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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全宁:摄影人,你的图片有影像价值吗?
来源:《人民摄影》2012年11月21日头版(第47期、总第1463期)

作者:张全宁


      据统计,中国已成为世界照相机消费大国,购买相机者,除一部分人当作生活用品,外出旅游拍纪念照或相机玩家外,自然是为了摄影,满足自己的文化诉求,自我发展需求。于是各种摄影网站,摄影版,摄影活动,摄影比赛应运而生,所承载的图片五彩斑斓,令人眼花缭乱。但仔细一看,这些形式精美的图片却以“糖水片”居多,外秀而无慧中的风光照,有娇柔造型而无个性神情的人像照,大量模式化、概念化的图片犹如五彩缤纷的花朵,虽鲜艳却闻不到花香,见不到所扎根的现实土壤,这种图片就像制作精美的塑料花,没有生命力,更谈不上影像价值。

      影像价值是指图片的社会价值、精神价值、时代价值、历史价值。与人们的情感、体验密切相关联。有影像价值的图片也就是有意义的图片,能展现社会的真实场景,体现时代的本质特征,具有内涵,耐人寻味,既有真实性又有艺术性、思想性。

      图片缺乏影像价值的原因从摄影人自身来说,一是心态浮躁,急功近利。把摄影当做跨入艺术之门的捷径,以为只要有了好相机,按动快门,传至网上就能获得好评,参加摄影比赛就有中奖机会。确实,一些摄影人随意拍摄的一幅幅图片经后期加工传至网上,便有跟帖称赞“好图”、 “欣赏”。这只能说明摄影圈缺少批评。二是摄影人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直面现实的勇气。遇到一些场景,如环境问题,特别是社会发展中的矛盾冲突场景,首先想到的不是拍摄这样的图片有无影像价值,却是这样的场景能不能拍,拍了能不能获奖,能不能发表。重名利而轻视社会责任感。三是习惯于跟风扎堆、随大流。一组反映贫困地区现状的图片获奖,标志着又一个禁区被打破,摄影人便一拥而上,寻找更穷更落后的地区;一幅幅著名景点及城市风光片获奖,很快一拨拨摄影人便前赴后继涌入,相机更先进,后期制作更考究;经后期“艺术加工”过的城市风光片永远是蓝天白云,看不到城市被污染的痕迹;拍暴露的美女可以公开发表了,就出现上百个“长枪短炮”围追一个美女的壮观场景。纪实图片也免不了公式化、概念化,如拍村边、街头的儿童必是“欢乐童年”,农民工打手机必是“家乡的喜讯”,在金黄色南瓜、玉米面前的农民必然是“丰收的喜悦”。他们就不能有“乡愁”、“忧愁”?

      当然,更深层的原因在于现行体制制约了摄影人的独立思考能力和成功之路。有些摄影展、摄影比赛,并非以人为本,而是出于商业宣传和政治宣传的需要(或两者兼而有之),是为“业绩”,为“政绩”服务的。摄影和其他艺术门类一样属于文艺范畴,在文艺作品创作、展示过程中,行政权力这只无形的手往往干预着艺术的导向、成功的路径。

       文艺是人类自由意志的体现,一旦为政治服务为政绩服务必将进入误区。

      老摄影家吴寅伯晚年反思自己的一生:建国前的作品是偏沙龙式的、参赛、追求唯美效果;建国后就是时代特色的命题作文,拍摄了大量“一点价值都没有”的照片。他感叹道:“我们这一代的摄影都白做了。”他对中国的摄影发展之路表达了强烈的质疑:“从一开始,中国将摄影以审美的概念引入便是一种错误,从此开始了摄影作为美学附属物存在的历史,中国大多数摄影师更是陷入了对技术、概念的玩弄,而很少主动或者不那么带有盲目性地去记录历史。”老一辈摄影家的反思值得我们反思,避免“少壮很努力,老大仍伤悲”的时代悲剧重演。

      有志于摄影、并为此付出了大量的时间、精力的摄影人,就要敢于担当起自身的社会责任,拍出有影像价值的图片,留下时代的真相,而不是假象、乱象。这也是摄影人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所在,同时也是摄影人这一群体存在的社会意义。

      拍摄无价值的图片犹如在做无价值的劳动,只能是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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