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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刊编译|当政治遇见地理:政治性地点与制度性空间
当政治遇见地理:政治性地点与制度性空间

摘要:

政治地理学是社会科学“空间转向”的最激动人心的子学科之一。政治地理学主要起源于地理学学科,而对政治学有着深远的影响,但这些影响尚未得到政治学家们的广泛认识。反过来说,政治地理学家们也未曾深刻受益于丰富的政治学研究。政治地理学能够潜在地极大改变现有政治学研究的诸多领域。本文主要关注两个问题:(a)研究政治行为中的“情境效应”,(b)运用“新制度主义”来研究治理问题。通过将这些政治学子学科的基本前提空间化,研究人员可以运用新方法来处理原先的议题。我们的结论是,政治学家不应局限于地理上的领土问题,而要思考内在于所有政治行动、事件和制度的空间性。

关键词:
政治行为;情境效应;历史制度主义;地点;空间

作者简介:

Philip J. Ethington,南加州大学历史学系

Jason A. McDaniel,南加州大学政治科学系

文献来源:

Philip J. Ethington and Jason A. McDaniel (2007). POLITICAL PLACES AND INSTITUTIONAL SPACES: The Intersection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Political Geography. Annu. Rev. Polit. Sci.. 10:127–42.

 本文作者:Philip J. Ethington(左)Jason A. McDaniel(右)

定义与背景
从最一般的意义上讲,政治地理学研究的是“所有类型权力的空间性及其相互作用的相关性”。因此政治地理学的问题意识取决于如何理解“政治”。传统上的政治地理学主要涉及国家及其次级单位的环境和空间问题,以及一国与他国的关系问题。最近的政治地理学主要研究性别、阶级、环境、性、宗教和身份政治的空间维度问题。
政治地理学作为一个研究领域可以追溯到二十世纪初,那时正是地理学作为一门规范的学术探究适才奠基之时。奠基一代的学者们包括德国的弗里德里希·拉泽尔(Friedrich Ratzel),法国的维达尔·德拉布拉奇(Vidal de la Blache)和英国的麦金德(H.J. Mackinder)。他们当时主要关注民族国家及其与自然环境的关系,分析单元主要是领土、国界、边境及管辖权。此外,这些研究者对欧美大国的国家认同建构和帝国间竞争非常感兴趣,围绕着有关“国民性格”的地理决定论问题进行了广泛的辩论。特别是地缘政治(geopolitics)这一术语出现于1899年,相关话语淋漓尽致地体现于《凡尔赛条约》中。
政治地理学在20世纪60到70年代经历了一次影响深远的变革。一方面是由于主流政治地理学出现了许多精巧的理论和方法,可以分析从全球到地方各地理尺度的现实问题;另一方面是英法美等国内出现了以马克思主义为出发点的激进运动。例如这场运动的领导人之一,美国的大卫·哈维(1973)将资本主义通过从地方到全球的各级空间过程来复制社会的不平等问题,也容纳进政治地理学的研究范围。哈维的研究可以理解为拓宽政治地理学中“政治”内涵的尝试。到了20世纪80年代,学者们普遍认为,权力和地理具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于是注意力转向揭露阶级、种族和性别不平等的地理维度。
到21世纪初,政治地理学这一学科已经完全成熟了。最近的政治地理学主要关注的议题包括“国家及其内部结构”、“国家和全球情境”、“政治地理学中的认同与利益”和“从选举政治到民主政治。”
政治地理学最近一段时间实现了蓬勃发展,却未能引起政治学家们的兴趣。事实上,政治学与政治地理学之间仍存在相当突出的专业隔阂,限制了彼此的学习交流。例如,《政治地理学》(Political Geography)的编委和作者们大都是地理学科班出身;而像《美国政治科学评论》(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这类的政治学顶刊论文中,摘要或关键词涉及“地理”或“空间”概念的也乏善可陈。政治地理学的研究罕有引用政治学研究成果的,反之亦然。这也反映出,尽管二者在许多研究议题上高度相近,但两个学科之间很少有知识交流与互鉴。

政治地理学二三事

首先,尽管政治地理学的研究对象与政治学的研究对象是一致的,但其分析框架却来自与政治学大相径庭的学科系谱。地理学之不同于其他学科,在于它奠基于空间或空间化的概念上,例如:点、线、面、距离、方位、地点、地域、网络、路径、情境、范围、地区、运动、国界、边境、中央、边缘;等等。基于这些概念的不同,地理学又可分为人文地理与自然地理,前者关注社会现象,后者研究自然现象。

地理学家们已经提出了许多可以用来分析社会现象的理论和方法,这都需要持续的研究。本文将列举两项研究领域——政治行为的情境效应与美国政府治理问题,说明政治学与政治地理学在相关领域的对话,不仅可能而且必要。


政治行为的空间性
政治学界忽略地理问题的源头是20世纪50到60年代兴起的行为主义革命。这种方法将个体作为政治学分析的首要单位,导致了方法论的个体主义。作为对这一研究取向的批评者,“情境效应”(contextual effects)提倡者主张回到研究投票行为的哥伦比亚学派,关注地点(通常是邻里)与政治行为之间的关系。例如,哈克菲尔德(Huckfeldt)就尤其关注城市的邻里环境,视其为社会情境的起始点。他的研究结合了聚合层面和个体层面的数据,将个体政治参与置于邻里社会情境中考察,发现邻里的社会情境是否增强了政治参与,这取决于参与者的社会地位。然而,情境效应因其依赖于聚合式数据来推断个体偏好而受到批评。因为这一研究思路的假设是,在所有聚合式数据的背后,存在邻里层面的海量社会互动,这些互动既可以被观察到,并可以被用来推断环境对政治行为的影响。
欧劳和罗森伯格(Eulau & Rothenberg)通过从理论上区分社会情境和环境——前者指的是基于个体的社会互动网络,后者指的是地点——来回应关于情境效应的方法论和理论问题。他们发现,作为地点的邻里对政治行为没有影响,相反,是社交网络所定义的社区影响了政治行为和投票选择。因此,情境被定义为“生活空间”,而“生活空间”的因果驱动力是个人网络中的社会互动。
到目前为止,政治学者对“情境”的研究集中在社会互动上,并将其视为情境的主要驱动力。当然,也有少数政治学者和政治地理学者意识到,情境远不止社会互动。卜科斯和普莱斯比(Books & Prysby)提出了情境影响投票行为的四种方式:了解地方性问题和事件;通过地理渠道传递政治信息;地方运动组织的动员和选民教育工作;最后是邻里和社会网络内部的社会互动。伯班克(Burbank)主要关注情境的心理机制,试图求证个体对情境环境的感知的因果机制。朱和鲁道夫(Cho & Rudolph)证明空间的蔓延性会影响投票行为,并提出,除了社会互动,政治行为的空间背景可能作为一种无意识的或“低强度”的信息传播路径或启动装置,进而影响到投票行为。
所有这些情境效应模型的共同之处是将空间和地点联系起来。但是哈克菲尔德、欧劳和罗森伯格的理论都未能识别出这些空间性因素,或是基于地点的情境效应。而在政治地理学中出现了另一种处理情境的方法:阿格纽 (Agnew)提出“作为地点的情境”。这一概念包含了所有的情境因果机制,并为平衡个体与聚合因素提供了理论基础。
作为地点的情境

空间、地点一类的概念并非政治学的关键词,而是源自地理学。在政治地理学看来,物理空间作为一个分析范畴一直被西方社会科学忽视。空间通常被视为人类存在于其间的中性平面,是重要的社会、政治和自然过程的发生场所。但政治地理学家还指出,通常由大国控制的物理空间往往是被生产出来的,并可以形成政治权力的基础。“空间”作为一种抽象概念在政治学中运用十分广泛,是非常有用的分析工具,但它们也表明,政治学家们几乎完全缺乏对几何空间、领土空间和作为人类行动“地点”的关注。

相较于抽象的“空间”概念,“地点”是一个人类社会和政治经验、文化和制度的特例。地点通常位于不同的空间系统中,并由在不同的地理尺度上运行的权力和过程所构成。这些地点是政治和社会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阿格纽看来,政治地理学家专注于“试图发现地理学……在人与人之间,以及政治组织之间发挥中介作用的方式。”这个研究议程导致了人们对政治行为发生的地理、社会和政治背景的关注。从这一判断出发,可以认为,不理解活动发生的背景,就不能充分地理解大到全球小到地方的政治活动。

政治学家加里金(Gary King)则针对阿格纽的观点,挑战情境研究的有用性。他认为情境问题并不重要:

对于我们所理解的社会科学现象,政治情境几乎不产生大的影响……你和谁交谈,你的邻居们是什么样的人,你所在社区是什么样的,你的政治地理位置,确实都对投票和政治观点都有一些影响,但所有的经验证据似乎都表明,这种影响是比较小的。地理状况的变异性通常很大,但在控制了相关变量之后,就没有太多影响了。所以从狭义上讲,地理确实重要,但情境效应并不产生大的影响。

阿格纽回答说,加里金是将情境效应的研究简化为“邻里效应”,这是政治学文献中常有的简化形式。他还批评那些忽视了将情境和地点整合起来的研究,称其为“地方情境主义”。在他看来,这类研究者将地方情境从全局(或宏观)背景中剥离了出来;相反,情境效应被视为作用于空间和地点的中性平面上的外部效应,是对个人行为原因的另一种解释。阿格纽认为,作为地点的情境将情境理解为政治身份和政治行动形成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不能轻易地将作为情境的地点与政治行为分开。除非将个人置于他所身处的社会地理情境中,否则便不能解释他的行动与选择,而这远非“邻里效应”所能涵盖。

阿格纽提出了情境理论,用以批判本体论的个人主义,并为检验和理解政治的复杂性提供了理论基础。除此以外,情境理论在投票研究中也得到运用。地点-情境的视角强调选民、候选人、问题和信息的地理配适性,而非政治行为的普遍原因。研究者们都认为,“选举行为只能通过了解其发生的情境来理解”。唯一的区别在于,此处所说的地理情境是否仅限于选民或政治参与者的直接环境,还是从地方到全球的地理情境。

通过上述回顾,本文称那种将地理情境效应限定在邻里层面的思路为“弱情境主义(weak contextualism)”,因为它没有考虑到地理空间性的全部含义。这就使得许多关于政治情境的研究从与地理位置的联系,转向了基于社会互动和社会网络的情境概念。而阿格纽的“强情境主义(strong contextualism)” 假设个人行为和情境设置之间的双向互动联系。这一观点将'人类主体’(能动的人)的理论首要性和'社会地理’(行为的背景)的分析首要性结合了起来,将人类主体和社会情境综合起来分析,而不陷入“微观-宏观”的分析两难。

本文认为,回到对地点的理解可以提供一个有用的起点。政治学家如果可以结合地理学家对地点的理解,会提升他们研究的理论和分析的深度。也即是说,从阿格纽的理论中得出的基于地点的情境理论,可以为政治学中越来越多的情境研究提供严格的理论基础。


新旧制度主义中的地理问题

政治学学科的奠基人同时也是地理思想家。美国政治科学始于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空间思维在第一代大学政治科学研究中就很盛行。可以说,如果没有地理学知识,整个JHU(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的政治学研究都将难以成立。其中的学生如伍德罗·威尔逊(Woodrow Wilson)、约翰·科蒙斯(John R. Commons)、弗雷德里克·杰克逊·特纳(Fredrick Jackson Turner)等人,他们研究所用的主导范式是旧制度主义。赫伯特·巴克斯特·亚当斯(Herbert Baxter Adams)是这一学派的创始人,他的研究深受制度主义经济学家理查德·伊利(Richard T. Ely)的影响,并提出了解释美国政治发展的“菌群理论(germ theory)”。

与威尔逊同时代的弗雷德里克·特纳1893年的论文部分章节就与地理历史有关,提出假设说北美民主政治文化和边境定居过程之间存在结构性联系。特纳拒绝了亚当斯的“细菌理论”,不认可所谓北美政治机构源出欧洲的观点,而是坚称一种特别适合于美利坚民族的理论,一种美国本土特有的理论。因为存在明显的历史经验的缺漏,他的论文本身并不值得赞赏;但他的论文揭示了一个更有前景的理论:地理制度主义。

例如,就整个20世纪的美国历史来说,如果没有美国公司的全球影响力,两位罗斯福总统时期美国大张旗鼓的国际主义和民族主义都是不可想象的。同样,美西战争、美国参与两次世界大战,在很大程度上也都是由美国的国际贸易问题引起的。如果成立于20世纪的大部分行政部门很大程度上受到国际局势的影响,那么这些部门从一开始就注定带有地理的性质:这些部门明显地带有地方的、洲际的和全球的印记,因而对其性质、运作和资源的界定也同样是地理性质的。因此,尽管特纳一系列边境民主理论已经过时了,但他和亚当斯关于政治机构的历史空间性却是正确的。同样,威尔逊也正确地指出,国家是由“历史的和现实的”机构组成的。


新制度主义

与政治地理学一样,新制度主义的起源主要可以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多达七个学派都在使用“新制度主义”这个术语。“新制度主义”的主要内容如下:

  1. “规范制度主义”强调制度规范塑造其成员行为的方式。

  2. “理性选择制度主义” 实际上是对理性选择理论的修正,它将个人置于“规则和激励”的制度中,从而在给定的政治体系中保持“平衡”。
  3. “历史制度主义”认为,政策和治理更普遍地“路径依赖”于“最初的政策选择,以及它们及时产生的制度化承诺”。

历史制度主义一词是由斯考克波(Skocpol)创造的,并由斯坦莫(Steinmo)等人进一步概述。这种“时间中的政治”的观点是一种发人深省的历史形式的政治学,甚至让人想起埃德蒙·伯克和托克维尔的研究,这两位先驱就曾认为,政府治理中包含着持久的群体和传统因素。在这一学术传统中,“制度”最明确的定义是“在一段时间内支配着社会生活某一关键领域的规范化的或沉淀形成的行为或行动原则。”正如新旧制度主义所充分表明的那样,制度是人类社会的生活结构。历史制度主义流派中的第一个伟大里程碑是《国家与社会革命》(States and Social Revolutions),在书中,斯考克波以国家为分析中心,对摩尔的极权主义“社会起源”解释提出了质疑。斯考克波指出,这种差异可以由俄罗斯和中国不同的治理制度和结构来解释。在美国政治研究领域中,斯科罗内克(Skowronek)的《建立一个新美国》(Building a New American State)表明,国家建设始于19世纪末。不同于威尔逊对美国宪法中正式治理结构的关注,他将美国政府描述为一个实际上是“法院和政党的国家”。

斯科波尔、斯科罗内克、斯坦因莫等人,以及这一流派的研究毫无疑问地表明,当代西方民族国家都实行民主制度,并实践普遍正义的自由理想,尽管有其不可还原的特殊之处,实际却被拜占庭式的历史根源所束缚,即路径依赖。


新制度主义中的空间化路径

历史制度主义者与地理学科的研究框架如此接近,但前者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例如,“路径依赖”作为一个引人注目的隐喻,正是在说,在地理空间中可以追踪到一条路径。毕竟所有人类行动必须发生于特定的地点。另外,奥伦和斯科罗内克(Orren & Skowronek)尽管也经常使用空间隐喻,但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些隐喻以地理空间为基础。因此本文认为,应该更广泛地研究诸如“地点”等空间术语和概念的含义。

历史制度主义的一个核心前提是国家相对自主性。从空间的角度重新考虑这个概念,可以大大扩展它的描述力和解释力。基于社会基础的国家自主性是其持续时间的函数,而从哲学上讲,持续时间指称的是空间的固定性。所以这一概念可以理解为,国家或其任何管理和组成部门,在其领土内相对于其他社会形式的变化而保持自身存在。新制度主义的另一个基石是对社会驱动的政治政策、权力和变革模式的批判。大量研究表明,只有当国家的现有结构具有可达性时,群众、选民和利益集团才能被动员起来。

本文通过上述几个例子要说明的是,对政府治理和政治参与的空间化研究尚存巨大潜力。通过扩展空间分析框架,可以沟通制度主义的选举分析和政治行为研究。

未来展望

政治学一般致力于用抽象的、统一的空间进行分析。人文地理学家强调政治地理学中的地点和空间的共生性。新制度主义者通过揭示结构与制度的丰富变化、互动年份,以及生命周期,为我们提供了许多新的分析工具,但也回避直接考虑制度的空间性问题。

如今我们处在这样一个节点上,政治地理学(以及更普遍的人文地理)领域所产生的概念和框架,可以使本文关于“作为地点的情境”的讨论,不仅成为选举行为分析的主流,而且成为历史制度主义的主流。如果地点、机构可以被视为情境,并且机构的创生会留有印记,那么大规模的政治参与和政府治理问题都可以而且应该被映射到特定的领土性地理之上。通过将制度主义和政治行为的工具和概念做空间化处理,可以使我们在政治学和政治地理学这两个学科之间建立一座桥梁。

编译 | 安 安
审核 | 查 皓
终审 | 李致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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