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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的辩论之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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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策·东周》开篇写道:“一人之辩,重于九鼎之宝;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这句话用来形容《三国演义》中的诸葛亮毫不为过。

后人对诸葛亮的评价往往着眼于两点:

“三顾频繁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赞其忠君报国。

“伏弩齐飞万点星,木门道上射雄兵”赞其善于谋略。

细读过《三国演义》的读者会发现诸葛亮还有一项开挂的技能——辩论。

诸葛亮辩论讲技巧讲方法,对我们现代人际沟通也有极大的指导作用。这里总结诸葛亮辩论最重要的两个方法:知己知彼和挑拨情绪。

《三国演义》中比较著名的“口舌之争”是舌战群儒。

故事背景是刘备新败,退守夏口,曹操大军压境,东吴上下主降之风日盛,诸葛亮为了说服孙权联手抗曹来到东吴。期间东吴众谋士纷纷登场与诸葛亮论辩。

首先说话的是张昭。张昭曰:“昭乃江东微末之士,久闻先生高卧隆中,自比管、乐。此语果有之乎?”

张昭上来先给诸葛亮扣上一顶帽子,你不是自比管仲、乐毅嘛,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孔明曰:“此亮平生小可之比也。”

昭曰:“近闻刘豫州三顾先生于草庐之中,幸得先生,以为如鱼得水,思欲席卷荆襄。今一旦以属曹操,未审是何主见?”

张昭开启嘲讽模式,听说刘备三顾茅庐才把先生请来,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曹操夺了荆襄啊。

诸葛亮暗想,张昭是孙权手下第一谋士,如果不能说服他,我可就白来了,于是回答道:“吾观取汉上之地,易如反掌。我主刘豫州躬行仁义,不忍夺同宗之基业,故力辞之。刘琮孺子,听信佞言,暗自投降,致使曹操得以猖獗。今我主屯兵江夏,别有良图,非等闲可知也。”

面对张昭的挑衅,诸葛亮不气不急,先解释来龙去脉。顺便给了张昭一刀,我自有道理,你能懂?

昭曰:“若此,是先生言行相违也。先生自比管、乐,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国天下;乐毅扶持微弱之燕,下齐七十余城:此二人者,真济世之才也。先生在草庐之中,但笑傲风月,抱膝危坐。今既从事刘豫州,当为生灵兴利除害,剿灭乱贼。且刘豫州未得先生之前,尚且纵横寰宇,割据城池;今得先生,人皆仰望。虽三尺童蒙,亦谓彪虎生翼,将见汉室复兴,曹氏即灭矣。朝廷旧臣,山林隐士,无不拭目而待:以为拂高天之云翳,仰日月之光辉,拯民于水火之中,措天下于衽席之上,在此时也。何先生自归豫州,曹兵一出,弃甲抛戈,望风而窜;上不能报刘表以安庶民,下不能辅孤子而据疆土;乃弃新野,走樊城,败当阳,奔夏口,无容身之地:是豫州既得先生之后,反不如其初也。管仲、乐毅,果如是乎?愚直之言,幸勿见怪!”

张昭继续挑衅,你自比管仲、乐毅,结果刘备自从拜你为军师,反而不如以前了,这怎么说呀。

张昭这段话很高明,不愧是东吴第一谋士,没摸清对方情况之前关于正事一概不提,只是默默加大嘲讽力度。

而且,张昭给后面的人带了个头,从下文其他谋士的论辩之词可以看出,东吴谋士的着眼点都在惧曹操之盛和讽刘备之弱。

诸葛亮是如何应对的呢?文中说孔明哑然而笑,我差点笑出声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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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诸葛亮清清嗓子说道:”鹏飞万里,其志岂群鸟能识哉?譬如人染沉疴,当先用糜粥以饮之,和药以服之;待其腑脏调和,形体渐安,然后用肉食以补之,猛药以治之:则病根尽去,人得全生也。若不待气脉和缓,便投以猛药厚味,欲求安保,诚为难矣。吾主刘豫州,向日军败于汝南,寄迹刘表,兵不满千,将止关、张、赵云而已:此正如病势尪赢已极之时也,新野山僻小县,人民稀少,粮食鲜薄,豫州不过暂借以容身,岂真将坐守于此耶?夫以甲兵不完,城郭不固,军不经练,粮不继日,然而博望烧屯,白河用水,使夏侯惇,曹仁辈心惊胆裂:窃谓管仲、乐毅之用兵,未必过此。至于刘琮降操,豫州实出不知;且又不忍乘乱夺同宗之基业,此真大仁大义也。当阳之败,豫州见有数十万赴义之民,扶老携幼相随,不忍弃之,日行十里,不思进取江陵,甘与同败,此亦大仁大义也。寡不敌众,胜负乃其常事。昔高皇数败于项羽,而垓下一战成功,此非韩信之良谋乎?夫信久事高皇,未尝累胜。盖国家大计,社稷安危,是有主谋。非比夸辩之徒,虚誉欺人: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诚为天下笑耳!”

这段话中包含两层意思,一是解释自己如何辅佐刘备以及这么做的原因;二是讽刺张昭能说不能做。尤其是最后一段话给张昭致命一击。

孙策临终曾嘱咐孙权,外事不决问周瑜,内事不决问张昭。可见张昭在东吴的地位。因此诸葛亮把重点放到张昭身上。对比后面的几个谋士,诸葛亮可没讲这么多道理,更没有从正面回答与制敌策略相关的问题。这也算是一箭双雕,既回复张昭的挑衅又给其他人一个下马威。

文中描述:“这一篇言语,说得张昭并无一言回答。”

张昭为什么无一言回答?因为这里诸葛亮用的是真正实力碾压,而非仅仅口头取胜。对于张昭的问题他没有回避甚至强行绕道谋略上来回复。这是张昭想避开而诸葛亮偏偏要讲的话。于情于理于谋略张昭都不得不服。

张昭之后又有几人挑战诸葛亮,分别为虞翻,步骘,薛综,陆绩,严峻,程德枢。

虞翻问诸葛亮,曹操兵多将广,你准备怎么办。诸葛亮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曹操兵众,刘备兵寡,尚且不惧曹操,你们东吴地利人和却一心投降,简直可笑。

布骘讽刺诸葛亮学苏秦张仪游说东吴。诸葛亮反问苏秦张仪怎么啦?人家也是豪杰,不像你们就等着降曹。

薛综说曹操现在势利已经很大了,是天命所归。诸葛亮骂他无父无君。

陆绩讽刺刘备是织席贩履之徒。诸葛亮说了一句话:“公非袁术习间怀桔之陆郎乎?”陆绩怀桔的故事大家都知道,陆绩见袁术时偷偷给母亲藏了三个桔子,袁术夸赞他孝顺。这里诸葛亮立刻就能想起他是怀桔的陆绩,可见来之前做了大量准备,对东吴的谋士都有研究。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严峻表示孔明的话都是强词夺理,问他有没有修著典籍。诸葛亮毫不客气的说那种迂腐的事我不做。

程德枢说诸葛亮没有真才实学,要被儒者笑话。诸葛亮答忠君爱国是君子之儒,只会口舌之争是小人之儒。

总之,诸葛亮以一挑七,说得众人哑口无言。

诸葛亮舌战群儒之所以成为《三国演义》中的著名桥段为后人津津乐道,不仅因为以寡敌众的悬殊对比,更重要的是期间诸葛亮淡定从容的态度和有针对性的各个击破。

诸葛亮之所以能够做到这点,必然是来之前做了大量的准备。了解东吴众谋士的生平和主要观点,甚至于个性。

想要说服一个人,先要了解这个人。

另外一个著名的故事是骂死王朗。个人认为这段比舌战群儒更精彩。

见面之前王朗曾在曹睿面前夸下海口要不费一兵一卒说服诸葛亮。

“来日可严整队伍,大展旌旗。老夫自出,只用一席话,管教诸葛亮拱手而降,蜀兵不战自退。”

在此,立下一个巨大的flag。

王朗纵马而出,孔明于车上拱手,朗在马上欠身答礼。朗曰:“久闻公之大名,今幸一会。公既知天命,识时务,何故兴无名之兵?”

王朗这个头开得可不怎么好,上来就说人家是“无名之兵”。有点作文没话强开头的意思,一个大写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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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明曰:“吾奉诏讨贼,何谓无名?”

朗曰:“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自然之理也。曩自桓、灵以来,黄巾倡乱,天下争横。降至初平、建安之岁,董卓造逆,傕、汜继虐;袁术僭号于寿春,袁绍称雄于邺土;刘表占据荆州,吕布虎吞徐郡。盗贼蜂起,奸雄鹰扬,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我太祖皇帝扫清六合,席卷八荒,万姓倾心,四方仰德。非以权势取之,实天命所归也。世祖文帝,神文圣武,以膺大统,应天合人,法尧禅舜,处中国以临万邦,岂非天心人意乎?今公蕴大才,抱大器,自欲比于管、乐,何乃强欲逆天理、背人情而行事耶?岂不闻古人曰:‘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今我大魏带甲百万,良将千员,谅腐草之萤光,怎及天心之皓月?公可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不失封侯之位。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王朗这段话道理很清楚:我魏有实力,是天命所归,你们招架不住还不赶紧投降。

孔明在车上大笑曰:“吾以为汉朝大老元臣,必有高论,岂期出此鄙言。吾有一言,诸军静听。昔日桓、灵之世,汉统陵替,宦官酿祸,国乱岁凶,四方扰攘。黄巾之后,董卓、傕、汜等接踵而起,迁劫汉帝,残暴生灵。因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丘墟,苍生涂炭。吾素知汝所行:世居东海之滨,初举孝廉入仕,理合匡君辅国,安汉兴刘何期反助逆贼,同谋篡位!罪恶深重,天地不容!天下之人,愿食汝肉!今幸天地不绝炎汉,昭烈皇帝继统西川。吾今奉嗣君之旨,兴师讨贼。汝既为谄谀之臣,只可潜身缩首,苟图衣食;安敢在行伍之前,妄称天数耶?皓首匹夫!苍髯老贼!汝即日将归于九泉之下,何面目见二十四帝乎?老贼速退,可教反臣与吾共决胜负!”

注意在这段话中,诸葛亮根本没有正面回应王朗的前言,而是把重点放在翻对方“黑历史”上了。

直到把王朗气得跌落下马,一口气没上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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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下大势来看,司徒王朗说的可谓句句在理。

诸葛亮深知这一点所以避重就轻,开始翻王朗的黑历史。虽然天下大乱,但忠君的思想仍然根深蒂固,诸葛亮也就是抓住这一点,当着两军众人羞辱王朗。到后来王朗方寸大乱,竟被活活气死。

《三国演义》中诸葛亮骂过很多人,为什么偏偏王朗被骂死了?这恐怕要归咎于王朗的个性——敢做不敢当。古代讲究为臣忠君,两朝臣子向来不受待见。诸葛亮正是抓住这一点故意在两军阵前高声指责王朗,让他羞愧难当。王朗果然禁不住骂,没有忠臣的清高更没有奸雄的气魄,正中诸葛亮下怀。

从这点来看,诸葛亮是辩论的高手,且深谙人性,避其锋芒,猛戳软肋。

这好比两人吵架一个说你这样做没道理,另一个不解释,却反问对方:“你是不是跟隔壁老王有一腿?”如果对方意志不坚,接下来的话题多半要围绕老王展开。

开始吵架吵道理,吵到最后吵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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