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一个植物讨论群里，有人贴出了一张照片，是种“奇怪”的树：树上就没有叶子，远远看去，枝头好像挂了一堆残破的小树枝。照片的画质不太给力，放大到极限了再看，那些小树枝的顶端，有马赛克一样的黄色小果子。
莫名地有点“克”。图片：Emmanuel Douzery / wikimedia
“臭椿？”
“柿子？”
群友开始瞎猜起来。不过答案很快就揭晓了，是楝树。毕竟这是种常见的树木，熟悉它的人可不少。深秋时节，正是楝树开始显山露水的季节，特别是在北方，到了11月，很多树都开始落叶了，叶子掉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秃枝子，没什么看头。楝树的果实这个时候就显得引人注目起来。
“眼熟我不，铁子？”图片：Michèle / flickr
猜臭椿的群友其实还有点靠谱。臭椿和楝树都是圆锥花序，如果不考虑果实的形态，整个花序的形状，还有花序梗的形状，看起来还真有点相似。不过臭椿的果实是翅果，到秋冬季节，几乎都落光了，只剩下花序梗还残留着。
楝树的果实传播策略和臭椿不一样。臭椿的翅果靠风力传播，夏秋季节，果实成熟后变得干燥，风一吹就能飘走。楝树的果实挂在枝头，是球形或者椭球形的核果，虽然每个果子都不太大，但显然不可能借助风力。看果实的形态，它就应该是借助鸟类来传播的。
臭椿未成熟的果实。图片：Kurt Stüber / wikimedia
像是白头鹎、灰喜鹊、灰椋鸟这些鸟类，都会吃楝树的果实，民间还有人把灰椋鸟俗称“楝喳子”。不过，那些鸟吃得挺开心，作为人类，你要是也想尝尝试试……这可有点危险！
看起来害挺好吃？但这对两脚兽来说有点危险。图片：J.M.Garg / wikimeida
楝树是个狠角色
《中国有毒植物》里就有楝树，里面明确说了：
全株有毒，果实毒性较大，成熟果比未成熟果毒性大，其次是根皮、茎皮。人食果6~9个，种子30~40枚，根皮400g，即可中毒以致死亡。快者在服后半小时、一般4~6小时出现症状，最快3小时死亡。中毒症状有恶心、呕吐、剧烈腹痛、腹泻、头疼、头晕、嗜睡、视物模糊、全身麻木、无力、体温升高、瞳孔扩大、抽搐、心慌、血压下降、心律不齐、心力衰竭、呼吸困难、紫绀、狂躁或萎靡、神志恍惚，因呼吸麻痹而死。
别看我抄了这么一大段书，可是那也得抄！特别是中毒症状，这么多，说明过去中毒的案例很多，所以观察和记录得很详细。再说，中毒这种事，说多少都不嫌多，能吓唬一个人是一个人，能有一个人因为害怕，少吃一口，少一次中毒的可能性，那都值了！以前物质生活没那么富足也就算了，现在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还想要见着什么都往嘴里放，这是心病，得治。
楝树果实不大，毒性不小。图片：Scott Zona / wikimedia
不过不仅人吃了中毒，动物吃了也可能中毒。猪比较敏感，吃上150~200g楝树的果实就可能致死，除此之外，牛、羊、兔子、鸟类都有中毒的案例出现。楝树所含的有毒物质，以川楝素为主，不过只要不瞎吃，就不会造成什么影响，还有人用楝树的果实、树皮、树叶制作农药和杀虫剂，其中主要能够起到杀虫效果的物质，也是川楝素。
苦恋配相思
不过一般人要不是特别傻，可能不会吃很多楝树的果实。它的果肉味道不怎么样，有人说味道是苦的，所以楝树又叫苦楝、苦楝树。我比较胆小，怕中毒，就没亲自尝过那个味道，建议大家也不要尝，珍爱生命，远离各种危险。
花再好看也没用，恋爱不容易，真不想BE啊！图片：Colsu / Wikipedia
可是楝树的果实这一苦，就苦出一段谐音梗来。它不是叫苦楝吗？有人就把这个名字，谐音成了“苦恋”，并且脑补出了很多民间传说。比如大学校园里头，就有一棵苦楝树，在生物系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凡是去树下谈恋爱的情侣，最后都没有什么happy ending，所以即使是在月黑风高夜，情侣们也不会去苦楝树那一带溜达，就怕校园传说落到自己头上。
啊！这一树爱情的苦果。图片：Forest and Kim Starr / flickr
更有意思的是，“苦恋”不仅仅是民间流传，在有些地方也成了官方默认的说法了。南方有一个城市里（城市的名字还是不说了，免得给别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在公共绿地里的活动区内，行人道的路边栽种的树，我一看，左边是一排苦楝树，右边再一看，就有点意味深长了：那是一排相思树！
路旁的相思树。图片：Wendy Cutler / flickr
刚好黄紫也是绝配。图片：Forest和Kim Starr / Wikipedia
这里的相思树其实是正式名叫“台湾相思”的植物，相思树是当地的俗称。这边是“苦恋”，那边是“相思”，不知道给这条路做植物配置的人是怎么想的，玩得一手好梗。结果我和当地的老师开玩笑一样吐槽说，看到苦恋配相思啦，那位老师说，这在当地民间还曾经引起过讨论和关注，有人建议，在“苦恋”“相思”小路的尽头，应该栽种合欢树，这才算是圆满结局嘛。
别的倒是没啥，就是加上合欢花颜色有点乱。图片：Mearchan / Wikipedia
看来关注植物和树木的人们，都有一棵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呀。
为什么要种这种有毒的树
既然楝树的果子有毒，听上去挺危险的，不种它不就得了吗？除了玩谐音梗，这种树到底有什么用呢？其实在春天，楝树开花的时候，整体景观还是很好看的，所以人们才把它当成了常见的绿化和景观植物。
繁茂的一树紫花。图片：Luis Fernández García / wikimedia
楝树的花比较小，结构有点特别。它的花瓣是淡紫色的，有时候紫色非常淡，就接近于白色，通常一朵花有5片花瓣，彼此分离。除了花瓣，花的中间还有个醒目的结构叫“雄蕊管”，是圆筒形的，管顶通常10齿裂，这个雄蕊管也是紫色的，而且紫色要比花瓣的紫色显得深一点。如果仔细看，雄蕊管顶部不但10裂，而且这个裂片还有细小的齿裂。
彼此分离，所以苦“楝”（烂梗，扣钱）。图片：Scott Zona / flickr
在雄蕊管内部藏着10枚花药，不把雄蕊管撕开，是没办法看清楚花药的。雌蕊的花柱也藏在雄蕊管里，如果从雄蕊管的顶部看下去，可能能看到柱头的形状，但整个花柱不伸出雄蕊管之外。
深紫色的就是雄蕊管。图片：Martin LaBar / Flickr
这样的小花聚集成圆锥花序，一枝花序上能有上百朵花。楝树开花的时间通常在春季，由北到南花期稍有差别：比如华北地区的楝树，要4月下旬甚至5月才开花，而在华南、东南这些地方，3月就能看到楝树开花了。无论在哪个地区，楝树开花的时候，枝上已经长出了绿色的叶子，所以紫色（而且是淡紫色和深一点的紫色混杂）的花成堆开在枝头，和绿叶搭配起来，看起来比较淡雅。再加上楝树的花具有香气，更受人喜爱了，所以人们才在生活区内栽种这种树木。
长着叶，开着花，还结着果。图片：Anna Anichkova / Wikipedia
怎么玩楝树的果实
再强调一遍：楝树的果子和种子都有毒！
所以最安全的做法，就是远离它的果实。不过事实上，在中国古代，人们用楝树的果实洗衣服，作用和肥皂差不多。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真正的肥皂，有洗衣粉，洗衣液，根本轮不到楝树登场。其实古代的时候，像是皂荚啊，无患子啊，作为洗涤用的植物原材料更常见一些。
无患子的果实也可以用来洗刷刷。图片：Jim Conrad / Wikipedia
那为什么还要玩楝树呢？因为它的果核形态比较特殊。楝树的果核，其实是它的木质、坚硬的内果皮，这个内果皮是椭球形的，有时候也有接近球形的，球的外面具有5-6条棱，同时在每条棱之间也有凹槽。
在前些年大街小巷的人们都撸手串的时候，楝树的果核也被当成了一种“菩提子”，叫“苦楝子菩提”或者“苦楝菩提”，卖的不贵，或者说在各种菩提子里，它的卖的很便宜的了，可以用来做手串或者挂链。为什么苦楝子菩提便宜呢，一是因为它的原材料非常常见，二是因为它比较轻，做成手串没有多少分量，不压手。
楝树的果核。图片：Babij / flickr
也有人自己捡楝树的果实，亲手制作“苦楝子菩提”，但其实那是特别不划算的。首先楝树的果肉味苦，彻底成熟、将要腐烂的时候，还往往带有臭味，处理起来闻着就难受。剥掉果肉以后，果核上还带有深浅不一的淡黄色痕迹，很难清理，要慢慢打磨的话，确实很考验耐心。卖菩提子的商家，有时候会有稀酸直接把楝树的果核洗一下。洗过以后，果核就像被漂白了一样，但是闻起来却有明显的酸味。
自己做苦楝子菩提，还是不太划算的。图片：Sam Kieschnick / inaturalist
不过，别看楝树的果核是木质的，捏起来硬梆梆的，真正到楝树下面去看看就会发现，有不少果核都变成两半了。前面说过，有些鸟类吃楝树，它们主要吃的是楝树果核里面的种子，而且它们会巧妙的方法把果核嗑开。
我有特别的技巧。图片：Alpsdake / wikimedia
有一次我发现植物园里的楝树，掉落的果子没有人清扫，就想着，等果肉彻底腐烂，我去捡果核就好了呀。结果发现果核绝大多数都是被嗑开的，只有很少的一些保持完整。我这才知道鸟类吃楝树的秘密。古代传说凤凰吃楝树的种子，我也不知道凤凰到底是个什么鸟，但是它嗑苦楝子的技能，倒是确确实实流传到今天了。
鸟儿：不会给你们机会的。图片：I Am birdsaspoetry.com / flick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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