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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藏的论语》小畜:子罕第九

小畜卦,刚中而志行,代表坚韧好学、积极上进之意。畜通蓄,代表财富、成就的积累。卦象上风下天,风外为柔,乾内为刚,表明这个人有坚强的毅力,能积极进取,而外表谦和,是密云无雨,蓄养实力的意思。《象》曰:“风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德。”就是叫我们志求上道,自然能获得世俗的成就。与“子罕”篇“子罕言利,与命、与仁”意思一致。

孔子的人生价值观

『1』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古今名家对这一章有多种解读:南怀瑾先生认为“孔子很少谈利、命、仁三个话题”。也有人认为“孔子很少谈利,只结合命、仁时才谈”。我不同意这几种观点。在《论语》中孔子很少谈利是事实,但是谈命、仁的语录却很多。通过对前面几篇的分析,我们渐渐明白一些《论语》在编辑上的规律,那就是篇首章,通常承担了揭示本篇中心思想的任务。本篇说孔子很少谈“利”,实际上是要表达孔子“人生价值观”的中心思想,这一点我们接着往下讨论时就能得到印证。

“与”应作“授予、授与”讲,如《述而第七》篇的“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我对本章的解释是:

孔子极少谈论利,只授予学生天命、仁的学问。

孔子为什么不言利,而只言命、仁?因为“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富贵穷通各有机缘,本不可求。

“与命”不是“命中注定”的宿命论,不是街头给人算命的那个命,而是天命。天命者,天道也,宇宙之时序,人世之规律。你想做一番事业,就需具足因缘:自身的才、德,及天时、地利、人和等。明白了天命的规律,才能真正懂得求利的方法。“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

再看孔子的第三个话题“仁”。富贵虽说不可求,而实可求之。说不可求是不可以邪道去求,“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要求富贵,须先达仁而利天下,“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在孔子看来,利的话题说到底就是天命、仁德的问题。孔子将《周易》的占演之术提升为“演德”,与后来的造命之书《了凡四训》一样,直指人们命运背后的风筝线——德,培仁德而求名利才是正道。古人说“富不过三代”,今天只可说是“富不过十年”,就是因为人们不重视修德,所以富贵难求、难保。真正懂命理的人,无不异口同声地劝人行善积德,可实际上能改变命运的人万中无一,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不能恒久地存好心、做好事。毛泽东说过:“一个人作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另外,行善如果是为了希求回报,得利太小,要是能清净心行,不图回报,不以好人自居,这一份平常心就能将你的善迹放到无穷大,得福报无穷。

这一篇对研究孔子的一生的作为、思想体系的形成关系重大。孔子中年求出仕,五十岁后周游列国、老年回国致力文化、教育事业,其心理动机都在本篇予以了揭示。

进退取舍之据

『2』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

达巷党的一个人说:“真是伟大啊,孔子!如此博学多才,以至无法用某方面的专长来称颂他。”孔子听到了,对他的弟子说:“我要专攻哪一方面呢?驾车?射箭?我还是专攻驾车吧。”

达巷是地名,也有说是党名。

孔子一谈到富贵,就用当“司机”来自嘲。一般认为:样样都行,肯定样样都不精。是孔子不懂得选择其中一门加以精研吗?他开玩笑地说:我还是去当司机吧。似乎表现出取舍失据、不明利害的样子。孔子的知识结构是为什么变成通才的呢?这些疑问将在后面的几章将一一解答。

『3』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远众,吾从下。”

孔子说:“用麻布做成丧帽是以前的规定,现在只披纯麻布,简化、节俭了,我随大众。在堂下拜见君主是以前的规定,现在都在堂上拜,没有礼貌。虽然与大众显得不一样,我还是赞同在堂下拜。”

麻冕是用麻布做成的服丧时戴的帽子。泰是骄纵、倨傲的意思。

本章与上章是相应成趣的编辑法,上章说孔子在选择学习专业方面取舍失据,而本章表现孔子对礼式选择的精明和睿智,为什么会表现得如此不同?在为人处事时,孔子是以什么作为行事标准的呢?

『4』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孔子绝不犯四种毛病:不妄度臆测,不草率武断,不固执己见,不惟我独尊。

毋(wú)通“无”,与“子绝四”的“绝”是同义,都指杜绝的意思。文中因为语气需要,在后面重复一下,是符合口语习惯的。

意、必、固、我的解释,各注解有所不同,除了“我”较认同是“自以为是、骄傲、我慢”的意思,前三个字我个人以为:

意,通“臆”,以主观想法去随便测度。比如见已婚M男和已婚W女在某宾馆同行,就臆测他们有不正当关系。没有什么根据,却先予以设定,就像胡适的“大胆假设”一样,先假定如此。

必,武断定论,在前主观臆测基础上,轻易下断见。比如见此M男、W女聊得很开心,便断定他们是去开房,或已开房出来,做了苟且之事,轻易下“断见”。

固,固执己见。有人提出这对男女是同一公司的,而那公司正集体旅游,住此宾馆。他只来一句:“不可能!”不予采纳,对原先的错误看法相当固执。我还发现:身份、地位、名望越高,年纪越大的人,越固执。

我,自以为是,惟我独尊,认为“我活了几十年,吃的盐多、过的桥多,这对男女的不正当关系逃不过我的眼睛”。总以为自己的观点和能力高人一筹,即便别人有成绩,也是由于“我”的功劳,好像没有他地球没法转似的。

日常生活中,我们常犯“意、必、固、我”的毛病而不自知。综上可知,“意、必、固、我”都是以“我”为中心,从自己的主观判断出发行事。孔子杜绝此四,表明孔子为人处世的法则,是抛开小“我”,对事物进行平等、客观、冷静、理性分析之后,再进行决策的。这便是孔子对“利”的态度,凡事“无我”而权其利弊。孔子对学习专业的取舍、对礼的取舍,其根据都在这里。

人的一切妄作,都因执着有“我”而起,形成我、人的对立,便会为自己的利益、情见而伤害别人。可是我们若仔细思维,就会发现并无一个一成不变的“我”存在:

首先,人的名字叫猪叫狗,可随意变化,所以“我”不是外在的假名。从生命的现象看,生死迁流,瞬息生灭,色身也不是我。这就是佛家“人无我”的概念。

其次,从精神现象看,一切心想意识,都由外境、因缘而起。如见景色美好而心起贪恋,见丑恶而心起厌恶。我们的所思、所想、所受,都是因缘生起,随境生灭,亦分秒变化,无有实体。不仅如此,世间一切思想:尼采、孔子,包括释加牟尼在内,也非恒常不变的实有。

世间所谓的思想,都是因人事情见而起灭的。一切法治一切病,若无一切病,便无一切法。好比我们想坐公交车去A地,结果司机说你坐错了,要在下一站转车才能去到那里,这便是“法”。你在不同的地方想去A地,就有不同的“法”指引你去(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区别)。等我们转车去到A地,“法”即不存,可把它忘得干干净净了。这是佛家讲的“法无我”的概念。

综上,“我”并没有一个一成不变的实体,没有“我”,也没有“我的”,我们就不必为这个身体而拼命索求,也不必因执着物、欲为真实,而兴“意、必、固、我”之情见。孔子的人生价值观,便是基于“无我”而形成的“与命、与仁”的价值观。

『5』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孔子在匡受到围困,几乎丧命。他说:“周文王死后,周文化的精神不就体现在我身上吗?上天如果打算葬送周的文化,就不会让我学到这些文化。上天如果不打算葬送周的文化,匡人能拿我怎么样呢?”

匡是地名,在今河南省长垣县西南。畏,受到威胁。公元前496年,孔子从卫国到陈国去,经过匡地。匡人曾受到鲁国阳货的掠夺和残杀,孔子的相貌与阳货相似,匡人误以孔子就是阳货,将他拘禁了五天,并想杀掉他。“后死者”是孔子自称。“与于斯文”的与,也是“被授予,学习到”的意思。

正因为孔子凡事杜绝“我”而权衡,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发扬具有强烈的使命感,所以在性命攸关的时刻,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一切都能随顺天命。可见孔子之“无我”,包括自身性命在内,为追求仁、义,可杀身存仁,舍身取义,置生死于度外。

道通天地人

『6』大宰问于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子闻之曰:“大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大宰问子贡说:“你老师是个圣人吧!怎么那么多才多艺呢?”子贡说:“肯定是上天要让他成为圣人,而且又多才多艺的人。”孔子听到后,说:“大宰了解我吗?我小时候生活困苦,所以什么粗活都会一些。君子是多才多艺的吗?不是的啊!”

文章到这里再呼应第2章的孔子的博学。太宰、子贡觉得孔子那么伟大、多才多艺,真是天生的圣人。可孔子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他说因为年轻时生活困难,什么都愿意学,所以才让人觉得他多才多艺而已。可君子需要多才多艺吗?不需要,评判君子的标准只在于他的内心能否仁义就够了。

『7』牢曰:“子云:'吾不试,故艺。’”

“牢”一般认为是孔子的学生。但此人于《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中不载。

“吾不试,故艺”不少人解释为“我不被国家任用,所以学到许多技艺”。但孔子曾任鲁国司寇,也担任过其他不少职位。所以又有人解释为“我年轻时不被国家任用……”这又明显改动了原文。

我认为“试”是“应试、比试”的意思。孔子“罕言利”,于名利如浮云,不将所学限定为名利所需,而能广泛涉猎,所以显得多才多艺。好比现代的学生,出于应试教育的限制,对规定的考试科目必须要花大力气去学,没精力看其他课外书籍,也不能随自己的兴趣爱好来选择学习的内容。所以本章可解释为:

牢说:“孔子说过:'我不热衷于比试赢得功名,所以能博览群书、广泛涉猎。’”

不为功名利禄读书,也是孔子一直赞赏的观点。如《泰伯第八》篇说:“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淡泊名利才能使人在学习方面不受羁绊、畅游六艺。本章是继续解释孔子为什么让人觉得他多才多艺。

『8』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孔子说:“我有智慧吗?并非如此啊。有不学的人向我请教,我的确无以回复。我不过是细细推敲他问题的正反两个方面,而力求获得答案罢了。”

对于“叩其两端而竭焉”大家也有不同看法。有人认为孔子对每个问题,都反复去问别人,从而弄清楚问题的真相,说这是孔子之所以知识渊博的原因。我不赞同这种说法。因为在一般人看来,不管什么问题请教孔子都能得到满意的答案,才会认定孔子博学,而不会因为孔子多问、懂得怎样向别人学习而认定他博学。

孔子是说:我并非如人所说的智慧过人、知识渊博,只是懂得判断问题的利害取舍而已。我从问题的正反两个方面去考察、推敲,然后给人一个满意的答复,所以一般人认为我什么都懂。如《为政第二》中说的“攻乎异端,斯害也已”的意思。

《六祖坛经·咐嘱品》中,六祖将涅槃时,嘱咐弟子如何向问道者说法:“若有人问汝义。问有将无对。问无将有对。问凡以圣对。问圣以凡对。二道相因生中道义。”这个“二道相因生中道义”,与“我叩其两端而竭焉”道理相同。所以,孔子是深谙中庸之道而给人博学的印象。

这一节贯通起来,是讲述孔子因“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而得到的好处:增长了才干、能广泛涉猎、通达了中庸之道。孔子被别人尊为君子、圣人、通人,其原因就在于他能放得下“我”而已——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圣心比日月

『9』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乎!”

凤鸟是古代传说中的一种神鸟,是祥瑞的象征。于舜时来仪,文王时鸣于岐山。凤鸟出现意味着天下太平。河不出图,指传说在上古伏羲氏时代,黄河中有龙马背负八卦图从黄河中出来,表示圣人将出,天下太平。

孔子说:“凤凰不飞来了,黄河不出图了,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吧!”

孔子能够“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原因,是因为孔子“无我”,胸怀天下。他的所学、所行、所言都以利益天下为目标。但这样的高远志向,在春秋时代又怎么实现得了呢?所以孔子说凤凰不现、河不出图,我的理想恐怕很难实现了。

『10』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

孔子遇见穿丧服的人,当官的人和盲人时,即便他们比自己年轻,也一定要站起来。从他们面前经过时,一定要快步走过。

齐衰(zī cuī)是丧服,古时用麻布制成。冕是官帽。衣为上衣,裳是下装,这里统指官服。冕衣裳者指贵族。瞽(gǔ)者是盲人。

这里又用了相应成趣的编辑法:一个以天下太平为志向的人,在生活中是否难以亲近?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吗?不是的。生活中的孔子谦虚懂礼、有同情心,能将他的爱心、志向落实到身边的人、事。据佛经记载,释迦牟尼佛有个弟子叫阿那律,年老目昏,有次补衣服时针脱线了。他无奈地问:“谁能帮我穿针啊?”这时,佛陀便站起身帮他穿好线。此外,佛陀还经常亲自照顾生病的弟子,帮弟子洗涤脓血、擦拭身体。

如果只是志向远大,却不能切实履行,便成狂简、狂慧。“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论语》总是处处设教,让我们时刻想到自己在生活中能否知行合一。

『11』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颜渊发自肺腑地感叹道:“(老师的道德和学问,)越是瞻仰越觉得高山仰止,越是钻研越觉得深不可测,眼看着他在前边,却忽而在你身后。老师善于步步引导,用书本知识开阔我的眼界,用社会礼法约束我的言行,叫你想不学习都不可能。即便我穷尽自己的才智,老师仍似一座山峰高高耸立着,我虽想紧跟他的步伐,却又找不到前进的路径。”

我读《论语》虽不敢说“韦编三绝”,可也算反复阅读了,对孔子的感佩,唯有颜渊这段话最能表达我的心情。“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四句,我想了很久都没有办法用准确的白话去表达。

仰之弥高不唯其圣,乃唯其至谦。我们通常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有人以为是叫我们不断上进,其实到了百尺竿头还怎么更进一步呢?所以这句成语的真正意思是叫我们保持谦虚、平常之心。尽管取得了长足进步,心里却能平淡地看待,而恰恰是这颗谦虚之心能受用终生。孔子便是如此,他的伟大还不在于志向多么远大,而在于“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的谦虚。

钻之弥坚不唯其道,乃唯其能行。一个人能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我并不佩服,关键是你能否做到。高高山顶立,更需深深海底行,孔子的深不可测,不在其学识言辞,而在其能行,因而“钻之弥坚”。

瞻之在前不唯其德,乃唯其可亲。我们看一个品德高尚的人,远远在前,是万众的榜样,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才德,而更在于他平易近人的质朴。

忽焉在后不唯其智,乃唯其爱人。忽焉在后,指孔子的谦虚,用谦虚、鼓励来帮助别人进步,是高明的智慧。但这还不足以令人终身感念,令人一生暖怀的,是他那颗爱人之心,对弟子、世人谆谆教诲,不厌其烦的美德。

不知颜渊的心情是否和我相同呢?

此心能有几人知?

『12』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病间,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

孔子病得越来越重,子路叫门人做孔子的家臣。孔子病情有所好转的时候,说:“这么做很久了吗?由的做法是欺诈的行为!我没有家臣却让我有家臣,我能骗谁呢?骗上天吗?要知道我与其让家臣给我送终,还不如你们这些学生来给我送终呢!而且我纵然不能风光大葬,难道我是惨死在路上的吗?”

疾病指病得越来越重,由疾为病。病间指病情有好转。

从孔子反对子路以家臣之礼准备葬事,我们试着了解一下孔子的性格:孔子是个实事求是的人,并不好虚荣功名,是其一。其二,孔子一生以其学生为荣,经常夸奖他的得意门生。他与弟子之间有深厚的感情,教学时也是充满快乐的。所以他死后也宁可弟子们以师生之礼相送。其三,他不希望自己死后,弟子们就违背他的教诲,变得钟情名利好排场。

从学生们的角度看,孔子那么伟大,德才兼备,简直是天生的圣人,可这个时代怎么就无法接纳孔子的主张呢?所以心中难免不忿,既然生不逢时,死时就由弟子称臣,作一次完美谢幕吧。弟子们虽敬爱孔子,可惜也不理解孔子的境界。孔子心中的慈爱、清净、无诤,弟子们能感受到,却不能像孔子那样做到。

道不行,孔子有怨否?“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孔子奔波一生,何尝是为自己?所以他说:“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行止有为而内心无求,此心能有几人知?

『13』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

子贡说:“这里有块美玉,你是收藏起来呢?还是找个识货的商人卖掉?”孔子说:“卖掉!卖掉!我等着识货的商人来买呢。”

韫(yùn)指收藏、蕴藏。椟(dú)是匣子。贾(gǔ)是商人。

要说孔子谈论利益,这里可能是最明显的。孔子不是收藏家,他希望把宝贝卖个好价钱,或许是因为钱是活的,能救民济世,而美玉不能吃不能穿吧。

同时本章又一语双关,美玉指代孔子,子贡是想拐个弯探探孔子是否有意出来做官。孔子回答说:决定卖,决定卖,我孔丘也如同这块美玉,正等着识货的人来请我出仕呢。可惜王者难求,我们不免再替孔子的生不逢时而感叹。

『14』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孔子想迁到九夷之地去居住。有人说:“那地方太落后了,怎么办?”孔子说:“君子去住,还有什么落后的?”

九夷是古代对于东方少数民族地区的通称,即畎(quǎn)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风夷、阳夷,后分别为齐、鲁等国吞灭,逐渐成为华夏族的一部分。古时又有“南蛮北夷,东戎西狄”之说。之前我们讨论过,“九夷”没有什么特别的贬义成分,只隐含当时那些地区经济、文化比较落后的“一定时间内的事实”而已,否则孔子不可能会有去那里居住的想法。

或许是世人迷在权利、物欲之中,妄求妄作,都不愿意听从孔子的主张,所以他想去九夷之地从长施教吧?既非为名利而去,又有什么陋与不陋呢?“何陋之有”也可解释为“君子去住,能传播文化,就不会落后了”。因“子罕”全篇谈孔子对功名利禄的看法,所以我取“陋”是“生活条件”落后而非“文化”落后之义。

孔子虽有平天下之志,可惜不为人识。生活中也往往如此,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你不觉得他的重要和伟大,等他死了之后世人才感到他的美德及对社会的重大贡献,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15』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孔子说:“我从卫国返回鲁国后,音乐才得到整理和规范,《雅》、《颂》都谱配了相应的乐章。”

孔子在鲁国出仕的时期,季恒子一开始是支持孔子的,而孔子卓有政绩,令鲁国面貌一新。但是,孔子意在加强王权的“堕三都”计划引起了季恒子的不快,加上孔子在国内威望日高,影响到他实际控制鲁国政权的地位,于是借齐国献美女的机会,放逐孔子。季恒子临死的时候,看到鲁国六年中毫无作为,渐渐败落,心中后悔当初听信谗言没有继续重用孔子,于是遗言让他的儿子季康子迎回孔子(时年六十岁)做相。季康子却听信公子鱼的话(畏惧孔子的政治影响力),只召回了冉求做家宰。冉有后来在对齐作战中立了军功,季康子问他怎么懂得打仗,冉有说是孔子教的,于是季康子才派人迎回孔子。自卫反鲁即指公元前484年(鲁哀公十一年)冬,孔子从卫国返回鲁国,结束了长达14年的游历不定的生活。此后季康子曾多次向孔子问政,但都没有请他担任实质性的职务,孔子也算是“顾问”的鼻祖了吧。

孔子回国后不久便与季氏、冉求的为政理念发生分歧,于是不再过问政治,专心授《诗》《书》、订《礼》《乐》、序《易经》、修《春秋》,为中华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发扬作出了杰出贡献。当然,现在不断有学者怀疑孔子修《春秋》一事,他们认为孔子并非史官,便无法修《春秋》。这种逻辑就如“张艺谋是织袜子的,不可能拍出电影来”一样,何其可笑也。宋代司马光也非史官,怎么就写出一部《资治通鉴》呢?所以孔子修《春秋》,后学深信不疑,但有两处需要说明:

其一,孔子修《春秋》是以修著参半的方式进行的。《春秋》史书一直有人在记,是编年体的史实记载,而孔子意在重新整理,融入自己的评判和治世理念,所以《孟子·滕文公下》说:“《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其二,孔子是当时“国际知名”的大学者,更是藏书丰富、懂得典籍之贵重的人。《淮南子·要略篇》说:“墨子学儒者之业,受孔子之术。”杨伯峻则认为这不是说墨子出自儒家,而是说在当时,要学习文化和文献,离开孔门不行。鲁国是周公旦的封国,《左传》记载昭公二年晋韩宣子使鲁时,观书于大史氏,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吾今乃知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也。”说明《鲁春秋》早已有之,而且当时鲁国史料相当丰富。孔子自己的藏书颇丰,晚年又被鲁人尊以“国老”,他修《春秋》时,冉求一直是季氏家宰,其友左丘明又做过鲁国史官,所以孔子完全有能力借用鲁国的藏书资源。

造化是件有意思的事情,我常说春秋的历史,真正的主角不是霸主、名臣,而是奔波列国,碌碌无所为的孔子。事实表明,正因为他不为时代所用,每次想出仕时总是跳出一个扫横的,反而让他能致力于教育和文化事业的传承,使其智慧影响了中国历史几千年的兴衰更迭,而且还将继续影响下去。这岂不比为君、上卿更强?所以一个人如何怀才不遇、如何不得志都不要紧,只要你具备德能,圣者的光芒是怎么也挡不住的,“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

『16』子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

孔子说:“在外事奉公卿,在家孝敬父兄,办丧事不敢不勤勉,不因酒误事,除了这些,我哪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呢?”

“不为酒困”是说孔子不会因酒误事,后文还会提到孔子“唯酒无量,不及乱”,便有些好酒之人说:“你看孔子都喝酒,可见喝酒能成圣人!”这就糟糕了,学戏要学全套,孔子酒量大,又不会沉迷其中,所以喝酒没事。而一般的酒鬼,就好借酒闹事、装疯卖傻,与孔子完全是两码事。人不但要不为酒困,还要不为色困,不为网络游戏所困……有些兴趣爱好适可而止可以,沉迷其中就会坏事。

虽不为时代所用,但孔子还是竭尽己力,为文化的继承和发扬贡献力量,在生活、工作中也尽心尽责,践行仁德,这不也是圣人的事业吗?

时不我待,努力正当时

『17』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孔子站在河边说:“岁月的流逝就像这河水一样啊!昼夜都不停歇。”

时间如一条永远流淌的河流,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小时候背明日歌:“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现在看来,明日何其少啊!一眨眼工夫,我已是而立之年,半生尽废,却一事无成。

《金刚经》上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指时间本不存在,当一系列因缘相续呈现的时候,便成了我们理解的时间了。伍子胥一夜白头,我们回首童年却觉得十年一瞬。有次游览瀑布的时候,我写下这样的诗句:

春宵不知此生短,贫贱难耐五更寒。

世情世岁尽如幻,川上夫子慨万般。

心有所系,不知老之将至,心有所忧,只似度日如年。想要一生无忧无虑,就需学会看破、放下。你看那滚滚浪潮,哪一刻停留无变?想念生生灭灭,如何能历久常恒?所以不为世岁世情所拘,看云卷云舒,观念起念灭,唯此能知能觉的灵冥一觉,常照不迷,可至于道,道无生灭,可破千军万马,历万载千年,仁德辉映,烁烁明明。历史车轮滚滚向前,可我们今天却能和孔子心灵相会,时空乍灭,宛如当前,便是感应道交,心物皆唯此精真,读者可深思之。

『18』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孔子说:“我没见过追求道德品质,能像追求女人那样花心思的人。”

时空物欲,无非幻化,若不及时修德悟道,前者转体成空,人生便似竹篮打水。道常恒,而此身短暂,必随日月老去,以刹那悟无生,不精诚而至,焉有所成?因色而误德,实谬之远矣。

好色一欲,古今无异。今天中国受西方性开放观念的影响,在性方面就更不懂得节制了。据私人诊所的大夫说,现在做人流的70-80%都是学生。性是一把双刃剑,年轻人身体、心智发育都不成熟,为一时好奇,纵一时之欲,只能给性本身及未来的婚姻蒙上阴影,也不利于自身成长。万恶淫为首,好淫尤其损阴德。年轻的时候将精力用于学习,成就学问,等工作以后,各方面都成熟了,痛痛快快享受爱情、享受性,不是更美妙吗?果未熟、泥未洗,急着尝有什么意思?

有志于道的人,性欲是必须要节制的,否则不可能悟道。因为人的心性本来清净无染,只是各种欲望、烦恼、执着,将我们迷惑了,如同浮云遮碧天,翳疾迷慧眼,注意力迷在色上,怎能显出那个“一以贯之”的清净、非常之道?后世如有宣扬不必戒淫而能成佛道者,必是魔说!

我们静心审视性行为的过程就能发现,所谓的快感,其实是人们自我陶醉的结果。性的花样很多,有人可以不经身体接触而达到“高潮”,再如梦中性事等,都说明心念才是性快感的真正来源。若于此处观照,舍念清净,一样能快乐充实,便知道性并非不可或缺。所以一个修道者,不是一般人所认为的“禁欲主义者”,而是他体内阴阳调和,每一刻都充盈着清净的快乐,无意于性罢了。

『19』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

孔子说:“比如堆土成山,还差最后一篑土就大功告成的时候,你停下来了,是你自己要停下来的。比如一块平地,虽然只倒了一篑土,这个进步,是你自己要求的进步。”

《老子》说:“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之。故慎终如始,则无败事矣。”意思是成功在望时,人们常常因放松对自己的要求而功亏一篑。“行百里而半九十”,只有坚持对自己的高要求,才能有高成就。

『20』子曰:“语之而不惰者,其回也与?”

孔子说:“告诉他就能努力去做的人,恐怕只有颜回吧?”

《老子》说:“上士闻道,堇能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颜回便是勤而行之的上士。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说得一丈不如行得一寸”。能像颜会那样,闻道则行,说到做到,则成道有余。古语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亦此意。

『21』子谓颜渊曰:“惜乎!吾见其进也,吾未见其止也!”

孔子谈到颜渊的时候,说:“可惜他英年早逝!我只看见他不停地进步,却从未见他止步不前。”

能像颜回那样只进步、不退步的人总是少数。现实社会退缘很多,有太多的诱惑和障碍,令我们难以勇猛向前,其中最大的障碍莫过于自己心魔的阻力。“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此为轮回之本,受苦之源。古大德言:欲望的剔除需先以定动,后以智拔。在正道上立得定,令身心先止于一处,逐渐看破世间虚妄的假象,才能真正舍却诸欲,直至克服饮食、男女大关。

只进不退固然很好,但有些人修道的时候太走极端,不吃不喝,大有不成圣贤便不起此身的味道,也是不对的。学道一如弹琴,琴弦要调和适中,不断在生活中历缘炼心,需尽一生去行,任重而道远,不是一两个礼拜努力就能做到的,所以保重身体很重要。在平常工作、待人接物中保持仁的心性,便是精进。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22』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

孔子说:“发了芽却没有开花,这样的事是有的。开了花却没有结果,这样的事也是有的。”

苗作动词,抽苗。秀是庄稼开花。实指结果。

修道是心性上的事情,如果得少为足,便容易自满,自障进步,反受其害。比如佛家说放下、说空,你能做到看一切外境如空花水月,得无所喜,失无所悲时,你还执着一个“空”、一个“不可得”,易堕入空亡魔境。好比看见儿子掉到水里,你便想反正生命无常,迟早会死,所以也不去救一样。有些修道人以为放下便是什么都不做,工作是多余的,助人也是多余的,渐渐心如死灰,毫无生气——“死水不藏龙”。这都是执空的弊端。我曾用一首“空有偈”与朋友们交流:

谈空为破有,说有治执空。

空有两边事,中观难立锥。

佛性本具足,实修显清明。

若能常如如,实修亦去休。

世出世间法,法法皆心生。

六根六尘相,相相性月圆。

实际上,孔子的仁、德之学,就是辅正我们立世观念的标尺。仁者,智慧妙用,德者,清净无为。修道既要发挥道的妙用,利益国家社会他人,内心却不执着,清净无染,如此空有两边不着,就是天命之道。平常生活中清明自显,不怕念起,就怕觉迟,能不被妄想牵着鼻子跑,这是真修行。其他的打坐、入定、念佛、持咒都是“先以定动”的加行、辅行。

本章孔子借抽苗、开花、结果来表示修道的过程,见自己有所进步,不要停留在那些境界里,更要努力向前,否则会功亏一篑,得不偿失。

『23』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孔子说:“年轻人同样能令人敬畏,怎知下一代人不如我们呢?四十、五十岁却仍无所成就,那这个人也就不足称道了。”

毛泽东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后生可畏是因为后生充满希望,但若是只懂得躲在猪栏里享受物欲,到四五十岁还无所建树,那就不足一观了。愿寄志于诗,与大家共勉:

白头蹉跎眼底事,弱冠好作风云辞。

圣贤由来出我辈,英雄不负少年时。

『24』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巽(xùn)与之言,能无说乎?绎之为贵。说而不绎,从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孔子说:“有人合情合理地正言规劝你,能不听从吗?听了能改正自己的错误才是最可贵的。有人恭顺委婉地赞扬你,能不高兴吗?懂得听取他的话外之音才是最可贵的。高兴而不分析话中微意,听从而不改正错误行为,这样的人我也是无可奈何的啊。”

法是符合法则、正确的。法语之言指正言规劝。巽是恭顺,谦逊。与是称许,赞许。巽与之言指称赞的话,以表扬为主的委婉劝谏。绎原义为“抽丝”,这里指推究、分析鉴别,仔细分析别人话里的寓意。

这是孔子对年轻人劝谏的话,人在十六七岁的时候,性格普遍比较叛逆,很难接受父母和老师的正言规劝。对待表扬的话,他们又因为社会经验不够,不懂得分析话中的委婉劝谏之辞,所以常常会失去改正错误的机会。

『25』子曰:“主忠信,毋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这章内容在《学而第一》篇中解释过了。放在这里也是侧重于对年轻人的规劝,希望他们培养忠信的品德,注意结交朋友。

『26』子曰:“三军可夺师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孔子说:“万军之阵或可被夺主帅,而男人所立的志向却不能有丝毫动摇。”

三军,周朝12500人为一军,三军包括大国所有的军队,此处言其多。匹夫是普通百姓,这里指男人。

志,意志,是人的追求目标、主心骨。人无大志,做事就小里小气的,容易纠缠在蝇头小利上,难有作为。可立志并不是一句空话,要能贯彻到生活中——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人的志向就好比脊梁骨,比三军的统帅还要重要。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27』子曰:“衣敝缊(yùn)袍,与衣狐貉(hé)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不忮(zhì)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孔子说:“身穿破衣褴衫,与华衣锦服者共处,却不感到自卑的,大概只有仲由吧?《诗经》说'不嫉恨也不贪求,做什么不能出头?’”子路终身都记得这句话。孔子知道了说:“做到这一步是了不起的,可也不值得自我满足啊。”

敝指坏的、破旧的,敝缊袍指破旧的丝棉袍。“不忮不求,何用不臧”见《诗经·邶(bèi )风·雄雉》篇。忮是害的意思,臧(zāng)是善、好的意思。

我小的时候家庭并不宽裕,穿的鞋子一年到头都是绿色的“解放鞋”,看见其他同学穿白色的运动鞋,心常羡慕。第一次买运动鞋是读初三时,有家倒闭的鞋厂到学校大甩卖,六元一双,我才买了一双,穿的时候觉得格外自信。所以我深知子路的自尊、自信并不简单。后来我在书上看到,说小孩子有点自卑感反而有利于其进步,或许是凑巧起到“学如不及”的效果吧。当然,孩子太自卑也不行,做什么事都没信心,就谈不上进步了。

“是道也,何足以臧!”人有所执着,便受其害,一是障其进步,二是滋长我慢,所以孔子鼓励子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要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

『28』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雕也。”

孔子说:“到严寒的季节,才知道松柏是最后凋零的。”

雕通“凋”。能耐能“耐”,能力往往都是熬出来的,所以要有松柏一样坚忍不拔的精神和毅力,尤其是到攻坚阶段,没有毅力的人便无法更进一步。不经过重重考验,我们就不知道自己的学问、品德究竟到了哪一步,而每经历一次“岁寒”,都是人生的一次飞跃,那种自我超越的感觉该多么美妙啊!

另外,松柏像玉一样,古人常以之象征高洁的品行。“善是青松恶是花,看看眼前不如它,有朝一日遭霜打,只见青松不见花。”善良的品德才是人的立身之本。

『29』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孔子说:“智慧让人心无迷惑,仁德让人心无忧愁,勇敢让人心无畏惧。”

智、仁、勇都是难能的品行,它不是截然分开的三项品德,更不是指三种人,而是道的一体三面,是通道而俱达的,只不过各自描述的侧重点有所不同而已。《中庸》说:“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智、仁、勇是孔子给大家指出的一个学习目标,我们可以从好学、力行、知耻开始契入。“智、仁、勇”落实到言行以修身,被称为“三达德”。实际上它们是一而三、三而一的关系。比方说你看见一位老婆婆过马路不安全,需要帮助,这是智——准确的分析和判断;于是你心中想要去帮助她,这是仁——慈悲心生起;为此你付诸行动,成功地帮助了她,这是勇——身体力行。所以,守死善道就是智、仁、勇,没什么玄妙难解的。

『30』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

适道指有志于道,走上学道的道路。道也可理解为上章的智、仁、勇。“与”有的注解说是“和、一起”的意思,整章解释为:“可以与他一起学习,未必能一起学道;能一起学道,未必能一起立业;能一起立业,未必能分享权力。”这样一来,前后的文意有些杂乱无序,看不出思想主题。孔子是教我们如何选同学、选道友和生意伙伴吗?“权”在古代是指秤砣,这里解释为“权力”显然是不恰当的。所以我觉得“与”是“达到”,是“授予、学到”的意思,如“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

孔子说:“能做到一起学习,未必都能有志于道;能有志于道,未必能贯彻实行;能贯彻实行,未必能懂得斟酌权变。”

这一段可与《孟子·尽心下》的“可欲之谓善,有诸已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谓神”合参。看起来大家能一起学习,可各自的理想不同:有的为当官、有的赚钱,真正有志于学道(可欲之谓善)的就不多了。有志于学道的,在生活中又不能实行,口口说空,步步行有,不能“立”于道(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能言行都立于道,又不懂得权变(大而化之之谓圣),死守在那里不得妙用。所以本章提出的修道“共学、适道、立、权”的四个阶段,就相当于孟子提出的“善、信、美、大、圣、神”六个道次。

权是权衡、权变,是处事的智慧。我们读书要越读越通达,不能越读越迂腐,对“权”的理解就是一例。孟子说:“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又说:“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兵家也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意思是现实处事,把握道的原则,却不必拘泥于道的形式,需因时、因事而变——“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于比”,不可因小失大。

能立于道而不能权者,像是佛教说的小乘根性,只管自己道德圆满,不想利益众生;能立于道而又懂得权变的,像佛教说的大乘根性,必要的时候,虽酒肉而不拘,以便广利群生。当然,他是能做到心洁如镜,并不染着的。可见“权”所代表的智慧,便是儒家思想的最高境界。但权应该是在适道、立道之后才有实际意义的,只有具备悟道者的仁德,权才称为智慧。如果小我不破,却以“权”为借口,那是小人所为。

这几章还是讲智、仁、勇必须三位一体,其中分出道次。

『31』“唐棣(dì)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唐棣树上的花儿啊,在风中摇曳翩翩,难道是我不思念吗?只因你我相隔太远。”孔子说:“还是你没有真的思念啊,要思念又有什么远的呢?”

唐棣是一种植物,属蔷薇科,落叶灌木,开白色的小花。“偏其反而”,形容花摇动的样子。“室是远而”意思是“住的地方太远了”。所引之诗,未见于《诗经》,可能是春秋时期流传口耳的逸诗。

《述而第七》篇说:“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本章则更偏向于行的一面。前面讲到学习如闯关,也许有人会说“学道太难、道离我太远,我恐怕学不成功”。孔子就说:其实是你心里不想学而已,只要你立志向道,切志笃行,虽远而必达,又怎么会远呢?《老子》说:“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蔂(léi)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荀子·劝学》说:“故不积跬(kuǐ)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nú)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lòu)。”只要切实努力,“为者常成,行者常至”,又怎么会无法达成目标呢。

本篇与小畜卦对应:健而巽,刚中而志行。讲述孔子轻私利,以通达仁、道,继承和发扬传统礼乐文化为己任的人生价值观,并劝年轻人抛弃物欲、私利,努力修道,达成心性仁、智、勇的最高学问,这才是人生最大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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