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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桥夜泊》的那一晚,张继究竟经历了什么?

唐代著名诗人张继的一首《枫桥夜泊》流传千古,时光穿梭,转眼就是一千二百多年之后。

科举制度中的最后一个状元刘春霖的书法作品

枫桥、寒山寺早已成为来苏州必去的景点。甚至在日本青梅山也有一座寒山寺,这是完全仿照苏州寒山寺所建的一座寺庙,在旁边也竖起一块石碑,上面同样刻了张继的那首《枫桥夜泊》,还建有钟楼一座,并在附近的溪谷清流之上架起了一座“枫桥”。

枫桥、客船-作者小驴哥哥

要想真正地去了解《枫桥夜泊》,必须置于当时的情境之中。

一位爱好文学的朋友,曾到过枫桥,本来想夜宿江边,体味寒山寺古老钟声的意境,日落时分,路遇美女热情似火,相邀同往吴淞江上的客船里,双宿双飞,同眠共享寒山寺半夜的清幽钟声……

朋友如鲠在喉……

枫桥-作者小驴哥哥

多年前,我也曾经去过枫桥,并远望过寒山寺,寺门前人流熙熙攘攘,这不是我心中的清净悠远的古寺,而且时间匆匆,因此只留下隔江远望了却心愿。

远望寒山寺-作者小驴哥哥

时光穿越到十几年前,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我去苏州参加培训,培训的空闲时间,我就在苏州的大街小巷流连忘返。寻幽探密,很是快意,终于2天的培训结束了,定好返程车票,正好还剩下多半天的自由时间。于是逛了怡园,买了苏扇,寻觅了风流才子的桃花坞。

唐伯虎故居-作者小驴哥哥

匆匆吃过午饭,开始盘算下午的行程,虎丘大名鼎鼎,可以一去,剩下的时间去哪里?于是想到了《枫桥夜泊》。时间所限,没办法进行深度探访,匆匆逛了虎丘,然后打车,出租司机推荐我去苏州丝绸博物馆,并承诺,只要在博物馆里购买商品,就可以免费送我去枫桥和寒山寺,并等我游览完,直接把我送到火车站,司机还告诉我,可以带我去美女城游玩,“逛虎丘、玩儿美女”是很多人来苏州的目的,这个天没法聊了……

虎丘剑池-摘自网络

中间行程略去,接着从枫桥说起,城市发展日新月异,苏州早已不是千年之前的姑苏城了,这枫桥景区,位于苏州古城的阊门(拼音chāng mén)附近,虽然比不上闹市,但早已不是千年之前的远郊边关。进入景区,来到吴淞江边(俗称苏州河),时光隧道向我打开。

阊门-摘自网络

时光穿梭,转眼时光穿越到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安史之乱爆发,天宝十五年六月,唐玄宗仓皇间携杨贵妃和朝中大臣逃往四川。

安史之乱-摘自网络

而此时,帝位之争,早就在暗潮涌动了,太子李亨不想再忍了,而当朝宰相杨国忠父子位高权重,并依仗杨贵妃,在朝堂之上一言九鼎,势力太大,要想成功登上皇帝之位,必须先除掉杨氏家族!

唐玄宗避难蜀地-摘自网络

行至马嵬坡,随驾禁军又困又累,怨声载道。太子李亨和禁军将领陈玄礼等人合谋并一致认为,除掉杨国忠父子的实际已到!于是太子李亨和以陈玄礼暗地里煽动禁军,安禄山造反完全是因为杨国忠父子,杀了杨国忠就可止息叛乱。禁军官兵早就对平日里骄横跋扈的杨国忠父子恨之入骨了,因此禁军发生哗变,止步不前。

马嵬兵变-摘自网络

就在这时,有20多名吐蕃使者在驿站西门外堵住杨国忠的马头,向他要饭吃。被激怒了的士兵们立即上前将他们包围起来,大喊:“杨国忠与吐蕃谋反!”

杨国忠大骂“大胆国贼!你们想要效仿安禄山谋反吗?!”士兵回答说:“国贼就是你,还说什么别人?”此时,禁军骑兵张小敬上前,迎头一箭,当场将杨国忠射死,忍无可忍的众将士蜂拥而上,乱刀将杨国忠斩首分尸。随后又围住杨国忠儿子杨喧的坐骑,众人不由分说一拥而上,将杨喧乱刀砍死。

斩杀杨国忠-摘自网络

杨国忠父子已经被除掉,但太子李亨煽动陈玄礼等人,杨家的真正后台是杨玉环,如果杨玉环不死,他日还会有新的“杨国忠”出来,而且作为贵妃,也不会对族兄和族侄的死无动于衷的,因此李亨指使陈玄礼为首的禁军继续闹事,于是军中一片大乱。

哗变-摘自网络

李隆基得知杨国忠父子已死,很是震惊,虽然自己对宰相父子飞扬跋扈的言行早有不满,但自己才是当朝皇帝,宰相的生死应该有自己处置才对。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深究,还是继续逃命要紧,李隆基正要下令继续行军,忽然听到帐外一片喧哗,并伴随铿锵作响的兵器碰撞声。

禁军逼宫-摘自网络

这时,禁军将领陈玄礼为首的几名将军闯入主帐,几名近卫奋力阻拦,被陈玄礼等用力推开。几个将军见到当朝皇帝,只微微屈身就算是行了君臣之礼,其余的禁军将领都面色铁青,一言不发,李隆基见势不妙,于是放缓了了语气。“李爱卿,宰相已死,为何六军仍然止步不前?”陈玄礼突然单膝跪倒,双手向上抱拳“吾皇万岁,宰相虽死,但贼本贵妃娘娘尚在,恳请陛下斩草除根!”其余禁军众将士均站立不跪,并手扶佩刀,杀机重重。

禁军逼宫-摘自网络

杨玉环是李隆基的一生宠爱,李隆基怎么能轻易放弃,于是李隆基和陈玄礼争辩,“陈爱卿,宰相作祟,和贵妃何干?“。

唐玄宗和杨贵妃-摘自网络

没想到陈玄礼突然起身,手扶佩剑,“恳请圣上除贼务尽!”,李隆基环顾四周,仿佛看到了太子李亨在不远的地方偷偷发笑,并在不远的将来将刀剑抵在自己的胸口上,寒气油然而生。好一个“天下兵马元帅”,我册封你是让你统领朔方、河东、河北、平卢等地兵马讨伐乱军的,没想到却成了讨伐我的人。

太子李亨-摘自网络

罢罢罢!大势已去!

江山、美人,不过是一场空,耳听的四下里“杀贼”之声不绝于耳,在太子和禁军的逼宫之下,自己的人头都已经不保,还能保得了谁?唐玄宗无奈,痛哭失声,和杨玉环相拥而泣,诀别后,杨贵妃被高力士拉到佛室,万念俱灰之下,杨贵妃被迫自缢而死,一代美女香消玉殒,这之后,李隆基和太子李亨分道扬镳,李隆基继续赶往四川,而李亨却被人簇拥去往朔方,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马嵬之变”。

杨贵妃之死-摘自网络

天宝十五年七月十二日,李亨在灵武登基,史称唐肃宗,他改年号为“至德”,尊李隆基为太上皇。李亨登基当天就派使者前往四川,向刚过上几天安稳日子的唐玄宗报告了这一消息。
此时,唐玄宗因为失去杨贵妃变得万念俱灰,见大势已去,唐玄宗不得不派大臣奉皇帝册至灵武去完成“法律程序”。自此,新老皇帝正式换班交权,唐玄宗也从此“退居二线”。

唐玄宗入蜀避安史之乱《明皇幸蜀图》局部

时空变幻,回到天宝十二年(公元753年)冬天,28岁的诗人张继,十年寒窗,终于考得进士。不但得中进士,而且张继的成绩很是不错!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遍长安花。很多宰相都是进士出身,因此,踌躇满志的诗人也和天下的寒窗学子一样,仿佛看到了自己金榜题名,插花游街、马蹄轻疾。

唐代科举制度-摘自网络

但在唐代,想成为文职公务员,常科登第后,还要经过吏部考试,叫选试。也就是说,唐代中期,考中进士并不能保证做官,还需要参加吏部的考试,合格的人,才能正式授予官职。几十年后的柳宗元在进士及第后,以博学宏词,被即刻授予"集贤殿正字"。但是,同样作为唐代著名文学大家的韩愈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韩愈在考中进士后,三次选试都未通过,不得不剑走偏锋,去担任节度使的幕僚,才踏进官场。

唐代科举考试-摘自网络

而等待张继的会是哪种命运?

考中进士第二年,张继继进京赶考,才华横溢的诗人自然不会把考试放在眼里,提笔一挥而就,只等金榜题名。放榜之日终至。带着满腔的期待,张继远赴京城去寻找金榜上自己的名字。一行行熟悉的名字略过,诗人脸上的笑容渐渐逝去,周围人声鼎沸,有人狂喜,有人落寞,榜上竟然没有张继的名字!

皇榜-摘自网络

唐代门第森严,官场腐败,只有才华还不够,即使是李白这种才高八斗的人也需要通过贺知章的引荐进入官场。而张继却是书生意气,对官场上的风气全然不知,落选也是意料之内。

无限的落寞涌上心头。

落第-摘自网络

失意之中,张继只能四处游历,长安、洛阳,河东、东鲁等地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并逐渐南下,诗人流浪四处是为了游山玩水吗?张诗人没有这个雅兴,他要在游历拜访当中寻找当官的机会。这点,从他在会稽郡写的诗中就可以看出来。

古人游历四方-摘自网络

大约作于754年的《会稽秋晚奉呈于太守》:

寂寂讼庭幽,森森戟户秋。山光隐危堞,湖色上高楼。
禹穴探书罢,天台作赋游。云浮将越客,岁晚共淹留。

诗中一面颂扬太守(于幼卿,754年任会稽太守),另一方面又要表达出自己心中渴求于太守接引之意。

会稽风光-摘自网络

另一篇写于越州的五言诗(今江苏绍兴)《酬李书记校书越城秋夜见赠》创作时间大约是757年(年代判断根据诗句:凤辇栖岐下,此时唐肃宗正在凤翔)

东越秋城夜,西人白发年。寒城警刁斗,孤愤抱龙泉。

凤辇栖岐下,鲸波斗洛川。量空海陵粟,赐乏水衡钱。

投阁嗤扬子,飞书代鲁连。苍苍不可问,余亦赋思玄。

书记校书是一个官名,而这位李书记是一位幕僚,他的主人很可能就是曾与韦见素、房琯一同册拜唐肃宗的崔涣,张继写诗的这个时候,崔涣刚经历了罢相,改任左散骑常侍,兼余杭太守、江东采访防御使。

绍兴风光-摘自网络

不料,就在张继酝酿进入官场之时,“安史之乱”爆发,整个北方地区一片战乱,包括诗人的家乡也处在战乱之中。而朝廷里更是混乱。皇帝跑到四川,太子李亨在灵武自立门户,李隆基一夜间被迫变成太上皇。此时此刻,朝廷乱成一锅粥,都在为自己的身家性命担忧,谁会顾得上张继这样的失意书生。

安史之乱-摘自网络

回不了家,诗人只能一路南下,根据他的诗作,可以大致判断出张继此次游历的目的地是越州(今天的浙江绍兴),而姑苏城只是张继的路过之地。去南方,最好的时间段是阳春三月,而张继确实在秋冬时节去的江南,所以,诗人并不是贪图江南的湖光山色,前去采风歌咏,而是因为南方时局稳定,很多文人都已经纷纷南下,二来在远离京城的地方,也许会有自己的机会。

诗人-摘自网络

诗人继续游历,江南地区,河道密布,不得已找了一艘小船,说好了目的地,谈妥了价钱,就这样张继乘船一路走走停停。这一天,途径姑苏城,张继已出门多日,本就是出身普通人家的张继真的是囊中羞涩了。

今日阊门-摘自网络

小船行至姑苏城的阊门外,天色已经不早,船夫停下船,来问张继,“客官,天色已经不早,你要去寻旅店住下吗?”,诗人看了看已经日渐缩水的盘缠,心里想,吃饭都是有上顿没下顿,哪里还有闲钱去住店?阅人无数的船夫早看出张继的窘态,于是说“此处是姑苏城外的阊门,对面有座寒山寺,但寺庙很小,一向不留宿香客,距离最近的旅店也要到城内,一来一回起码也要走上两个时辰,我的小船的船舱之内有被有褥,船舱门帘放下也可以遮挡风寒,如不见外,客官可以就在我这小船之上委屈一宿。”

枫桥、客船-摘自网络

张继看了看这荒郊野外,荒无人烟,一眼望去,只有几艘小渔船在江面飘零,虽不甘心,但再去寻找旅店,也确实不现实,而且兜里没钱也就别要那么多讲究了。船夫渔夫能在这江上生活,我一个落魄之人有什么不可以。再说,船夫也知道我是囊中羞涩的普通书生,也不至于为了这么一点蝇头小利就图财害命吧!想想自己,当当的文考进士,却落得如此凄凉,不禁很是感慨。

枫桥夜泊-摘自网络

天色越来越晚,月色如水,船夫拿出备好的简单晚饭和一壶老酒,和张继客气了几句就自斟自饮起来,张继只简单的吃了些饭菜,无心和船家寒暄,于是和船夫打过招呼,慢步走出船舱,眺望远方。

月色朦胧,在云层间若隐若现,透出云层的月光映在水面上,星星点点,也别有一番意境。

不远的地方,有一座石桥,石拱横跨水面,很有些气势,诗人于是回头问船夫“船家,前面这座桥叫什么名字?“,“那座桥叫枫桥,也叫封桥,再往前走,还有一座石桥,叫江桥,和枫桥相对”。

枫桥夜泊-摘自网络

张继于是和船夫打过招呼走上岸去,初冬时节,连梁的夜风,清冷的月色,倒很有一番意境。诗人暗想,近些天的游历,颠沛流离,也无心咏诵诗句,不如在这江水边,寻些灵感。

张继沿着江水随意走着,江水曲折向前,走着走着,不多时就到了在船上看到的那座桥,走到桥前,抬头观望,石桥高耸,石拱弧度很大,和北方常见的桥梁不同,很有些气势。诗人游历多日,四处拜访,指望能获得朝廷权贵的赏识,但总是惆怅而归,看到江南的石桥到来了些兴致,于是信步走上石桥。

枫桥夜泊-摘自网络

到了桥上,视野变得开阔,水面的清风吹过,寒意顿生,想想自己,正值而立之年,十年寒窗,高中进士,但已经过了好几年,却仍未某得一官半职,至今飘零在外,不禁平添许多惆怅。

在石桥上望去,果然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座石桥,两桥相对,倒也不算孤单。江面上隐约可见几艘小渔船,黑影中几点灯火若隐若现。

渔火-摘自网络

诗人怅然若失,目光迷离,不觉就这样站了很久……

忽然,远处传来“呀~~呀~~”的叫声,诗人从惆怅中缓过神来,似乎是疲倦的乌鸦在睡梦中的叫声。

秋冬时节,月亮也变得疏懒,刚才还是当空的明月,现在已经穿过云层,缓缓向水面坠去,月光在江上的倒影也逐渐暗淡。

月落-摘自网络

天色晚了,水面的寒意越来越盛,觉得身上的衣裳穿得单薄了,于是诗人慢步向回走去。

回到了小船之上,只见船夫已经睡去。张继摸索着摊开被褥,身上暖和了,睡意不觉涌了上来。

夜宿客船-摘自网络

不知不觉意识变得朦胧。

忽然,沿着水面传来悠扬的钟声,诗人在钟声中醒来。爬起身,钟声仍在继续。钟声空灵悠长,在这夜半时分显得格外深远。使人想起,船家提到过,附近有座寒山寺。

寒山寺古钟-摘自网络

不觉间,诗人有了灵感,于是爬起身,摸索着点亮油灯,从行囊中拿出纸笔,研好墨,伏在船板之上,写下一首诗: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枫桥夜泊》-摘自网络

张继的举动惊醒了睡梦中的船夫,船夫翻了个身,眼神朦胧间,看到诗人正在写字。不仅暗自又气又笑,真是个穷酸书生,哪儿有我行走江湖,使船渡客,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来得快意?哎!接着睡吧。

枫桥夜泊-摘自网络

不知不觉天光大亮,已是新的一天。

太阳散发出的金光,从枫桥的桥洞中穿过。枫桥的桥洞被金光染成金色。

迷人的金光,穿过桥洞,也打开了时光之门。

时光之门-摘自网络

时光穿梭,转眼又回到1200多年之后。

我在枫桥景区里行走,不觉走到张继《枫桥夜泊》的停船之处。一艘小木船横陈水面之上,有几个游客在照相留影。

岸上有座张继的铜像,右手微微翘起的食指已被游客们摸出金黄的铜色,据说,摸了铜像的手指,能带来好运气。感觉很是好笑。

张继铜像-作者小驴哥哥

1200多年前的张继是万万想不到的,当年在惆怅落寞中写下的诗篇会让一个荒郊野外变成热闹的景区。

天色有些晚了,回到现实中,还要去赶返程的火车。于是匆匆和张继的铜像告别。走出景区,已是落日时分。

苏州落日-枫桥路-作者小驴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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