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50年代，英国政府正雄心勃勃地建造数百英里的高速公路，道路上的汽车数量正在增加，可是英国当时的现有道路并无法应付数以百万的车辆。
1961年，设计师赫伯特·斯宾塞(Herbert Spencer)开车在英国的街道上四处拍摄各种各样的标识设计。这些照片发表在斯宾塞的《字体》（Typographica）杂志上，标题为《日行千里的字体》（Mile-a-minute typography）。
通过这个系列，斯宾塞传递了英国市民们的心声，“政府迫切需要重新审视整个英国的路标系统，尤其是令人困惑的路面标志，应该采用更简单的图形符号来代替目前混乱而模棱两可的标志。”
英国1950年代的道路标识
对于驾车者而言，太多不同样式的路标是令人困惑并且危险的。很明显，英国需要一种易于理解且方便阅读的道路标志系统。当高速公路的建设逐渐被接受时，英国政府于1963年7月成立了Worboys委员会，对英国所有道路上的标识进行审查，并且将这个庞大的项目交给了平面设计师乔克·金尼尔（Jock Kinneir，1917-1994）和他的助手玛格丽特·卡尔弗特（Margaret Calvert，1936-），他们在1957年至1967年间完成了为英国高速公路系统创建标志的工作。
通过从信息设计的角度出发去解决问题，两人创建了一个启发了世界各地现代道路标志的系统，其中包括了大量的象形图标、专属于道路系统的Transport字体，还有标识牌等。这也是英国有史以来最雄心勃勃、最有效的信息设计项目之一。
金尼尔和卡尔弗特设计的路标系统在英国伦敦艺术馆
卡尔弗特在她的公寓
如今，卡尔弗特已经83岁，她仍然在工作，最近正作为顾问参与重新设计英国政府的网站，将道路标识系统组成部分之一的Transport字体数字化成New Transport字体，并使用于英国官方政府网站GOV.UK。
最近艺术创意网站It's Nice That与这位被誉为英国设计标志性人物的设计师聊了聊，关于她与金尼尔共事的经历、当年与英国政府合作的故事，以及最受关注的道路标识系统中的图标与Transport字体设计背后的创作发展历程。
New Transport字体设计稿
It's Nice That：
您是在切尔西艺术学院（Chelsea College of Art）学习的，那也是您第一次认识乔克·金尼尔的地方。回溯过去，您会如何形容当时的自己？
玛格丽特·卡尔弗特：
我第一次见到金尼尔的时候应该是19岁。当时的我正在切尔西学习插图和版画，那时也并没有平面设计一说。课程的负责人是一个叫布莱恩·罗伯(Brian Robb)的著名插画家，当时Brian每周让一位平面设计师来给学生设置一次作业，其中一位叫做汉斯·施莱格（Hans Schleger），他是5、60年代最受推崇的平面设计师。我记得他说过：“当你19岁的时候你已经太老了，开始考虑学习印刷术已经太晚了。”那是他的态度，那时的他非常有名气。
当罗伯离开时，金尼尔取代了他。当时金尼尔刚刚离开了设计研究部（Design Research Unit），这个设计研究部在那个时代的地位类似今天的Pentagram设计公司。金尼尔想自己出来做设计，于是他就在骑士桥附近的老巴拉克院子里找到这个地方，把它变成我们的工作室。
乔克·金尼尔、玛格丽特·卡尔弗特和David Tuhill
It's Nice That：
“车库上方的三个房间”，这就是您之前描述这个工作室的方式。
玛格丽特·卡尔弗特：
是的。他在那里为我们开设了一个将插图与文字相结合的项目，我立即就上手了。显然，他看到我是一个专心投入的人。当时的他刚被任命去为新的盖特威克机场（Gatwick Airport）进行所有的标识和平面设计，因此正需要一名助手，然后他找到我说：“你有兴趣来帮我的忙吗？” 你要知道，从艺术学校出来直接为你的老师工作可是一个非凡无比的经历，我是如此地兴奋。当我问他工作会涉及到什么内容时，他说：“绝对不会像你在切尔西艺术学院所做的任何事情。”
格拉斯哥机场企业形象
It's Nice That：
所以你们日常工作的一天是怎么度过的？
玛格丽特·卡尔弗特：
实际上，我在那里几乎做了各种事情，譬如煮咖啡和一些打字的活，但是我对此并不擅长（如果你不想做某件事，只要表现得对此不擅长，你就不会再被要求做这件事了）。
所以，我当时一边进行艺术品设计，一边带着大卷的印着字体的纸张去到盖特威克机场，判断人们可以从多远的距离阅读清楚这些字体内容，然后开始设计一种新的字体。当时还不存在什么合适的字体。我认为那是我作为设计师开始有自己想法并为其发声的时候，无论我见到的问题出自什么原因，我都会指出我觉得值得改善的地方。金尼尔并没有只把我当成是助手。
卡尔弗特的家中办公室
卡尔弗特为设计博物馆30周年纪念设计的标识
It's Nice That：
那当时你是怎样与政府合作进行英国道路标志系统设计的？
玛格丽特·卡尔弗特：
我在设计象形图标的阶段为政府进行了一个演示，而在那个时间段，我所设计的图标「工作中的人」一直不被大众所接受。曾经有很多强烈的评论针对那个图案，例如“它看起来像潜水员”之类的。当时我们向对接这次项目的委员会展示了这些设计，获取了他们的反馈和意见后不断修改重做。整个项目花了大约五年的时间。
卡尔弗特设计的象形标识
如果你将这些象形符号与当时已经存在的符号进行比较，就会发现这些符号完全是超前的，因此有人反对它们很正常。其中一个抱怨是“它们太大了”，“它们就像房子那么大”。好吧，从大小上来看或许它们确实跟一个房子差不多大吧！
左图是基于卡尔弗特小时候的形象设计的儿童过境标志，右图是卡尔弗特与迪士尼合作的象形标识。
「工作中的女人」是一个基于「工作中的男人」重新设计的象形标识
当时有一个名叫金德斯利（Kindersley）的男人曾参与过交通部的工作，他是一个著名的雕刻师，出生在以设计雕刻出名的家族。因此，他对我们提出使用“大写和小写字母结合的无衬线字体”一提案不是很赞成。他有自己的字母样式，认为字母的尾端应该柔化，所以他的字体设计不仅为字母加粗了一些，还使用了某种衬线字体。而且，他完全只支持使用大写字母。
与他相反，我们认为大写和小写字母的组合比常规大写字母更友好易读。因为你从远距离读取的会是地方名字的整体形状，而不是单个字母；如果单纯使用大写字母的话，你只会看到一串并在一起的字母长条。
英国道路标牌
所有这些都出现在当时的报道中，那时金德斯利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而我们得到了拥护现代主义群体的支持，因为那便是我们想达成的目标——追求本质。以最少的钱做最多的事情，将内容精简化到只剩核心去让它成型并发挥作用。
风格从来不是我们考虑的范畴，我们是基于最本质的核心需求开启这个项目的，金尼尔曾在一篇给设计博物馆的文章中说过：当我在开车的同时去阅读一个符号，我需要知道什么？
由金尼尔设计的，基于大写字母“I”宽度的指示标识布局系统插图。
道路研究实验室（ Road Research Laboratory）在1959年在本顿机场（Benton Airport）对标识设计稿进行易读性测试。
It's Nice That：
Transport字体通常被认为是现代的无衬线字体，但是比欧洲大陆路标上使用的现代主义字体更柔和弯曲。你们是如何开发这个标志性的Transport字体的？
玛格丽特·卡尔弗特：
嗯，我们不喜欢称它为字体，因为Transport是专门为驾驶员在高速行驶时阅读起来更方便而设计的一种字母形式。当时对接该项目的政府委员会对我们提出过一个要求，希望我们考虑使用已经广泛用于德国高速公路上的德语字母。我们忽略了这一要求，因为我们认为德文的无衬线字体虽然说明效果明显，但在英语环境中起到的作用并不会很理想。因此，我们决定从零开始，基于一种叫Akzidenz Grotesk的字体开始改进。
在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细节：有几个字母末端的曲线经过我们特意设计后，能够在字母略微被隔开时也能让人辨识出地名。为了让开车的人能从仍然适合做决策的距离看清楚道路上的紧急提示，这是一个必要的妥协。然后，它就不再是Akzidenz Grotesk字体了，它成为独特的新型字体样式。
Transport字体
如果你上维基百科网站查看，会发现上面描述我们“负责某些路标的设计”。这太轻描淡写了！我们并不是对某些路标的设计负责，我们负责的是思考清楚整个视觉系统，并负责设计整个系统的外观应该是什么样的。
无论是信息的排列方式还是之后的象形图标，都不仅仅是“一些路标”。公众倾向于将有效履行了职能的信息设计视为理所当然，而很少承认它的设计优点。
乔克·金尼尔在监督路标的实际制作
当标识设计良好时，它往往是很普通的，甚至几乎很难被注意到，人们只有通过它所传递的信息才可能间接地感知到。金尼尔曾在1965年观察道：“大多数人都认为周围的环境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方向标识和街道名称就如发动机中的一滴油一样重要，没有那滴油的话零件就会卡住；去除此类信息设计将对繁忙城市中的驾驶员造成明显的影响，同样，这也会影响到试图在大型建筑群中找路的行人。”
这些现象带来了对平面设计进行细分的需求，形成了一个对周围环境的影响比其他任何因素都大的分支，这便是后来的信息设计。
英国道路标志设计50周年纪念展中的标识作品
2015年，为纪念英国道路标志设计50周年，英国的Made North Gallery策划了一场展览，邀请50名艺术家和设计师创造他们自己风格版本的道路标识。卡尔弗特选择了5个设计并展示在2015伦敦设计节（London Design Festival）。
与存在于日常生活中的道路标识相比，这些跨界道路标识作品已成为了艺术表达的载体，同时也是对卡尔弗特和金尼尔设计的英国道路标识系统最好的致敬，它们让人们重新去观看那些已经被忽视的清晰有效的信息设计。
资料来源 | https://www.itsnicethat.com/
翻译&排版 | ChipsandYogurt
校对 | Yee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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