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元酸梅汤。
蜀绣双面异形异色绣是康宁的独门绝活,这是她正在进行双面异形异色绣。
重庆文化艺术职业学院的学生们正在练习“重庆秀山花灯”舞蹈。
“这么多年了,还是小时候的那个味道!”喧闹的较场口石灰市30度街吧,73岁的“老重庆”李劲松边说边擦去鼻尖冒出的汗珠,将碗里的正东担担面挑上筷尖,“嘘”的一下吸进嘴里。
这碗看似普通的面食,却已经有着78年的历史,日前与德元酸梅汤、九园包子等110个项目成功晋级为重庆市第四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至此,重庆市已有“非遗”17个门类4110项,其中,国家级“非遗”39个,市级“非遗”388个。
这些不断增加的数字,让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副主任谭小兵欣喜万分,又倍感压力。“巴蜀先民依附这片土地,以吃、穿、住、行为基础,创造出美食、山歌、蜀绣……当这些浸透着智慧与灵感的珍贵遗产‘传’到我们手上,‘承’便是我们最艰巨的任务。”
面对这项艰巨的任务,重庆做得如何?“非遗”的传承又有哪些方式和困难?近日,记者在走访企业、校园和民间人士时发现,他们已在各自的领域展开不同的探索。
1 “老字号”的产业化道路
传承人是公司骨干,要签订保密协议
“说起德元酸梅汤,重庆年轻人可能已经有些陌生,但它却是几代‘老重庆’的记忆。我常听师傅说,许多重庆老饕都曾对它望眼欲穿。”德元酸梅汤第五代传人田其琦将一瓢酸梅汤舀进碗里,眼神中有几分得意。
即便如此自信,田其琦还是没有想到,他所熟悉的德元酸梅汤、九园包子、正东担担面等“老字号”有朝一日能成为市级“非遗”中的一员。“这三项美食都诞生于上世纪30年代,在上世纪50年代,由私人经营转为国有制经营。随着旧城改造加速,发展到上世纪90年代之后,其经营场地经过多次拆迁,传承人也逐渐流失,并一度淡出人们的视线。”
如何留住舌尖上的重庆?2007年,重庆渝中商业发展有限公司成立（以下简称:渝商发）,开始对重庆老字号进行企业化探索。换上新装的老字号们纷纷回归,小洞天、丘二馆、吴抄手等28个老字号“重出江湖”。
“走产业化道路,每一项技艺的传承都必须与公司制度紧密结合。”渝商发副总经理康长荣说,传承每一项“非遗”美食,公司通常会从内部挑选四至五位骨干员工进行制作技艺的学习,再从企业忠诚度、个人品德、技艺的掌握、领导力等多方面考量,最终选出唯一的代表性传承人。
然而在公司里,传承人就不象民间学艺那样“随性”——正东担担面第五代传承人丁良勇向记者透露,在公司定期举办的传承人培训中,每个人都要签订保密协议。传承人要想半途而废或另起炉灶几乎“没门”。“备选传承人往往接受的也是一部分技艺,一旦离开企业就会取消其传承资格。”
在公司里,传承方式也不再是口传心授,而是形成了规范化的文字。这些流传了70多年的民间技艺甚至被做成了PPT在培训会上进行分析,当然,与之同时呈现的,还有每周的营销数据。
此外,将传统技艺与现代时尚元素相结合也成为“老字号”的创新途径。为此,渝商发在传承“九园包子”原味的基础上,打造出既怀旧又时尚的“九园蒸味馆”,把传统包子带进中餐席间,配合蒸菜,堂食外卖兼顾。
据了解,渝商发今年还将在重庆綦江开工兴建500亩的研发中心——中央厨房。届时,老字号还将完成标准化配备,并进行量化生产。比如正东担担面,从辣椒、花椒的选料制作,到面条筋道的标准程度,都会变成一条标准化的工作生产线。而德园酸梅汤也有望实现瓶装和厅装,打造成加多宝那样的知名品牌。
“产业化运作就是对‘非遗’项目的生产性保护,这样的企业重庆至少有近20家。”谭小兵介绍,如重庆涪陵区的辣妹子集团有限公司、重庆合川区的同德福桃片有限公司等都已被列入重庆市“非遗”生产性保护示范基地,“这种活态、规范的传承模式更有利于‘非遗’长期、稳定的发展。”
2 传承人开设工作室
展示少平台 表演无场地
在企业对“非遗”进行产业化包装的同时,一些民间“非遗”传承人也以开设工作室的方式,作为市场的敲门砖。由蜀绣传承人康宁经营的“渝康宁蜀绣艺术研究院”就是其中一例。
记者在位于重庆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中心一楼的“渝康宁蜀绣艺术研究院”看到,这里虽然叫作“研究院”,但规模更像康宁的私人工作室。不足100平米的有限空间内,密密匝匝地陈列着十多套蜀绣作品,旁边几张桌子“挤”着正在作业的师徒。价值100万元的“镇院之宝”——双面绣《耽·啸》,也因空间局促,而被锁在柜子里。
在营销模式上,比起现代企业,渝康宁蜀绣研究院更像传统的手工作坊。“我们不打广告,不摆摊。每年就参加3至4次展会。”康宁介绍,蜀绣的客户以收藏为主,绝大多数都是慕名而来。
然而,没有环环相扣的产业链,仅仅靠“散客”支撑,康宁的收入并不稳定。“目前,研究院一年可以销售10多幅作品,总价约20万元到30万元。其中的一部分收入,还要给学生们提供一些生活补贴。”康宁认为,作为一种流传千年的民间技艺,蜀绣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首先需要解决的就是展示空间。
“位于苏州的中国刺绣艺术馆,就集合了镇湖及周边乡镇雄厚的刺绣产业优势,不仅有展示厅、绣史馆还有演示厅,在发展产业的同时,游客源源不断,而在重庆,作为四大名绣的蜀绣还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展示空间。”康宁说。
与康宁一样,国家级“非遗”川江号子的传承人曹光裕也有一家自己的“工作室”——川江号子传习所。
“正月里来就把龙灯耍……嘿!嗬!”3月2日,当记者走进位于重庆江北某小区内的川江号子传习所时,曹光裕正挥手流汗,与5个牵起缆绳的学徒吼起一曲《懒大桡号子》。这个设在客厅的“舞台”充满现场感——墙面背景是三峡夔门,两边装饰着两块高大的三峡石,石头下面堆放着船工用的缆绳,站上去仿佛置身于浩荡的江水之间。
这5名学生算得上曹光裕目前相对固定的学徒,其中,年纪最大的60岁,最小的27岁。2013年,为了让学生们有相对固定的排练场所,曹光裕买下一套60平米的小区房,作为川江号子研习所。
“买房子加装修一共花了72万元,都是自己出的。”曹光裕感叹,本以为有了自己的地盘,就能推进川江号子的传承常态化发展,谁知“有了练习基地却没有固定的表演场所”。
曹光裕介绍,他和学生们平均每年演出近30场,重庆主城的“两江游”游船、企业办的大型会议、全国性论坛、各个区县的地方演出等都有他们的身影。“现在,我们的表演都是东一头西一头的。如果没有邀请就无法展示,而没有展示,就无法传承。”曹光裕说,他一直渴望能为川江号子的演出找到一个固定的舞台,“这样即便没有演出邀请,我与徒弟们也能定时定点为大家吼上两首号子。”
康宁与曹光裕并非特例。谭小兵介绍,全市目前有400多位市级以上的“非遗”传承人,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教授着徒弟。“有的将工作室设在家里,有的在外面租房子,有的直接在自己的木雕厂内,有的在当地的文化馆。”
3 非遗进校园
培养非遗“潜力股”
相对于民间传承者的“工作室”,非遗进校园则是以“全面撒网”的方式集结了不少潜在传人。
据了解,目前,重庆市有27个分布于各个区县的“非遗”传承教育基地。它们都由学校组成,学习内容包括重庆铜梁龙舞、重庆荣昌陶器、重庆梁平竹帘等。去年,重庆文化艺术职业学院开全国之先河,首创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系,招收了音乐、美术、舞蹈三个专业方向的150余名学生,一时成为业内的谈资。
近日,该校首批“非遗”系的学生们迎来了第二学期的开学。
记者在其舞蹈课堂上看到,一手红绸扇、一手绿绢布,学生们脸上挂着恬然的微笑。脚形不绷不勾,手随脚步自然摆动——她们正在舞蹈老师的口令下练习国家级“非遗”重庆秀山花灯。
重庆文化艺术职业学院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系系主任刘征宇介绍,由于“非遗”传承人表达能力不理想,“非遗”专业成立后,学校把传承人的思想、技能进行消化,制定成专业的教学方案,“学生们不仅要学习非物质文化遗产概论、民族民俗学概论等系统课程,还将体验清音、蜀绣、木板年画等非遗的魅力,此外,‘非遗’数字制作等内容,也在他们的学习范围内。”
刘征宇坦承,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系作为一个“吃螃蟹”的专业,不少学生初来乍到时,心中都没有底。为此,他特意在开学仪式上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其中提到,目前重庆市有4000多个“非遗”工作岗位的空缺,包括市文委下属的院团都将是学生实习、就业的去处。
目前,经过一学期的学习,该校学生制作的漆画《回梦》、《秋红》入围第六届全国美育成果展,并双双获得学生组一等奖;《国家级“非遗”川江号子文化资源的音乐剧创意开发》等研究课题也正在积极申报中。
除了高校外,中小学也成为非遗传播的“战场”。
2012年,驿都实验小学被命名为川剧艺术培育基地。在这里,川剧成了一门“必修课”,学校还自编教材,将唐诗宋词、经典歌谣编进川剧唱词。而重庆渝中区人民路小学则将川江号子、巴渝木偶、剪纸艺术、巴将军故事四项“非遗”引进学校,打造非遗大讲堂。去年,川江号子传承人曹光裕就在学校挑选了80位学生,把川江号子唱上了央视《我要上春晚》的舞台。而在走马镇小学,学生们已在老师的带领下搜集整理国家级非遗,走马民间故事3000余则,民间歌谣2900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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