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川诗歌-2016十二月诗笺》2
诗，灵魂做爱的模式
冬日的阳光斜射进屋里
我上了年纪，丢失了肉体
才会自然而然躲开少女的肉体
才会拉上窗帘
就像浏览情色网站
窗帘上的光就像做爱的生动
此刻，老年，童真，纯
就像三条山脉
将我环绕其中。我没有喜极而泣
无欲无求的生命
就像一张白纸的意义
将用一首诗来表达完美与极致
此刻，贪婪也达到了人生的顶点
万物与人，瞬间成为一体
回到世界初始；并重新抚摸初始
二〇一六年十二月八日
诗人的活着肯定与他人有别
诗人活着
不但活着
还发现比活着更多的东西
不满足
诗人活着的不满足
通过诗歌就能变成满足
你说，难道这不是假象
诗人说，是你的假象
但，那是诗人的真实
诗人获得的满足
再不会让诗人有失望
有人可以天天写诗
但他未必就是诗人
因为诗歌让他天天失望
像不写诗的人那样失望
天空没有了云
有人说，多可惜天空丢失了云
诗人说，那是天空的丢失
最终化作大地的万物的滋润
诗人的老婆说
诗人写诗失去了挣钱的机会
诗人说，这种失去
实际是科学而直接的施舍
有人说，难道这不是假象
诗人说，这是你的假象
诗人选择这个真实
是为避免不必要的混乱
用盗窃到的金钱再去施舍
那是为世界再增加一次龌蹉
诗人之所以选择诗歌
就是为了避开第一次龌蹉
更不会再选择第二次龌蹉
当诗人的生活越来越健康
就觉得那些炫耀金钱的人
不但是，活的不健康
更是获得龌蹉，而可怜
这就是诗人的活着
不是用自己可怜兮兮的活着
来制造博取别人怜悯的文字
而是用文字炫耀自己的鄙视
再用鄙视将炫耀撕碎
就像大海用波涛撕碎平静
再用更大的平静托起更大的波涛
二〇一六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诗人的一天的开始
有人插上翅膀，飞翔远方
有人刚起飞，就挨了一枪
有人哪里也不去，像一尊神供奉在庙宇
从一个现实以外的地方
睡梦中，诗人醒来
将走进一个睡梦以外的地方，现实
这是一个非常奇妙的地方
既非睡梦，也非现实
是一种叫做可能性的存在，像一面镜子
看见自己的真身，在这面镜子里
诗人用一种叫做微笑的装饰
涂抹在自己的脸上
之后，用一种叫做文字的打击物
从镜子里向外砸出一道门
将一种叫做抒情的物质，铺成一座桥
于是，世人可以见到诗人了
确切说，是诗人终于见到了世人
在一座叫做诗歌的桥上
看看表，现在是上午九点整
这是世人的时间。诗人有另一种时间
起点，叫做自由；终点，叫做永恒
二〇一六年十二月八日
为一个陌生女子的照片题诗
想跟说一句悄悄话
可以吧？可以！那你听好
我注视了你许久
又喜欢，又感到害怕
你的脸与你的腿
在你身上形成巨大反差
你的脸像穿着衣服
你的腿是赤裸裸的
你的脸是人为绘制的美的地狱
脸部的表情是美的陷阱
而你的腿是本真的天堂
让我想起如何对人产生爱恋
二〇一六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想起大哥
我跟大哥一直像陌生人
我们见面，亲切之感只是一晃
哥。哎；你回来了。嗯
简单。快捷。像彼此取出一根骨头
互相打量一眼。里面有相同的骨血。验证完毕
再放回各自的体内。再见。但彼此不说再见
我们是同父异母兄弟，仿佛隔着彼此的母亲
必须拨开这个阻隔，才能互相亲热。是这样吧
大哥生病那年，我回去看望他
他拉着我的手，像个孩子似得失声痛哭
他是我的大哥。但在他的眼里，我比他大
论文化，我大过他。大哥是文盲
大哥住乡下。论居住，我大过他
我住城市。论地位，我是党员，他是群众
大哥大过我的，是他的年龄
但他在我面前，总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大哥体弱多病。一切都弱，弱不禁风
走在最温柔的风中，他也会摇摇晃晃
大哥去世时，已经过了花甲之年
我没有感到悲痛，反倒觉得很安心
大哥的死，大过大哥的生
大过我的悲痛，并化解了一切悲痛
大哥的一生挣扎在自我的虚弱里
其实跟政治家企业家挣扎在自我的事业里一样
当唯有死亡，才能结束一种扎挣的苦难
死亡就显得合情合理，一点都不残忍，或恐惧
大哥的死，大过那些自杀的企业家政客们的死
他虽然寿数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但属于正常的死
现在，经常想起大哥的感觉
依然是他活着的感觉。我想他，但不想见他
不想见，并非害怕他活着的苦难
想他，并非面对一种苦难的自我欺骗
不，这是两种途径。亲情与思想
像两条永远伸展的臂膀。我们可以一直拥抱
我在有知的一端；他在无知的一端
至于生与死，对这样的模式，基本没什么改变
二〇一六年十二月十四日
醒来，是一次完美的拥抱
没有我的声音
谁来打发世界的寂寞
没有我的诗
世界的完美还有什么意义
可我并非想让你记住我
我不想因我而阻挡你
我不想因你之外的响亮遮蔽你
我所做的只是在唤醒
现在，你醒来了
我就会自动从你之中离开
我不担心，也不伤心
我在下一个醒来中
二〇一六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一个人陪世界度过一个上午
现在的我，一个人走在故乡的路上
带着过去的我，一只空空口袋
一切得，一切失，交还给赐予我的人
一只空空的口袋，举起来
就像一面旗帜，呼啦啦，招展，迎风
扔在风中，就像一枚树上的落叶
这就是现在的我，走在过去之中
过去，不是流逝，不是消失，或遗憾
过去，就是这些名称：山，田园，河流，故乡
我把真实交还虚无
虚无，那是真实之母。我的来路
这就是我之所以回到初始轻松的原因
我把现在的我交给虚无。不忘初心
唯有虚无的辽阔，才可以容纳人的罪恶
但，这不再是恨，而是再次跨越
二〇一六年十二月八日
一个人送别夕阳
一场欢爱结束了
肉体安静如死去
一座城市就是一个见证
多么无奈的繁华啊
刚刚升腾过头顶，就凝缩为尸体
就被冬天打造成透明的钢屋
远山是一道门槛
蓝天是一声柔而阔的再见
黄昏用浑浊将沉默书写
小鸟像一粒尘埃落下
瞬间被忽略不见
一切忽略将隐匿于想象之后
手，缓慢地伸出来
接着就是整个肉身
虚假的死是真实活着的起点
多么开阔的世界啊
当我试图用新生的手抚摸
一切可触摸之物就处于退宿中
退入新生的道路
退入新生的虚空
退入新生的黑暗。夕阳落山了
二〇一六年十二月八日
一个人站在窗口看雪
从前，我写诗
是感到生命过于狭隘
为了免于窒息
我必须找到新的呼吸
现在，我还在写诗
是感到过于拥挤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碰撞
我必须开辟一个新的散步方式
世界因我发生了什么改变
一切可改变的叫做错觉
不可改变的，在错觉之后隐身
是啊！所以我越写得多
就可以隐匿得越深
我想把自己隐匿于现实之外
尽管如此，雪花还是来了
雪花从窗户溅进屋里
还是染白了鬓角的几根头发
二〇一六年十二月八日
一个人坐在冬日的暖阳下
为一轮在大地旋转的太阳
我正在编著一部传记
为他时而喜悦，时而哀痛，时而潸然落泪
时而默默无语。呆坐也是倾诉
冬思清晰。冬日穿过玻璃
在屋子里变成陪坐的暖阳
亲爱的，这是无数个亲昵的身体
她们无私无为，与我在一起
我不缺乏爱情。这是人的灵魂
暖烘烘地。我是用灵魂取暖的人
我无悲无喜。那些僵硬的肉体
远离我，在寒风中奔忙，偏离我轨迹
没有了肉体传递所谓的伤害
心，如此纯净。此刻，利害连尘埃都不是
甚至，善恶是非好坏都变得和美
肉体，用舔舐暖阳增加自身的明净
二〇一六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用文字裹住山崩地裂的爱
只要有一个人读
我就会写下去
亲爱的，是你吗
我与你何时走到人类的初时代
我与你不是走得太快
也并非与人类背道而行
我与你在诗歌这条捷径相逢
用一个全新的方式，继续繁育后代
有一天，阅读不存在了
我与你，与诗，成为一个整体
我与你把世界的每一种事物
一劈两半。做你我各自的庙宇
我与你把自己供奉
诗歌成为我与你的供品
抑或悬挂在树上
成为另一种新型禁果
二〇一六年十二月十四日
友情，或沉思
我看见
向大海深处沉溺的脸
他们失去的手
化作浪花，互相拍击
他们丢失的眼
成为鱼群闪烁
他们失去的脚
成为暗流，吞噬海的暗流
我不是沉默
是我的话语
成为脚下的绝壁
是我的目光
与阳光一起坠落
成为隔开彼此的金色沙滩
可是，依赖还在
成为阵阵风
吞噬真正的风
包扎我们共同的悲伤
作为证据
带向我们下一个栖息地
乌有之乡
二〇一六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与一位陌生人合唱一支歌
事物都是明亮的
即是在黄昏里
仿佛不是站在事物中间
而是在它们之中穿行
到底什么是污浊
人心？此刻四周无人
此刻人也是透明的
包括人心的污浊
此刻，我对人类
一点点鄙视都没有了
此刻，我如此珍惜
我对人类的依赖。我与人类
穿着一同件衣裳，黄昏与远方
我与一个人唱着同一支歌
我们互不相识
但心心相通，配合默契
我们像一支歌一样透明
一支歌，由男声女声构成
二〇一六年十二月四日
在网上发帖
踏踏实实做一件事情
不是不问收获
最大的收获就是踏踏实实
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踏踏实实。即是有那么一些疑虑
也被碾压成一块又一块路基
人人奔走的路真的是康庄大道吗
否！多少人走着走着，突然消失
被崎岖绞杀，或陷入泥潭而窒息
那些看似呼风唤雨的面孔
转眼变成众矢之的
被曾经的拥戴者，万人喷粪
千辛万苦抓住的一行行文字
成了他们生不如死的证据
他们的虚名成为羞辱诗歌的话题
这就是浮躁与喧哗的诗
正一点点擦亮世界本真的清白
而保持安静，是抵达本真的属性
这是怎样一种无上的功德呢
你不必非要说出真相
但你可以分享真相透出的闪亮
二〇一六年十二月一日
站在顶层看黄昏
黄昏
目光与世界的一条界河
我在目光的背后
占据着世界的另一侧
我存在，世界不会因我而拥挤
我消失，世界会丢失她的另一侧
夜晚来到。黑暗不是掩盖秘密
而使秘密更容易被发掘
你在哪里？掌握着另一半秘密的人
是什么遮蔽了你存在的真相
二〇一六年十二月十六日
这就是诗
诗，就是把世界最柔软的部分
放进我的嘴巴，存储在我的心里
比大地柔软的是水
比水更柔软的是白云
把白云放进心里
我才懂得什么是相爱的滋味
比白云更柔软的是风
比风更柔软的是天空
把天空放进心里
我才知道什么有你的辽阔
比天空更柔软的是空无
比空无更柔软的是轻松
把轻松放在心里的时候
一切沉重就抵消了
比轻松更柔软的是平静
比平静更柔软的是爱
把爱放在心里
我才发现一切恨不存在了
比爱更柔软的是爱与恨抵消的和暖
把和暖放在心，心成为和暖
这个冬天才像一首诗那样
所有的寒冷，是为赞美和暖而歌唱
二〇一六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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