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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藏的论语》同人:子路第十三

同人卦,正通天下。上天下火的卦象,六二与九五位各得其所,各安其位,表明正位而天下通和。《彖》曰:“文明以健,中正而应,君子正也。唯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象》曰:“天与火,同人。君子以类族辨物。”意思是说:君子看到天火各就其位,天下政通人和,就应该懂得发现事物之间的规律,分门别类地掌握它。“子路”一篇阐述为政的原则和规律,就如同师法天地自然,一如“同人”的卦意。

为政“三通”

『1』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请益。曰:“无倦。”

子路问怎样治理政事。孔子说:“凡事带个好头,教导百姓勤劳努力。”子路问还有没有要注意的。孔子说:“不要心生懈怠。”

子路曾被孔子认为可作三军统帅,以及管理赋税方面的事务。所以子路问政,应该不是国君一类的为政原则,而是国防部长兼财政部长性质的臣子的为政之道。

“先之”包括两层含义,一是“身先士卒”,凡事冲锋在前给别人做榜样。另一方面,是在品行、道德上成为模范。所以“先之”用“带个好头、做个好榜样”来解释最为恰当。

“劳之”指使百姓勤劳努力,是从百姓的角度来要求的。孔子对所有问题的作答,皆注重“攻乎异端”、“叩其两端而竭焉”。体勤则心正,人的恶习多由骄逸懒散而起,所以孔子教子路注重培养百姓的勤劳之风。历史的经验也告诉我们,农民脱离土地、工人失去工作便可能是动乱的开始。

综上可知,孔子为政的概念强调管理者和被管理者双方权利、义务的配合。百姓与官员在任何时代都是既矛盾又相互需要的统一体。从百姓的角度看,他们希望官员尽职尽责、服务百姓,孔子就以“先之”来要求。从官员的角度看,他们希望百姓安居乐业,思想淳朴,所以孔子以“劳之”来要求。相反,当官不作公仆,却作威作福,而百姓又好刁蛮闹事,爱作乱造反,社会就不可能太平。

另外,子路风风火火的性格,估计没什么耐性,所以孔子又补充回答了“无倦”,指出凡事不能急噪,要善于打长久战,因为政治行为中充斥了各种悖论,都在考量为政者的技巧和耐心。先之、劳之、无倦,是孔子提出的为政应注意的三个方面。

带个好头

『2』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曰:“焉知贤才而举之?”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

仲弓做了季氏的家臣,问怎样管理政事。孔子说:“先定岗定责,使人各司其责,宽他们的小过错,选拔优秀的人才。”仲弓又问:“怎样知道他们是优秀的人才而选拔他们呢?”孔子说:“选拔你所知道的,至于你不知道的优秀人才,别人难道还会埋没他们吗?”

有司指职位。先有司指先令人各司其责。

仲弓是孔子认为有领袖之才的人物,因此孔子没有教他事事冲锋在前,而是让他先明确岗位职责,对一般“公务员”的小错误要能宽容,然后注意提拔贤才。

做事不是做对就是做错,没有谁是不犯错误的。为政还有个经验积累的问题,犯错是学习的必然过程。领导者对属下的一些小错误可以指出来,只要他们能从中得到经验教训就可以了,旨在吃一堑长一智。若是过分计较,会给下属造成很大的压力,做事畏首畏尾。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果事事都按程序办,会增加很大的机会成本和管理成本,而一些踩红线的灵活作法,到底算不算犯错?如企业开新闻发布会,给记者的“车马费”就涉及现金无发票报销的问题。所谓的操作灵活性,有时是一个成败几率、利弊取舍的抉择,领导者只要掌握一个度,尽量趋利避害就好了。

所以“先之”是注意榜样的作用,但具体在哪些方面作榜样是各不相同的。本章提出“先有司”的观点,令人人尽职尽责,然后提拔贤才,带动风气。

『3』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子路说:“如果卫国国君要您去执政,您会首先做什么?”孔子说:“一定要先正名份。”子路说:“有这样重要吗?老师真迂腐啊!名能怎么正?”孔子说:“仲由,你太粗野了。君子对于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总是保留意见。名份不正,政策下达就不顺畅,政策下达不顺畅,就难以落实执行。不能落实执行,礼乐就不能建立。礼乐不能建立,刑罚就不能中肯。刑罚不得当,百姓就不知怎么办好。所以,君子一定要定下正当的名份,才能对外传达政令,这样的政令才行得通。君子对于自己的言行,是从不马马虎虎对待的。” 

这又是一段饶有趣味的谈话,我个人感觉《论语》的记录非常忠实,为我们了解孔子及其弟子的性格提供了不少素材。子路心直口快,嘲笑孔子以“正名为先”的思路过于迂腐,而孔子则便批评子路说话粗野。想此二人对话时的神情举止,定比话剧还要精彩。

以子路的性格,在掌权之后,必定是急急下令整改一番,哪会有什么心思正名份。而孔子的一席话则表明“正名”的确是为政最紧要的事情之一,尤其是孔子作为卫国的“空降兵”,要资历没资历,要人脉没人脉,政令如何有效执行?全靠“大老板”的授权,给予足够的行政权威才行。例如刘邦对韩信筑台拜将,赐予他生杀自由的“尚方宝剑”,韩信才能令行禁止,自如地统帅三军。

“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现今的富贵者们,都有多少罪恶隐藏在水面之下啊?所以法律并不是万能的,需借助道德力量辅正人的心态。

这里孔子提出先正名分的观点。

『4』樊迟请学稼(jià),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pǔ),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樊迟向孔子请教如何种庄稼。孔子说:“我不如老农。”樊迟又请教如何种菜。孔子说:“我不如老菜农。”樊迟退出以后,孔子说:“樊迟真是小人。执政者只要重视礼,老百姓就不敢不敬畏;执政者只要重视义,老百姓就不敢不服从;执政者只要重视信,老百姓就不敢不用真心真意来对待你。要是做到这样,四面八方的老百姓都会举家来归附,哪里用得着自己去种庄稼呢?” 

稼是种植庄稼。圃指菜地,引申为种菜。襁(qiǎng)是背小孩的背兜。

有人借此批评孔子看不起农业,骂学习农业生产的樊迟是小人。我却以为孔子骂樊迟不是因为他请教如何种田,而是他请教的对象搞错了:不去问农民,偏要向不精通农业生产的孔子请教,好像故意要试试老师懂多少知识似的,摆明是“将军”嘛。古代是重农轻商的社会,哪有统治者会轻视农业生产的呢?但是对读书人来讲,他们自“士”以后,背负的就是治理国家的担子,所以孔子并不主张他的弟子都去学习农业生产,因为自有其他精通种田的人会去做。樊迟向孔子请教种田、种菜就是不懂学习内容的轻重缓急。“先”未必是在专业领域超前,而是以领导者的德能为先,否则三百六十行,做领导的累死一生也难以行行精尖啊。

孔子在这里提出了先重礼、义、信的重要性。

『5』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孔子说:“《诗经》三百篇背得很熟,让他处理政务,却办不好。让他当外交使节,不能独立地应对各种礼节和外交事物。诗读得多,又有什么用呢?”

孔子非常注重学以致用、融会贯通。读书读成书呆子,不能联系实际加以运用,是很可悲的事情。好比学诗,不懂得学习诗歌中所蕴涵的礼、义的精神,而只知道死记硬背诗句,即使懂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教条主义、本本主义,不能根据实际情况有所变通,是政治行为中最常见的偏差之一。本章与上章结合,意在强调礼、义学习的重要性。

『6』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孔子说:“从政者如果品行端正,即便他不特别下令办的事情,也能办成。如果他品行不端正,就算他三令五申,也不会有人听从。”

一个人人尽知的硕鼠,高调宣扬“反腐败”,要求其他官员“廉洁奉公”,该是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家庭教育为什么说身教重与言教?因为孩子天生就有模仿能力,那些整天搓麻将的父母,怎么能教育子女不赌博呢?天天看都看成“麻将王”了。

这里孔子提出了先正其身的重要性。

执政的一般规律

『7』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

孔子说:“鲁国、卫国的政治局势,就像兄弟一样相似。”

鲁国是周公旦的封地,卫国是康叔的封地,周公旦和康叔是兄弟。孔子的时期,鲁国政权被三家操纵,而卫国也面临大臣孔悝与出公之父蒯聩争夺政权的危机,两国的政治情况有些相似。所以孔子说,鲁国的国事和卫国的国事,就像兄弟一样。

从前后文来看,本章的是前节“先之”内容的过度,为“无倦”主题铺垫,指出国家治理是有章可循的,可以多研究古今中外的历史,研究其他各国的治理经验,以发现治平天下的内在规律。

『8』子谓卫公子荆,“善居屋。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

孔子谈到卫国的公子荆时说:“他善于居家度日。刚开始有一点财产时,他说:'算合适的了。’稍为宽裕一点时,他说:'算完善的了。’当富足时,他说:'算是很完美的了。’” 

卫公子荆是卫国大夫,字南楚,卫献公的儿子。

中国有句古话:“量体裁衣,看菜吃饭。”根据当前的情况来选择恰如其分的发展方案。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步到位,只有循序渐进,才能步步为营。实践也证明,希望短时间内“超英赶美”是不切实际的。

本章以居家过日子作比方,说明国家治理应循序渐进的道理。

『9』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孔子到卫国去,冉有随行照顾他。孔子说:“人口真多呀!”冉有说:“人口已经够多了,还要再做什么呢?”孔子说:“使他们富起来。”冉有说:“富了以后又要做些什么?”孔子说:“对他们进行教化。” 

看到这里真让人感慨良多,孔子的为政理念的确是把握住了治国的根本。那时卫国的状况,不就是改革开放前中国的情况吗?如果孔子还活着,八十年代他一定会赞同改革开放“富之”的举措,到了今天更会赞同建设和谐社会的“教之”的理念了。新中国成立以后,我们在思想道德建设方面确实走了太多弯路。比如建国初期强调以阶级斗争为纲,以阶级感情取代了仁、义、孝、弟等传统美德。“文革”时期,长幼之序、孝慈之心几乎丧失殆尽,人与人之间充斥着阴谋、告密、攻歼。改革开放以后,迫于经济发展的压力,精神文明建设依然呈现出与物质文明发展不协调的一面,金钱至上、物欲横流的思想观念不断侵蚀人心,导致各种腐败丛生,黄、赌、毒、黑等社会丑恶现象与日俱增,人与人之间也变得的冷漠、充满隔阂。所以,现在“教之”的思想道德重建任务比任何时候都显得迫切。

《管子·治国》说:“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奚以知其然也?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则易治也。”《管子·牧民》又说:“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管子是经验丰富的治国贤臣、孔子乃大成至圣先师,英雄所见,如出一辙。《尚书·大禹漠》言:“正德,利用,厚生,惟和。”厚生就是“富之”,惟和就是“教之”,建设和谐社会。

『10』子曰:“苟有用我者,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孔子说:“如果有人用我治理国家,一年内就可改观,三年就会有成效。”

期月,即满一年,十二个月。这是孔子怀才不遇的感慨。以他的政治智慧,一年改观,三年有成并不是吹牛。孔子在鲁国摄行相事一年,“四方则之”,很有政治智慧。

『11』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

孔子说:“'有道德、有智慧的人治理国家,经过一百年,也可以消除残暴,废除刑罚杀戮了。’这话真对呀!” 

《述而第七》篇孔子说:“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先进第十一》篇子张问善人,孔子说“不践迹,亦不入于室”。可见,善人是道德能力相当高的人,他们治理国家需要用一百年才能消除人们的残暴,使严苛的刑罚废除。这个废除未必是不存在,而是说百姓都能心地善良,不会犯重罪了,是礼乐教化的成效。当代社会的物质条件极大丰富,可人们内心的残杀之气也“极大丰富”了,同学之间、夫妻之间、父子之间,一言不合就想着杀死对方。一个缺失礼教的社会,怎么可能成为和谐、幸福的社会呢?

『12』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孔子说:“如果有圣王治世,也一定要三十年后才能实现仁政。” 

世通常是指30年,或指一个朝代。汉儒董仲舒在研究《公羊传》时提出“张三世”的理论,何休则在《春秋公羊解诂》中将此“三世”定为“据乱世、升平世(小康世)、太平世(大同世)”。他们认为孔子在《春秋》中针对三世的不同,通过微言大义的春秋笔法,行文中暗含讥、贬、诛、绝等条例,将自己的治国理念——理想的“王道”精神贯穿其中,即《公羊传》所说的“三世异辞”。孔子之所以被后世称为“素王”、“新王”,就是因为他借《春秋》“垂宪立则”而行王者之道。

王者即民间常说的千年一帝,指治世的圣贤之王。尧、舜、禹属于圣王,周武王、文景之治,贞观之治、开元盛世、康乾盛世等时期的帝王,属于贤王。佛教将圣贤之王称为“轮王”,按他们的德能又分为金轮王、银轮王、铜轮王和铁轮王。轮王都是应时运而生的,能将国家由乱世转为治世,乃天生的治国能人,他们也需要至少三十年才能让一个国家达到“仁”。

综上我们就了解,国家的治理是有规律可循的。各国的政治经验可以相互借鉴,从庶民、富民、教民、胜残去杀到仁需要一个过程,不是随便可以达到的。一方面要有能力的领导人去治理,另一方面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行。既知治国之难,执政者就该有长远观,历史使命感,“无倦”,不能怠慢。

正身务本

『13』子曰:“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孔子说:“切实地端正自身品行,对政事来讲,难道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吗?如果不能端正自身的品行,又怎么能端正他人的品行呢?”

当官首在正其身,无欲则刚,说话才能掷地有声。身上有污点、道德有亏欠,迟早都会被人告发,沦为笑谈,或被人要挟,那还谈什么治国?

《大学》说:“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zhì愤怒),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可见正心的意思是心地清净,远离忿懥、恐惧、好乐、忧患,做到“无我”才能正心。有私欲,就容易将之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为政以德就是空话。

『14』冉子退朝,子曰:“何晏(yàn)也?”对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

冉求退朝回来,孔子说:“怎么这么晚呀?”冉求说:“忙于政务。”孔子说:“你那是忙于事务,如果真是忙于政务,虽然不是我去做,我也能像列席会议那样一清二楚。”

晏是迟、晚的意思。“与闻”相当于“列席”的意思。孔子任鲁国大司寇的时候,摄行相事,与闻国政,即列席各种国政会议。

这也是一段有意思的谈话。冉求说自己挺忙,有很多政务。孔子不屑地说:是事务吧!因为在孔子看来,政务首在正身、正德,现在冉求却在为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忙活,好比董事长不去考虑企业发展战略,却喜欢帮别人打字,且乐此不疲一样。

换句话说,如果从政者在忙于政务,全国人民也能清楚知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我们考察领导干部有没有做政事,就看他符不符合率民以德、正心诚意的标准就行了。如果他只喜欢热衷于在媒体面前作秀,或忙着请各路神仙吃饭、开杂会,那便是忙于事务而不是政务了。事实上,越是贪官越懂得做表面功夫,总是很开拓进取的样子,其实他忙的都是关乎自己官帽前程的那一套。

『15』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

鲁定公问:“一句话就可以使国家兴盛,有这样的事吗?”孔子回答说:“话不可能有那样的作用,是说它的影响差不多而已。有人说:'做君难,做臣不易。如果知道国君难做,不就近乎一句话而使国家兴盛吗?”鲁定公又问:“一句话可以亡国,有这样的话吗?”孔子回答说:“话不可能有那样的作用,是说它的影响差不多而已。有人说过:'我做国君并没有什么可高兴的,只不过我说的话没人敢违抗而已。如果说得对而没人违抗,不也是好事吗?如果说得不对而没有人违抗,那不就近乎于一句话而亡国吗?”

一般人觉得日子舒坦,就说是“皇帝般的日子”。其实做皇帝可没那么舒坦,全国多少事情要处理,忙都忙不完。“为君难,为臣不易”便是孔子真正的君臣观,看重的是双方的责任和义务。那些认为做皇帝便是无人敢违逆其意的人,简直就是丧邦辱国,不配做一个君主。所以我们读《论语》时应深思其智慧,而不要刻意去误解它。

多难并不会兴邦,知难才能兴邦。孔子说的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16』叶公问政。子曰:“近者说,远者来。”

叶公问孔子怎样管理政事。孔子说:“使境内的人高兴,使境外的人愿意归附。”

拿城市来说,“近者说,远者来”就是城市吸引力,它与那个城市的环境、人才结构、治安、政府效率等息息相关。

拿国家来说,“近者说,远者来”就是移民吸引力和投资吸引力,也与那个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稳定等方面息息相关。

以为政举措来讲,改革开放就是“近者说,远者来”的好政策。

以政治家的个人能力来讲,“近者说,远者来”指的是他的领导魅力——能否团结优秀的人才,和而不同。“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治理国家如果不能凝聚人心,选拔人才,自己即便有通天本领也是无所助益的。

“近者说,远者来”短短六个字,便道出了为政的中心原则和终极目标。

『17』子夏为莒(jǔ)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子夏做莒父的长官,问孔子怎样管理政事。孔子说:“不要图快,不要只见小利。图快反而达不到目的,贪图小利就做不成大事。”

莒是鲁国的一个城邑,在今山东省莒县境内。

“欲速则不达”好比说男女谈恋爱,刚见面就想马上结婚,行得通吗?事情想有圆满的结果,需要内部、外部的诸多因缘配合,因缘不具足,心急也没用。好比看病,不清楚病因就先维持着,清楚病因就马上治。

“因小失大”好比说城市环境建设,短期似乎带不来效益,但从长远看,能让这个城市具有更大的投资吸引力。一个国家的教育、科技、卫生方面的投入,对国家的长治久安具有重要作用。尤其是教育,事关百年兴衰,必须长线投资,否则就“见小利则大事不成”了。治国要警惕“毒品效应”——在云南边境的一些农村,不少农民因为身体病痛而去吸食毒品,最后难免泥潭深陷、家破人亡。同样,治国者不能因贪图短期的利益的而采取自戕举措,那将埋下亡国的祸根。

人恒其德

『18』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rǎng)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叶公告诉孔子说:“我家乡有个正直的人,他父亲偷了人家的羊,他告发了父亲。”孔子说:“我家乡的正直的人和你讲的正直不一样:父亲在潜移默化中矫正儿子的错误行为,儿子也在潜移默化中矫正父亲的错误行为。但正直也在其中了。”

攘是偷盗。古文献中“隐”与“檃”经常通用。“櫽栝”一词,见《荀子·性恶》篇:“故枸木必将待櫽栝、烝矫然后直,钝金必将待砻厉然后利,今人之性恶,必将待师法然后正,得礼义然后治。”杨倞注:“櫽栝,正曲木之木也。烝,谓烝之使柔。矫,谓矫之使直也。”因此,“父为子隐,子为父隐”意思是:父亲在潜移默化中矫正儿子的错误行为,儿子在潜移默化中矫正父亲的错误行为。

父亲杀人,儿子去举报,大家都觉得没什么问题。父亲偷羊,儿子的处理手法就可以有很多种:劝父亲把羊还回人家,或自己付钱买下来。如果儿子选择举报,会令父亲在错路上无法回转。所以孔子说的父亲做了错事,儿子要用更智慧的手段处理,使事情有回转的空间。如果一个社会因法治而令人与人之间非常淡漠,亲情伦常都没有了,这还能算是大治的社会吗?所以情与理,德与法的力量必须兼顾,不要鼓励百姓走其中任何一个方向的极端。

『19』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

樊迟问怎样才是仁。孔子说:“在家恭顺有礼,办事认真尽责,待人忠信诚恳。即便到了边荒野蛮之地,这几个方面都是不能背弃的。”

人在不同的环境,往往有不同的表现。一个不近酒色的人到了泰国,很可能就想看看人妖表演。一个不赌博的人到了澳门,也可能赌个兴起。所以孔子这句话,不能轻易看过。

『20』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kēng)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shāo)之人,何足算也!”

子贡问道:“怎样才可以叫做士?”孔子说:“对自己的言行有知耻之心,即便出使异国他乡,也能够完成君命,就可称做士了。”子贡说:“请问次一等的呢?”孔子说:“在宗族中以孝顺父母见称,在家乡以尊敬兄长见称。”子贡又问:“请问再次一等的呢?”孔子说:“说话诚信守诺,做事有始有终。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那是小人啊。或者也算是再次一等的士吧。”子贡说:“现在的那些从政的人,您看怎么样?”孔子说:“唉!只是些月底等发粮的人,哪能算得上啊!”

硁硁是象声词,敲击石头的声音。形容浅陋顽固,只知蛮干。斗筲之人,筲为竹器,容一斗二升。比喻领领俸禄,目光短浅的人。也有解释为器量狭小的。

“知耻近乎勇”,行己有耻是个人进步最重要的心理动力之一。“使于四方,不辱君命”是针对子贡的外交才华而讲的,指在国家层面值得称道的品行。“宗族称孝、乡党称弟”则是地方、团体层面值得称道的品行。“言必信,行必果”只是个人层面值得称道的品行。从“言必信、行必果”、“宗族称孝、乡党称弟”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这几种道德品质所涵盖、影响的范围不同,与现在“社会公德、职业道德、家庭美德”异曲同工,都是要以提升个人道德素养为基础的。

从政者如果没有崇高的品德、远大的志向,肯定不会有大的作为。孔子说现在的“公务员”啊,都是些尸禄素餐、月底等发粮的平庸之辈,心无国民,算什么政治人物呢?

『21』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有很多注解将之解释为:“我找不到奉行中庸之道的人做朋友,就只能与狂者、狷(juàn)者交往了。狂者敢作敢为,狷者对有些事是不肯干的。”

“与之”可以解释为“相与”、“伙伴”,如“民吾同胞,物吾与也”。而交朋友通常用“友”。“与”在本章如果要译为“与人相处”,是很怪的,因为老实人、平凡人也不妨相处啊。所以关键就在于“中行”是指人?还是指一项品德?我倾向于指“中行”之德;若指人,应该像狂者、狷者一样加个“者”字。“不得中行而与之”是个倒装句,即“无中行可与”,“与”是“称道、赞赏”的意思,即:“没有中庸品行可值得称道的人”。本章可解释为:

孔子说:“没有中庸品行可称道的人,就一定有狂狷的品行吗?狂者还能勇于进取,者还懂得洁身自好啊。

“必也狂狷乎”作疑问句看待会更合理。“狂狷”就像今天说的激进青年、愤怒青年。孔子说:不中庸的人就算激青、愤青了吗?激青还能积极进取,愤青还懂得洁身自好呢。意思是:你连激青、愤青都未够资格!历史上颇有狂狷的政治人物,如东方朔、魏征、鲁迅等,性格或谑(xuè)或怒,却能对国家、社会作出积极贡献。这样一解释,不仅本章意理清晰,而且前后文之间也逻辑通顺。本章是对上章“斗筲之人,何足算也”的补充说明——现在那些公务员算什么啊?连激青、愤青都不如。

『22』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

孔子说:“南方人有句话说:'人如果没有恒心,就不能当巫医。这句话说得真好啊!'人不能恒久地追求德行,就免不了要遭受羞辱。’”孔子说:“不需占卦就可以知道了。”

巫医是古代用卜筮、祝由(祈祷神灵)兼用草药为人治病的人。“不恒其德,或承之羞”是《周易·恒卦》“九三”爻的爻辞。

“不恒其德”有人解释为“不能长期保持自己的品德”,我觉得解释为“不能恒久地追求德行”更为恰当。如果你只有一项德行,保持它就能避免遭受羞辱了吗? “恒”应该是不断追求的意思。“不占而已矣”和前文“斯害而已矣”句式一样,已作“已经、完结”解。

君子之国

『23』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孔子说:“君子与人相处和睦,却各自保有多元的意识形态。小人即便与人观念相同,也无法和他和睦相处。”

和是调和,和五味而成珍馐(xiū),和五音而成舞乐。君子喻于义,虽不同而能容和。小人喻于利,虽同而多争怨。

“和”既是德,又是能。“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以斯为美。”和还是社会高度文明的理想状态。建立“和而不同”的世界新秩序,便是中国传统文化带给世界的最好礼物,中国的外交形象也可由此鲜明。

由这一章开始,转入讨论为政者的政治素质。

『24』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子贡问孔子说:“周围的人都喜欢他,这个人怎么样?”孔子说:“还无法确知他的为人。”子贡又问孔子说:“周围的人都厌恶他,这个人怎么样?”孔子说:“也无法确知他的为人。最好是全乡的好人都喜欢他,全乡的坏人都厌恶他。”

“乡人皆恶之”的人是有的,有些作恶多端、丧心病狂的人,真是人见人厌、鬼见鬼厌。但是“乡人皆好之”的人未必会有,有也是一般意义上的“老好人”。在《阳货第十七》篇孔子骂他们“乡原,德之贼也”,盗德之名,实无德行。

孔子眼里品德高尚的人,是那些善者喜、恶者恨,敢作敢当的人——“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正是从政者所应具备的高尚品行。一味做老好人,其实是拿国家和人民的利益赚自己的名声。中国的官场自古都奉行“不得罪人”、“礼多人不怪”的陋习,结果贪污渎职沆瀣一气,真正做事的官员,反而大受排挤。

『25』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

孔子说:“君子容易共事、难取悦。用不正当的方式讨好他,是办不到的。当他用人的时候,总能(不计前嫌)量才而用。小人难共事,但易取悦。用不正当的方式讨好他,他也很高兴。但等到他用人的时候,却是求全责备,百般挑剔。”

小人图私利,所以容易取悦。小人遇事好功、恶劳、避祸,所以对他所用的人百般挑剔,最好是十全十美:能办事,为他立功,又不会犯任何错误,不用他负责任。所以有个小人做领导好惨!没什么事的时候你可以拍拍马屁,用贿赂等手段讨好他,一但要做实事,就会被他骂个狗血淋头,左右不是人,什么责任都会推到你头上。君子就不同了,虽然难以用不正当的手段拉关系,但真用人做事的时候,他能够量才使用、举荐有能力的人,又能果敢担当,对事情负责。

『26』子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孔子说:“君子胸襟开阔却不骄纵傲慢,小人骄纵傲慢却不胸襟开阔。”

都说“宰相肚里好撑船”,可你还得看是什么宰相。有些“小人宰相”表面似乎挺豁达,可心里特能计仇,睚眦必报。俗语说得好:“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27』子曰:“刚、毅、木、讷,近仁。”

孔子说:“刚正、坚毅、质朴、厚道的品行,就接近仁了。”

这里所说的“木、讷”就相当于孔子评价曾子的“鲁”,老实本分。做官如做人,有的官员给人感觉阴阴的,透着一股邪气。有些官员则一身正气,自然透着一股威严,让人能放心接近,但不敢在他面前耍阴谋诡计。

中央党校毕业

『28』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sī)、怡怡(yí)如也,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子路问孔子道:“怎样才能称为士呢?”孔子说:“互助督促勉励,相处和和气气,可以算是士了。朋友之间互相督促勉励,兄弟之间相处和和气气。”

偲偲是勉励、督促、诚恳的样子。怡怡是和气、亲切、顺从的样子。

本篇以子路问政开始,讲了为政的原则、政治的一般规律、为政的注意要点,说明为政是很不简单的。本章再以子路问士作结论。孔子说知识分子、后备官员要做到与人相处和和气气,彼此鼓励督促。这似乎是针对子路的性格缺点来的,也是呼应前一节讲为政以德,叫我们别误解德就是拉着脸孔、装着道貌岸然,真正有道德、有修养的人,待人是和气、爱人的。子路性格急噪,估计是很难做到这一点了,所以孔子似乎是说他还没有从中央党校毕业,最好别去从政就是了。

『29』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孔子说:“有道德、有智慧的人领导、训练人民七年,就可以应对战争了。”

古人习惯用虎兕(sì)代表军队,调兵的信物就叫虎符,以表明兵事不可轻举,好比老虎不能轻易放出笼子一样。进行战争起码要满足几个条件:其一,为正义而战。名不正则言不顺,正义之师方可得道多助。其二,国有明君良将。一个没有绝对权威的领导,会因战争的暂时不利而受反噬,各种反政府的势力、阴谋便趁机四起,一旦君子失其鹿,场面极难控制。另外,用兵贵在将将,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其三,国力强大。战争说到底打得是经济、科技等综合国力,事关全国上下、军民一心的努力。以上三条也是按重要程度而排列的。

子路擅长军事,他又是本篇主角,所以孔子在篇末便以打仗的内容做结论,其实不光是为了讨论军事,而是以打仗比喻为政。孔子说:士兵要上阵打仗,要经过善人训练他们七年。那么要从政呢?从政也如打仗一样事关重大,也不是轻易可以上阵的,必须经过一定的学习和训练才能胜任。

『30』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孔子说:“让没有经过训练的百姓去参加战斗,这是叫他们无谓送死。”

与上章相配合,孔子是说:士兵没有经过训练就上阵,等于叫他们送死;为政者若没有经过必要的学习、锻炼,也是害人害己。《先进第十一》篇谈到,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孔子便骂子路“贼夫人之子”——简直是误人子弟!

古语云:身在公门好修行。实际上,身在公门也易堕落。以前看历史课本,以为王安石变法是受到保守派阻挠才失败,后来读到更多史料才明白:王安石根本不适合从政。请看他的名言:“人言不足恤,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反映出他多么偏激、极端的心态。他还曾这样评价提携过他的前宰相韩琦:“韩琦别无所长,惟面目娇好耳。”这简直是在侮辱老领导嘛。苏轼评价变法说:青苗法、保甲法等新法虽好,可变法太快太猛,大刀阔斧的做法会令百姓难以适从。王安石非但没有谦虚采纳他的意见,反而将他一贬再贬,丝毫不懂得“君子和而不同”。后来变法因缺乏可操作性,不少理想化的利民举措,一执行起来就变成官僚变相坑民的祸源,所以“熙宁变法”受到来自方方面面的抵制。保守派重新掌权后,王安石担心被保守派报复,居然疯疯癫癫,不多久便给吓死了。而司马光对新法的彻底废除,同样表现出政治上的幼稚和不理性。司马光和王安石正好代表了“过”与“不及”所带给国家和人民的灾难。这场变法悲剧没有谁是胜利者,尤其苦了天下百姓。“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从政者能力、素质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

孔子并不赞同弟子都走当官的路,漆雕开不愿出仕时,孔子为此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孔子又为一些有能力的政治人才无法施展抱负而感到惋惜。比如他认为冉雍可以南面而王,认为宓子贱可以做大国的宰相等。可见在孔子眼里,出仕为政是需要相当的德能的,不同层次的官职,需要不同的能力、道德品德来配合。

通过前面的篇章,我们了解子路的性格:冲动、好勇,做事有些鲁莽的人。他的志向是在三年内,将一个内忧外患的国家,治理成人人能战斗、个个懂道义的国家。现在他作为主角问政,我们就能大致了解,本篇是讲解一般的为政原则、规律,对为政中可能出现的偏差也进行了说明。本篇对应同人卦:文明以健,中正而应,君子正也。唯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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