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零食

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初。那时，岛城和诸城市间差别并不大，人们工资普遍较低，多数家庭仅能维持基本家用。未实行改革开放之前，资源有限，商品供应匮乏，故幼时的零食，因稀缺而难忘，由寡食而朝思暮想。

七十年代初，母亲时常到'街里'堂邑路的局里开会，因没人看护，一般会带上我。会场不便进入，我即被暂放在院外的传达室里。怕我哭闹生事，母亲多会跑到门口小卖部里，买一小包牛肉干，交到我手上，安抚我。牛肉干是纸袋装的，巴掌大小，里外两层，外包装绘有一头老黄牛，特醒目。售价1毛钱，五香口味。一小包牛肉干中，零零碎碎仅有七八小块，舍不得一次吃光，即取出一块含在嘴里。早晚等到牛肉干在口舌中咂没了味道，才忍心咀嚼，慢慢下咽。此是我记事后，第一样深刻舌尖记忆的、可称得上美味的零食。

那时候，人民路小村庄大转盘周围，六路通衢，且邻近长途汽车站，曾是老四方区的第一等繁华热闹之所，亦是我心目中的胜地。国营饭店、副食品店、干鲜果品店、粮店、煤店、绸布店、土产杂品店、理发店、五金店、银行等商铺林立，云集于此。我但凡得几毛闲钱，常来街上逛逛，买点零食，解解馋。

比较固定的去处，是大转盘东北侧的小村庄果品店。店里店外，夏天的昌乐西瓜本地桃子，冬天的烟台苹果岭南甘蔗，经常堆的山高，我对水果兴趣不大，多是冲着干果柜去的。以选果脯蜜饯类为主。苹果脯和桃脯，用玻璃纸单个包装，好看，亦好吃，蜜甜。价格也贵。苹果圈（干）和果丹皮也好。可惜大多数时候，以买冬瓜条居多。一来是因为够甜，且份量轻；二来主要是价格相对其它果脯要便宜很多。冬瓜条上，挂着白色的糖霜，咬一口，晶莹的溏心，软软的，甜掉牙。那真叫一个美！

如今的糖果，城市里已少有人稀罕，旧时可不同。我们这代人，小时候糖果亦是紧俏货，通常是家有喜事或过年时，才能享受得到。最迷信大上海所出品，视其'大白兔'奶糖为极品，市面上传说，7颗糖果可成一杯牛奶。另有一种成卷的水果糖，一卷十粒，圆形，也金贵。正宗的巧克力，印象中似乎没见过，更没吃过。某年有亲戚自杭州归来，所赠一盒'西湖十景'糖果，糖纸设计印制精美，我宝贝似的，摊平后，夹在教课书中收藏，捎带着，背熟了杭州西湖十景，至今未忘。北京的大虾酥，海南的椰子糖，青岛的高梁饴，也是佳品。

另一类喜欢的零食，是点心类。四方百货大楼的食品柜台前，我常光顾，趴在柜台上滑溜眼珠子，干咽着口水。没闲钱！卖掉苦心积攒的废铜烂铁后，换了毛票，即快步交给了食品柜台的售货员。最惦记一种两片软饼夹苹果酱馅的点心，叫'娃娃糕'，似与东瀛的铜锣烧是近亲，只是软饼较之后者略硬。心仪的还有长寿糕、杏元、大米粘等，皆是甜食。

人之味蕾的形成，大都源于童年的饮食经历。故旧时喜欢的零食，可能伴随人的一生。

前几年，偶过岛城的老字号'生活林'，始发现其一直坚守着这块传统食品的阵地，娃娃糕、长寿糕、枇杷梗、萨其马、杏元、眼镜、桃酥等暌违已久的往日小食，常年应市，口味依旧。营业员说，顾客都是来寻味小时候味道的老青岛。

如我所嗜者，并不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