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節蒹葭樓集外诗輯遺彙錄（下）

黃節書法

◆黃節《蒹葭樓自定詩稿原本》（17首）

月當頭夜陽紀歲除穎人新居落成讌集分得肴均

帝京願覽遼遼意，近訪稊園不出郊。明月當頭看臘嬗，西山一髮隱林梢。能毋徹土防將雨，爲有牽蘿歎補茅。身世亦須謀少寄，春風梁燕已營巢。

【蔣校】

題目，《黃節集外詩文拾遺》作「歲除穎人稊園新成宴集分題得肴韻」。

「看臘嬗」，《黃節集外詩文拾遺》作「逢臘話」。

「隱林梢」，《黃節集外詩文拾遺》作「見林梢」。

「防將雨」，《黃節集外詩文拾遺》作「妨將雨」。

「歎補茅」，《黃節集外詩文拾遺》作「歌補牢」。

「亦須」，《黃節集外詩文拾遺》作「直須」。

「營巢」，《黃節集外詩文拾遺》作「尋巢」。

挽麥儒博

七年別後凡三見，秋雨宣南晤亦纔。滄海再塵皆老去，山陽一夢訖春來。懸車張儉知終亂，買塚梁鴻可不回。未與故人同致惜，雖生無用死何哀。

題畫 黃香石爲李子虎作樂圃圖

掛冠誰就青門道，策蹇誰從下澤遊。悵望古人都不見，同時朋輩有封侯。事如葭菼終朝盡，晚憶陂塘八月秋。瓜援芋區橫國在，雖無吾土一登樓。

春夜聽曲有憶

春懷脈脈追思際，祗在尋常聽曲時。隴西沈與揚州薛，柳絮浮雲各未知。

挽潘若海

江樓昔與蛻庵鄰，二子閒居倏十春。再晤尚留花底醉，短年皆見海中塵。世圖薢茩人難俟，天下興亡責略申。歎我因循似孤鴈，遺詞今日愴西秦。

挽黃孝覺

三歲違君闕寄書，棲遑鄉國竟何如。青雲已附休論命，黃浦相逢獨詫予。露坐宵譚將月落，別來兇問未旬餘。蓋棺爲說虞卿傳，太息生平作計疏。

壽周沈觀先生

舊以深寧知信國，願同明允禮廬陵。廿年事往吾猶感，七月詩成壽共稱。入國可瞻喬木美，在山已出眾峰稜。造門未與論當世，留待鱣堂一再登。

和魏齋九日見寄原均

隔歲重陽沽上客，獨居時復憶前歡。已傷江水隨波去，還爲君詩正帽看。各自中年添感喟，兩開叢菊並荒寒。肺肝別有雕鐫苦，且漫悲秋強自寬。

題唐雙鉤本宋拓十七帖

苦愛曹陶二謝詩，未成補注已秋期。更繙青李來禽帖，可見唐賢有本師。時方注宣城詩未竟。

壽余越園四十

東坡四十羨天隨，杞菊曾傳自壽辭。豈爲世圖輕仕宦，不忘強歲至期頤。韶光未午仍朝氣，物望猶人作畫師。道在愛身爲孝日，北堂長健汝兒時。

譚篆青屬題乾隆間余奉敕摹沈周畫驢

角觝同觀寶曆臣，承恩亦記耀靈春。如何獨倣長洲筆，不貌西園按轡人。

壽翁銅士

石老益見奇，人奇似石宜。翁君既磊砢，龔妃實賢慈。絕俗惟誰匹，方前有運期。不才附高子，祝汝案齊眉。

寒燈課讀圖爲劉石遺題

兒時愴絕我何言，不爲題詩始說恩。事母百年能得半，似君成學過長垣。

秋荷

入秋荷已盡情催，賸有疏花仰又頹。十畝橫塘人不到，夕陽和葉尚成堆。

爲篆青題越園畫冊

老去箋詩到歲殘，聊園篆青齋額酒語復闌珊。隔城夜讀龍游畫，已有離居晚暮歎。

卓君庸求題其所築西山自青榭余未遊其地

倦客廢遊真憾事，將詩能勿笑山靈。結言容易成丘壑，悵望如何似洞庭。闕下可憐青一髮，臺高不見水連汀。憑余漫寫空中句，付與桃煙羃翠亭。

報越園

畫梅帶春色，寄我是湖枝。美意萱蘇里，新營松下簃。損書辭可愛，成樂古如斯。獨令懷江國，難言相見期。

◎本首輯自廣東人民出版社《蒹葭樓自定詩稿原本》插圖黃節墨跡。

黃節書法

◆李韶清《順德黃晦聞先生年譜》（10首）

讀史懷班定遠

壯年投筆孰英雄，萬里封侯獨羨公。燕頷未逢青眼客，兔毫甘老白頭翁。文章彪固雖終讓，勛業蕭韓直許同。我亦如君發思古，張騫何足與論功。

虎穴深探亦壯哉，出身舊令一蘭臺。毛錐幾誤千秋士，邊將多鍾兩漢材。生入玉關非有志，久留西域不傷才。雄心若與文淵擬，矍鑠誰從絕塞回。

癸巳盛夏北遊將發何丈一山潘君蘭史楊君崙西以詩來贈賦此留別

深情賦別感江郎，草色天涯漸染霜。萬里關山奔直北，半囊書劍壓輕裝。細歌楊柳風三面，同溯蒹葭水一方。莫悵銷魂秋黯黯，菊花歸日近重陽。

失題

萬里浮名一擲輕，何堪回首望燕城。南天尚有龍頭在，不肯冰銜讓子京。

余鄉甘竹灘山水峭美甲午春暮旋鄉端居多暇日於灘下泛舟臥聽灘聲以滌塵耳俯仰興懷顧山川雖勝必得人而後傳惜無劉文房與之把臂話嚴灘風景也爰歌長篇以寄慨焉

黃河下天飛白龍，一水瀉入天南峰。虎門開處倒激五羊石，大江西去屼立青芙蓉。媧皇煉之而未成，秦皇鞭之而不走。岩岩嶄嶄千餘年，驚濤駭注鎖灘口。北望海目天茫茫，南盡海門山蒼蒼。白雲一點西挹大雁影，長風浩浩東過石壁之汪洋。獅嶺控其前，象山紓其旁。橫沙一角認三瀝，飛霞萬仞連擔杆。海山蒼莽鬱今古，俯仰無際天風寒。風起水湧激石齒，怪石降風飛浪起。浪翻激石如撞鐘，砰磅訇磕數十里。狂湍一夜雷霆鳴，中有蛟龍眠未醒。呼龍待我駕海去，潛淵又臥琉璃城。怪底連宵抱珠戲，珠光上薄浮雲清。銀濤瀉地詫天半，平灘兩岸生光明。鄉人快覩歎奇絕，尚道蚌珠戲海闕。去歲十一月除夕，今年三月，鄉人諠傳蚌珠出現，或云：「一邑科名之兆未可知也。」吁嗟夫，豈知龍光寶氣非終藏，禹門未登此一洩。惜昔津門望海天，珊瑚波紅蜃脂潔。中夜神龍吐大珠，照見海底混沌穴。倦遊今又故鄉回，神珠現處瀴溟開。龍兮龍兮風雲未遇且暫臥，會當直駕方壺員嶠登蓬萊。更凌九霄覽八極，坐看大瀛海水混澣灦渙無氛埃。潑天河之水洗灘石，潭滓既去清光來。關侯之壘安足道，伏波之柱何爲哉。吁嗟夫，惶恐之灘一瀨耳，英聲所至驚風雷。胡爲此灘久寂寂，臨風我尚深徘徊。大呼海若出水底，爲我鐫詩灘之隈。

將赴汴京留別諸同學

百年誰是渡河人，燕試無端泝汴津。肝膽尚能披鐵石，國家曾見賣金緡。時危敢謂科名賤，學養今無母命遵。一語故人知共慰，路歧南北不逡巡。楊朱泣路歧，憂學術也。

【蔣案】

詩題爲輯錄者所擬。

汴梁歸友言予去秋試卷爲十八同考公薦不售刊之京師感賦

文字真慙國士奇，深甯鐵石厚相推。功名塵土誠何惜，箋稿江湖幾處知。經術敢云三策在，霸才甯用一官縻。百年科舉成優戲，四試猶窮獨退之。

紀事詩

浪得才名海內聞，不堪時事哭劉蕡。等閒國士誰相待，猶賣都門落第文。

無衣還欲賦同袍，落淚曾聞讀幾遭。莫向科名哀志士，元龍湖海氣猶豪。

豈有龍川博一官，箸言早識中興難。東胡南越休相惜，淒絕王風戍甫看。

【蔣案】

詩題爲輯錄者所擬。

黃節手札

◆郭長海《黃節集外詩文拾遺》（7首）

春去一首

歲華容易過三月，倍惜煙光殢隔城。斜日驕陽成返照，東風靈雨失初晴。女蘿山鬼寧爲厲，春草王孫莫漫生。無怪近來詩思惡，鷓鴣愁處獨愁行。

◎輯自《亞細亞日報》1919年3月27日。

訒公見示韋齋初我唱和之什因繼聲投韋齋

雲根聞說掩荊扉，杜牧寄李諫議句「雲根掩柴扉」。自愛鱸魚雪片肥。賸有詩情忙未了，漫嫌飛鳥倦還飛。

四愁寫就瑯玕碎，一舸歸歟籠澤寬。祗惜陸家豪士賦，不曾傳與晉廷看。

◎輯自《民國日報》，1916年1月30日。

【蔣校】

「掩荊扉」，原作「掩荊扇」；「杜牧寄李諫議句『雲根掩柴扉』」，原作「杜牧寄李源議句『雲根掩紫扇』」。小注中杜牧詩，出自杜牧《將出關宿層峰驛却寄李諫議》：「孤驛在重阻，雲根掩柴扉。」郭長海原文有訛誤，徑改。

再疊前韻贈訒公

棄紱投簪老故扉，多君隱遁合稱肥。正官更自吳儂了，龍臥應知夢不飛。于文傳登第後，一夕夢入選，掛名爲長吳正官。覺而笑曰：「我吳人，安得做長吳二縣正官？」已而果知長洲縣，復知吳江縣，適與夢符。君於光復時即任常熟。

◎輯自《民國日報》，1916年1月30日。

敷庵詩來詢製後山年譜還答一首

功名須老大，四十未爲晚。後山爲此言，所志固自遠。何期凍死日，五十且不滿。寒菊萎高枝，良材斫溝斷。恥與世俯仰，不問歲修短。嗟哉一卷詩，詎視位業挽。行矣適病俗，塵絕歡不返。無己天下亡，竟不掛世眼。於今論宗派，謂詩獨清簡。文章絕殊論，出處有大本。誦詩不知人，懼與古人舛。我讀後山集，親本授魏衍。元城王子飛，當日訂編版。幾月願可求，千載事常緩。同時多賢豪，往往共悃欵。柯山淮海儔，諸集待搜散。抱此論世心，亦以徵往返。誰爲後死者，獨合殍不暖。嚴風吹南街，積雪照郡館。夜起讀子詩，還答敢代簡。商量及歲除，更爲酬清醆。後山以十二月二十九日寒僵，擬年年爲後山設酬。

◎輯自《晨鐘報》1916年12月8日

【蔣案】

本首即《蒹葭樓詩》卷一《予欲編後山年譜久而未就敷庵書來見促賦此答之》，文字相異處頗多。

答太夷寄示近詩

後山既就涪翁學，始歎治詩得所師。心易諸公吾不讓，願爲弟子獨何疑。於時屢報憂娛意，鄭君詩譜序：吉凶之所由，憂娛之萌漸，昭昭在斯。已廢猶傷風雅衰。歲晚江湖永相望，未能宣渫以文辭。

◎輯自《晨鐘報》1917年9月3日，《大公報》1919年9月1日。

題賓虹畫爲癭公壽

靜對南山有所思，入愁風物最清夷。腸中獨抱層巖氣，來爲先生寫壽詩。

◎輯自《大公報》1918年10月19日。

崇效寺後圃有牡丹一株名玉堂春感賦

海棠花下不逢人，落粉嫣紅亦漸湮。獨向煙中一回首，見花如唱玉堂春。

◎輯自《大公報》1919年5月29日

黃節手札

◆程中山《黃節集外佚詩七首考略》（7首）

奉題漚尹先生校詞圖

校字殷勤過海虞，古人真意重踟躕。先生別有滄桑感，難寫傷心入畫圖。

◎輯自《彊村叢書·校詞圖題詠》。

總理奉安輓詩

龍虎江南氣，寰區戰伐聲。碧雲迴法駕，碝石起佳城。風雨雲旗集，河山草木生。地原寬禁御，神亦聽和平。永絕人相斫，猶哀國有爭。山丘華屋歎，松柏北邙行。望治人皆慟，遺芻淚不輕。靈來應共饗，信立可無兵。祝國占形勝，題詩太上清。綿綿思嶺表，如海是鄉情。

◎輯自1935年2月19日《香港工商日報》中《黃晦聞先生追悼專號·上》。

留別南武同人

棰棘歌謠恐未休，獨哀行國作長遊。潛龍事業羞同輩，逐鹿山河到異洲。此去欲尋黃蘗寺，不才應敝黑貂裘。等閒頭白看如許，笑我空談大九州。

◎輯自1906年9月21日《東方報》，署名晦。

花埭訪菊

雲水天光一蔚藍，天風吹我渡鵝潭。河山尺幅秋花影，不見題詩鄭所南。

◎輯自1906年9月21日《東方報》，署名晦。

和答穎公並乞賜教

昌黎詩好論身世，後有柯山又不然。二子能毋懷抱惡，古人難免性情偏。每爲長句公尤健，始歎奇才世已傳。憂患如山吾輩在，莫將閒恨遽呼天。

◎輯自關賡麟《稊園詩集第一種·小园集》。

題關穎人飴鄉集

一輪月照雙人面，風雅能追靜御堂。得句最惟驚獨客，泛湖聞已經過泉塘。雲鬟香霧休言別，椎髻山妻未足量。徙倚明河望今夕，羨仙寧不似鴛鴦。

◎輯自關賡麟《稊園詩集第四種·飴鄉集》。

【蔣案】

詩題爲程中山輯遺時所擬。

伯任先生屬題春還堂圖

去官尚作三年住，獨爲梅花惜別顏。留得舊時堂畔月，有人相識道春還。

◎輯自吳瑾《潘龢：傳統文化的守護者》。

【蔣案】

詩題爲程中山輯遺時所擬。

◆程千帆《蒹葭樓集外佚詩補》（聯句2首）

聯句二首 艷芬樓即事，與九一、巢南、亮才、晦聞聯句。高天梅

不堪王粲賦登樓，（天梅）處處笙歌處處愁。紅豆空緘南國恨，（九一）鐵衣誰御朔方秋。再攜一劍論肝膽，（巢南）笑指雙星證女牛。倚馬未曾書露佈，（亮才）怕聽人唱古涼州。（晦聞）

聲聲街柝滿街南，（晦聞）刻燭聯吟興正酣。萍水新知黃叔度，（亮才）湖山舊約白之庵。荷花十里供消遣，（巢南）書味三生問苦甘。銅缽亂催殘月落，（九一）畫梁燕語尚喃喃。（天梅）

◆黃裳《鳳城一月記》所錄斷句

敢謂邦人無父母，空看黨局付兒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