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坐车

文/ 小呆呆

车者，两横谓之轴，中位为座，驭者横其中，竖为辙也。自古有之，篆字概同繁体。陆上运输、交通工具。一般有轮子。

其实好好回想一下，从小到大，本人做坐过的车也不过几种：牲口拉的地排车，自行车，电动车，三轮车，小轿车，和各类公交车。而要说感情最深，坐的最多的还数自行车。所以，今天要讲的坐车的记忆便都是与自行车有关。

1

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家里还没有自行车，有一年冬天，快到年关，镇上来了剧团唱戏，周围十里八乡好多人都去瞧个热闹。父亲有一天晚饭后，很神秘的对我和母亲说，让我们准备好厚衣服，他借到一辆自行车，待会儿，带我们娘俩去看戏！我顿时高兴的要叫起来。直催着母亲快点。

好不容易，等爷爷和我的姐姐们都各自回了自己的屋，我们三个才像小偷一样蹑手蹑脚的来到大门洞里，朦朦胧胧的看见一辆自行车靠在墙上。父亲轻轻推起车，我们悄无声息的走出大门，来到大路上，漆黑的夜色里，不时可见三五接伴同行步行去看戏的人们，偶尔有辆自行车驶过，车上也大多是拖家带口的载上好几个人。

这是一辆老式的带大梁的又大又笨的自行车，那种不能回蹬的大链子车。主人已将它的功能开发到极致，除了前面的车篓，后面加长的铁座，前面的横梁上还搭着用粗布拼接的褡裢，赶集上店时就可以装不少东西。不过眼下，对我来说，这褡裢可是不小的福音。有了它，我就可以不用坐在又凉又硌人的横梁上了。父亲把我抱到车子前面，母亲撑开一左一右的褡裢口，我两腿一叉，便像骑马一样骑在横梁上。等母亲在后座做好，父亲坐在车座上，脚一蹬地，出发！

自行车便像箭一样窜了出去，耳边呼呼的风声，我满怀的喜悦与好奇，站在褡裢里，像个骄傲的将军，自行车每超过一群人，我便发出一阵欢呼。得意忘形之际， “趴下！”只听父亲一声大喊，吓得我赶紧把头伏在车把上。而车子也像喝多了的醉汉东倒西歪的在路上好一阵摇晃。惊魂未定之余，父亲喘着气说：“老实点，不然，把咱掉沟里喽。”老老实实在车把上趴不一会儿，我又忘了先前的教训，在那里摇头晃脑了。

几里的路程，不一会儿就到了，只记得戏台下面人头攒动，前面的好位置是抢不到了，后面也没人组织，乱哄哄的一片，就连附近的房顶上都挤满了人。四周有几盏灯下升腾着袅袅热气，那是卖各种小吃的。我们就在后面挤了个空停下，就坐在车子上看。戏台上各色的戏服让人眼花缭乱，咿咿呀呀的唱腔听不真切，这一切远不如那卖小吃的吆喝声悦耳。所以，就像鲁迅《社戏》里写的那样，那晚以后，我没记住一句戏文，只记得我再也没吃到过那么香甜的烤地瓜，也再也没尝过那么美味的包在牛皮纸做的三角袋里的五香瓜子。

回来的路上，我已昏昏欲睡，包在父亲温暖的大衣里面，趴在车把上，屁股被颠的生疼，听着渐渐远去的锣鼓声，一切似遥远又温暖的梦。

2

还是和自行车有关，小学快要毕业时，学校选派几名学习尖子去镇上作为期两周的重点培训，午饭免费，早去晚归。这对于选上的人来说当然是绝等的好事，据说培训后是可以免试进入镇中学的。当然培训的最终目标是冲刺县里的重点中学。我很荣幸的被选上了。只是，很不幸的是，选上的同学中，只有我不会骑自行车。这要归罪与我提早入学以及母亲的宠爱。不管怎样，怎样去镇上，成了摆在我面前的重大问题。

那时的家长还没把孩子的安全问题提高到现在的重视程度上，所以“送”是连想也不用想的。好在大家学雷锋的效果是十分显著的。积极性也是空前高涨的。当老师把我们聚在一起开会研究这个大问题时，所有同学都热情高涨的大喊：“我骑车技术高，我带她。”那架势，恨不得立刻到操场骑两圈，展示自己的车技。

老师不是没见识过那些男孩子骑车的风采：一个个野马似的，你追我赶，在路上横冲直撞，偶尔表演个双手撒把的绝技，最要命的是看见拖拉机来了，就猛蹬几下赶上去，抓出人家的车厢，搭个顺风车。把我交给他们，实在是不放心。就是老师放心，我也不肯呀，堂堂一个女生坐在男孩子的车后座上多不好意思。

最后，这一群同学里头，个子最高，最稳重的一个女孩子很豪爽的拉起我的手，挤开那几个小子，站在老师面前说：“老师，让我带着妹妹吧！”老师有些犹豫，但看到她懂事的样子，联想到她平时的表现，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

从那以后，我们几人每天早上在学校门口集合，然后在老师期待和同学羡慕的目光中，跨上自行车向镇中心小学进发。那个驮我上学的姐姐姓韦，家在邻村。她大大的圆脸，眼睛也很大，留着两条粗粗的麻花辫。因为大我两岁，又在家里排行老大，所以对我很是疼爱。

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当时她骑的自行车也是前面带横梁的那种，一开始，她让我坐在车后座上，可是这样一来，她就只能从前面上车，要知道，把腿从横梁和握车把的空隙穿过绝对是个技术活。稍微掌握不好时机就会把车子踢出去。而这位姐姐显然还没掌握好这门技术。在尝试几次都没有成功后，只好把我请上横梁，这样一来，车子是稳当多了，只是委屈了我的屁股，但细心的她第二天就在横梁上绑了一个小褥子，免除了我的痛苦。

韦姐姐就这样每天带我来回奔波于镇上与我家再到她家之间，毫无怨言。后来我才陆续知道，每天傍晚，韦姐姐送我到家时都已经很晚，可她还要再骑上几里路才能到家。回家后，她还要立刻帮大人干很多活：做饭、喂牛、照看弟妹……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也从没有喊过累。每天清晨她总是笑呵呵的，推着自行车，朝着我走来，对我说：“妹，走，上学去！”

和韦姐姐在一起的这段自行车的时光，总是充满欢笑。几个野小子看到姐姐累得满头大汗，总是会很自觉地替我们拿书包，也不再飙车，而是放慢车速陪在我们左右，边讨论着一天的收获，边互相鼓劲。坐在横梁上的我，被大家那份浓浓的友情包围着，心里有骄傲，有喜悦，更有感激。和韦姐姐在一起，我学会了很多：宽容、乐观、隐忍、坚强……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我又见到了我的韦姐姐，她已是市专医院的一名明星护士长。依然没变明亮的大眼睛，依然爽朗的笑声，依然沉稳而关切的声音。多年未见，却还是对我一如从前的关爱，在我因家人生病而慌乱的时刻，她再一次像当年那样，笑着走过来对我说“妹，别担心，有我呢！”

对韦姐姐，我只有感激，以至于现在写这些文字时，泪眼朦胧。友情，如一杯温温的淡淡的清茶，氤氲着我的心灵。自行车上的那些光阴已经成为连接我们的心灵密码，一连就是一生一世。

3

我的姐姐在我们村的小学当老师，因此，我的小学生涯很少能躲开姐姐的监视。好不容易摆脱了姐姐的“魔爪”，升上初中，可又来到哥哥的“势力范围”。这时才觉得还是姐姐好一些，虽说常挨训，可至少我们有话可谈。哥哥就不一样了。年轻的大小伙子正是爱玩爱闹，在异性面前耍帅的年龄，谁愿意屁股后面跟着个胖墩墩的跟屁虫。可是，父母的话又不能不听。所以只好用沉默来表示无声的抗议了。

一到星期天下午，就是我最恐惧的时刻—— 一是因为我又要离开家漫长的一周，二是哥哥驮我回学校，我又要忍受一路难耐的沉默。

作为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哥哥的坐骑比较先进。是一辆飞鸽牌的小轮自行车。小是小多了，但它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后座又短又窄。为什么这样说呢？这还要归罪于历史遗留问题——本人身高。矮就矮吧，偏偏还是十足的婴儿肥，导致运动协调能力超级差。

哥哥可不如韦姐姐细心，他总是还没出家门就已骑上车，若不是我在后面边跑边喊，一下子就能甩我一里地远。等我好不容易气喘吁吁赶上他，他才放慢车速不耐烦的催促：“快点上车，不然不等你了！”于是，我双手抓住车后座，边跑边蓄力准备往上蹿，一、二、三！可那可恶的车后座怎么一下子变的那么高，好像要高过我的头。我跳，我跳，我跳跳跳，好几次都已碰到车后座的钢架，可都又不争气的滑下来了。等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再也跳不动时，哥哥才忍住笑停下车，装作不悦的说：“该减肥了，下次再蹿不上来就不带你了。”我心里不服，鼻子气的哼哼，嘴上却不敢反抗，挺多腹诽他几句。

不过也有我把他气坏的时候。有一回，母亲炒了点花生，全家人都没舍得吃一个，全让我们带到学校去吃。花生装在一个小布包里，由我背在身上。等我在经过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在那窄窄的车后座坐稳后，我就开始实施我的报复行动了。我先是试探性的从包里摸出一个花生，放在嘴里，“喀吧”一声咬开花生壳，然后小心的嚼起来。啊，真香！于是小手又不知不觉地伸进布包…… “喀吧”、“ 喀吧”，一路洒下一溜的花生皮。我躲在哥哥身后，一边大吃特吃，一边暗暗得意：哥哥肯定是专心骑车，连我这么偷吃都发现不了，真是笨！正得意呢，车子一晃，吓得我连忙停下嘴里的咀嚼。

原来是要上坡了，又顶风，哥哥正费力的弓着身子蹬着车子。看着哥哥的背影，我有些不忍，决定不再偷吃了，给哥哥留下。可等上了坡，少言寡语，极少开金口的哥哥竟猛不丁的说了句：“你吃完吧！”震惊之余，也没思量这是祈使句还是反问句，只觉得这任务有点难度，虽有些疑惑，我还是决定勉为其难，将哥哥的命令执行到底。听话才是好孩子嘛。于是我这次明目张胆的“喀吧”“ 喀吧”卖力地吃起来。布包一点点瘪下去，我的小肚子也一点点鼓起来，胜利在望了。

正当我为就要完成这个艰巨而伟大的任务欢欣鼓舞时，忍无可忍的哥哥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猛地停下车来，生气地瞪着我说：“你还真想吃完啊？一点儿也不跟我留？”说着把布包从我身上拽下来，扔到车篮里，然后骑车就走。莫名其妙的我一边拔腿直追，一边委屈的辩解：“你说让我吃完的……”一路上打打闹闹，哥哥的后车座虽然窄小，但他那宽宽的后背却能挡风遮雨。他的沉默是无声的关爱，他的训斥是另一种教育，使我在他的引导下，少了些许娇嫩，多了几分顽强。

所有的自行车上的光阴都好似随风飘散，却又弥漫在我的整个记忆，从未遗忘。它们伴我一路前行，使我无惧任何的困难风霜。感谢有你们的爱与力量，给我的世界带来一束束幸福的阳光。

作者简介：小呆呆，一个在红尘中快乐游走的乐天派，一位在写作中体味人生的小人物。阳光、自信，一路用文字歌唱。微信号:a1249300029   qq号：1249300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