多的营养,就像丹纳所说,只有一大片森林,才能生发出众多秀挺的乔木,而出色人物就正是乔木顶端秀发夭矫的那些枝桠。我到汕头,政明开车拉我们到海边,其时已是薄暮时分,虽不能极目远眺,但沉沉的大海更显其深邃,隐隐涛声传递阵阵天籁之音,使我蓦地想起了纳维斯的诞生……此时此景,政明是否亦心有同感呢?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画家陈政明《妙趣横生的水墨人物》
墨彩光影 -- 陈政明水墨人物画
拥抱时代 大承大成 贺成人物画
墨魂荡韩国-王志华艺术-中国首家水墨人物首尔个展
荐读|“水法”在水墨人物画中的发展探究
画家魏杰---在自由的生命状态中坚持写意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