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徜徉博物馆(六): 磁州窑瓷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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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8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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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古人睡觉从什么开始使用枕头呢?据有关专家学者考证是从原始社会就开始,以骨质、石质为主,至于有无实物则又是另一码事啦。1957年,湖北省江陵市马山1号楚墓出土的竹木枕,才是我国目前发现的最早成型枕头实物,且枕字以木为边旁,还是颇有说服力的。而就笔者亲眼所见,上海博物馆青铜馆展出的西汉青铜九牛枕,应该也属于现存最早的实物之一吧。

西汉青铜五牛枕,相当精致的一件珍品,很显然主人必是显贵无疑。

     由此不难发现,古人枕头所使用的材质大致可分二类:一者竹、木等偏软材质,二者石、青铜以及今日的话题陶瓷等较硬材质。

     或曰:古人大概人人练过铁头功,这么生硬的材质,整晚搁脑袋下还睡的着吗?从现存历史文献来看,最初汉字仅一个枕字,如《易经· 坎》有“险且枕”之语,东汉末年的儒家、经学大师郑玄(127~200),对此注解是“木在首曰枕”。而“枕头”二字的组合最早见于东汉桓帝、灵帝年间,大月氏来华高僧支娄迦谶于洛阳译出的《阿閦佛国经》中:“譬如綩𫄧枕头,枕其上即为减这,举头便还复如故。”

     但是,根据今人多方考证、科学研究,实际上古人包括我们现代人,睡觉最佳选择应该是枕颈而非枕头,尤其是使用硬质材质枕头时更是如此。这个所谓的经学大师郑玄被早来十几年的外国人带偏了,枕颈成枕头,或许后人也就以讹传讹啦。

     陶瓷枕尤其是瓷枕出现的较晚,隋唐时期才显山露水,二宋、辽金元四五百年间则是大放异彩之时。这时期大江南北无论官窑、民窑都烧制出许多各式各样的瓷枕,只是遗留下来的官窑瓷枕少而精,大量的还是以民窑居多,其中最具影响力和艺术成就的毫无疑问便是北方第一大民窑磁州窑产的瓷枕。上篇文章中提到,磁州窑产品的最终消费者是各阶层的民众,高中低阶层的不同造就品味、嗜好及生活习惯的差异,为了迎合不同消费群体,磁州窑工可谓花足了精力,投其所好研究烧制出了一件件实用而又颇具创意的瓷枕,并留给当今的人们不少有益的启迪——即古人是如何真正做到和遵循顾客至上这一商品社会里最基本的法则。

     磁州窑瓷枕大致可分如下几类:一、彩釉瓷枕,此类瓷枕脱胎于唐三彩,更以绿色为主基调,早期方正朴实,后期出现动物、人物形设计。

黄釉绞胎枕            唐

三彩宝相花纹枕        唐
由简单到逐渐趋于花哨装饰的宋、辽、金时期的彩釉瓷枕。
更具有观赏性的彩釉造型​枕三彩折枝花卉纹虎形枕/黄绿釉童子戏狮枕  金

     二、白釉剔花、蓖划瓷枕,剔花者是瓷匠将瓷枕上刻画好的纹饰保留下来,而用剔刀将不要的部分剔除,有点像儿时玩过的刻花样原理。蓖划则更为简单,用篦子在瓷枕上划出各式花纹以及珍珠地等图案,估计此类产品面向的都是最普通的消费群体吧。

多半简单实用,故一笔带过。

    三、白地黑花瓷枕,又可分2种。1、绘画图案,从早期的花草鱼虫、珍禽异兽到蒙元时代的神仙、历史人物、杂剧场景;2、文字,有简单略显粗俗的俚语,有高雅艺术气息的诗词歌赋。

磁州窑历代白地黑花花草鱼虫图案瓷枕
磁州窑历代白地黑花珍禽异兽图案瓷枕
白地黑花福禄纹如意形枕             金
这件图案的构思蛮有趣的。
儿童题材永远是人见人爱的。
    下面来一组精彩有趣的带故事情节图案的瓷枕。
白地黑花陈抟避诏图长方形枕                  元
白地黑花时苗留犊图长方形枕           元
白地黑花僧稠分虎图长方形枕       元
白地黑花二十四孝:行佣孝母图长方形枕       元
白地黑花山水人物图长方形枕    元
白地黑花便桥见虏故事长方形枕                 元
白地黑花三顾茅庐故事长方形枕      元
白地黑花升仙图长方形枕                       元
白地黑花雪夜访赵普图长方形枕      元
白地黑花赵卞入蜀故事长方形枕     元
白地黑花携琴访友图长方形枕        元
白地黑花庄子观鱼图长方形枕       元
白地黑花相如题桥图长方形枕     元
白地黑花二十四孝:刘殷行孝图长方形枕      元
     毫不夸张地说,正是由于这些生动活泼、寓教于乐的图案瓷枕,才使得磁州窑从众多民窑中脱颖而出并纵横几百年经久不衰。直到如今依然有好事者照猫画虎,刻意搞了些高仿品来自娱自乐。
现代仿制赝品:白地黑花桥头题诗长方形枕/白地黑花三英战吕布图长方形枕/白地黑花升仙图长方形枕

    就笔者本人而言则更喜欢那些即诙谐幽默、生动有趣,又充满诗情画意及生活感悟的文字瓷枕,宛如以前看过的独角戏,插科打诨间收获满满的人生真谛。

    先上一波浅简易懂的。

   以下文字逐一介绍一下:

雪晴林野静,烟敛路岐分。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水簟堪为对,书惟枕更歌。

欲作高堂梦,须凭妙枕歌。

草色连云色,山光接水光;危楼千百尺,旅雁两三行。

愁如醉,闷似痴,闷和愁养成春睡。珠帘任谁休卷起,怕莺花笑人憔悴。[落梅风]

绣顶聚金不胜情,夏使磁枕自凉生,清魂内入游仙梦,有象纱橱枕水晶。

常忆离家日,双亲拂背言:遇桥须下马,有路莫行舡。未晚先寻宿,鸡鸣再看天。古来冤枉者,尽在路途边。

[乌夜啼]天涯苦,苦迟留,去无由,过了伤春时序又悲秋。红日晚,碧云乱,思悠悠,怕到黄昏前后五更头。

南朝千古伤心事,犹唱后庭花。旧时王、谢堂前燕子,飞向谁家?恍然一梦,仙肌胜雪,宫鬓堆鸦。江州司马,青衫泪湿,同是天涯,人月圆

韩信功劳十大,朱阁(诸葛)亮位治三台,百年都向土中埋。邵平瓜,盈亩种;渊明菊,荚篱开。闻安乐,归去来。[红绣鞋]

得闲、且闲,已过终年限。宁交(宁叫)别人上高竿,却交别(别叫)他人看。邯郸、长安,皆属虚患(虚幻),论渔樵一话间。江山自安,那里也唐和汉?左难、右难,枉把功名干。烟波名利不如闲,倒大无忧患。积金、堆玉,无边无岸,限来时悔后(后悔)晚。病患边关,谁救得贪心汉。[朝天子]

渔得鱼,鱼兴阑,得鱼满笼收轮竿。樵得樵,樵心喜,得樵盈担斤斧已。樵父渔夫两悠悠,相见溪边山岸头。绿杨影里说闲话,闲话相投不知罢。渔忘渔,樵忘樵,绿杨影里空惆蹰(踌躇)。画工画得渔樵似,难画渔樵腹中事。话中所以是如何,请君识问苏东坡。

独倚危楼,向春来玩赏,山市晴岚。青红挥(灰)绿,见樵人相呼,独木桥边。渡口渔村落照,乍雨过,西山畔轩,远浦帆归岸。羌笛数声,幽韵孤峰伴。摇(遥)指酒旗高悬,望滩头隐隐,平沙落雁。潇湘夜雨,打松霜惊,山僧归禅。洞庭秋月圆。听烟寺,晚钟声潜远。暮雪江天景,堪图画入屏伏(障)看。词寄[月中仙]

  此件为当代仿品,但必有所本,或可一观。

  磁州窑里还有一些另类的瓷枕,数量稀少,要么不符合大众口味,要么特殊人群定制,搁到今天估计也不讨巧。

人家普遍是白地黑花,它是反着来,黑褐地白花,对着干。

    最后再说一下磁州窑瓷枕中的动物、人形瓷枕,此类瓷枕留下的其实不少,只是磁州窑博物馆及邯郸博物馆里都不常见,珍品更是凤毛麟角,譬如上面展示的一二件。有的是一些晚清民国时期粗俗不堪的瓷枕,这就印证了那句老话:时势造英雄。其实又何止是英雄人物,世界万物皆是如此,均不脱“成住坏灭”循环周期。

白地褐彩模塑卧婴枕/白地褐彩猫形枕        清

青花褐彩小脚妇人枕                           民国
蓝褐釉卧妇人枕                                   民国

    驰骋瓷场、畅销南北几百年的磁州窑瓷器(连同瓷枕)在中国经济重心不断南移,江西景德镇瓷器的崛起下,一步一步走向衰败,而这些瓷枕就是磁州窑瓷枕走向末路的最后写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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