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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托马斯诗142首

牲畜棚

他们完全不该在那儿建了一个谷仓——

滴,滴,滴!——在榆树下,

尽管当时榆树还小。现在它已经老了,

但身体很好,不像这谷仓和我。

明天他们砍倒它。他们将离开

谷仓,正如,也许我也将离开。

是什么支持此举?推倒大树不会有何收益。

然而,这里没有其他的古物了。

没有修道院或城堡像约伯?奈特在公元54年

建立的这座谷仓这么古老,

建它是为了给老鼠及人类储备玉米。

现在它的屋顶上有家禽,地板上有猪。

剩下的茅草成为农场里长势

最好的牧草的粪肥。很遗憾

这屋顶无法承受割草人对它的收割。

但只有家禽有足够的立足之处。

欧椋鸟曾站在那儿唱小曲,

当他们喋喋不休、

奏乐曲、接吻,头朝着天空,

直到它们想起别的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如今,他们在所有那些破洞里

筑个巢也是一地难求。我以为

这是次要之物的转折。有一次我突发奇想,

他们是为欧椋鸟才建了这座谷仓。

谷仓及其附近

它矗立在落日的天空里

宛如直背的高地,

很多次——小镇

边上的谷仓,

看上去又大又黑,以至于它

宛然山丘,

直到山形墙的绝壁证明

那不可能。

之后,西边那巨大的高地

进入眼帘,

谷仓储着漫到屋脊的

夜色;

它在挑剔的眼睛和它自己

晚年的衰弱里

衰变为

谷仓,甚或更小的东西。

但在那深处、临近的地方,谷仓和我

自此都微笑了,

看过我新的谨慎

被它自己欺骗,

去蔑视那貌似谷仓的东西,

直到几步路改变,它把一切怀疑都引向深处;

因此那谷仓得以复仇。

悬崖上的孩子

妈妈,岩石间的这种小黄花

的根有种奎宁的味道。

今天悬崖上的事挺奇怪。阳光耀眼,

蚱蜢艰辛地用它的缝纫机

工作。这是我手上的一个,妈妈,你看;

我躺得如此安静。你的书上也有一个。

但我有些更奇怪的事要告诉你。所以

把你的书留给蚱蜢吧,亲爱的妈妈,——

宛如琳琅的市集上的一个绿衣骑士,——

现在听吧。你能听到我听到的很远的

声音吗?时不时那里的泡沫形成漩涡

并伸展出一条少女般的白手臂。

鱼和鸥鸟都没有响铃。在这里

和德文郡之间不可能有一个小礼堂或教堂,

有鱼或鸥鸟发出响铃,听!——

在海底或天上的某处。

'我儿,那是海湾中

航标的响声。它今天听起来很悦耳。’

我从未听过更美的,妈妈,不,不在威尔士。

我应该乐于躺在泡沫下,

死了,但能听到铃声,

并确信你会常来

停歇,幸福地听着。

我会开心的,如果你会这样。

良夜

山丘上叫唤的云雀远远地落在山后;

再也听不到更多郊区的夜莺;

镇上的花园有画眉和乌鸫徒劳的啼啭:

人、兽和机器的轰鸣占了上风。

但陌生街道上儿童的呼喊

应和着熟悉的暮色在空中回荡,

轻柔如夜莺或云雀,上演了一幕

不可思议的欢迎,我像个国王

来到人、兽、机器、鸟、儿童

和在回声中生在回声中死的精灵之间。

镇上我没有朋友,但感到友好;无家可归,但并未迷失,

尽管我只看到陌生的门窗,与陌生人的眼睛相遇。

也许,过了明天,我再也看不到

这些家常的街巷,这些教堂的明窗,

不再有一个男人、女人和儿童居住其间:

但今晚它是兄弟之夜,旅人的良夜。

黄蜂的陷阱

这个月夜使得

从前任何湖水和草地

的可爱之处

更可爱了。

然而尽管这是它们的日子,

它们却并不比

之前就不可爱的事物

更可爱。

地球上没有任何事物,

天空中没有星星,

因为纯净的光亮比那个广口瓶

更有价值,

因为黄蜂想,现在

一颗星星——它可能在

死去的苹果树上摇曳很久,

如此闪亮。

七月

除了云什么也没动,它们投影在

玻璃般透明的湖里和我的小船的阴影里。

只有当我打破这热天中的昏睡和这孤独的漂流,

来证明如果我看到的是鸟或是微尘,

或得知这海滨的森林是否醒着,

这时船只自身才激起涟漪。

自从日出——日升——日上三竿——

日西沉,很长时间以来,我看到凉爽的芦苇垂落

在比天上的形象更凉爽的投影:

那里没有什么值得沉思这么久;

所有鸣叫的鸽子说的,远处的树叶中,

使我的心灵满溢,并因此至今仍有待呈现。

秘闻

被毁村舍的墙壁

曾经矗立着。

头发上缀有鲜花的长春藤

匍匐着朝森林里爬行。

在无花的时刻

河岸从不衰退,

有接连不断的花开

在蓝色碟子的碎片里,讲述它的秘闻。

逝去

过去是一片奇怪的土地,最奇怪的。

那儿不刮风,不下雨:

即使刮风下雨,也毫发无损。

各色人等在无声的田野以及

田野上的街道排成平等的行列。

那里的快乐和痛苦都无关痛痒,

并不受苦的消失的自我,

缺乏鲜血、勇气和才智,

是影子大地上的影子。

被记住的欢乐和痛苦

为赏心乐事带去同等的快乐;

也都为悲哀之物加重悲哀。所以记忆

为逝去的今日制造了双重痛苦:

一重是因为它正逝去;另一重

是因为它终结的不幸

再次通过过去烦扰并嘲笑我,

我不是以已被补救的事物

那样继续生活,——不是那样,噢不!

而是以它自己不再悲哀的样子;

叹息,愤怒的词,神情,行动

都走向褪色:而非一种极乐,

因为它精神化地躺在

永久的过去,没有任何事物

可以这样激起或拉紧。

情人们

马路上的两个人被带回去。

情人们出来了,手搭凉棚,

白色从来没有她的脸颊这么白,黑色

从来没有她的头发这么黑。'一个人可能

转朝森林去寻找的可不止一件事物,杰克,’

乔治说,杰克耳语道:'他不曾带枪。

对于一件好事来说,它显得太过了,我说。

他们在走另一条路,瞧。并看见她跑了。’——

她跑。——'这是什么事,这可能是抓获!’

那女郎的明眸

(韩德尔街)

那女郎的明眸全然地隐蔽了一切,

除了有些东西有待揭示之外。

而我的眼睛在这间隔里说些什么?

不多:不少。它们只是一道

直到我死才会被撕开的封条;

于是枉然。这个早晨,我们中每个

有务在身的人都不说什么就离开了,

尽管留下许多言语。我们就此被封缄,

形同坟墓。直到如今我才承认

我只关注我在石头广场的艳阳里

品尝到的快乐和痛苦,

或是在黑色的修道院,天上飞机的影子,

当音乐激荡而孩子们一排排地朝前

行军,藏着'十七三十九’。

果园中的孩子

'它在果园中转动碾磨:浑身苍苔

和泥土,这匹孤独的老白马。

在那群棕马中哪位是他的父,

哪位又是他的母?他有弟兄吗?

我知道燕子、苍鹭、老鹰;

但我要认识的事物多达两百万种。’

骑白马、响着吊环和铃铛,前往

班伯里十字巷的妇人是谁?

除她之外在英格兰还有别的

可以唱着摇篮曲动身的妇女吗?

褐雨燕、燕子、苍鹭、老鹰。

我要认识的事物多达两百万种。

'是否曾有一个人跨坐在

西堡镇白马的背上

穿过索尔兹伯里平原的绿墙?

他是驶往西堡镇吗,中间可曾摔了一跤?

褐雨燕、燕子、苍鹭、老鹰。

我要认识的事物多达两百万种。’

'当我六岁时,在所有的白马中

我认识三匹;对我来说好像

在风中

'我能拧紧表达于此的旧事物的脖子!

一座公共房屋!它对鸟、松鼠

和诸如此类,烧炭工和骑马的强盗,

都可以是公共的。’狂野的少女笑语道。

'但我从肯宁顿回来后就恨这些。

我放弃了一个好地方。’她伦敦东区的方言

使她和这房屋在回忆中更狂野——

只是立马被洪荒湮没——

关于伦敦的主意,那里的森林小屋,

在塔似的山毛榉和像洗礼盘的

膨大的靶垛中显得矮小。

她的双眸熠熠生辉;她把头发

从双眸和唇际甩开,像是要再次尖叫;

之后又返回矮木桩边哀叹。当我醉时

我可能想起四轮马车和骑马的强盗,

烧炭工,以及热爱这旷野的生命。

因为如今走这条路的人,除了我、

每隔一个星期三的一个市场运货车,

一个孤独的流浪汉,一些新来的人

仍然不谙这荒无人烟的十一英里,

一个从远方来的开汽车的人放慢速度

想尝尝把北方的开阔丘陵甩在后面时

所有奢侈的气味,南方近在眼前,

而在两道铁轨的中间,

远在他们的视听之外?那儿有

一些房屋——沿着小路,一些还

看得见——李子树正在开花。

但这片土地是荒凉的,并有一种更古老的

荒野的精神,彰显于石鸟在春天的高空

用真假嗓音交换着海洋和山川的啼鸣之时。

它在旷野筑居,那里仍有放任的金雀花,

就像万物都是敞开而平凡的那样生长。它的命名

是平凡的,它也自知如此,因为凤尾草和金雀花

仍安然长在有犁和镰刀追赶它们的树篱边。

曾经很明白无疑:'白色的马’

仅仅矗立在废墟的边缘,

那里马匹和马车重新寻找各自的路途。

那时,在所有方面,就像现在,小径通往客栈;

如今一条农场小道把你从门口引来。

两路交叉,视野里看不见一个房屋,

除了山毛榉灌丛中的'白色的马’。

它藏在任一条路后面,在宽阔旷野的背后;

你看到的只是树,而非房屋,

不管是近处的还是远处的,只有山毛榉丛

是最高的事物,也是最有家园感的,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对一个知道那里面有小客栈的人而言。

'本该有所不同,’狂野的少女尖叫道,

'假使寡妇嫁给了另一个铁匠

并且把生活过下去。这间小屋就会成为铁匠铺。

如果她早已死了,那儿可能永远也不会有间小屋;

而我,在那种情况下,可能从未出生。

多年前,当这里全是森林

而铁匠与烧炭工为伴,后者

是个来自郡里一个山毛榉之乡的男人,

他带着一台机器和一个男孩

(用来照顾机器)来这里伐木。

这一切都发生在多年前。铁匠

死了,他的寡妇建了个麦芽酒屋——

我会为想起它而拧紧旧事物的脖子。

好吧,寡妇和我锯木头的叔祖父,

我设想他们当时相爱:

无论如何,他们结婚了。小男孩继续传家。

那是我父亲。’她以为她再次拥有矮树——

'我提取麦芽酒,而他变胖。’她喃喃自语道——

但只盯着砖瓦的空缝,

在激荡的沉默中追赶自己的思绪。

时针滴答,大调味盘的盖子

在卷心菜泛出气泡时抬起,女孩

质疑着炉火说:“我的父亲,他

习惯了这片土地。它的一英里就指

一个几内亚;因为那时所有

少数关于房屋之外的树木都死光了:

如果你不数数烧炭工的炉底,

那就是森林中仅剩的东西。——

我们不时犁出一个。你看过我们的

布告牌吗?”没有。我知道标杆

和空的框架。没有它们我不会想起

低矮的灰色小屋,它树下的堆叠

是一座公共房屋而非修道院。

'但那空的框架有任何用处吗?

如今我应该喜欢一匹白色的良驹

在那里驰骋,一匹十分漂亮的白马,

在一边飞驰,在另一边被描入画图。’

'但你愿意看到它不分昼夜地

驰骋吗?’我一直想感谢风,

感谢它吹倒路标。

每次它吹倒路标我都能入睡。

最后他们把它固定住,一个小偷

移走了它,我们再也没有第二个:

它落进了池塘底。

但没有人从背后的山上

把森林移走,尽管刮风时

能听到沙沙的响声,宛如火车

在另一侧驶过,——一列永不停息、

永无终点的火车。沿线亚麻的爆裂声

像燃烧的森林之火。’'但如果你有记号

你就不致孤独。那么肯宁顿呢?’

她俯身继续擦洗,同时说'除我之外:

我不回肯宁顿。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

对这些刮风的夜晚我有一个概念,

我将在这里死去。我大概想死在这个地方。

我揣摩我会住下去。但我期待

路更近一点,风更远一点,

或一次又一次很安静,即使当我死时

风会继续吹,我跟它一起,

到很远的地方,那儿没有树木,

我可能醒来却不知道我在哪儿,

甚至不惊愕于风会再次嚎叫。

看看这些小牛。’

在树木和打开的门之间

两只小牛淌过池塘,

嘴唇零星地掠过水面,沉思着,

小口呷着,沉思着,很快乐,也不拖沓。

水打着皱,但小牛们小口呷着,沉思着,

就像风对我们一样无心。

'看看这些小牛。再听听树上的风吧!’

号角

起来,起来,

当号角吹响

追逐人类的梦,

当星光在陆地和海洋中熄灭,

而晨曦又使它闪烁,

起来,播洒露水

使它擦除掉昨宵情人的踪迹——

播洒吧,播洒吧!

当你听见

清晰的号角,

人啊,忘掉一切

大地上新生的事物吧,

但要记住它比任何神秘之物

更可爱。

看着天空,

那里多露的夜晚

打湿了繁星的眼睛:

和光一道起来,

朝着古老的战乱:

起来,起来!

路标

深色的海泛着寒光。白色的太阳神情胆怯,

白霜结在山顶指向标旁的枯草

和粗硬而长青的藤蔓上;

愉悦的游客身上的轻烟

散进山楂果和榛树丛间。

我读着路标。我该走哪条路呢?

一个声音说:你二十岁的时候

可没这么犹疑过。另一个声音温柔地责备:

二十岁的时候你但愿自己从未出生。

一片黄叶从榛树树梢

飘落,第一个声音说,他想知道

六十岁时,在同一个路标前

他会想些什么。'你将看到’,

另一个声音笑答,—我也只好跟着笑起来—

'你将看到;但不管是此前还是将来,

不论发生什么,这一刻一定会降临:

我们嘴里噙满被慷慨赐予的泥土,而一切

忏悔和希望,统统被抹除;

如果说天堂有什么缺陷

那就是可以随心许愿,而你的心愿

就将是能在此处或任意什么地方

与我交流,无论是什么天气,

也无论是在生与死之间的任何年纪,—

去看日光和夜色多么丰美,

落日和霜,大地与海,—

和不管什么人,穷人或是国王,

就在地上站着,好奇地问:

他将去哪儿呢?他将去哪儿?’

眼泪

好像我已没有眼泪。它们已经落尽——

眼泪的魂魄,——如果它们有魂魄,曾经降临

当二十头猎犬扑向我时,而我至今尚未摆脱它们。

但它们嗅到气味时兴奋的激情尚未黯淡,

使人像巨龙一样,在开花的牧场上向落日鞠躬。

曾有烦扰蠢蠢欲动:在那特别的一天

我从阴影厚重的塔下走进四月,

走进那生机、芳香而温暖的早晨。

一种奇异的孤独在那里,周围都是寂静。

比塔中的一切更使人陶醉的魅力

充斥着庭院。他们正在更换守卫,

士兵成列,来自农村的英国年轻人,

头发闪着光,面色红润,佩戴着白色的束腰。

乐队里敲着鼓,奏着笛,响着“英国手榴弹”的曲子。

这些人,这些歌声穿透了孤独和寂静,

告诉我那些我未曾想过

并在它们的美消逝后被我匆匆忘却的真理。

两只云雀

在落日的余晖里

两只高飞的云雀鸣叫着,

比高空的月亮还白,

静静地驾驶着黑夜之帆;

比大地还黑。它们的鸣叫

是天底下唯一的鸣响。

它们孤独地飞翔,时高时低,

对淘气的春天唱着欢愉的歌曲,

一会儿刺入大地,一会儿直上云霄,

那些精灵(感到好奇,云雀为什么

飞得这么高,叫得这么动听)

并不知晓大地和九天之间的玄秘。

悄悄地是月亮升起的时刻,

悄悄地是大地休息的时刻。

庄园农场

石块状的泥土解冻了一些,

在树篱间摇曳的柳絮下

小溪奔跑着朝路两边分流,

但土壤差点使她睡过头,刁难着太阳;

我也并不比对美好二月的其他事物

更珍惜这镀金的光

直到我来此古老的庄园农场,

教堂和紫杉木相对着,用相等的

年龄和比例。教堂和紫杉

和农舍都沉睡在礼拜日的寂静里。

空气中没有一茎草木生长。陡峭的农场屋顶上

有瓦片微微闪光,取悦着

正午的太阳;白鸽子

在屋檐间停歇。沉寂中只有一个声音。

三匹拉车的马透过睡眼惺忪的眸子

寻找着一扇门,并抽着尾巴

驱赶苍蝇,一只孤独的苍蝇。

冬日仿佛因一口气

耗竭了春、夏和秋而涨红

脸颊,安然笑着。但说那是冬天

毋宁说那是一个永恒幸福的季节,

从农场和教堂中醒来——

它曾安全地躺于它的瓦片和茅屋之下,

从古老的英格兰被称作美樱起,几百年来都是如此。

猫头鹰

下山时我开始饿了,但不致饿死;

冷了,但体内有一颗足以抵御

北风的心;浑身疲倦,但因此

屋檐下的安歇将是最美妙的事。

在这所小客栈,有食物、炉火和休息,

我知道自己是多么饥饿、寒冷和疲惫。

整夜都是宵禁般的寂静,除了

猫头鹰的叫声,一种忧郁至极的哭泣

清晰而悠长地抖落在山岗上,

没有愉悦的音符,没有嬉戏的缘由,

当我走进去,它却素朴地传递了一些我常避开

而其他人也不会告知我的东西。

我的食物带有盐味,我的睡眠也是,

在猫头鹰的声音里,一切都带有盐味而且使人清醒,

它为所有躺在星光下的人们说话,

包括士兵和穷人、那些没法高兴的人。

甘蓝丛

在长长的甘蓝丛里,他们从

黏土的屋顶推倒山墙。它们使荫凉下

白的、金的、紫色的卷叶蕨草

进入日光。相比而言,有冬天在其中悲吟的

森林角落的景观更显细腻、华美:

当在列王墓谷中,一个男孩

匍匐着爬进法老的坟冢,

而第一个基督徒注视着木乃伊,

神灵和顽童,战车,王位与花瓶,

蓝色的瓷器,雪花石膏,以及黄金。

但无梦的古尸阿门霍提躺在那里。

这是一个冬日的梦,却又充满春天的花香。

你会来吗?

你会来吗?

你会来吗?

你可会骑马

这么晚

伴我身边?

噢,你会来吗?

你会来吗?

如果夜晚

月圆

清辉遍地

你会来吗?

噢,你曾想来吗?

你曾想来吗?

如果正午,

而非月球

发亮,

你曾想来吗?

美人,你曾想来吗?

你本想来吗?

如果仍是

黎明,

没有轻蔑,

你本想来吗?

心爱的人,你本想来吗?

如果你匆匆地

赶来、赶来。

猫头鹰已经叫了,

天快黑了,

不能骑马了。

心爱的人,我的美人,来吧!

当队伍的高音铜管

当队伍的高音铜管奏出流转的曲调

情人们消失进森林里。

我坐在向荒地散开的

低垂的榆树枝上,

看着犁印使长满田芥菜的黄色方田

逐渐缩小。每次马转身而非

抛下我,耕地人就倚着犁具和我寒暄几句,

首先是关于天气,其次就是战争。

他小心把面前的犁铧刮向森林,

吃力地划开犁沟,直到铜管再次

响起。

暴雪压向树冠,我坐在榆树下,

在一只啄木鸟圆形的洞穴旁,

耕地人说,'他们什么时候走呢?’

'战争到头的时候。’谈话就此开始了——

一分钟有十秒沉默,

再多一分钟,又间以同样的沉默。

'你去过吗?’“没。”“也不想去,大概?”

'如果我能返回,我必定会去。

我可以缺支胳膊。但我不想少条腿。

如果我得掉脑袋,为什么。因此

我什么也不奢求……从这离开的人

多吗?’'挺多的。’'战死的多吗?’'是的,不少。

今年在农场工作的只有两拨人。

我的一个伙伴死了。开战第二天

他们在法国杀了他。那是在三月,

也是在下暴雪的夜晚。如果他今天

在这里,我们本可以移走这颗树。’

'我也不会坐在这里。一切

本会有所不同。因为那将会是

另一番世界。’'唉,也是更好的一个,尽管

若我们能看到一切,一切都会看起来很好。’后来

情人们再次走出森林:

马抬起蹄,我最后看了看

土块在犁铧和蹒跚的队伍后面被翻碎。

解冻

半要解冻的白雪是大地上的痣点,

白嘴鸦在巢里聒叫,推断着季节,

它们从榆树顶上窥看(我们在下面的人无法察觉)

冬天像草地上易碎的野花一样经过。

间歇

荒凉的日子结束了:

即将到来的

更荒凉的夜

向素净的黎明让步。

坚硬的湿土路加厚

又消失在

高高的山毛榉林,那里

闪着若有若无的光。

山毛榉保持着

暴风雨似的寂静,

深深地

吐纳着西风。

森林黑黑的,

裹着一层雾气。

上方麇集的云

散开成微弱的光。

但爬满常春藤的树旁

樵夫的小屋

仍然在这光和微风中

沉睡。

高空有

静止的炊烟:

在暴风雨的翅下

微微地隆起。

它毫不关心

是阴是晴:

它静止不动

而我将漫游

死去,忘却

这些山林,

闪光,

湿气

和暴风雨式的寂静。

就像触到雨

就像触到雨,她在他的肉体上,

在他的头发和眼睛里,

当快乐的乳香使他惊讶,

陷入陶醉:

在爱情的暴雨中他燃烧着,

他唱着,笑着,我知道那是怎样,

但他归来时忘记了这一切。

而我不会忘记她说“你走吧!”

这三个字关闭了一扇

介于我和这被祝福的雨之间的门。

它之前从未关闭过,

但如今再也无法敞开。

小径

沿着河岸,一道矮墙

挡开平路下侧茂密的森林,

那里有一条路,孩子们

能从那儿俯瞰平直的峭壁,

在山毛榉和紫杉树之间,直到

有一棵倒下的树阻塞了视线:男人女人

何时在路上惬意地散步,他们在岸上

看到什么,孩子们是怎么说的。

这条小径曲如银练,滴答流淌。

被极薄的苔藓接近甚至占领——

它们徒劳地试图用黄金、橄榄和绿松石

覆盖树根和破碎的白垩层。

孩子们穿戴着它。他们在上面捣平河岸,

年复一年,以脚步的泉流向青苔镀上银色。

但这条路附近没有人家,也不通往学校。

很少能在那见到小孩,眼睛

只能看到路,森林密布在上

也环绕脚下,小径看似通往

某个传说中的地方或是仙境,人们曾希望在那

流连忘返,直到,突然,森林的尽头就是路的尽头。

峡谷

峡谷很深,很古老,而且还很黑。

谷口的荆棘和树莓让人望而却步;

没有人爬这滑脚的陡坡,

山毛榉、紫杉和耐寒的杜松

生长在它侧面的悬崖上,

只有借树根和兔子洞才可以攀爬。

冬阳,夏月,众多啁啾的雀儿

都被关在外面,除了喜爱杜松的鸫鸟。

但这峡谷看起来更黑、

更古老,当他们杀死那里的獾,

刨出它,把它丢给猎犬。那可是

大不列颠土地上最古老的野兽。

我如果有机会

我如果有机会变富有

我要买下柯德汉、科克里登,和儿童沟渠,

玫瑰花束,鲷鱼,以及山坳湾,

并把它们全都赠予我年长的女儿。

我将索求的租金仅仅是

每年最初开的紫罗兰,洁白、孤独,

花期最早的玫瑰和兰花——

更确切地说,她该比我更早发现它们。

但如果她发现无人认领的荆豆花

它们将永远都是她的,

无论何时,当我足够富有:

柯德汉、科克里登,和儿童沟渠,

玫瑰花束,鲷鱼,以及山坳湾,——

我将把它们全都赠予我年长的女儿。

我将给……?

除了让她避免饥饿和寒冷,

我将给我的小女儿什么?

我将不给她任何东西。

如果她享有南维尔德和海佛岭,

它们的几英亩土地,以及流淌其间的两条溪流,

潘茵河和维尔德河,

有田凫、啄木鸟、天鹅和白嘴鸦,

她将和曾独自站在海佛岭的凉亭、

拥有众多跟班、欢娱

和权力的皇后一样富有。

她不能在马尔干得到更多,

或在山地里的群山

以及它的远在村舍之上的白屋

就像超出淋巴结肿块的维纳斯。

我不会使她的小手在这么多英亩的土地

和它的木材间劳累,

而任由她鹤立鸡群,还有她的世界,

她的奇妙的、有着不缠绕的头发的自我,

想要得到时间

以空乏带来的上千件物什。

如果我将

如果我将拥有这座村庄——

远至一个人乘车一天能够到达,

车胎则是我用来赠人或是出租的,——

风骏胎和玛格丽停胎,

以及斯科林,钩奢,寇克埃尔,

晒罗,罗切特,班迪西,以及皮克埃尔,

马丁斯,兰姆肯斯,以及莉莉普特,

它们的杂树林、池塘、道路以及车辙,

犁马喘着粗气、千鸟低语着掠过的田野,

情人们喜爱的树篱,果园和灌木丛中的鸟,

在北风降临时使太阳保持平静的墙,

有画眉在树枝间啁啾的孤零零的乔木,

它的箴言无法转译,

我将把这一切给我的儿子

倘若他能留给我任意

一首歌,在黎明时一只乌鸫的歌。

他将什么也没有,直到

鸟都从我的草坪上离开了,因为我

枪杀了它们用来制造馅饼,——

他的埃塞克斯的画眉,每一只鸟,

只有我一个人留下,又老又孤单。

此外,除非我能支付,租借,一首

像画眉的叫声一样甜美的歌,且和画眉的歌声一样悠长——

不再——他应该得到房屋,不是我

风骏胎和玛格丽停胎,

以及斯科林,钩奢,寇克埃尔,

晒罗,罗切特,班迪西,以及皮克埃尔,

马丁斯,兰姆肯斯,以及莉莉普特,

会是他的,直到马车的行路上不再有车辙。

而你,海伦

而你,海伦,我该给你什么?

我将给你如此多东西,

如果我有一间无限的大仓库,

而我就站在它前面

挑选。我将给你青春,

多样的魅力以及真理,

像我一样明亮的双眼,

土地、水、花朵、葡萄酒,

像你盼望的一样多的

孩子,比我好许多的

艺术,所有你在流逝的水中

虚掷而失去的,以及给我了的。

如果我能在那间巨大的宝库里

自由地选择任何搁板上的任何东西,

我将把你自己交给你,

也给你区分现在想要

和不久后想要的事物的能力,

许多无忧无虑的、美好的日子,

以及既能享受卑污又能享受圣洁的心灵,

以及我自己,如果我能发现

它悄悄隐藏以及被证明很和蔼的地方。

当最初

当最初我来到这里,我有希望,

希望着我不知道什么东西。当看到

草坪和紫杉树形成的高高的斜坡时

我的心跳得很快,仿佛我的脚

通过刮擦它的白垩土的台阶

将领会到其他山上从未揭示的

事物。现在我最后一次

沿着它的路往下走。我的心

不会在看到任何别的

同样美、同样高的山时

再这样跳动。因为无限的

变化,新近的未被察觉的东西,这一年,

第十二日,突然向我展露无遗。

希望现在,——不是健康,也不是愉悦,

因为它们能来也能去,

就像短短一小时经常见证的那样,——

仅仅希望已经永远不在了。也许

我可能爱上别的山,多于

爱这一座:未来和地图

掩藏着一些我一直期待的东西。

一件事我明白,那就是爱伴着机遇、

用途、时间、必要性

将会成长,而离别时的心跳

总是比相见时更响。

人与酒瓶

羽毛将失去太阳,香雪球则

失去蜜蜂的嗡鸣;

但斜倚在马车上的人与酒瓶

则从不分离,

直至午夜的冷气朝我袭来,时间衰退

宛若无蜜的花朵。

他不看,不听,不嗅,也不想,

只是酣饮

在阒寂的院子中,那里的树干

静谧无声。

当你说话……

当你说话

并且

你的语言素朴,

我的眼睛

同时碰上你的眼睛

还有你的头发,你的脸颊

一些充满更多智慧

更浓郁

更不同的事物。

即使如此,云雀

依然热爱尘埃,

在远飞

他乡的前一刻

仍在土中筑居。

至今

像颗黑色的星

它宛如——

歌唱的尘埃

中的一粒土,

在梦中

浮游

从不发亮。

我明白你的色欲

就是爱情。

播种

对播种而言那是

完美的一天,大地

像烟灰一样

甜而干燥。

我深深地品尝着

介于远处的猫头鹰

第一声轻柔的咯咯叫声

和第一颗星辰之间的时刻。

那是一段延展得足够漫长的时间;

没有任何没做完的事

残留着;该早播的种子

都已播进地里。

现在,听,雨声,

无风,轻轻,

半是哭泣,半是吻痕,

道着'好梦’。

当我俩散步

当我俩散步于兰特

我们设想幸福

是不一样的事物

而我们当时拥有的少于它。

但我们乐意于

隐藏幸福,而非展示其

本来面目,像朱诺和朱庇特

自豪地表现的那样。

天神们出于嫉妒

谋杀了妻子和丈夫,

以及我们——最明智的是生活

得无拘无束,去唤回当时的幸福。

悼亡诗(复活节,1915)

傍晚的树林里落了厚厚的一层花,

使人想起远离家乡的人

本可以和亲人一起采撷它们,

但这已经不可能了。

五十捆柴

它们竖在地上,头朝地,五十捆柴

曾是珍妮·品克斯那榛树和梣树林间的灌木。

如今,它们紧拢在篱笆边,

成为一片密林,只有幻想能够独自

捎着老鼠和鹪鹩钻过。明年春天,

会有一只乌鸫或知更鸟在那儿筑巢,

习惯于它们的存在,认为它们保有

对于一只鸟而言永恒的什么东西:

这个春天则太迟了;褐雨燕已经来过。

将它们捆来时天还很热:

但愿它们永不温暖我,尽管它们不得不

点燃好几个冬天的炉火。当它们成为灰烬时

战争兴许就结束了,许多其他事情

也已结束了,或许吧,我并不能比

知更鸟或鹪鹩预见或掌握更多。

他喜欢女人

他喜欢女人,有铲车式胡须的鲍勃,

荒野上旧农场的管理员,但他

爱的是马。他本人就像匹结实的矮脚马,

有着皮革似的的肤色。他也爱一棵树。

他爱大多数活着的物种,因为它们内部的生命,

但首先是爱一棵树。他沿着铁轨

种满了榆树,如今,旅行者从那缓缓爬升的

火车上可以听到雨鸡在树上歌唱。

直到那时,那条线路尚无任何

本该实至名归、为它的灌丛和夜莺

所属的名字。这不怪任何人。

受敬爱的人有时会在为事物命名时失败。

多年后,管理员鲍勃去世了,如今

没有人从那里经过,因为来自榆树的

薄雾和雨水使那段路变得

泥泞而阴郁,只有名字幸存:鲍勃路。

一天凌晨

一天凌晨,我出发了,

附近没有任何熟人。

我永远地摆脱了,

永远远离了某地。

没有风叨扰风标。

我烧掉信了,补好袜子。

没有人知道我要离开,

我独自想着有一天我会返回。

我听到穿过镇上花园的小溪流淌。

噢,太阳把芳香的泥泞变为灰尘。

大门撞上栅栏,也撞击着我的心。

'晨安,先生’,牧羊人说。

我不能从自由中回归我的童年、

我的爱情、我的苦难。

过去是已死事物中仅有的甜美,

它也是甜美的事物中唯一并不一瞬即逝的。

我永远地摆脱了,

永远远离了某地。

樱桃树

樱桃树低垂着枝条,花朵正飘落

在一条过路人都已死去的古径上,

花瓣撒满草地,仿佛正举行婚礼,

然而五月的早晨却没有人结婚。

下着雨

下着雨,在任何穿过果园的

渺无人迹、厚密的欧芹林的地方,

没有什么在栅栏内激起。没有什么能摧毁

落在叶片上的盛大的雨的钻石,

下坠的花瓣也不更深地飘落。

我几乎是尽可能喜悦地

搜寻着荒野,徒劳但却甘心,

设想一对情人在那儿散步、接吻,

浑身湿透,却忘记雨的亲吻:

太过悲伤,以至于想,除非

独自一人,否则再也不会如此喜悦地

漫步这雨中。当我转身,在它精美的梗上

暮色已褪至空无,欧芹花

显形,静静地悬挂着,白如幽灵,

往事盘旋着,当它重返光明的时候。

胡克斯特

他像猿一样背后有个驼峰,

他在钱方面有大量不足;

要不是一件有他两倍长的华丽外套,

在这个美好的五月清晨

再也没有更清澄的事物了。

但胡克斯特有一瓶啤酒,

开一辆货车,他的妻子坐在旁边,

并不在意他的短缺和驼背;

他们笑着穿过小巷,

在这个美好的五月清晨颠簸着前行。

一位绅士

'他抢劫了两家会所。索尔伯兹里的法官

给他再多的惩罚也不为过。

瞧他照片上的无赖样!少妇杀手!

处绞刑也便宜了他!’一个

罪行尚未被发现

或罪行尚未做尽的陌生人这样说。

但是客栈中的吉普赛妇女畅言道:

'他却是我称为绅士的那类人。

他和卡丽要好,当她生小孩的时候

他立马付出了仅有的半克朗。

他就是这样,付出一克朗

还更像他呢。我从未听说他小气过。

噢!他是一个优雅的绅士。噢!

上次我们见面,他说如果我和乔

到了附近,一定要上他那儿作客。

他以手臂环抱着我家阿摩司,

仿佛那是他自己的孩子一样。祈求主

为他伸张正义。再好的人可没有了。’

我今天走了一段很长的路:

独自一人到一座陌生的桥上,

想起那些朋友,老朋友们,

我停下歇息,不带微笑或悲叹,

就像他们不带微笑或悲叹地想起我。

所有仁慈和冷酷的东西

都在身后,不比今夜的梦

更多。溪水静静地流淌

却总能湮没过去,

黑得发亮的溪水湮没了过去和未来。

在这简短的两段生命之间

没有任何旅客比停歇中的此刻

享有更多幸福,这时夜晚最初的光

和阴影掩盖了从未有过的事物,

那些比将有的和曾有的更美好、更可爱、更亲切的事物。

老伯

在山楂树的季节去维尔特郡旅行

寻觅一些运气永远不会带来的东西,

一张经过生活和风雨侵蚀着色的老人脸,

——粗糙、棕褐色、像任何坚果一样甜,——

一张平脸,海蓝色的眼睛,——在我离开

好几英里之后,依然悬挂在我心头。

他只说了:“没有人不能阻止你。它是

一条小路,非常直。你看那些

坟堆——那是他们六十年前

打开古墓的地方,我却在害怕麻雀。

他们认为那儿能发现一些东西,

但没能发现什么,通过挖掘,任何地方。”

往回走去寻找他,又有什么用呢?

有三个曼宁福特,——阿伯特,布亨,布鲁斯:

是否是奥尔顿,而非曼宁福特,它是,

我的记忆不能判断,因为

那儿既有奥尔顿巴尼斯也有奥尔顿普里俄斯。

两处都有教堂,墓山,农场和牛棚,

隐匿在小路和小巷的一端,

除了飞机之外很少能看清楚;

铃声响着,猪哼哼叫着,公鸡啼鸣的时候,

才听得到动静。多年前路才通往这里。

人们站一会,看一眼,又转身。

没人招呼它走近,也至今没有学会

移到外面,居住进所有人的灰尘里。

而且他们击落了风标,只因为

它唱得不成曲调,他们说:

因此现在铜风标死了。

如果他们收割了蒲公英并卖了个

公道价,他们就买得起黄金了。

许多年过去了,我再次回到

这些村子里,寻找那些可能

知道我的祖先的人。他已经

去世多年,骨灰松懈地摆在架子上,

我想。我问道了一个对我的描述

大喊大叫的人:'那是老包涛思福特,

他的意思是,比尔。’但另一个说:'当然,

那是杰克布顿,在上面'白色的马’附近。

他死了,先生,已经有三年五载了。’这谈论持续着

直到一个姑娘提议散步山上的散步者,

'老散步者亚当。你将在地图上

看到'亚当顶’’

'那是她的流氓行为。’

另一个男人说。他有一个爱野鸟与野兽、

猎狗与枪支的乡绅父亲。

他出生时就喜欢那些,

一个接一个,就像爱大地一样。

'这个人可能像布顿,或沃克尔,或

包涛思福特,像你想的那样,但更像

一个我小时候见过的人。

我甚至能对他发誓。那是一个野性的漫游者。

他的家是他在其中得到解脱的地方。

每个人都见过像他那样的人。

他仍然保持着那条没人走的道路干净,

一生只有一次,当他喜爱并在其中沉思?

他和这门一样是英国式的,这些花朵,这个泥潭。

当八岁时,一个老人躺在炉火边,

我的书来了,这就是我见过的那个人。

他在英国待得与鸽子和穴鸟一样长,

把野生樱桃树称作甜樱桃树,

玫瑰剪秋罗布丽奇特在她的勇气里,

怀着柔和的情绪,他,如我猜想的那样,

把一种花命名为'在慵懒里爱’,

当他某个四月从伊克斯特往里兹散步,

他把所有的杜鹃花叫作挤奶女工。

从他那里老本草杰勒德,作为一个小男孩,学到

命名野生铁线莲为'旅者的欢乐’。

我们的乌鸫从不唱英语词直到他的耳朵

告诉他它们叫他'亲爱的简托伊蒲丽提。

(她是幸运的简托伊,丢了一先令,

又欣喜地发现一便士面包。)

因为他独有的理由,鹪鹩

是詹妮普特。他在所有人之前

最早把'猪背’称作'猪背’。

在他的关照下邓琦大妈的臀部

也有了绰号。他也可以解释

陶特里奇和陶特多恩,以及骗子的小巷:

他知道,如果有任何人知道的话。为什么滚浪港

和肯特的内陆有这样的叫法,他可能说。’

但他说的相比他做的而言还很少。

如果有圣人麻烦他,他就会像蜂窝般

嗡嗡叫,以结束沉闷的争论:

而那知道所有语言的圣人,就会落荒而逃。

但老伯给一个傻子取了一千三百个绰号,

即使他从不花时间在学校

拆穿狐狸在咬掉公鸡的头时

很好地表达过的诡计,——沉默是良药,——

他能把话说得和任何人一样惟妙惟肖,

当他的思考被遗忘和完成之后。

他首先告诉某个别人的妻子,

为一个法新她剥了一个燧石

浪费了一把价值六便士的刀。她听他说:

她有一星期的湿气那么厚的脸,

过了几年他又讲起这个故事。

穿着蓝色的罩衫,金色的耳环,

有时他是个小贩,很轻易地

就维持了自己的智慧。这是给原木

钻孔的高个子汤姆,有一次莎士比亚

在大厅里,当墙边的冰柱饥肠辘辘之时。

他和赫恩、猎人一样,知道艰难的岁月。

在无眠的夜晚他制造迎风的旋律,

又经常被被人毁坏。他当时的名字是赫伯,

他养着以为屠夫会带来早餐的猪。

你想错了,赫伯说。

当肯特有国王时,这个老伯,

他的羊变肥,他自己也变幸福,

在康特巴里与国王的女儿成婚,

他一个人,不像乡绅、领主或国王,

在她旁边看守了一夜,没有睡眠;

他使两人都醒着。当他还只是个小伙子时

他就获得了一个富人的继承权,

又聋又哑又悲伤,通过激起她朝他笑。

他背上扛着自己的驴子。他们因此结了婚。

当他还是个补鞋的学徒时

他就用诡计戳弄巨人出来用一场洪水

毁坏悍妇的葬礼。那距今多远呢?

巨人飞快地询问。我忘了,

但看到这些我在路上赢得的鞋子,

而我们却没到过那里。他把补鞋的重任

倒空了。巨人使他的铁锹落下

修筑塞汶河大坝的泥土,因此

形成了芮金山;以及巨人摧毁他的靴子的

小厄尔科山玫瑰。尽管仍然如此年轻,

我们的杰克却是愚人村诸贤人中的领袖。

但远在他能变得睿智之前,比现在

早好些年,当他变重,变强劲,

吃他的熏肉,或者,有时,唱着歌,

仅仅嗅着肉香,他制造了一个新名字叫

'巨人杀手杰克’。他也使磨坊主彻底变了,

那是一个来自约克郡的人,他用男人们的骨头磨面。

'你认为杰克死在了他的时间里吗?

你相信他的名字是沃尔克[5],或包涛思福特,

或是布顿,一个乡巴佬,还是一位乡绅,一位领主?

你见过的那人,——躺在炉火旁的老伯,凯德[6]杰克,

杰克史密斯,杰克穆恩[7],一穷到底的杰克,

小杰克,老杰克,或者随你怎么叫的杰克什么,,

树篱边上的杰克,或沿墙跑的罗宾,

罗宾胡德,衣衫褴褛的罗宾,懒汉鲍勃,

无人之乡的领主之一,好老伯,——

尽管有人看见他死在滑铁卢,

海斯汀,阿金球场,还有莎草塘,——

至今仍然活着。他将永不承认自己已死,除非

磨坊主停止用男人的骨头磨制面粉用来做面包,

直到我们的风标再次报晓,

直到我把家搬出小巷子,

住到大路上。’他就这样从缠绕着

老人胡子的榛树和荆棘丛中离开。

但瞥一眼他的后背,他站在那里,

思忖着自己的路,证明自己是老杰克的血脉,

也许是个小杰克,一个当今的维尔特人,

就像他从出生的时候起一直是的那样。

五月

五月的白云

遮阴了半个池塘。

远处,

只有一湾

高高的

翡翠色的芦苇,

就像交叉的海湾刺刀,

那里曾有一只鸟歌唱,

宛如日光明亮地躺卧着。

没有人留心。

清风磨碎并飘走

五月花蕊的浮渣。

直到野鸡再次

鸣叫,

鸟和人

都无事可做。

五月仍然落下。

MayHill

当如此轻柔和的云

当如此轻柔、漂亮、

飘逸、洁白的云

朝本已黑暗、而今

又变亮的、有田野

和公园的大地上投下阴影!

漂亮、飘逸、洁白的云!

你落在一颗黯淡、没有光亮、

有更深痕迹的心上,

但没有大地追随,

云朵将分文不值:

若没有你留在我身上的影子,

你的美将会减去几分,

如果它一年后仍然

受到珍视,它将通过

这一道黑点而被权衡,

离了它就不可能。

一些眼睛谴责

一些眼睛谴责它们凝视的地球:

一些耐心等候,直到它们所知的

比地球能告诉它们的更多:一些人

就像别人的作弄一样只是笑:一个

我知道他是因看见而嘲笑的人,从核心

到外壳,没有任何事物配得上他的灵魂在醒着时

已经预备好的笑声:一些眼睛

从笑开始,一些人站在门口震惊。

我也看到另外一些人休息、疑惑、辗转、

舞蹈、狩猎。而许多我爱过的人在守望。

一些人

我不能把视线挪开,直到他们转身

而爱情死去。我尚未发现目标。

但想想你的眼睛,亲爱的,我就

哑了:因为它们充满火焰而它焚烧的正是我。

五月二十三日

没有比这更好的一天了,

没有比这个五月更像五月的,——

是第三个,而非它的最后一个类型;

尽管美好而晴朗,后面的两天

貌似是在追逐过去的暴风雨;

晨间还以为它不会持续,

后来情况变了。今天之前,石头是暖的,

五分钟的雷雨

用水珠冲刷它;就像通过泪水

招致它承受幸运的美。

在中午,沿着小巷

老杰克·诺曼再次出现,

快活又衰老,背很驼,又很高,

他停下来,在墙那边对我露齿笑着,

他的扣眼里插了束黄花九轮草,

帽子上也有一朵。谁能说清楚他的蹒跚

是来自路边的顽石、坏天气,还是麦芽酒?

他像夜莺一样受欢迎。

没有一刻的阳光在他身上浪费掉。

'我重新获得了印第安肤色,’

他说。他像农夫一样黝黑,

就像他的陶制短烟斗,像他昨夜的床上带来的

粘在外套上的树叶和刺果,

就像被碎成赤色的耕地。

他的黄花九轮草带着初生时露水的湿气,

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美的花,

也没有比他篮中的水芹更新鲜的叶子了。

'你从哪儿弄到他们的,杰克?’'别问,

除非你想让我说谎。’'很好:

那我也不能买了。’'我不想卖。

拿去吧,这些水芹,还有这些花朵,不要钱。

也许你也有一些想给我的东西?’

等下次吧。更好的一天。

上帝不能创造更好的一天,我说,

'他若能,也从来没有创造过。’

于是杰克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留下他从奥克肖特山摘来的水芹

和从崴特海姆山摘来的黄花九轮草。

'那一天夏季的蚊虫开始叮人;

但尽管它们叮我,我却很开心:

我也为脸上的灰尘开心,我是开心的。

春天怎么折腾也不会使我悲伤。

圆叶风铃草把情欲埋藏在小灌木丛里,

榆树种子像啤酒花一样撒在地上,

那是美好的一天,五月二十三日,

那是杰克·诺曼失踪的那天。’

荣耀

黎明之美的荣耀,——

布谷鸟在无人触碰的露珠上歌唱;

发现了它的乌鸫,和把我引诱向

比爱更甜蜜之事物的鸽子;

白云平坦而优美地排列着,宛如新刈的干草;

天空那热烈,激越,纯净的空虚

草地,森林,和是自己的心:——

荣耀邀请我,但却任我责备

我能做的一切,我能成为的一切,

除了可爱的行动,形状和色彩,

我想象适度的快乐以

沉思于美的显灵。我应该从今天起

开始探索像天堂和地狱一样远的地方,

与这美匹配的智慧和力量,起步

并踏上微小的深色雨滴点缀的黯淡的灰尘,

带着发现任何我所寻觅之物的愿望,

留心转瞬即逝、看似快乐

然而我们却毫不知情的事物,在榛树林里?

或者我该满意于不满

如同云雀和燕子可能带着翼?

我该在一天的终结再问一次

美是什么,通过快乐我想

表达什么?我该让一切——

幸福、疲倦或两者的混合,都逝去吗?或者我也许该知道

我曾是快乐的,以前常常是那样,

有一刻忘了我被囚禁得多么牢,

多么沉闷而迅速,没有什么要去的地方,

是时间?我不能一口咬中那日子的核。

忧郁

雨和风,雨和风,无尽地咆哮着。

夏天的暴雨、狂热和锻造得很忧郁的巫术

降在我身上,以至于如果我恐惧孤独

远甚于恐惧所有的陪伴:太急剧,太粗野,

曾是最睿智、最友爱的人类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渴望何物,但不论我选择什么

我知道它必定是徒劳。然而即使我的绝望毫无价值,

但这奇异的芬芳却更奇异了,当我整天

听到布谷鸟从野外的空中传来的呼唤,

声音轻柔如洋琴,近处瀑布的迭落,

而且更轻柔,很陌生,宛如处身于历史之中,

一些关于感动了我的朋友、我的敌人和我自己的事物的传闻。

艾德尔斯托普

是的。我记得艾德尔斯托普——

这个名字,因为一个炎热的下午

快车罕见地在那儿停下了。

那是在一个六月的下旬。

蒸汽嘶嘶响。一个人清了清喉咙。

空空的月台上没有一个人离开

也没有一个人来。我看到的只是

艾德尔斯托普——仅仅一个名字

以及柳树,柳叶菜,还有野草

和蚊子草,还有干草堆,

同那高空中的云朵一样宁静,

一样有寂寞的美。那一刻

有一只乌鸫在近处唱歌,

在它周围,更远,更迷蒙的地方

是牛津郡和格洛斯特郡

百鸟传来的啼鸣。

绿色的路

消失在森林里的绿色的路

撒满六月里白色的鹅毛,

进入森林的人为说明路线而设置的记号

被甩在后面。但他再也没有回来。

沿着每条绿色的路往下走都有一座小屋望向森林。

一座环绕着荨麻塔;两座沐浴着鲜花。

顺着这条通往森林的路迷失着一个老人,

另一条则有一个孤单的孩子。

森林边缘的灌木丛,

一只画眉整日地拨弄着音符。

森林很古老,树木却很年轻,

只有一株像城堡一样站着,在深渊的中间。

橡树看见岁月在森林中流逝:

它们是主人,但它们的记忆缺失了,

因为这些树死了:一切事物都忘记了森林

大概除了我,当我现在看见

老人、孩子、森林边上的鹅毛,

整天听到画眉重复他的歌。

磨坊边的池塘

太阳在闪光而雷声却

突然轰响:

一只鹡鸰扑扇着明亮的翅膀在磨坊边的池塘

投下阴影;

比水塘中阿尔德岛的咕咕声

更轻的是

雷电楔入冰凉的近海

的声音。

惊恐的欧椋鸟从白杨树梢掠过

黑色的磨坊。

溪水潺潺,而另一声轰鸣在遥远的山岗

响起。

当我轻摇双脚嬉戏着脚下

滑过的浪花

一个女孩出现了。'小心!’她说——

许多年前。

她使我吓了一跳,站得离我相当近,

穿着一袭白衣:

许多年前,我很愤怒,直到她

离开我的视线。

之后暴雨突然降临,当我蹲伏着

寻求庇护,她看上去

多么美丽,又多么可爱,就像她现在

在我记忆里那样!

那是在

那是在七月的夜晚。

我站在一个台阶上,沿着乡村上的小路

望过去,有一刹那,春天

重新浸透了完美的绿叶。'再萌草

将会长势良好。’一个陌生人这样说,

他是个流浪汉。虽然我站着小憩,

却因欲望而心潮澎湃。土地往前铺展,

宛若未来的牧场,我占有它。

陌生人的话就像未完成的

预言,经过许多年岁的间隔,

当我不再走过这片土地,

如今我却回忆起来,

这七月的夜晚,且质疑,并惊愕于

再萌草在这个白色的春天将会如何?

高高的荨麻

高高的荨麻覆盖了,就像它们这几个春天

所做的那样,这生锈的耙,

被长期磨损的犁,石制的滚筒机:

只有榆树现在还在荨麻的上头。

我最喜欢农宅的这个角落:

就像任何花朵上的繁盛一样

我喜欢荨麻上的灰尘,从不迷失,

除非是为了证明雨水的甘甜。

收干草

远处的夜雷滚过炽热的天空后,

在甜如谷粒的寒冷

和在白云舒展的完美的蓝里,

宛若创造世界和苦难之前的

天神,使没有风暴的大海沐浴在

美和神圣的欢愉中。

光滑、洁白、空寂的小路上撒着

些许树叶——在七月里冬青树的秋天——

枞树的球果僵硬地立在酷热中。

水磨脚下的水流淘洗着金沙,

闪烁着白色的亮光,比任何

大声涌出校门的孩子们还快乐。

在一条枕木可能永远在其中埋没的

灌丛里,匍匐的荨麻和花园里不停鸣啭的鸟;

在它上方尖叫,沉溺于狂喜的

褐雨燕带着锋利而窄长的翅膀,

就像已经随箭头飞逝的弓。

只有忍冬和新刈干草的香味

在路上飘荡。在牧场的斜坡,

公园似的,朝有柳树暗示着河床的地方,

晒干草的人正在歇息。叉草人懒散地躺在

太阳底下;长长的马车

远离它的队伍站在那里:仿佛它永不会从

那棵孤零零的紫杉树的树荫里移开。

那队伍也一样,直到完成预定的任务,

在这些农夫旁,享受着田中央

三棵矮胖的橡树在

草坪和未割的野草间一起撒下的阴影,

在洞口,曾经是个白垩井,但现在

却布满坚果和干净的晚花。

人们靠在耙上,要开始,

却未动身。一切都是寂静的。一切都很古老,

这个清晨,承载着无限未透露的年岁,

比克莱尔、克伯特、莫兰德、克罗姆还古老,

比田野那遥远的边缘,农民的家,

低伏在大树下的一座白房子还古老。

在不知道这是哪一年的苍穹下,

人类、野兽、树木、器械

发声,即使他们将在很久之后——

我们全都不在沧桑之内——

在一副关于古老田庄的不朽图画里。

怎样在瞬间

当在一片丰收蓝下伸臂

看到褐雨燕蜷着黑色的身子,

我是怎样瞬间知晓,

在明年五月

同一天

我将再也看不见这情景?

年年如此——

只有孤独的褐雨燕。

和其他事物一起,我只担心它们

倏然间

行程终止,生命结束,

而我,只看到它们

并知晓它们已经飞走。

没了,又没了

没了,又没了,

五月、六月、七月,

八月也没了,

又没有了,

除了看见它们离开

我什么也没记住,

就像空空的码头上河水流逝。

河水流逝。

而今,

又是收获季节的雨,

布伦海姆的桔子

像我小时候那样

落地生蛆,——

而当那失去的在此——

当战争开始

把年青人变成粪土。

看看这座古老、过时、

庄严而阴森、

无人承租的房子吧,

生长的野草替代了

生命的足迹,

友谊和冲突;

花床上躺着

青春、爱、年岁和伤痛:

我是像它的某种事物;

我只是没有死,

仍在呼吸,对不阴森的房子

抱着兴趣:——

我是像它的某种事物:

没有一块窗玻璃可以反射阳光,

可以由学童们去扔石头砸中——

他们已经打碎了每一块。

阳光曾经闪耀

阳光曾经闪耀,那时我们二人

一道缓慢地散步,

走走停停,时而沉思,时而

随性地交谈,并且每晚

愉快地分手。我们从不争执于

在哪个路口歇息。对于将来

和新近的过去我们也较少留心。

我们从人类与诗转向

我们都对之没有任何倾向的

遥远战场的传言,只有

苹果蜂带黄色香味的外衣有所破坏;

或黑石蚕上的哨兵,

那是地球上的小花中最庄严的,

在森林边缘;或紫灰色的番红花,

就像它们生于

不见天日的冥王领地。

战争随月亮升起而重回内心,

士兵们当时在遥远的东方看到

同样的一轮。然而我们的双眼

同样可以设想十字军

或凯撒的战场。每样事物

就像这些传言褪色一样变模糊——

就像溪水在月光下

闪烁——就像此时的这些

散步——就像我们二人走的路,

以及这些掉落的苹果,所有这些谈话

和沉默——就像潮汐早晚

要覆盖其上的记忆的沙地,

以及穿过另一些花丛的另一些人,

在同样的月光照耀的这些田野上

交谈着度过轻松的时刻。

十月

有金色大树枝的绿色榆叶

朝草坪缓缓飘落,一片片,——

矮山上的草,乳白色的小蘑菇,

蓝铃花,山萝卜和委陵菜,

黑莓和金雀花,在露水和日光里,

向它们鞠躬;风很轻,无法

把掉在蕨草上的桦树叶摇落;

蛛丝任意地飘游着。

松鼠以比鸟类更大的步调加以斥责。

丰收的场景又是全新的了,如同

新春,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暖那样

触起来那么冷;如今我可以

像地球如此美一样感到如此欣喜,

若我是别人或与大地一起,能

以紫罗兰和玫瑰、蓝陵花和雪花莲

来交替,在它们注定的花期,

而金雀花在四时都很妖艳。

但倘若这都不算幸福,——谁知道呢?

有一天我将会把这一天视为幸福,

而这种冠以忧郁之名的情绪

将不再受诋毁和忽视。

狭长的小屋

西边有垂柳的狭长的小屋

收缩到壁炉填满的尽头,

尽管不宽敞。我喜欢。没有人猜测

哪种需要或偶然使它被这样建成。

只有月亮、老鼠和麻雀从环绕

厚厚窗扉的常春藤间朝里窥看。

在它们所闻所见的一切中他们将保持

关于古老的常春藤和更古老的砖墙的传说。

当我朝后看时,我就像月亮、麻雀或老鼠,

注视着在那黑暗的屋子里发生而它们永远无法理解、

无法改变、也无法杜绝的事情。

有一件事保持原样——我的右手

像蟹爪一样爬过干净的白纸,

每天早上在枕头上歇一会儿,

之后再次开始朝岁月深处爬行。

最后的叶子纷纷从柳树上飘落。

自由

昨夜从世界上消失了,除了

大榆树树荫的边缘之外的

像霜一样躺在草坪间的月光。

好像其他任何事物都已

安睡多年,难忘而迷失——

曾是的人,过去的事,很久前,

我想过的一切,而今却只有月亮与我

仍然活着,闲散地站在

埋满死人的墓旁。两者都有自由

去设想若我们是自由的我们还会去做什么

我们渴望了很久的事,

我与月亮。自由并不更少,相比

什么也不做而且没有什么要做,

只为不合他意的事而自由,

而没有什么是合他意的。如果

像此刻一样消失的每小时,我曾活在

更有智慧的他人中间,当我忘记

去怀疑我到底自不自由,

堆积在我面前,没有被置于身后,

而我可以把它们携带到别处,

我就富有了;或者若是我有能力

擦除每一天并不再后悔,

我也会因如此贫穷而如此富有。

但我仍然对痛苦有五分爱,

带着缺点,带着泪水和欢笑,

带着有结束的事物,带着生命和泥土,

以及任我待在黑暗的室内的月亮。

十一月

十一月有三十天:

十一月的土壤是脏的,

那三十天,从始至终;

大地上最好看的只有路了,

早早晚晚路上都有鞋钉的凹痕,

有脚和翼梢的戳印,

或特征分明的小动物和小鸟的脚印。

田野被绵羊捣碎,最糟糕的道路

用来行走,最好的道路位于

有腐叶上上下下地散掷在上面的森林。

没人关注土壤和水的混合,

嫩枝、叶子、燧石、荆棘、

稻草、羽毛,所有人类藐视的,

被洪水捣碎又浸透,

被判归泥土。

但是在所有叶子更青的季节,

没有比这更干净的天空了。

干净、清晰、甜蜜、寒冷,

它们擦亮古老的土壤,

而暴雨后的云朵

在风还很大时寂静地驶过,

直到东方的满月

看着西边的行星,

土壤寂静而黝黑,

却不为它的缺乏发愁。

人们从肮脏的土壤往上看:

一个想象着那里泥土上的

庇护,在没有云的天国似的光

那纯净的透明里:

另一个更深爱土壤和十一月,

因为没有它们,他看得很明白,

那么天空对他的眼睛将什么都不是,

正如他自己,无论如何,对天空而言什么都不是一样;

他爱泥土,即使它的涂抹

使天空的明亮黯然失色。

西林

它孤独地站在一块

完全被磨损成古代台阶似的

石头地上,

一块石头和树木的土地,

树木靠风和石头成长。

很久以来

石头内部变得易碎;

多年来一直被

艺术和宽忍

上色、变甜、变暖。

人们安心地坐在那儿

通过吹来的风只听到

音乐,在同一片

日常的土地上

被荒野的气流着色的图画。

同一个造物主的心灵

制造了二者,房屋

对给它和平的土地也很宽容,

石头把房屋带入

它的冷,也很宽容。

绞刑

太阳下曾住着一位鼬鼠

和它的整个家族,

直到一个守林人用枪射杀了它

并把它挂到树上,

它就在风雨中摇摆不止,

在太阳下,在雪里,

没有快乐,没有痛苦,

在死橡树的枝上。

那里有一只不眠的乌鸦,

再等很久才会有一个贼

和一个谋杀犯,而守林人

制成了一件东西,

用来在风雨中,

在太阳下和雪里悬挂并扑闪着。

在死橡树的枝上没有更多

需要被定的罪。

那里也有一只喜鹊,

长舌头,长尾巴;

他能说也能做——

它那有何益?

它也在风雨中扑闪着,

在鼬鼠和乌鸦旁边,

没有快乐,没有痛苦,

在死橡树的枝上。

许多别的野兽、

别的鸟,毛皮、骨头、羽毛,

从它们的节日中被带走了,

一起悬挂在那里,

摇曳着,有无尽的闲暇,

在太阳下,在雪里,

没有快乐,没有痛苦,

在死橡树的枝上。

鸟巢

夏天的巢被秋风揭掉,

有的被撕裂,有的被移位,都变黑了,

每个人都看到它们:高高低低分布在树上,

或是篱笆上,或是单独的一丛灌木里,像记号一样挂着。

既然眼睛没有看它们的必要,

我忍不住有些羞愧,

我错过了大多数,即使在眼睛的水平位置,直到

风吹走叶子,使这看见不再像捉迷藏。

它是种轻微的剧痛。我喜欢看这些巢

呆在它们原来的位置,如今才被人知晓,

在家,在遥远的路上。男孩子们不知道它们,

不管松鸡和松树可能做了什么。

我最爱的是冬天里藏得很深的巢穴,

落满树叶和浆果:

一旦睡鼠在榛果上用餐,

牧草和牛筋草的种子则发现了土地并且发芽。

雨,午夜的雨,除此阴冷的小屋,

孤独和我,就是这狂暴的雨。

我再次记起自己会死,

将听不见雨也不再因它

把我洗得比过去更干净

而作出答谢——自我出生于孤独以来。

有雨落在他们身上的死者是有福的:

但此时我祈祷

没有一个我爱过的人在今夜死去

或孤独地躺在床上,听着这雨声,

无论是出于痛苦还是同情,

在生者和死者之间感到无望,

就像残败芦苇间的寒霜,

无数残败的苇秆都僵直着,就像我

心中的爱全被这狂暴的雨水所溶解,

——除了对死亡的爱,

如果完美而无法达成的东西才是爱,

那么暴风雨告诉我,无望也是。

'家’

美好的早晨,美好的彼此的性情,

我们没有见过比那更美好的土地,

尽管很奇异,未践踏的雪

驯服了野外,铸就那一切的

并非野蛮、粗俗和衰老,而我们很开心。

下午也很美好,我们是从那雪的屏障中

走过的第一批人,其次才是北风。

没有任何事情足以为报,除了需求,

但我们没有唱歌,也没有像我们经常

在起步不久后做的那样,因走得快而停下歇息。

我们仍然飞快地踩着雪,直到我们看见

我们必须在那儿过夜的寒冷的屋顶。

幸好我们不曾在那儿,也不能在那儿,

尽管我们一起品了很久睡眠、食物

以及友谊。

'要多快呢’,一个人的嘴巴

冒出一句,'这匹累马要跑回家的话?’

'家’这个字在我们三人中卷起一阵笑声,

一个人重复了一遍,那是一种

每个人都明白意思但没有人说破的笑。

在离那儿很远的三个县的交界处

我们告别,每个人以奇异的眼光

看着对方,我们知道我们并非朋友,而是

一队带着对它的需要结束的伙伴,总是如此。

当我们走着并看着迷蒙的落日,

关于'家’这个字该是什么样子,

没有交流一句话,没有想起一个想法。

那时对我而言,这个字,仅就字而言,

是'乡愁’,它曾玩闹式地闪现一刹那:

接着就消失了。

若是我比这个字本身

承认更多,我可能

再多一天也受不了:这种囚禁

必须以某种方式终止,否则我就该是

另外一个人,就像我现在经常貌似的,

或许这生命只是一场可怕的梦魇。

没有任何事物和太阳一样

没有任何事物和太阳一样,随着一年离去,

仍尽可能的宽容,世间生物被创造得如此,

它宽容地对待石头、人、野兽、鸟、苍蝇,

对待一切它触摸得到的事物,除了雪,

不管是在山边还小镇的街道。

南墙温暖我:十一月开始了,

太阳却从不如现在这样美丽,

粗树枝上最后剩下的甜蜜的西洋李

伴着闪烁的清晨的风暴坠落,

因为欧椋鸟摇晃着它,唱着

燕子曾经唱过的歌。但我同样没有忘记

没有什么比得上三月的太阳,

比得上四月、七月,或六月,或五月的太阳,

或一月的,二月的,极好的日子:

八月,九月,十月,及十二月

有足以匹敌的日子,都和十一月的迥异。

我没有在任何月份的任何一天如此说过,

或许,如果我能活足够久,就会说——

'没有任何事物比得上今天的阳光。’

直到我们死去也没有任何事物比得上今天的太阳。

聪明人

聪明人非常明白他何时该笑:

因为他知道什么是真正可以发笑的。

但更聪明的人在傻瓜笑时笑,

在傻瓜不笑时不笑。

一首老歌

太阳落山,风平息下来,大海

宛如一面震动的镜子:

一道薄薄的浪用一英里长的

蛇形泡沫拍击大地,

使潮汐把它抚平而风把它吹干的地方

变成空白的沙地。

一道光分开浮肿的云朵

并很完美地躺着,

像一道笔直、狭窄、透明的人行天桥,

越过海上的高空延伸到我脚下;

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

看到同样的景观。

我欢快地走着,这桥总是

离我的脚一步之远:

知更鸟唱,阴影中的阴影:

我所做的只是重复:

'我再也不到你面前

徘徊了,美人。’

黄昏里水手的

欢爱,和海鸥的形形色色的

甜美叫声,通过其野性的魔力,

它的淫荡远超合唱队的歌谣:

'我再也不到你面前

徘徊了,美人:

不了,不了,既然徘徊导致了我的毁灭,

我再也不到你面前徘徊了,美人。’

阿姆斯特丹住着一个少女——

记住我说的话——

阿姆斯特丹住着一个少女

她是她的交易的情人:

我再也不到你面前

徘徊了,美人:

不了,不了,既然徘徊导致了我的毁灭,

我再也不到你面前徘徊了,美人。

便宜口哨

新月像象牙喇叭似的挂在

裸露的霜蓝色的天空;

而森林中的溪谷,早已被冬天

涂黑,并在此涂黑。

分开并增殖了森林的溪水,

仿佛从不知晓

太阳,在愤怒和悲哀之间

激响着黑色而虚无的曲调。

但冬青树旁边的篷车仍像

一只翠鸟一样来回闪现:

环绕着烧炭工缀有苔藓的灶台,

樱草花在寻求人的眼睛。

烧炭工是黑色的,但他们的亚麻布

吹拂着白色的线条;

而新月形的湖水边,一个少女

读着白色的书信;

他的哥哥藏在远处的灌丛里,

舒缓而稳当地摆弄着

一枚口哨,吹着古老的摇篮曲,

那歌词比我正说的话意义更多。

熄灯后

我到了睡眠的边境,

那一切都会迷路的

深不可测的

森林,不管多直,

或多弯曲,多快活多迟;

它们无法选择。

许多条路径,

自从黎明首次裂开,

直至森林的边界,

欺骗了旅行者,

现在突然便模糊,

往下沉。

此处爱情终止,

绝望,雄心终止;

所有幸福和烦恼,

尽管多数甜美或苦涩,

在这睡眠里终止,比最崇高的差事

还要甜美。

现在,那儿没有任何书

或是脸或是最可爱的面容

使我不愿转身

走进我必须独自进入、独自

离开——我知道如何走——

的未知领地。

高高的森林跳台;

在前方它的喜阴植物的

花朵,一簇又一簇;

我所听到并且默守的寂静——

我可能在其中迷路,

并迷失自己。

鸡鸣

在由夜色播种而将被曙光的利斧

斩断的沉思的密林里,——

在夜里,有两只公鸡啼鸣,

用银色的嗓子裂开黑暗:

在我的眼前鲜亮地站着两个乐手,

它们是奇观的传令员,一边一个,

面对面,像是被一双手臂环绕:

挤奶工把它们的靴子拴在农场跟前。

字词

在我们这些

作诗的人中,

你有时

可会挑选——

像风借

墙的缝隙

或水槽,

使欢乐或忧愁

嘶嘶吹过——

你可会挑选我,

英语?

我知道你:轻盈如梦,

粗硬如橡树,

珍贵如金,

如罂粟如金色的谷粒,

或一件旧斗篷:

悦耳

如鸟,

如仲夏

高温中的

刺玫瑰;

奇异如

死亡或未生的种族:

奇异而同等地

清甜,

对视觉来说

又很亲切,

宛如人所知的

最亲近的脸,

宛如失落的家园:

但尽管比最古老的紫杉

还要衰老,——

像我们的山陵一样古老,——

损耗又

不断填满:

年轻如

雨后的溪流:

像你证明

我们都爱的土地

一样亲密。

使我满意于

某种来自威尔士的

甜蜜,

它的夜莺

没有翅膀,——

来自威尔特郡、肯特郡

和赫里福德郡

和那里的村庄,——

来自那些名字,同样也来自

那些事物。

让我偶尔与你

共舞,

或攀登,或沉入

偶然的狂喜,

在一个节拍里

坚定而自如,

像诗人那样。

我从未看过这片土地

我从未看过这片土地,

现在再也不能看到它了;

然而,仿佛通过相识白霜

钟爱,通过快乐,通过痛苦,

我对这溪谷和这小河

这牛,这牧草,这光秃秃的灰树林[12],

这来自田庄的小鸡,所有

隐藏的榆树,和间距相等的

下降的附属国,

承载着宏大的感情,

沿河而下的黑刺李

带着像番红花一样的变黄的伤口,

昨天一个农夫的钩子切开

它们干净的身体;微风

暗示着一切却没有说一个词。

我既不期待什么

也不记得什么。但我触到了一些

目标;如果我能唱

那些当我继续旅行时不会

对我的灵魂私语的歌,

我会用,就像树木和鸟的所为那样,

用一种不会泄露秘密的语言;

而隐藏的事物应该继续隐藏,除非

那些像我这样的人总是在

这些私语吆喝时踊跃地作出回应。

黑森林

黑而深的森林,头顶

悬挂着繁星,如光的苍白的

穗子,自播下后

便没有生出更强的明亮。

林林总总的生物在它边缘

逡巡,却不敢靠近;

在它里面生活的兽类

也至今未曾被发现。

森林的毛地黄是紫色的,

林畔的雏菊黄中带白,

采两种花的人无法彼此致意,

无论白天黑夜。

白屈菜

设想她最初就使我悲伤,

直到我看到照在折叠的白屈菜上的

太阳,她站立着,如同一把火,

一件活物,而非我以前养育的,

我已几乎要爱上的阴影,

幽灵,而非有明亮眼睛的造物,

我想,一旦失去,再也见不到了。

她总在我们所有人之前发现

二月的白屈菜。她的天性和名字

就像那些花朵,今天,在一瞬即逝的

永恒里,她突然回来了,

美丽,幸福,当她穿戴着

她最明亮的青春,置身全世界所处的

冬天的色调里,我也很幸福,

就在这时,看见鲜花和满眼都是鲜花的

少女,与我,在好几个二月之前,

她在鲜花里跳进跳出,朝它们微笑,

褡裢扫着生苔的草地。

但这是一个梦:花朵不是真的,

直到我俯身从那片草地上采撷到

五瓣花瓣中的一瓣,我嗅到

那使我叹息的汁液,想起她不在了,

宛如永远不再完美地再现的空气。

灰树林

一半的树都死了,那些还活着的树留下

和死树面积差不多的阴影。

如果它们导向一座房屋,在它们看到它倒塌之前:

但它们欢迎我;我毫无缘由、毫不迟疑地开心。

树干之间的间距不到一百步——

这是比好还要好的里程——但什么都没有,

甚至没有记忆的精魂以及无休止地煽动的恐惧,

可以爬过墙,走进骚乱,

我在哪一头都曾经过并毫未在意。

现在远离那些山峦的灰树林可以带来

同样的宁静,我在其中漫游,一只

带着幽灵般的幸福的精灵,仿佛我听到一个女孩唱

一首关于灰树林的歌,绵软如未被超越的爱,

之后它迷失在人群中或是远处,

但这一刻揭示了一些不愿去死的事物,

而我有自己最大的渴望,不必寻觅,不必遗弃,不必损失。

老人

老人,或少年的爱,——在这个名字里对于不知道

少年的爱或老人的人来说什么也没有,

涂有白霜的、羽状药草,几乎一棵树,

与迷迭香和薰衣草一起生长。

即使对一个知道它很多的人,名字也

一半装饰、一半复杂化了事物本身:

至少对于那些并不符合名字的特征而言,

不管那名字用了多久。但我却爱那些名字。

我不爱药草本身,但我无疑爱

药草的名字,有一天那儿童也会爱它,

那些无论何时只要进进出出屋门

就不忘从门旁的灌丛采一片叶子的人。

她常在那儿等着,剪掉草尖,

揉皱碎片,最后扔到小路上,也许

在思考,也许什么也没想,直到她嗅到

手指上的气味,然后跑开去。灌丛依旧,

但只有她一半高,尽管和她一般大了;

所以她修剪得很好。她不发一言;

我只会好奇她将来

能记得多少,带点苦味,

花园栅栏,以及高出篱笆的

古老的西洋李子树,通向一扇门的曲径,

门边的一个低而厚的灌丛,以及

禁止她去摘花的我。

就我自身而言,

已经忘了在哪儿首次嗅到苦味。

我也经常揉皱灰色的花瓣,

边嗅边想,嗅了又嗅,想再试着想起

我正回想的是什么,

却总是徒劳。我无法爱这种气味,

还不如让位于其他甜蜜而没有涵义的

味道,而非这苦味。

我把钥匙放错了位置。我嗅着这芬芳,

不多想什么,也不看到、听到什么;

却也像是在听,躺在地上,等待

我本应记得却未能如愿的事物:

没有少年的爱或老人,没有旁边的儿童,

也无父无母,没有任何玩伴;

只有一条幽深、没有名字、没有尽头的街道。

画眉

当冬日在即,

你能在十一月

读什么你在四月间

冬日过去时才读的书呢?

我听到画眉,我看到它

独自待在小巷的尽头

那棵光秃秃的白杨树的顶端,

不停地唱着。

你在四月,

像是十一月一样

知道冬天已经过去必走无疑吗?

或者你的全部学问

是不再把十一月叫十一月,

把四月叫四月,

把冬天叫冬天——不再如此?

但那些月份我全晓得,

以及他们甜蜜的名字,四月,

五月,六月,十月,

当你叫这叫那,

我必须回忆

四月死了什么

并思考在美好的十一月

什么将会诞生;

我爱四月为那些在四月

出生的事物,爱十一月

为在十一月死去的,

他们是什么,他们不是什么,

当你爱那些宽容的事物,

那些你能在其中歌唱,

在其中爱、在其中遗忘的

一切提前想到或是将要降临的事物。

我为自己造了一所玻璃房间

我为自己造了一所玻璃房间:

它花了我好几年光阴:

我很自豪。但如今,唉!

哪位天神会弄破它。

但它看起来如此壮观。

没有一个邻居

从他的住所、租户或是玻璃王宫

投来一砖片瓦。

二月午后

人们听到欧椋鸟的谐鸣,也看到了,

千年前如此,如今也一样,

黑身子的白嘴鸦和白色的鸥鸟跟着农夫的犁,

领头的那只变成最后一只,直到一声鸦叫

指示最后一只重新变回领头的那只,——一条

律法,它古老到使人,比如我,会想何以

千百年可以拂去他额头谎言的灰烬,

而鸟类却仍然在那篱笆和树林间巡回。

时间流逝,使我面前的一天

像一千年那么长,此时宽阔耕地上的橡树

如碾磨般呜鸣,而人类,一直以来

在兵燹中备受侵袭和折磨,或无畏,或克制,

上帝却仍稳坐在我们为他锻造的高高的宝座上,

像石头一样聋,像石头一样不长眼睛。

挖掘

是什么导致我的泪水和欢笑之锹,

把两柄陶制的烟斗埋入地里?

一柄我吸烟用,另一柄来自一个布伦海姆

或拉米里,或也许是粉色大理石的

士兵。死者的不朽象征性地、

轻轻地和我自己的躺在一起,一两个院子

离活泼的空气比先祖的骨头更近,他们惊讶于

看见万能的主矗立起这庞然大物,

曾欢笑,或掩袖,在这同样的白昼的光里。

两座房子

在向阳的河岸和太阳之间

农舍喜悦地躺在

河边的高地上:

在好多英里内,没有其他

看起来或回想起来

如此令人愉悦的事物,

在温暖的瓷砖下像天鹅绒般宁静而凉爽。

它坐落在离路不远的地方,

但远离

路上的灰尘

和路人那落满灰尘的

思绪,尽管每个人都停下,转身,

并朝下看它,就像纱棉般光滑的蜜桃跟前的黄蜂一样。

但另一座房子很久前坐落在那里:

仿佛在坟墓上头

草皮依旧

在它的石头间起伏:

黑暗悬挂于悬铃木上,

遮蔽了狗舍和骨头

以及摇着链子叹息的黑狗。

当它吠叫时,从河上

飞速传开,

应和的是黑色的回声,

空无的过去

一半屈服的死者不再像

另一半隐秘的那样躺着:

他们爬出来一趟,又永久地返回去了。

磨坊的溪水

老磨坊

只有声音保留原样;

轮子丢了;

鸟巢占据了斜屋顶和墙壁。

不再跟水磨上升的水

悬荡于白色的水闸间,

跌落,嘲笑着

磨轮繁忙的叫声。

看上去很好,白天

它的声响是零,

相比思考、

谈话、干活和玩耍的噪音。

夜里就不同了。

在宁静的月夜,

无限的阴郁里,

这声音就来了,激扰着人的感官:

孤独,陪伴,——

在夜晚,——

悲伤或是快乐

都会被它缠住或终结。

这寂静有时候

只有这一个

伴侣;

无论何处当一个爬进来,那另一个就是:

有时是被它淹没的

思绪,有时

从里往外爬;

所有思绪都在这种声音面前开始或终结,

只有水流下落形成的

悠闲的泡沫

单调地呼唤着,

人们曾在那里有一个作坊,有一个家。

一个梦

我与一位故交在梦里经过熟悉的田野,

突然遇到一条陌生的溪流。

从大山的心脏里朝光明喷薄而出,

它黑色的泉水被溅地发亮。

它们在阳光下绕了一段路程,

之后又跳入岩缝里,再次

像初生时一样变黑;我站在那里想,

当有白昼洒在身上时,它们会抛出多么雪白的

成卷的浪花。因此在它们的嬉笑中

在它们朝深井的坠落里,

我发着呆,忘了朋友,

直到最后既没看见他,也没找他,

我从泉水边醒来,回归人世,

独自说:“此地有一天我会再来。”

莎草间的鸣鸟

这个美人使我梦想很久前

有段不可逆转的时间,有一种气候,

那里所有清澈的、欢快地奔过

像黄铜一样鲜艳但又温馨的毛莨

和驴蹄草的溪流,滋养着牧场上

随风倒伏的草,曾养育过

另一个美人,天赐的,女人味的,

骄阳之子,一位灵魂不受玷染的宁芙,

她能每天都充满爱情,从不仇恨或是厌倦,

凡人和天神谱系的情人。

然而,摆脱了这个梦,毋宁说是我清除了

它的毒,我的欲望平息了,

以至于我只看进水里,

比任何女神或凡人的女儿还清澈,

在它梳理着墨绿色的头发时屏神倾听,

摇曳着几千束水毛莨

的花朵,并把远处公园里

栗子树上掉落的花朵凝成一张

薄片。莎草间的鸣鸟则轻轻地依附在

垂柳的末梢上,比云雀的声音更悠长,

迅敏,尖锐,刺耳,一只足以匹配烈日的酷热

的歌,不亚于河水的凉爽,

迸出岩缝,在池塘间打旋。

它们那缺乏任何歌词与旋律、

不够甜美的歌,当时对我而言却更亲切,

相比用甜美的歌词唱出的最美的歌也是如此。

这是五月最好的时候——小棕鸟

聪明而无休止地倾诉着

人类在校内校外都没学到的事物。

在森林下面

当这片古老的森林还年轻时

画眉的先祖

在那古老的年月唱着

同样甜美的歌。

此地没有花园,

也没有误落的苹果;

没有儿童

往那边玩耍。

当时这间茅屋还是新的,

但屋主年纪大了,

他没有太多

铅或黄金。

静谧的山毛榉和紫杉树:

当他在森林间

四处走动、观察

他很少射死猎物。

但既然他已

走出记忆的迷津,

他却依旧徘徊,

他的一只白鼬,

只有一只,皱缩着,青青的,

一点气味也没有,

在这小屋的墙沿

很少被看到。

他们将怎么做?

我走之后他们将怎么做?显然

生活将继续,雨也将继续

如果没有花朵。它从雨中

获益,也将因无雨而枯死。

我只看见他们穿过喧嚣的街头;

对他们而言我只不过是零。我转身

看见他们消失,带着茫然的神色。

但若我在他们的视野里就像他们

在我的视野里,作为无价之物而备受珍惜?

我甚至像仅存于花之杯中的雨水

渴望着汲取一样沉思,直到

其中一人回首,露出轻柔的微笑。

他们将怎么做?

我走之后他们将怎么做?显然

生活将继续,雨也将继续

如果没有花朵。它从雨中

获益,也将因无雨而枯死。

我只看见他们穿过喧嚣的街头;

对他们而言我只不过是零。我转身

看见他们消失,带着茫然的神色。

但若我在他们的视野里就像他们

在我的视野里,作为无价之物而备受珍惜?

我甚至像仅存于花之杯中的雨水

渴望汲汁一样沉思,直到

其中一人回首,露出轻柔的微笑。

此夜

哈里,你知道今夜

城堡小路上的云雀

在阁楼上唱歌,

仿佛闪电

是夏季溪谷上真正的太阳:

哨声啊,别再敲打了,今夜。

我将很早来访,凯特:

我们将在没人看得见的

城堡小路上独自坐着,相互

偎依,不需要任何灯光或日光

照耀在夏日溪谷上:

我可以流连到此夜深处。

孩子们给她取了个名字;

但没人怜爱她,尽管某个人

拥有她;在就寝时把她锁在门外,

并按时溺死她产的崽。

在春天,然而,这猫

却吃乌鸫,画眉,夜莺,

及歌声迷人、羽毛鲜亮、飞行迅捷的鸟,

也吃邻居的泔水桶中的残羹冷炙。

我为此而嫌弃并憎恶她;

往画眉的胸部啄一口

值得百万件这样的事,但她

活了很久,直到上帝说她该歇一歇了。

未知

她是个美人,

当他们看见她走过

诗人的众女子们

眼里不再只有酒杯

而只追随她。

在月光下

她奔跑于一片荒凉的沼泽

诱惑了一名诗人,

她曾得意而快乐,不久

远离了他的窗外。

在火车外边,

因为他们看见她离开,

或没能看见,

旅行者和游览者明白了

另一种痛苦。

仅只她的缺失

对我而言,就比

别人的在场意味更多,

不管生活是华丽

还是彻底的灰色。

我没看见,

我没有她的新闻,

我只能说

她没在这里,但她

可能在那里。

她将被亲吻,

大概除非被我;

她也许在寻找

我,而不是何别的人;她

可能根本不存在。

在比任何

除她之外的微笑更甜蜜的诗人的眼泪面前,

她笑;而我叹息;

即使这样,如果她死了,我也不能活。

当六月

布谷鸟再次宠溺于自己的心曲,

她笑着我的叹息;

她却还说她爱我,直到她死。

她溺爱

她溺爱着野鸟说的

或暗示的或取笑的,昼夜如此,——

画眉,乌鸫,所有五月唱歌的,

以及无声的珩鸟,

老鹰,苍鹭,猫头鹰,啄木鸟。

它们从不传递一句关于

她情人的话。

她爱它们的孩子气,

她哭它们的粗心大意,

看到她没有爱人

却还唱还聒噪,

就像他还不是个幽灵时一样,

它们也从不问她到底她失去了什么

或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设想乌鸫藏着

秘密,画眉则加以斥责,

因为她认为死亡能把她

和她的情人分开:

她睡着了,企图翻译

布谷鸟对它的伴儿一遍一遍

讲的话。

为那些

在海滨和丘陵之间的一英亩土地,

在三个呈现了我的王国的暗礁上,

可爱的视线之内的土地、天空和海,

在麻鹬不需要的地方,农夫播种:

一座将爱我、如我爱它的房子,

栅栏整齐,点缀了一些灰树,

红雀,碧翅雀,金翅雀将

经常光顾,在其中做爱并离开:

在远处是我永远不需要的花园,

残损但是整洁,每个人都中意它的

作为日出象征的太阳花:

一孔泉水,一道河床,或至少一片池塘:

因为我不要这些,然而,不迟

也不早,基于人们称作满意的,

以及一些也许会导向让人满意的东西,

我命中需要它们。

三月三

这时又是(她说)三月三了,

鸟雀从破晓到黄昏连唱

十二个小时,从六点半到

六点半,啁啾不止。

是在星期天,教堂的钟声和鸟雀叫声

一起终止。我想他们现在比他们

将要混合得要好,当这无名的、

未被注意的天赐之物消逝之时。

或者都注意,但没人敢说,

她将怎样转换并耽搁很久,

在第一个春天之前、但

从不结束,这个欢歌的日子?

当它落在星期天,大钟

是一种狂野、自然的声音,栖息于

山腰上,但鸟的叫声

使大钟的神圣性消失了。

这个不虞的日子比所有

被命名的日子更可亲,

当应时的甜品走进,

因为我们知道我们是多么幸运。

新房

现今,当我关上门,

我一个人

待在新房里;而风开始

悲吟。

这房子瞬间变老,而我也

上了年纪;

我的双耳被预言的恐惧

所取笑,

暴雨之夜,多雾之周一,没有尽头;

太阳无力地

照着的日子真凄凉:陈旧的悲痛和

还没开始的悲痛。

都向我预言;我什么也不能

预知;

但我知道风在这些事物应该是的样子里

将会怎样响起。

三月

现在我知道三月将再次来临,

也许就在明天:不管多晚我都有耐心,

在紧接着这样的白昼之后的这样一个夜晚。

尽管我的寺庙仍然在冰雹和风的冷炙中

疼痛,而樱草花则

被冰雹撕裂又被它掩盖起来,

阳光以盛大的光和柔韧填充了大地

和天空,几乎是温暖,在冰雹坠落的地方,

仿佛无所不能的太阳在擦拭欢笑的泪水。

但对温暖而言太晚了。落日在西边

堆积起一山又一山的冰雪。

在它们的褶皱的某个地方风迷失了,

但还是很冷,尽管我知道春天

还会回来,我却知道它至今尚未到来,

它也在那些冰冻的群山中迷失了。

画眉知道什么?雨、雪、雨夹雪、冰雹,

使它们像樱草花一样缄口不言。

它们只有一小时唱歌时间。它们在树枝上唱歌,

在门口,在园圃,它们在占领新的栖木

和斗殴时唱着,如果它们记得去斗殴:

它们如此热忱地挤进那个时辰,

它们不情愿地贮藏起歌声,在月亮

变得比云朵更亮之前。之后就没有

单纯唱歌的时间了。因此它们得以避开寂静

与夜晚,它们不引用自己唱的或是尖叫的;

不管它显得嘶哑、甜美、激烈还是绵软;

对我而言一切都是甜美的:它们不会犯错。

它们知道一些事物——我也知道,当它们唱时

或之后。直到夜晚已经聚集一半的星星,

没有一朵云,我才意识到被那个时辰

所有的歌声浸染的宁静,一种表明

春天回来了,但也许明天才会到来的宁静。

布谷鸟

那就是布谷鸟,你说。我听不到。

我忘记我何时最后听到它;但我记得

很清楚我第一次没能听到它的那一年——

它被我的雇工朝羊群走去的'吼!吼!’声淹没了。

每十次他就用愤怒的语气叫喊

'吼!吼!’但那不是愤怒,而是他的方式。

那年夏天他死了,那就是为何我记得

叫唤的布谷鸟,聆听的儿童,及说话的我,'反对’。

如今,如你所说,'那儿呢’,我完全没听到

布谷鸟的声音,但我反而听到我那雇工的'吼!吼!’声。

我想即使我哪天失去听觉,

布谷鸟的音符也会淹没在我所认识的那死者的声音里。

越过丘陵

它经常一遍遍在我心中

巡回,那天我穿过地平线上的山脊

到达一个新的村庄,我不得不在

曾是篱笆边的台阶的地方寻找半个缺口,

绯红的云霞与收获的夜晚不期

而遇,那夜晚在之前和之后都宛然

没有尽头,在气氛和谐的客栈里,

都是陌生人。我不知道我所失为何物

直到十二个月之后的一天,突然

我倚着铁锹,看清了一切,

即使远在天边。在那一年

我几乎养成了倚着铁锹观看的习惯,

并想着用两天一夜的时间去追回

那同样的情景。回忆

是徒劳的:没有任何举措

能使溪水倒流并攀上瀑布

到达不在角落里休息或搅扰的湖泊,

像在锁骨的空隙、

处于山的颈上的激流和岩石那样。

我过去常常走这条路

但如今貌似我永远不能,

也不曾去任何别的地方;

它是家;我们有一个

民族,我和唱歌的鸟

有共同的记忆。

它们欢迎我。我以某种方式

从远处的某地返回:

四月的迷雾,寒冷,平静,

对我们意味着同样熟悉

而快乐的事物,也很陌生,

但却没有障碍。

小巷里橡树的梢上一只画眉

唱着它最后的歌,或倒数第二首;

当它唱完时,在榆树上

另一只画眉的最后一首才刚

开始;它们和我一样知道

白昼已尽。

之后一个农夫从他的黯淡的白房子

的前面走过,脚步拖

沓,半是疲惫,半是自在;

透过那寂静,从他的小屋

传来锯木头的声音,环绕着寂静

所表述的一切。

空旷的森林

在太阳下金翅雀沿着蓟草的顶端

飞翔,一边飞一边挖苦

在空旷的森林,

鸟雀在其中像鱼一样巡游——

嘲笑而尖叫的鱼——

在苍白、空空的树林

远远地贴地盘旋。

地衣,常春藤,苔藓

使树身常绿,那些树已濒死,一半被剥了皮,

死树都瘫倒在地

处于狗汞中毒和苔藓中:

而金翅鸟明亮的挖苦从那儿滴落,

当它从蓟草的顶端飞过的时候。

风与迷雾

他们在观景的门内相遇,

一片像天空一样广阔无垠的空地。'那是

愉快的一天,先生。’'很愉快的一天。’

'多好的风景!如果你喜爱角形的田野,

长满由橡树和荆棘束缚住的牧草和谷物,

这里是个联盟。如果我们能和德国人

在这块甲板上玩耍,那比四月

用一个微笑制造的还要可爱。

联盟外的田野收紧、聚拢

在一起,正当我们的日子通往过去、

通往一泓有明亮的湖水的森林。

之后是地平线上的山峦——

那就是若我得向一个从未一睹山峦模样的人

展示它,我该把它制造成的样子。’

'是的。六十英里的南部山区一览无余。

有时一个人对此感到自豪,仿若

是他们自己用强力的精神缔造了这一切。’

'那座房子,虽然现代,对那位置而言

却设计得再好不过了。我从未更喜欢过

另一座新房。你知道谁住在里面吗?’

'没有人。’'啊——我以快乐的双眼

居住于那些朝南的窗户里,

用快乐的双脚布满它们下边的梯田;

少女们——’'先生,我知道。我知道。我在雾中

看见过那房屋,像西班牙的城堡一样可爱,

还更空灵。我想:在那儿生活

一定很幸福。而我还曾嘲笑过它,

因为我当时住在那里。’'真好!’

'是的,我的未来和家庭

仍在里面,我,知道它的每一个角落

却不爱它任何地方,实际上我憎恨它。’

'亲爱的我呵!那一切怎么可能?但请原谅我。’

'没有冒犯。毫无疑问,不该归咎于房屋本身,

但通过那些窗户观看的眼睛看见,

许多天,日复一日,迷雾——迷雾

宛如汹涌回来的混沌——并感到它自己

在全世界都是孤独的,放逐式的孤独。

我们住在云端,几乎在悬崖边上

(你看到了),如果云朵飘走,视野内的土地

躺在太低的远方,也像一朵云。

我不知道那是我爱的土地

直到我尝试住在那云朵里

而那土地则变成云朵。’'你有一座

燧石和白昼打造的花园。’'对啊;那足够真实。

那燧石是从不失败的庄稼。

那陶土首先敲碎了我的心,之后敲碎了我的背;

背部没有治愈。也有其他真实的事物。

一个孩子诞生在那山墙的房间里,

在风把一个夏季的黎明冻僵之时:

当婴儿的哭声打破风的哀吟,

再也没有比那更灰黯的心了。’

'我希望它们都得到宽恕。’'它们得到了。噢是的!

但燧石、白昼、初生婴儿对这座云中城堡来说

太过真实了。我忘了风的存在。

求神不要再让我在风中行走。

你不会理解这风的。

那是我的主题,而与我相比

那些一直住在这片坚定的土地上的人

在这风面前都显得极不真实。

曾有一整天或一整夜,风与我

两者分享整个世界,风统治

而我遵循,忘记了雾的存在。

我的过往和这世界的过往就是风。

现在你会说即使你理解,

并感觉到我,诸如此类,你自己

会发现那很难。你很像那种人,

一旦站在这儿,免受风和雾的打扰:

我不妨谈论风与雾。

你将相信房屋代理商的年轻人,

他对我说的任何事情都不留心。

早上好。只一个词。我要承认

我将再次尝试这座房屋,如果我能;

正如我会乐于尝试重返年少。’

不知名的鸟

它发出三声音符,如果别的鸟也鸣叫的话

很难听到它那绵软的歌谣;但别的鸟从不

在这巨大的山毛榉林里从五月唱到六月。

没有人看见他:尽管许多人在听

但只有我听到它。那是四年前吗?

还是五年前?它再也不曾返回。

我经常在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听到它,

我也不曾使别人听到它。

啦-啦-啦!它在叫,好像在很远——

就像公鸡在世界的尽头啼明,

仿佛那鸟或是我本人处于梦里。

但它在树林间漫游,有时还

靠近我,歌声清晰,尽管在遥远的地方

竟然也听得到它。所有的证据就是——我告诉人们

我听到了什么。

我从来不知道一种

人的、兽的、鸟的的声音比它更好听。我告诉

博物学家;但他们也从未听到过

经常萦绕于我耳际的那种音符,

™保存于我心底,清晰而宁静。

四年、五年没有什么不同。那时像

现在一样,还是啦-啦-啦的叫声。无形的甜美:

与其说是欢乐不如说是悲伤,如果非得

二中选一的话,但即使是悲伤,那也是

伴着欢乐的悲伤,太遥远以至于

我不能认真体味它。但我不能断定

它唱歌的那些天是否真的像如今回想的那样,

除了美好之外就没有任何别的了。

我只知道,当时聆听那歌声的我,

时而快乐,时而承受着

俱是疲劳的身体和心灵,

现在,一旦想起它,我立马就变得

像那只在我的海岸上漫游的鸟儿一样轻盈。

高高的蓝天

今天我想要蓝天,

高山的顶,

最后一个人的房屋之上,

他的篱笆,他的奶牛,

在那儿,如果我能,我俯瞰着

绵羊和白嘴鸦,

以及任何可动之物,

只抬眼看秃鹫:——

越过所有的树木,越过荆豆

和荆棘,那里什么也无法阻挡

眼睛对蓝天

的欲望,除了蓝天什么也没有。

我嫌弃所有的森林

和一簇簇的

树篱。他们和地面上的野草差不多,

河流和空中的

厚而宽广的团体,那里

我像是住在草丛

和泥泞中的一条鱼,

对在它之上的一切毫不在意。

我可能是任何程度上的一只鲤鱼,

就我今天在威尔登

的泥土上能做的事来说。

即使鲤鱼也有

浮游到水面,在百合花的叶子

之间玩耍并看到天空

的时刻,或因

什么也看不见而释怀:

当我,我知道那些在

高高的蓝天之下的树木

都是野草,田野都是泥块,

我将起身远行

走到有百合开花的地方。

雨后

一夜、一昼、又一夜之后

雨停在

苍白到使人窒息的白天的灰光之中。太阳窥视着

已完成的工作。

树林下的路有一道新的

紫色界限,

在那薄而透明的牧草的边界里:

因为所有

被十一月剩下的叶子都被榛果、刺荆

和更高的树木

撕碎了。当风返回时,整个灌丛里

没有一片枯叶

落在枯草、绿色的苔藓和火黄色的

蕨草上:

在灰树外脱落的小叶

稀疏地铺展在

路上,像小黑鱼,嵌在上面,

如同嬉戏。

悬挂在众多树枝下的,

沉甸甸、赤裸裸,

是酸苹果树上的十二枚看起来很可爱的

黄苹果。

在这幽谷中的每棵树上的每个树枝上,

无数的

黑色和透明的雨的水晶

重又开始滴落。

挖掘

今天我只用

气味思考,——腐叶带来的气味,

以及凤尾草和野胡萝卜的种子,

以及方形的芥菜田;

当铁锹擦伤树根时

发出的气味,

玫瑰,红醋粟,覆盆子,羊角芹,

大黄或芹菜;

还有烟味,

从有篝火燃烧着死物、废品和危险品

的地方飘散,

都转化成甜美的事物。

足够了,

去嗅,去粉碎黑涩的土壤,

这时知更鸟又次唱起

关于秋天的欢笑的悲伤的歌谣。

但这些事物也

但这些事物也属于春天——

在路边的河岸上,枯死了很久、

如今看起来比它在整个冬天的样子

更灰黯的野草;

在草地上被光照漂白的

蜗牛的壳;石片,小撮的

泥土;闪着纯净的白光的

小鸟的粪便:

一个人把所有这些白色的事物

误认成早开的紫罗兰,

他在冬天的遗迹里寻找

一些能偿还春天债务的东西。

当北风吹拂,欧椋鸟

通过一声声啁啾群集起来,

在迷雾中保持着激昂的情绪,

春天已在这里了,冬天却还没走。

四月

在大地和天空之间,

最甜美的事物,我曾想,

应该是迷雾被谅解

而太阳被再度剽窃出来时

最初的笑容,

阳光凝睇并分解出七点钟

因被溅湿而叶片抽长的牧草上的闪光,

稠密的樱草花和分布不均的新叶,

当土壤温暖而潮湿的呼吸远远地越过

柴火最旺的炉子,'咕咕’的杜鹃声回响,

夜莺则'笃-笃-笃’地叫着;

对此我只能说'上帝保佑’。

但如今我知道一件更甜美的事,

自从那天艾米莉

转身朝我

挥泪,我依然很幸福,

请她原谅,——

微笑着,带着半分

获得谅解的确信,——为那些

她从未行过的事;我不晓得它可能是什么,

她也不会告诉我,如今已然忘却,

因为我身上的狂喜,一切忧虑都成过去,

对于四月的岛屿而言,比四月本身

更可爱。'上帝保佑你’我对她说。

牲畜棚

他们完全不该在那儿建了一个谷仓——

滴,滴,滴!——在榆树下,

尽管当时榆树还小。现在它已经老了,

但身体很好,不像这谷仓和我。

明天他们砍倒它。他们将离开

谷仓,正如,也许我也将离开。

是什么支持此举?推倒大树不会有何收益。

然而,这里没有其他的古物了。

没有修道院或城堡像约伯·奈特在公元54年

建立的这座谷仓这么古老,

建它是为了给老鼠及人类储备玉米。

现在它的屋顶上有家禽,地板上有猪。

剩下的茅草成为农场里长势

最好的牧草的粪肥。很遗憾

这屋顶无法承受割草人对它的收割。

但只有家禽有足够的立足之处。

欧椋鸟曾站在那儿唱小曲,

当他们喋喋不休、

奏乐曲、接吻,头朝着天空,

直到它们想起别的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如今,他们在所有那些破洞里

筑个巢也是一地难求。我以为

这是次要之物的转折。有一次我突发奇想,

他们是为欧椋鸟才建了这座谷仓。

谷仓及其附近

它矗立在落日的天空里

宛如直背的高地,

很多次——小镇

边上的谷仓,

看上去又大又黑,以至于它

宛然山丘,

直到山形墙的绝壁证明

那不可能。

之后,西边那巨大的高地

进入眼帘,

谷仓储着漫到屋脊的

夜色;

它在挑剔的眼睛和它自己

晚年的衰弱里

衰变为

谷仓,甚或更小的东西。

但在那深处、临近的地方,谷仓和我

自此都微笑了,

看过我新的谨慎

被它自己欺骗,

去蔑视那貌似谷仓的东西,

直到几步路改变,它把一切怀疑都引向深处;

因此那谷仓得以复仇。

悬崖上的孩子

妈妈,岩石间的这种小黄花

的根有种奎宁的味道。

今天悬崖上的事挺奇怪。阳光耀眼,

蚱蜢艰辛地用它的缝纫机

工作。这是我手上的一个,妈妈,你看;

我躺得如此安静。你的书上也有一个。

但我有些更奇怪的事要告诉你。所以

把你的书留给蚱蜢吧,亲爱的妈妈,——

宛如琳琅的市集上的一个绿衣骑士,——

现在听吧。你能听到我听到的很远的

声音吗?时不时那里的泡沫形成漩涡

并伸展出一条少女般的白手臂。

鱼和鸥鸟都没有响铃。在这里

和德文郡之间不可能有一个小礼堂或教堂,

有鱼或鸥鸟发出响铃,听!——

在海底或天上的某处。

'我儿,那是海湾中

航标的响声。它今天听起来很悦耳。’

我从未听过更美的,妈妈,不,不在威尔士。

我应该乐于躺在泡沫下,

死了,但能听到铃声,

并确信你会常来

停歇,幸福地听着。

我会开心的,如果你会这样。

良夜

山丘上叫唤的云雀远远地落在山后;

再也听不到更多郊区的夜莺;

镇上的花园有画眉和乌鸫徒劳的啼啭:

人、兽和机器的轰鸣占了上风。

但陌生街道上儿童的呼喊

应和着熟悉的暮色在空中回荡,

轻柔如夜莺或云雀,上演了一幕

不可思议的欢迎,我像个国王

来到人、兽、机器、鸟、儿童

和在回声中生在回声中死的精灵之间。

镇上我没有朋友,但感到友好;无家可归,但并未迷失,

尽管我只看到陌生的门窗,与陌生人的眼睛相遇。

也许,过了明天,我再也看不到

这些家常的街巷,这些教堂的明窗,

不再有一个男人、女人和儿童居住其间:

但今晚它是兄弟之夜,旅人的良夜。

黄蜂的陷阱

这个月夜使得

从前任何湖水和草地

的可爱之处

更可爱了。

然而尽管这是它们的日子,

它们却并不比

之前就不可爱的事物

更可爱。

地球上没有任何事物,

天空中没有星星,

因为纯净的光亮比那个广口瓶

更有价值,

因为黄蜂想,现在

一颗星星——它可能在

死去的苹果树上摇曳很久,

如此闪亮。

七月

除了云什么也没动,它们投影在

玻璃般透明的湖里和我的小船的阴影里。

只有当我打破这热天中的昏睡和这孤独的漂流,

来证明如果我看到的是鸟或是微尘,

或得知这海滨的森林是否醒着,

这时船只自身才激起涟漪。

自从日出——日升——日上三竿——

日西沉,很长时间以来,我看到凉爽的芦苇垂落

在比天上的形象更凉爽的投影:

那里没有什么值得沉思这么久;

所有鸣叫的鸽子说的,远处的树叶中,

使我的心灵满溢,并因此至今仍有待呈现。

秘闻

被毁村舍的墙壁

曾经矗立着。

头发上缀有鲜花的长春藤

匍匐着朝森林里爬行。

在无花的时刻

河岸从不衰退,

有接连不断的花开

在蓝色碟子的碎片里,讲述它的秘闻。

逝去

过去是一片奇怪的土地,最奇怪的。

那儿不刮风,不下雨:

即使刮风下雨,也毫发无损。

各色人等在无声的田野以及

田野上的街道排成平等的行列。

那里的快乐和痛苦都无关痛痒,

并不受苦的消失的自我,

缺乏鲜血、勇气和才智,

是影子大地上的影子。

被记住的欢乐和痛苦

为赏心乐事带去同等的快乐;

也都为悲哀之物加重悲哀。所以记忆

为逝去的今日制造了双重痛苦:

一重是因为它正逝去;另一重

是因为它终结的不幸

再次通过过去烦扰并嘲笑我,

我不是以已被补救的事物

那样继续生活,——不是那样,噢不!

而是以它自己不再悲哀的样子;

叹息,愤怒的词,神情,行动

都走向褪色:而非一种极乐,

因为它精神化地躺在

永久的过去,没有任何事物

可以这样激起或拉紧。

情人们

马路上的两个人被带回去。

情人们出来了,手搭凉棚,

白色从来没有她的脸颊这么白,黑色

从来没有她的头发这么黑。'一个人可能

转朝森林去寻找的可不止一件事物,杰克,’

乔治说,杰克耳语道:'他不曾带枪。

对于一件好事来说,它显得太过了,我说。

他们在走另一条路,瞧。并看见她跑了。’——

她跑。——'这是什么事,这可能是抓获!’

那女郎的明眸

(韩德尔街)

那女郎的明眸全然地隐蔽了一切,

除了有些东西有待揭示之外。

而我的眼睛在这间隔里说些什么?

不多:不少。它们只是一道

直到我死才会被撕开的封条;

于是枉然。这个早晨,我们中每个

有务在身的人都不说什么就离开了,

尽管留下许多言语。我们就此被封缄,

形同坟墓。直到如今我才承认

我只关注我在石头广场的艳阳里

品尝到的快乐和痛苦,

或是在黑色的修道院,天上飞机的影子,

当音乐激荡而孩子们一排排地朝前

行军,藏着'十七三十九’。

果园中的孩子

'它在果园中转动碾磨:浑身苍苔

和泥土,这匹孤独的老白马。

在那群棕马中哪位是他的父,

哪位又是他的母?他有弟兄吗?

我知道燕子、苍鹭、老鹰;

但我要认识的事物多达两百万种。’

骑白马、响着吊环和铃铛,前往

班伯里十字巷的妇人是谁?

除她之外在英格兰还有别的

可以唱着摇篮曲动身的妇女吗?

褐雨燕、燕子、苍鹭、老鹰。

我要认识的事物多达两百万种。

'是否曾有一个人跨坐在

西堡镇白马的背上

穿过索尔兹伯里平原的绿墙?

他是驶往西堡镇吗,中间可曾摔了一跤?

褐雨燕、燕子、苍鹭、老鹰。

我要认识的事物多达两百万种。’

'当我六岁时,在所有的白马中

我认识三匹;对我来说好像

人们将要认识的还有很多,

以至于我不敢再次入眠。

褐雨燕、燕子、苍鹭、老鹰。

我还要认识的事物多达几百万种。’

泉源

空气整天以它的风和雨

两种声音凯旋,

响亮到仿佛沉浸于它所欣喜的愤怒里,

淹没了大地因大口大口地

吞下雨滴

而发出的白费力的哽咽。

中夜也只有旷野的空气

与风雨对讲,

直到河流那嘶哑的泉源突然迸发,

淹没了风和雨,

大地像沐浴在强盛的欢笑中的巨人一样

吼叫起来。

山上的小礼堂

小礼堂和墓石,一老一新,

被从生命的声音

和风景里合拢的山

裹上寿衣。溪水声的枯损

像影子一样降临。

那永恒的风

呼呼吹过草地的噪音比任何事物

都刺耳,像剑一样富有人性,

它仍在说:

人的出生才不久,

离更多的人永远

躺在地上

也才一刻,但我如今还是

老样子,将来也是,甚至

是在他来人世之前的样子;

直到世上没有,我仍是那样子。’

然而午后的阳光闪得

如此欢欣,

仿佛此地真的有人居住,也不缺少

屋舍的烟囱和灶台:

它在规格上

并不比村舍大,

也不比任何别的空房屋

更简朴。

它常年有一座开满野花的

花园,有长势良好的草,有一个

在阳光明媚的时辰里

温暖的墓石。镜子后的人们

每周来一次,唱着歌,让矮种马

的咀嚼淹没

有风呼呼吹过的草地。但在或近或远的

什么地方,可能有一个人

快乐地生活在这里,

或者也许是诸神中的一个,如果他们

不像那些不曾看清他们的诗人所言,

具有极端野蛮的身材,如果

在世上的任何穿过僵硬的草叶的

风的响声面前,

他们不会在太阳下冰冷地

战栗且发抖。当诸神还年轻时

这风就已衰老。

在失去时首次发现

直到它不在了我才

注意到它,——如今伐木工

用自己的账单砍伐它最后的

垂柳的那片狭窄的灌木丛,

它至多是一道杂草丛生的篱笆。

我每天从离它一片牧场

那么远的地方经过。

如今这里的地表裸露如枯骨,

黑黑的呈现在两个绿色的牧场之间,

尽管新砍的榛树梢的

柴薪用一道闪光

作了修复,仿佛它们都曾是鲜花。

很奇怪它竟然能隐藏得这么近!

如今当我朝那儿看时我注意到

一条弯曲的小溪,

作为附属国的贡品,在那儿复活。

词语

我忘了如此多的事物,

对我而言重要的和不重要的

都丧失了,就像一个没有子女的母亲的孩子

和她孩子的孩子,在世间

再也不会有的纯净的地狱。

我也忘了,在古老的战争里

战斗、失踪或胜利的悍将的名字,

以及国王、魔鬼和诸神,和大多数星星的名字。

有些事物我已经忘记自己忘了它们。

但至今记得的事物比已然忘却的

要少。一个我还没有忘记的名字——尽管

它是个空的没有实体的名字——

永远不能死去,因为每年春天

画眉都学着通过歌唱说出它。

正午时总有一只画眉清晰而锋利地

说着它——名字,我只听到名字。

尽管我也许正想起像食物一样

年老的嗅觉;或尽管我对野玫瑰

像记忆一样的气味很满意,

这个名字却突然从某地的灌丛中

通过一只鸟向我尖叫起来,

一遍又一遍,一种纯净的画眉的词语。

诗人所说的

诗人所说的关于爱情

的话对我而言形同事实,

当我爱,而我的生活

同等地需要爱和诗。

但如今我但愿自己曾知道

爱是否真的存在,

或是否只有我的爱才是真的,

而他们的只是些可爱的野草:

当然不是这样,

那时和在那之后,我

一直爱。在我们之间

决定,在我死之前,虔诚的爱。

只有,通过这个证据

我曾爱过

很朴素地得到证实:

我,不爱了,我不同了。

不是结束:但什么都没有了。

甜蜜的夏季和粗鲁的冬季

我曾爱过,以及友情、爱情,

群众和孤独:

但我知道它们:我不疲倦;

但它们的一切意味我都知道。

我现在就想再回到家里。

但我该怎么走?

这是我的悲伤。那片土地,

我的家,我从未看见;

没有旅人提到它,

不管他到过多么远的地方。

我能发现它,

我为在那里的幸福担忧,

或为我的痛苦,可能是返回这里的

梦,都这些曾是的东西。

想起疾病,轻微

然而不可救药,

带来一种比回想起美好的东西

更差、更不纯的剧痛。

不,我不能回去,

即使能也不会回。

直到失明到来,我必须等待

并对不好的东西眨眼睛。

山杨树

整日整夜,除了在冬天,任何天气,

在旅馆、铁匠铺、商店上空,

山杨树聚集在十字路口,闲话

雨水,直到它们最后的叶子掉落树梢。

从那铁匠的洞穴里传出铁锤、蹄铁

和铁砧的敲击声;在客栈外面

叮当、嗡哼、轰隆及随意的振鸣——

都是些一直响了半个世纪的声音。

山杨树的耳语并未被淹没,

在光线稀薄的窗格和人迹罕至的路上,

像天一样空,任何一种别的声音

都未停止,精灵从它们的住所发出呼唤,

静谧的铁匠铺,静谧的客栈,

在赤裸的月光和毛发丛生的阴郁里,

在暴风雨和夜莺的夜晚,都不曾失败,

当十字路口转化为精灵之家的时候。

附近如果没有住宅,一切都将如此。

在各种各样的天气、人、和时间里,

山杨树都得摇落它们的叶子,而人则会去听

但不必听清,甚于听我的韵脚。

不管刮什么风,当它们和我得到落叶,

我们除了像山杨树那样不停地、

没有情由地悲伤,不能是别的样子,

思考的人类大约都像一棵棵与众不同的树。

一支老歌

我既非新人也不曾居住于著名的林肯郡;

我曾好好歹歹地服侍了一个主人七年;

我从来没有学会煮饭,正如你将发现的那样;

但我很高兴在这一年中的这个季节有个晴朗的夜晚。

我在除了守林人和乡绅之外没人有权的地方漫游,我在那儿

寻找鸟巢、野花、橡树枝和鼹鼠,远的近的都有。

并且不得不逃离农夫,并学会了林肯郡的歌谣:

'噢,我很高兴在这一年中的这个季节有个晴朗的夜晚。’

多年后我散着步,跟朋友或亲人谈起,

或独自沉思;但只要月亮发出清澈的闪光

我的所有喜悦和悲伤就都可以在一首歌中表达:

'我很高兴在这一年中的这个季节有个晴朗的夜晚。’

从那以后我放弃了一个与猎场看守打一架的机会;

也更少闯入别人的领地,我看到听到的

多数来自马路或小径上白天发生的一切。但我仍然唱:

'我很高兴在这一年中的这个季节有个晴朗的夜晚。’

因为我若是满足了,不管在家还是在哪儿,

或我为不知道什么事发愁,或我的心因某些恐惧而狂跳,

去唱这首歌就能获得一种奇妙的高兴:

'我很高兴在这一年中的这个季节有个晴朗的夜晚。’

唇间倾吐出这串音符,没有路人过问我,

我于是在一瞬间成为一个唱出了心曲的人:

'我很高兴在这一年中的这个季节有个晴朗的夜晚。’

曾经有段时间

曾经有段时间这个破框是完整的

而我因拥有年轻而无心它务,

也没有任何本会烦扰强壮灵魂的东西。

然而,除了有时在结霜的空气中,

当我的脚后跟从身后的

人行道上敲击出一串乐曲,

我绝不会承认我自己的快乐,

因为它比我的心幻想过的要

软弱得多。因为我不能把长处吹嘘到

好得如我所愿,缺点是我唯一的自豪。

我寻觅但憎恶怜悯直到最终

我挣得了它。噢,成本太沉重了!

但既然我有能用上自己的年轻和长处

的地方,我否认年龄、关切

和我所知道的缺点——拒绝

承认我配不上自己的薪水,它

支付给了一个为既不寻求也不留心

他的死亡的事物放弃眼睛和呼吸的人。

雄心

在那一天之外我从不知道何谓

雄心。一夜霜冻之后,三月的

太阳尚未照亮,西南风还没来到。

寒鸦已经开始欢呼并且高翔,

其中一只正独自竞飞,

像一位黑衣战士高声

向宽阔的天空提出挑战和威吓。

而一只啄木鸟则用一声响亮的长笑

嘲弄着猫头鹰最后的眼泪中的悲伤。

在有人群骚动的山谷

使珍珠似的云烟朝高塔落下它的白翅膀,

而黑色的树和白色的草地上却有

比天堂里最幸福的时刻还多的快乐。

一列火车呼啸着穿过山谷,在它身后

高高地托起着一朵云形成的一动不动的

白色凉亭,首尾相连,纹理若锦,

它以仙女似的沉默触摸着火车的啸声。

在这场持续里时间是无力的。我会坐着

并且想像是我创造了最初的美。

用呼吸赐予它生命,并且是它的主人,

其他什么也没有,除了这缠绕的祥云和白霜。

我是全能的,甚至不为自己一事无成

而悲伤。但结局像钟声一样降临:

凉亭倾圮,火车呼啸着奔向远方。

但倘若这就是我所知晓的雄心,

那我所知不详的雄心又是什么?

没有人比我更不关心

'没有人比我更不关心,

除了神没有人知道,

我是否注定死在

外国的土地上’

是我清晨为集合的号子制的歌词。

但是笑、震荡、轻蔑,

只有号角知道

它在清晨说的是什么,

他们不关心,当他们吹响

我听到声音并在大清早为之作词的号子。

我爱路:

居住在遥远而飘渺之境

的女神们

是我最爱的神。

路继续前行

当我们遗忘它

或被遗忘,像流星

陨落并消逝。

在尘世里,很显然

我们人类还不曾制造出一种

能够消逝地如此迅疾,

又留存地如此长久的事物:

日光下浸透雨水的山路

将不会像蜿蜒的溪流

一样闪光,除非

我们再次在它上面行走。

当我们入睡时它们

是孤独的,因为缺乏行人

它们愈发孤独,

那行人现在只是一个梦。

它们从黎明的曙光

及沉睡的山上所有那些

绵阳般的云朵里经过

并蜿蜒到深夜里。

下一个转弯

也许就会揭开

天堂:山顶上

厚密的松树聚成丛林,平静

而幽黑,也许藏着地狱。

我经常脚酸,而我磨损的路

却不曾如此,

尽管它悠长、陡峭而乏味地

蜿蜒到无限里。

路的海伦,

威尔士山上的小径

和麦宾郡的传说

是真实天神中的一员,

厮守在树林中,

三五成群,多么明智,

在路边,

在椽下

除了死者

无人居住的地方

有更多的陪伴者;

我在清晨和夜晚

听到她的笑声,

当时画眉鸟愉悦地

唱着不相关的曲调,

当伸颈的雄鸡把军队

召回它们自己的夜——

它们以轻柔脚步的压力

构造孤独,仿佛

海伦自己的孤独倒是轻的。

如今所有的路都通往

法兰西,生活的步伐

沉重;但死者

归来时舞步轻盈:

不管路给我带来

或从我身上带走什么,

它们用自己轻柔的节拍

与我作伴。

在开阔丘陵的上

聚集着环山道路孤独,

城镇里的轰鸣和它们

简朴的大众在此平息下来。

这不是

这不是政治家或哲学家

就能简单判断对错的

问题。我不恨德国人,也不对

英国人涨满热烈的爱,去取悦报纸。

除了我对一个肥胖的爱国者的恨

我对凯撒的恨是一种真实的爱:——

他是一种神灵,砰砰地鸣锣。

但我不必在二者之间选择,

或在正义和不义之间。与战争

和争吵共进晚餐,我读的无非是

暴风雨中沿着风横跨森林的

烟雾。两个女巫的蒸锅鸣响。

对一个人来说天气将变得晴朗而妖娆;

另一个心中则有个美丽的英格兰,

像她昨天死去的母亲。

我很少了解或在意如果,现在很乏味,

我将错过什么历史学家

能从尘土中耙出来的事物,当偶然间

凤凰在它们的视野之上孵出平静。

但在那些最好的和最刻薄的英国人中

我是唯一一个正在哭泣的,上帝拯救英格兰,以免

我们失去奴隶和牲畜不曾祈求的幸福。

岁月捏造她,她从尘土中捏造了我们:

她是我们知道并赖以生存的一切,我们相信

她很好,必须承受,爱她如此:

就像我们爱自己一样我们恨她的敌人。

白垩矿场

'这是朝上走并绕曾经的白垩矿场

一周的那条路吗:现在它

偶然地成为一座圆形剧场。

一些站在深及脚踝的石南和树莓

之间的灰树扮演了部分角色,既不说话

也不摇曳,’'但是看:它们落后了,每棵树,

石南和树莓都长到它们上面了。’

'那是好地方。平常没人去那儿。

我很难设想斧点落在那上面,

听起来仿佛回音的味道,在这里发出响声。’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我的意思是

我至多看见过这个地方

两三次,而它的空无、缄默

和停滞经常萦绕于我的心头,仿佛就在我看见它之间

它还不是空的、静的、不变的,而是充满

某种生命,也许是悲剧性的。

此地发生什么不平常的事情吗?’

'我不曾听闻。它被叫作幽谷。

他们有一个世纪没在这里挖白垩了。

那就是这些灰树的年龄。但我会问的。’

'不。不必。我宁愿编织一个传说,

或像剧终一样离去,

演员、观众和灯光都不再了;

因此它才像现在这样。我在记忆里

一次次看见它,黑得不可思议,

空无生命却又在收回生命

我们不曾看见带斧头的樵夫。

当我们来时一些精灵就离开了,’

'那么你这是否就是路?’

'是的,有时我想起它但却无力

放置它。不。我也不是很确定,

即使现在,这就是它。对另个地方,

不管是真实还是虚构的,可能已与它结合。

或我自己要及时返回还要走很长的路。’

'为什么,至于那,我曾遇见一个人——

我忘了,——沿路寻找鸟窝,

也在白垩矿场里寻找。

鹪鹩的洞穴是一只朝他看着

寻找认可的眼睛。他知道每个巢。

他患有斜颈,通过四处张望,

春去冬来,他笑着告诉我

一种笑料。他是个游客,

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咂着烟四处游荡。

在快乐和痛苦在他棕色的面孔上

玩耍着残损而凌乱的游戏;——我想二者都已失去,——

是温和也是狂野。你可能知道这种类型。

有一两次一个女人和他一起散步,

一个有棕色男孩脸型的二十岁女郎,

有棕色的头发,宛如画眉或坚果,

稠密的眉毛,闪烁的双眼——’'你说的足够多了。

一对,——自由思考,自由恋爱,——我知道生养:

我不会把自己的幻想和它们混合。’

'你愉悦你自己。我应该偏爱真理

或无物。这里,实际上,除了是一个曾经吵闹

而现在安静下来的地方外什么也不是,

而树与我们——不完美的朋友,我们人和树木

自从时间开始;然而

我们仍然在彼此之间生养了一个神话。’

健康

一跃四英里,跨过黑暗的空地,

到高地上结霜的崖边和它黑色的杜松树前,

用同等的安闲和快乐放牧我的眼睛:

我的身体很少能越过四个院落。

这是它最好也是最坏的部分——

永不会知道,

但去光荣地设想,纯粹的健康,

今天,如果我突然健康,

我不能满足我心中的欲望

除非健康使它消减,

空气是温和而明朗的美好,当春天

许诺了一切却至今尚未践行;

在我看到使大地得到祝福的蓝天

之前,我不知蓝色和白色为何物。

它们如我所愿远而迅疾地大地上

漫游:我到达维尔特郡时应该一身疲惫;

我应该在可能尚在威尔士之前改变心意。

我不能爱;也不能控制爱。

不管我翻过多少座山

美仍会很遥远,

而和平会更远。

也许我不应该计算任何代价

就用眼睛掠过这四英里;

或者我不应该充满几乎要爆开的欲望,

或者我将继续与强力欲望保持一致。

但我即使在知道自己

永远不可能满足之时也不满足。

带着伴随于健康和所有存在于

少女之美、诗人与战士、

凯撒、莎士比亚、亚希比德、

马捷帕、列奥纳多、米开朗基罗,

存在于任何微笑比露水上的阳光

更可爱的少女之中的力量,

我不能像鹡鸰一样在屋顶斜坡的瓷砖上

上蹿下跳,幸福而惬意地呢喃,

仿佛太阳本身提取了这首歌,

当它用手指在猫毛上拨制闪光:

我不能像太阳一样。

我也不应该满足于

微小如鸟,强大如阳。

因为小鸟不知道太阳,

太阳也不认同小鸟。

但我几乎自豪于同时热爱小鸟和太阳,

尽管今年春天我的身体很难飞跃四个院落。

它意味着什么?安于疲惫、愤怒和疾病,

现在没有活着的男人、女人或小孩

能取悦我。我甚至敢于去笑

因为我坐下并设置一篇碑文——

'这里躺着一个没人爱

也不爱任何人的人,’于是在一瞬间那番奇想

就磨损了。但是,尽管我像一条

傍晚的河,然而太阳好像从未

照亮它或温暖它,尽管

交错的风把水面裁减成锉刀,

这颗心,我的某些碎片,幸福地

从窗口漂游,即使现在漂往迷雾里的

一棵树,发着黯淡的光,安静的溪谷,

不像归来为某种它失去的东西

哀号的田凫,但像是一只坚持不懈

朝自己的家乡和爱翩飞鸽子。

在那里我得到休息,透过黄昏的空气

飞逝着至今住在我体内的事物。美也在其中。

在白色的阴郁中,

在雪的巨大的寂静里,

一个孩子在悲叹

他悲愤地说:'啊,

他们杀死了一只白鸟,在她高高的巢上,

绒毛正从她的胸脯飘落!’

它从那忧郁的光里降落,

也飘落在那为雪鸟哭泣的孩子身上。

新年

他是我在暴风雨的新年清晨

在森林里遇见的一个人,第一眼看去,

五十码外,我无法说清这个奇怪的三脚架

在多大程度上是个人。他的身体

朝地平线弓着,一半

靠腿支撑,一半靠愤怒:

他这样休息着,他的独轮车的轮廓

和一只猪相比也比他和人相比更相似些。

但当我看到那是个弯着身子的老人,

同时我的脑海中产生了男孩子们

像那样弯身所作的游戏,翻筋斗[16]

或飞吊袜带、跳背戏。听到

脚步声后,他开始把自己变直;

他的头在披肩下摇摆,像一只乌龟的头;

他从他的口中取出未点燃的烟斗,

我则率先给他一个礼貌的祝福“新年好”,

他把头挺直,朝一边咕哝着——

远到我能穿过森林的轰鸣听见——

’新年好,也但愿它快点到来,’

我当时从他身边跨过,他转身去耙那些树叶。

曾经坐在小溪边,投入地看一个

孩子划桨,我因此陷入陶醉。

乌鸫歌声芳醇,画眉的歌声

锋利地划过不远处的橡树和榛树林,

却看不到。在熏人的艾蒿里有一种

蜂巢般的香味。在石头穹顶

下面,驾货车的马再三地

踢着飞落的蝴蝶。在高处

它从太阳那里取得热量,在低处

它在滚热的石头上满意地栖息,

仿佛永远不会再有一辆马车从那条路

经过;仿佛我是人类中的最后一员

而它是昆虫中最早同时拥有大地与太阳

并知道它们的价值的一只。

我在它和闪光之间一分为二,

溪水的运动和声音,

在碎石间小跑着丝丝作响的溪流,

它从不消失,永远在旅行。

篱笆上的一只灰色的蝇虎,

而我坐在那仿佛我们一直在那,

自从骑马者和马匹躺在

枞树覆盖的古坟之下、石南之上,

骑马者和马匹都穿着银色的鞋,

驰过最后的高地。我所有能失去的一切

都失去了。之后孩子的声音高过死者。

'没有人此前到过这里’她说,

而我的感觉,至今从未发现一个

合适的词去表达,当我收集着那些光线和声音的时候。

另一个

森林尽头。我很高兴

感觉到光并听到蜜蜂

的嗡响,嗅到干草

和甜薄荷的香味,因为我走到

森林的尽头,因为

这里既有路又有客栈,总之

是不属于森林的一切。但就是在这里

他们问我是否昨天没有从

这条路经过。'不是你?奇怪。’

'那是谁?并在这睡过?’我感到害怕。

我倚着他的路,毋宁说他们

确信是我,我把阴暗的森林

抛在后面,茶隼和啄木鸟,

太阳下的客栈,我首次在当地的

阳光下体验到的好心情。

我走得很快,希望我能

逃脱另一个。一旦被抓住

我该做什么,我毫无准备。我继续

证明这种相似,以及,如果是真的,

保持警戒,直到我了解我自己。

我当晚尝试的客栈有一个

有长的、山形墙的、灰色主干道,

有院子和郊区的,我漫游着,

以热切但是疲倦的方式,

枉然。他不在那里。直到

那天一个像我的人走进了这些房门,

只那一次,在那之前,我什么也

不知道。那时我发誓;'你会

回想起来的’——但永远漂满泡沫的海滩

比那些乏味的农民交更好的朋友。

一天又一天像这样

治理与寻找不可见的移动的目标,

一无所获但却是治愈所有欲望的

良方。这也并非全部;

他们播种了一个新的欲望,想接近

难以控制的欲望本身,

欲望的欲望。然而

生活继续在我的灵魂内部停顿。

在一个避雨的晚上,

我几乎忘了我还能遗忘。

一个顾客,之后是女房东

瞪着我。用一种

尴尬地犹豫着的微笑:

他们的沉默使我有计谋的时间。

有像我一样的人拜访过

那里吗?这诡计以一种很朴素的方式

成功了。因为他们倾吐了一切。

但那也是零。在离客栈

一英里的地方,我还记得

他大体上跟我相像。

他让他们高兴,但我却少点。

我比从前更渴望

发现他,并忏悔一切,

去烦恼他并使他厌烦。

我不能等:孩子们也许会猜

我有一个意图,一种更多的、

得到一个轻率的答案的东西。

一个女孩的警示使我痛心,

她愤愤不平地与我打招呼,

不像是我们偶然相遇的那样。

我继续孤独地寻找。

风与夜一起沉没,道路

像未开化的耕地一样寂静地躺着,

黑而裸露,在山丘上。

如果那里在大地和天空间

曾有任何不和,一个强人

会结束它:浮雕一样的忧郁的树林,

忧郁的房子,忧郁的不可能的

云塔,一颗星星,一盏灯,在一款

永恒的租约上延续的平静:

而一切都属于大地,或都属于蓝天;

这二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差异

持存。一只狗朝着隐藏的高耸吠叫;

一只湿地鸟在不可见的高处鸣叫;

刚刚醒来的乌鸫在强烈的

寂静里唱着挽歌消失。

最后一道光填满处于云朵间的

狭窄的河湾。我平静地站着,

带着一种庄严、安谧的欢乐,

地球上一位古老的居住者。

有一次我像这样把名字

赋予时间是在忧郁时,当时

它不是快乐,力量

到来像是流亡者重返故乡,

而软弱放弃了它们的凉亭,

微笑,喜悦,远离人类,

一种永恒的时刻。

我当时的搜寻是幸运的,

当时我所追寻的,然而,

我当时在在追的,我不曾设想。

那段时间很短暂:再一次在客栈里,

我在路上追寻我的那个人,

直到有次在一家酒吧的喧嚣里,

他大声问我,开始

说,仿佛那曾是一桩罪孽,

我所思考的、幻想的、追踪他的

行为,日复一日:

他为此像是一个活在禁令下

的人:我当时想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我溜走了。

而现在我不敢跟得

太紧。我试图把他保持在视野内,

害怕他皱眉以及更糟糕的,他的笑声。

我偷偷地从森林中走进光明;

我看到褐雨燕在客栈门外

飞快地穿过木筏:在那之前我开着灯

等待着并听到欧椋鸟喘息着

并像鸭子一样细嚼慢咽:我等它飞走。

他走了:我跟着他:在他消失前才

放松过来。之后我也该消失了。

房子与人

一小时:他和他的房子现在看来

像潺潺溪水的反光一样黯淡,

尽管我记得他;但首先,是记得他的房子。

听起来空空的。森林的树枝掠过墙壁

把房屋涂黑,也使生苔的瓷砖

成为松鼠路线的一部分。在所有那么多英里

森林的寂静和森林的细语里,只有一座房子

——'孤零零的!’他说,'我希望它是孤独的’——

树木从各个方向俯视着它,

而那就是他的。

他挥手告别去隐藏一个

他把它转为微笑的叹息。

他像是挂在那儿而不是站在那儿,半像

精灵,半像乞丐的破衣裳,拧得很干净,

在它悬挂了很多年,被太阳、风和雨

清洗了很多遍的荆棘中显得很无用。

但我再次回想起那人和那房子的原因

是现在我在那儿看到一株山毛榉树的尖,

就像当时我看到的一样——我在门口,而他

在黑暗的屋里,——喜鹊随风唱着,

就像一只疑惑不解的风标一样的喜鹊。

吉普赛人

圣诞节前两周到处都是吉普赛人:

大篷车被从废物中拉出来,妇女打扮成美人。

'我的先生,’一个人说,'你有一副象征幸运的相貌。’

'而你是一个更幸运的,’我想,'如果这种优雅

和衣衫褴褛的无耻是幸运的话。’'为了穷孩子起见

给一便士吧。’'实际上我一分也没有

除非你能为国王作出变化,亲爱的。’

'那么你能否只分出不到半烟斗的烟草?’

我给了。带着那些胜利品她满意地笑了。

我本该多给一些,但她离开了,走远了,

带着她的孩子和她的粉红色假花去再次加入

其他的群体,在我能把对她的优雅的感激转化为

它的合适的硬币之前。而我当时什么也没支付,

就像现在,钢笔蘸着墨汁,我也没为

他的敲着小手鼓、顿着足演奏音乐

的兄弟支付,这使经过的工人咧嘴笑了,

这时他的口风琴转换为一种无赖的、狂欢节式的舞曲

'越过山川在很远的地方。’这歌和他的注视

比所有的美人、农夫、拍卖商、小货贩、

卖气球的人、带着弯刺的家畜商人、以及驾驶员、

猪、火鸡、鹅、鸭子、可能的圣诞僵尸都持续得更久。

甚至连屈膝的公牛也没有吉普赛人的眼睛。

那晚他为我居住于空空的木林,

比暴风雨最重的天空还要黑、还要狂野,我像个新来的幽灵一样

四处搜寻浏览。渐变的黑暗就像是

死者的地狱,但为着这个

演奏时跟着节拍顿足的吉普赛

男孩黑眼睛中的闪光,

'越过山川在很远的地方,’是一枚新月。

人与狗

'它要花些工夫。’'先生,我认为将会如此。’

老人朝上望着为与所有其他的藤蔓

争夺阳光而在白杨树的树冠上挂得很高的

槲寄生,即使不是为在下面亲吻:

之后他继续迎着东北风出发——

直着走但是跛着脚,依附着一截再生皮做成的木棒,

扛着把降落伞,旗篮,和老棉袄,——

朝着十里外的低音乐器。他不曾做得

比果园更少,他在那里收拢船坞。

它是最好的,如果他曾有'一个钱柜’,

去在那儿等待,直到羊清理了一片田野,

采石机需要半周时间才能得到同样的效果。

他的心一直沿着他已完成的工作运行,

自从他离开新森林中的基督教堂,七十中的

一个春季,——在码头和从南安普敦到

轮胎上的纽卡斯尔的航线上任海军,——

在伯克郡的七十四年

军人生涯里,——在玉米和睡椅

将会生长的半个郡里除草、收获。

他的儿子,三个儿子,都很好战,但他喜爱的

却是锄头和镰刀,或任何与树打交道的工具。

他有次从像这些树一样高的白杨上掉下来:

他们在医院里叫他飞人。

'如果我是现在飞的话,我会掉到另外一个世界。’

他笑着、吹着口哨朝那只在沟中捕获的

身上带有蓝色斑点的褐色小母狼。

她狡猾的威尔士祖父身后肯定有一对。

他在牧羊,害怕陌生人,

我将保证,以他珍珠般的眼睛

以及害羞时缩小瞳孔的诡计,

之后安静地紧跟着——跟着什么呢?

'没有兔子,别怕,她曾经得到,

但还一直在追捕。今天她差点抓了一只:

她将要,但她不要。差不多是这样。那只坏的!

她没多大用处,但她仍是伙伴,

尽管我不是。她到哪儿总是跟我一起。

所以我今夜必须以某种方式到达中音乐器。

我将不会和那床伴从农夫那里得到

临时寄宿。许多人今夜将比我睡眠

更差。’'在沟里。’'是的,正是。

但它们将走出那里——我希望它们如此——

这种天气,紧跟着敌人进军。’

'我也希望如此。祝你好运。’我在那儿点头

'晚安。你继续直走,’他步伐僵硬地走着;

在他的脚踝易碎的叶子翻飞着,

被树叶染色的知更鸟则在观望。他们过去了,

知更鸟直到第二天,人则是永远,

一起在森林的黎明里消失了。

一个士兵

这个农夫死在战场上,在门外

躺了许多个霜冻的夜晚,并愉快地回答

沉静的酒徒、砂矿工和和所有令人讨厌的人:

'在格陵兰先生的山楂树丛’,他说,

'我睡过头了。’没人知道是哪片山楂树丛。在小镇上,

在'牲畜贩子’之外,维尔特郡下面的一百个

斑点。在如今他最后睡着的地方

更多的声音在法兰西——他也在那里保留着秘密。

小巷

一些天,我想,弗罗克斯菲尔德

将会有足够的人去摘光林荫小巷的篱笆外

所有的黑莓,有九月把她自己藏在凤尾草和黑莓间的

直路的小巷,蓝铃花和矮小的金雀花。

今天,在昨天有一百只羊小口吃草

的地方,宁静的铃铛

在没有船只驶过的水的波澜上摇晃。

它是一种春天:花鸡尝试着

自己的歌喉。就温度而言已经像夏天了。

这可能是冬季的宁静。当膨大的篱笆内

黯淡的冬青树的闪光持续着——

一英里——而这些铃铛响着,如果时间

仍然相同的,我就会知道或留心很少,

直到小巷终止,一切再次回归相同。

看守

在小镇边缘的浅滩

休息着马和马车夫:

马车夫在桥上吸烟,

看着水包裹着涌向马的胸部。

在客栈里也有一个人看,

在为游客准备的

没有火的房间,但有一片好风景

和许多喂饱的鱼、寄生虫和翠鸟掠过的身影。

没有人像你这么

没有人像你这么

爱我的肉身,

或在它死时

长歌当哭。

你里里外外都知道我

尽管我不曾告知你,

而尽管你知道我的一切

你却并不狂妄。

没有任何事物

像我心中的你一样美:

我无法容忍任何

污蔑你的言辞。

我对你作过的一切

与我隐藏的那些相比

显得很粗鄙

也不曾有效。

我的双眼几乎不敢看你

以免它们可能证明

我除了回应你

之外并不爱你。

我们看着并理解,

我们除了在琐事之中外

不能说话,而词语

是最无力的。

因为我至多接受

你的爱,后悔

那就是一切:我只保存了

一个烦恼

——我不能偿还

你给我的一切,

甚至不能燃烧起

你已经有的爱情,

直到有时好像

从未遇见你

会更好,相比

心中没有爱

而只有感激地

在这里徘徊——

一棵孤独的松树

藏着一只鸽子。

风之歌

思维迟缓下来,漫步于密灌丛中

开满许多银莲花的

女修道院,我对春天变得疲惫

直到我露出头并在漫游中

爬上山坡,到达一个有六棵松树组成一个孤独的林子

的地方,最高的那棵树已经死了,只有一个残存的树桩。

在一个修长的树干上,被剥皮,俯卧,

我坐在太阳下,独自听着风声,

心想也许世上的老歌中不会有比风声

更悲伤的,但后来我印象里没有

比那一直穿过松树枝回响的

同样的风声更令人喜悦的了。

我像枯树一样静止的心

被西风唤醒,并被给予自由。

P.H.T.

当你死了

没有什么事做

没有什么话说

我将走近去爱你。

去后悔那一天

将要被讲述的真实

对你是

不可能的,

对我则是虚无。

我将为你的衰弱

而抱歉:

你今天走后

可以不再做也可以不再取消,

甚至不能原谅

这场葬礼。

但我一点也不能像你能活多长一样

爱你多久。

在黑暗中

在黑暗中的雪里

安闲的小鹿隐隐地

跟着母鹿;

风吹得很快,

星光则缓慢地闪着。

潜伏的黑暗在周围出没,

当灯亮时,没有声音,

比最机敏的猎犬

还要机敏的一跳,

到达,其他一切都被淹没了;

星光、我、风和鹿

都在黑暗里,——很近,

但也很远,——为耳朵上的鼓点

感到恐惧,

在那阴沉哲人的陪伴下。

多么无力多么短暂的光亮,

全宇宙的景象,

爱与幸福,

在夜的强力面前,

如果你不爱它的话。

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

山是绿的

河水轻柔地流过

树叶和花朵遍地

松树心无旁骛地生长

但如今的山

荒凉而赤裸地站着

宁静蔚蓝的溪流

已不在那里。

松树和花

在微风中化为灰尘

原先长满树木的地方

如今却只有石头

很久以前

旷野是强大的

靠自身繁茂生长

但如今那里什么也没有

除了灰尘和石头

祈 尘 /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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