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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恭26人抵御数万匈奴大军,捍卫大汉军威,缔造东汉军魂

耿恭,字伯宗,扶风茂陵(今陕西兴平东北)人,东汉开国名将耿弇弟弟耿广之子。耿氏家族在东汉初期可谓是群星闪耀,为东汉帝国的建立与崛起立下汗马功劳。耿恭的祖父耿况与其膝下六个儿子,全部成为东汉开国将领,他的六个儿子分别是:耿弇、耿舒、耿国、耿广、耿举、耿霸;其中耿弇更是成为东汉一代名将。

在中国,如果不是熟悉汉代历史的人,恐怕听都没听说过他。

但是,我要告诉诸位,他的历史地位,超越了他的堂伯父耿弇,超越了李陵苏武,甚至超越了马援和李广,至少可与班超平起平坐。

这并不是我个人的看法,面对耿恭的伟大,就连《后汉书》作者范晔,也在本应平实而客观的史简中,大费笔墨深情无比的赞叹说:“我初读《汉书》,被苏武在冰封穷海之地茹毛饮雪,不为大汉羞的精神所感动。后来披阅耿恭坚守疏勒之事,却不觉长叹流涕、泪如雨下。嗟哉!正义重于生命,竟然到了这种境界!从前曹刿在柯地盟会时劫持齐桓公,蔺相如在渑池会上大申赵国之威,两人不过是在短时间内逞其英豪,与耿恭身处百死之地而坚持数载的精神差之远矣。我认为两汉朝廷应当赐予苏武、耿恭两人高官显爵,并给他们后嗣十代人大赦的权利。”

历史有时也是不公平的,苏武倒是流芳千古了,耿恭却默默无闻、郁郁而卒、被人淡忘。

汉明帝刘庄即位后第七年(公元64年),北匈奴之势犹盛,数扰边郡,又得寸进尺,遣使要求汉朝开放边市,恢复通商。此时明帝也志在发展国内经济民生,不欲多开边衅,于是又一次隐忍答应下来。

次年汉明帝永平八年,时任越骑司马的外交武官郑众奉命出使北匈奴,却被北匈奴单于强迫下跪,郑众拔刀相向,誓死不肯屈膝,这才保得汉使尊严安全归国。

以东汉之国力已足够支撑一场轰轰烈烈的北伐,来好好教训一下嚣张的北匈奴人。但汉明帝迟迟没有动手,就是为了省钱做一件造福天下千秋万代的大工程——

永平十二年(公元69年),汉明帝刘庄征调民夫数十万,耗资百亿,修筑了一条绵延千里的黄河堤防。

这是一个划时代的丰功伟绩,因为它竟确保了黄河两岸民众近千年不受水害。从此黄河堤岸再次决口,已至唐代;黄河再次改道,已至北宋。

东汉永平十七年(公元74年),帝国第二次出师西域,这次作战任务有两个:其一,清除匈奴在西域的残余兵团;第二,占领西域的咽喉之地车师国。

奉车都尉窦固担任远征军总司令,驸马都尉耿秉、骑都尉刘张为副将,从敦煌郡的昆仑要塞出发,全军共有一万四千名骑兵。在前一年的西域会战中,窦固军团击溃匈奴南呼衍王的军队,占领了伊吾卢城,匈奴的残军撤退到天山。

耿秉大破车师之后,打通了西域的交通线。

东汉政府恢复了西域都护与戊己校尉。西域都护由陈睦担任;戊己校尉在汉史中,有时是一个校尉,有时是两个校尉,汉明帝时设置为两校尉,戊校尉由耿恭担任,驻屯于车师后国的金蒲城;己校尉由关宠担任,驻屯于车师前国的柳中城。

汉帝国再度介入西域,而此时,汉帝国在西域的根基十分脆弱,毕竟西域脱离汉政府已经达数十年久。

随着春天的来临,东汉皇帝一纸诏书,召回了窦固的大军。

窦固大军的马蹄声在二月渐去渐远,而匈奴人的铁骑在三月便越过边境线。两万名匈奴骑兵在左鹿蠡王的率领下,直逼车师后国。

车师后王安得没有在匈奴人面前投降,虽然他明白自己显然不是匈奴人的对手,他亲率大军迎战匈奴骑兵,同时紧急向耿恭屯垦兵团发出求救信。耿恭兵团总共只有数百人,虽然与匈奴的二万骑兵相比,实在少得可怜,但耿恭还是派出三百人前往支援车师后王。

三百名勇士出发了,但并没有到达前线,在半途中,遇到了大批匈奴骑兵,三百人奋勇作战,但是敌众我寡,最终全部战死,无一降者,无一被俘。汉军援军被歼灭,匈奴骑兵转而全力进攻车师后王,大破车师的军队,并阵斩后王安得。车师后国的局势急转直下,匈奴铁骑长驱直入,直奔耿恭所在的金蒲城。

史书中没有详细记载耿恭的军队人数,仅仅知道戊、已兵团各有数百人的屯垦部队,数百人是具体是多少人呢?假设以上限来估算,就是九百人,耿恭派出救援车师后王的三百人全军覆没,他剩下的部队,不会超过六百人了。

不足六百人的小部队,能否顶得住匈奴二万骑兵的进攻,守得住金蒲城呢?

于是,耿恭在自身兵力不足的情况下,还是向车师后国派出了三百人的援兵。其实大家也都很清楚,多这三百壮士也是不可能守住务涂谷城的,他们的任务只是争取宝贵的时间,以等待朝廷援兵到来。多撑数日都好。在军情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几天已经够耿恭做很多事情了。

他做了两件事:

第一,派遣军吏范羌单骑南下,去酒泉郡请朝廷援兵与过冬寒衣,以做长期抗战之准备(当时尚在公元75年初夏,此可谓未雨绸缪)。

第二,日夜赶工,加筑城防工事,同时令人熬制大量毒药,命士卒们喂在弓弩的箭头上。耿恭这是要将每个汉军士卒都武装成“西毒欧阳锋”,给匈奴人点颜色看看。

另外一边,务涂谷城下,北匈奴侦骑很快就发现了这一支人数可怜的汉军援兵,他们的指挥官左鹿蠡王得报后大笑:“三百汉虏来塞我牙缝乎?”

正在笑,三百壮士已经义无反顾的,向两万匈奴军队,发起了暴风骤雨般的袭击。

正在笑,三百壮士已经义无反顾的,向两万匈奴军队,发起了暴风骤雨般的袭击。

事发突然,北匈奴人措不及防,一时间被杀的人仰马翻,哭爹喊娘。

左鹿蠡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百人也敢冲过来,汉军把自己这两万铁骑当成什么了,两万蚂蚁?两万草芥?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左鹿蠡王下令:留一万铁骑继续围攻务涂谷城,而自率另一万,将冲入阵中的汉朝援兵团团围住,四面轮番攻打,毫不停歇,不留余地,以最快速度解决战斗。

然而,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三百汉军岿然不动。虽然他们一直在战斗,连饭都没能顾得上吃,饥饿疲惫到了极点。

眼看就要撑不下去的车师后王,被城下三百汉军的精神深深感动了:汉不负我,我又岂能负汉?传令下去,各部须坚守城池至最后一刻,妄言降者斩!

左鹿蠡王明白了,不先拿下这三百汉军,就无法瓦解车师守军的斗志,就无法破灭车师后王的最后一线希望,当然也就无法保住大匈奴铁骑的颜面。

在这种情况下,左鹿蠡王只得命令:大军晚上也不休息了,继续战斗,车轮战,总之不给汉人半刻喘息的机会。

匈奴人的习惯,本是从不打夜战的,这次大概真的打急了。

汉军将士们只得急匆匆喝一口水,再次投入战斗。他们举起环首长柄的斩马刀,策骑朝乌云盖顶般涌来的匈奴大军反迎了上去,没有片刻犹豫。

出发之时,他们已有觉悟,战场就是他们的归宿,直拼至最后一人一马倒下为止。

最终,三百壮士以血肉之躯,在务涂谷城下拖住匈奴大军一日一夜,杀敌千余,在给匈奴人留下前所未有的精神震骇后,全部战死,无一降者,无一被俘。

此时,耿恭以数百人守金蒲城,面对匈奴两万骑兵,形势十分严峻,耿恭要以自己有死无生的武士精神,来捍卫家族的荣誉与大汉帝国的声威!

匈奴人将金蒲城团团围住,战马扬起滚滚飞尘。

耿恭将城内的百姓动员起来,加入保卫城池的后勤队伍中,显然,以区区数百人要击退数万匈奴人是不可能的,除了要斗勇之外,还要斗智,必须要充分运用心理战术,挫伤匈奴人进攻的锐气。可是要怎么办呢?

足智多谋的耿恭不知用什么方法,研制出一种毒药,他命令士兵们将这种毒药涂抹在箭簇上,这并不是一种致命的毒药,但是一旦被射伤后,毒药便会在人的皮肤上发生化学反应,中箭的伤口会有一种强烈的灼烧感,似乎皮肤上的血液在火焰上烧烤得沸腾,继而伤口溃烂,令人痛苦无比。这是否是一种化学武器呢?

耿恭站在城头上,冲着匈奴人大喊道:“你们可得当心,我们汉家神箭威力巨大无比,只要中箭者必有怪异的反应!”

匈奴左鹿蠡王听罢哂然一笑:以我千军万马,踏平金蒲城有如探囊取物罢了,何惧你什么汉家神箭?

对金蒲城的强攻开始了。

汉军虽然在人数上不多,但是强弓劲弩的威力十分惊人,等待匈奴人进入射程范围后,耿恭下令数百张强弩同时发射,涂满毒药的箭飞向匈奴人的阵中,这下匈奴人可尝到“神箭”的厉害了,只要中箭受伤者,很快便巨痛难忍,创口处灼烧得似乎肌肉要爆炸开来。左鹿蠡王大惊失色,急忙下令收兵。

毒药并不致命,但是给匈奴人所带来的心理上的压力,要远远甚于其实际的杀伤力。入夜时分,伤者的伤口不断地恶化,再坚强的人也忍不住呻吟,意志力稍薄弱者更是哀号连连,给匈奴兵营蒙上一层恐怖的阴影。

匈奴人的攻势减弱了,他们不得不小心谨慎地对待汉军的秘密武器。

耿恭的处境仍然很艰难,怎么再次打击匈奴人的心理呢?耿恭构想一个大胆的计划:要主动出击,偷袭匈奴人的兵营。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只有象耿恭这样有勇有谋的人,才想得出区区数百人的守城部队,去对一支两万人的大军发动反突击!

老天爷来帮忙了!

金蒲城突然暗云密布,大风飞扬,暴雨倾盆。这场暴风雨来得太及时了,耿恭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他命令全体战士做好准备,深夜后借助暴风雨的掩护,溜出城外,袭击匈奴人的兵营,所有的战士这对道命令无不感到震惊,对能否守得住金蒲城,谁心里也没有把握,做梦也不会想到居然可以反客为主,主动出击!

当然,匈奴人也不会想到。暴风雨中,匈奴人都躲进营帐,喝起热酒,谁也没有意识到,此时耿恭带领数百大汉男儿已经冒着暴风雨,手持刀剑弓弩,杀到兵营了!猝不及防的匈奴人面对似乎从天而降的汉军,根本来不及拿起武器,就成了刀下之鬼了。耿恭与他的手下弟兄砍瓜切菜般的一阵冲锋,估摸成果不小了,见好就收,等匈奴人反应过来时,耿恭与他的部队已经溜回城里了。

左鹿蠡王看着营内横七竖八的匈奴人尸体,慨叹道:“汉军用兵如神,真是可怕的对手啊。”

说罢下令军队解围而去,左鹿蠡王准备先清洗车师后国境内的反匈奴力量,巩固匈奴的势力后,回过来再来对付耿恭。

耿恭保住了金蒲城,但是他估计匈奴人很快还会回来的,金蒲城的守备条件并不是很好,所以必须要另选一处可以长期坚守的城池。疏勒城是很好的一个据点,这个城虽然不大,但城体坚固,而且在城旁有一小河流,可以为城中补给水源,在西域,没有比水更为重要的物质了。

五月,耿恭把残余部队调往疏勒城,尽可能多地储备粮食物资,修缮城防工事,并且招募了数千名车师人,作为守城的民兵。即便如此,面对匈奴人的绝对优势的兵力,耿恭仍显力不从心。

不出所料,匈奴人又一次卷土重来了。

七月,左鹿蠡王的北匈奴军队兵临疏勒城下。耿恭深知坚守疏勒城之不易,所以必须要先以一次胜利来激发守军的斗志,他趁匈奴人立足未稳之际,率领招募来的数千民兵,出城迎战,匈奴人没有想到耿恭哪里弄来了那么多的军队,心有怯意,又深知耿恭足智多谋,怕不小心吃亏,于是调转马头就跑,向后撤退,以静观局势。

此战大大鼓舞了守军的士气。匈奴人发现这数千人的军队,不过是招募来的乌合之众罢了,于是又慢慢向疏勒城靠拢,开始向守军发动进攻。疏勒城虽然小,但是极其坚固,匈奴人久攻不下。

时值盛夏,天气酷热,疏勒城的饮水全依赖于从城边流过的小河。匈奴人见久攻不克,开始打起这条小河的主意了,他们在河流的上游处把河道堵塞,使水流改向。匈奴人这一招实在是厉害,在这缺水的地带,用不上几天的功夫,耿恭跟他的守军将全军覆没!

原来清澈的小河成了干涸的河道,耿恭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一面下令节约使用储存的水源,一面在城内挖井,希望可以寻找到地下水。

疏勒城数千人用水量十分巨大,没几天储备的淡水都用完了。这是一个极其严峻的时刻,没有水,只要几天全部都得渴死,而挖掘地下水源却没有任何进展,守军在城中多个地方凿井,已经挖得很深了,但仍然没有一滴水冒出来。而挖掘是强体力活,尤其是在仍然十分炎热的七月,对体力的消耗极大,很多人活活渴死在干涸的井边。

储备的淡水都渴完了,此时是考验人的坚强意志的时候了。这是生存的极限了,为了生存,要喝得下所有可以喝的东西:身上流出的汗水,排泄的尿,不仅是人的尿,也包括马的尿。这是无形的战场,敌人就是自己,如果被薄弱的意志所打败,那么就无法生存下去。形势还在不断地恶化,每天都有战士死去,喝马尿都成为一种奢侈了,还有什么可以喝的,为了珍贵的水分,战士们从马的粪便中榨取水汁!不要说喝下去,光是想象就足以让人恶心呕吐了,但是英勇的守军以令人不可思议的意志力,为了生存,捏着鼻子,硬是将难以下咽的粪汁喝入肚中!

作为卫戍司令的耿恭,亲自下坑挖井,一直挖到十五丈的深处,仍然没有水源!难道是天意亡我!不会的,耿恭仰天自语自语:“当年贰师将军李广利拔刀刺山,飞泉涌出(这只是传说),现今大汉国家强盛昌明,自有上苍保佑,岂会是穷途末路!”说罢整好衣裳,对井而拜,祷祝神明的佑护,拜完之后下井再挖,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一股清泉喷涌而出!

终于找到地下水源了!所有的人都跪倒在井边,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高呼“万岁——”,一股清流喷涌到耿恭的脸上,耿恭眼睛模糊了,不知是水还是泪。

耿恭扛着一桶水走上城头,冲着匈奴人的营地,强壮的手臂持着水桶,将水泼往城下,向匈奴人示威:你们的阴谋破产了!我们有水了!疏勒城还在我们手中!

左鹿蠡王眼中露出迷惘的神情,怎么这个汉人怎么打也打不倒呢?莫非是有神灵相助?他叹了一口气,带着匈奴兵神色沮丧地撤退了。

然而故事还远未结束。

虽然耿恭坚守住了疏勒城,但是车师后国已经沦入匈奴人之手,匈奴人在西域的势力极剧地膨胀,天山南侧的车师前国也岌岌可危。在匈奴人的威逼利诱之下,焉耆国与龟兹国倒向匈奴,出兵进攻车师前国。东汉的西域都护府设在车师前国,西域都护陈睦手头上并没有多少军队,很快在焉耆与龟兹军队的联合打击之下,全军覆没。

北匈奴趁机大举南下,侵入车师前国,东汉在此处有关宠的屯垦部队数百人,屯柳中城,北匈奴军队将柳中城团团围住,关宠率部英勇抵抗。

从疏勒城与柳中城发出的求援信如雪片般地传到首都洛阳。

然而这一年,帝国发生了一件大事:汉明帝于八月份去世。十八岁的太子刘炟继位,是为汉章帝。依照汉制,国丧期间不发兵。再加上帝国最高权力交接之时,诸事繁杂,政局不稳,朝廷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管万里之外的耿恭等人!这样救援西域一事,就自然而然被搁置起来。耿秉、窦固一干大臣虽然十分担心、挂记耿恭,但此时也只能在旁干着急。

汉帝国的援军没有到,车师前、后国不得已又向匈奴投降。车师军队会同匈奴军队,再度对疏勒城发动进攻。

这样一来,面对匈奴大军的猛烈攻势,忠心无二的西域各部汉军虽仍在苦苦坚持,但车师人却撑不下去了,他们苦侯救兵不至,于是全体投降匈奴。如此匈奴如虎添翼,又联合倒戈的车师前、后国军队攻至疏勒城下。

这次匈奴单于学乖了,既然耿恭有天神相助,那我就不跟你正面交锋了。把军队全撤到山下,将疏勒城远远的围起来,渴不死你我还饿不死你?反正咱有的是时间,不如在这里跟你耗上了。你运气再好,你再能挖井,算你掘地一百五十丈,也不可能从地里挖出粮食来吧!

但是匈奴人又错了,耿恭他就是一个奇迹的发动机,在他不抛弃不放弃的伟大精神之下,一切皆有可能,没有什么不可以。从夏到冬天,耿恭兵团数百将士,竟然在孤城缺粮之几近绝境中,坚持了数月之久。

不过这一次奇迹的发生,却不是天神相助,而是贵人相助。

这位贵人,便是车师后王的夫人,一位有着汉人血统的伟大女性。正是她甘冒弥天大险,充当内应,为汉军偷送匈奴情报与宝贵粮草,这才使疏勒城得以屹立于惊涛骇浪之中,数月岿然不倒。

胡服虽然穿在身,但王后的心是中国心。祖先的教诲她一刻未忘,祖国的军队就由她来拯救。

然而,车师王后所掌握的资源毕竟有限,再说匈奴人的情报系统也不是吃干饭的。数月后,外援彻底断绝,耿恭兵团断粮了。但他们依然在坚持,实在饿到不行,只好流着眼泪杀死心爱的战马充饥;再后来又学起了苏武,在山里挖老鼠洞,抓些野鼠烤了吃;野鼠都吃完了,就在墙脚找些蜘蛛、蚂蚁往嘴巴里送;再不行就吃草根煮树皮。最后入冬连草根树皮都没有了,他们就只好把弓弩、铠甲上的筋革制的配件取下来,放在水里煮烂了吃。当然这需要很好的牙口,咬不动的人就没辙了。

深冬季节,北雁南飞,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可在这片壮美的异域美景之中,汉军将士们却没有铠甲(都吃了),没有寒服(范羌早没了音讯),只能身着单衣,点起柴火,挤在城头瑟瑟发抖的互相取暖。伙伴,一个一个在身旁死去。还活着的人,却笑着掩埋战友,为之祈福:安心去吧,你们解脱了,再也不用忍受折磨了。等着我们吧,我们也快到了,等我们一起到了地下,就可以大声的对我们的先辈说——我们死也没有向匈奴人屈服!死也没有为祖国丢脸!虽然祖国似乎已经抛弃了我们。

熬啊,熬啊,熬过了年,转到公元76年正月,汉军将士终于吃完了他们最后一副铠甲,最后一张弓弩。在这最后的断粮时刻,耿恭环顾城头上他最后数十个弟兄,笑道:“恭与诸公跋涉万里至绝域抵敌匈奴,前后已一载有余矣!一年以来,历寒暑,当锋镝,我等同袍弟兄,心相结交,患难与共,情同手足,义如断金。今不幸粮尽兵穷,至于绝境,恭愿与诸位立生死之约,拼将玉碎以报国恩,何如?”

众人闻言皆感奋流涕,齐声道:“将军推诚相待我等,我等自当誓死报国,绝无二心,以扬大汉神威,气震胡虏,方不负我丈夫之志!”

耿恭大笑:来吧,我们唱首歌,给城下的匈奴人打打气。彼等鼠辈,坐拥数万大军,攻伐累月,竟不能近我金城半步,实可笑也!

于是全体将士,在城头齐声唱起了汉家战歌,其声慷慨豪壮,响彻云霄。匈奴人闻歌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一片骚乱。

没想到汉军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唱歌,他们简直不是人!

当然不是人,他们是神,汉家战神!

歌罢,战神耿恭傲立城头仰天长啸,慨然吟道:“饮风吞沙可饱腹,落雪为裘拥铁骨,无有铠弩战歌护,万里天山我穹庐。”

此情此景,北匈奴单于也不由衷心佩服起耿恭来。此人节过苏武,才比李陵,智勇双全,豪气万千,杀之可惜啊!趁着现在他穷途末路,不如派个使者试试看招降他?条件都是可以商量的嘛,封白屋王(白屋为匈奴中一部族,后称靺鞨),妻以公主,如何?

高官美女,条件不可谓不诱人,但耿恭能被它诱惑么?

出乎意料,耿恭竟然答应了: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派个人进城来谈谈吧!

北单于大喜,赶紧在军中选了个能说会道的使者,让他进城去招降耿恭。

更出乎意料,耿恭见到匈奴使者后,根本不给对方“能说会道”的机会,半句不罗嗦,直接把人推上城头,当着城下匈奴单于的面,迎头就是一刀下去!

可怜的匈奴使者,直挺挺地就躺一边凉快去了。

耿恭把刀一扔,头也不回的命令:把这家伙给我放血,完了切吧切吧烤了,它再难吃总比皮革好下咽。

汉军士兵们早饿坏了,闻令赶紧动手,聚柴生火,剥皮切肉,直忙的热火朝天不亦乐乎。好像他们烤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猪。

一切准备停当,耿恭和将士们便用碗盛着匈奴血,在城头上开起了烧烤宴会。他们一面大口吃肉,一面开怀对饮,谈笑风生,视城下数万匈奴大军如无物。

原野上万籁俱寂,所有匈奴人都吓呆了。耿恭营造的这个场面,实在太震撼,使他们如陷噩梦之中,千年难醒,永世难忘。从此,耿恭“吃人魔王”的称号响遍草原,传闻可止匈奴小儿夜啼。

这边耿恭正在美餐,忽然想起什么,忙站起来走到城墙边,深深向下一鞠躬道:“恭虽不降,然谨谢单于赐食!”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接着,城下爆发出一片哭爹喊娘之声。

读史至此,实赞范晔笔锋传神:“虏官属望见,号哭而去。”他们不幼小但脆弱的心灵受到了巨大创伤。

耿恭在前线苦斗之际,东汉朝廷内部也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争论。

东汉新上台的章帝召开公卿会议,讨论援救西域耿恭、关宠一事。司空第五伦以为国家新君初立,国事未定,不宜劳师远征。

司徒鲍昱挺身而出,反驳第五伦的谬论,鲍昱说:“现在把别人置于危险之地,情势紧急时却要抛弃他们,这样做的结果,外则纵蛮夷之暴,内则伤死难之臣。试问日后匈奴犯塞寇边,陛下将以何人为将呢?如今耿、关两部人数都不足百人,而匈奴围困久而不下,由是可知匈奴人的的战斗力不怎么样。陛下可令敦煌、酒泉太守,各率领二千人的精兵,昼夜兼程,前往拯救。北匈奴的部队,久暴于野,已经疲惫不堪一战,必定不敢恋战。臣以为整个救援计划,将在四十天内完成。”

鲍昱的建议得到压倒性的支持。这年冬季,酒泉太守段彭、谒者王蒙、皇甫援率领张掖、酒泉、敦煌三郡以及鄯善国军队共计七千人,开始了救援计划。前往敦煌筹集冬衣的耿恭部将范羌也随着大军一同出发。

转眼已是次年的正月(76年),经过昼夜兼程的赶路,七千人的援军终于抵达柳中城,柳中城的卫戍司令关宠经过数月艰苦卓绝的守城战,已经心力交瘁,当看看援军终于来到时,他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几个月来支撑着他的坚强意志,终于不抵身体在饥饿与寒冷中的摧残,他没有能活着回到祖国,他一病不起,竟然死于军中。关宠守卫柳中城的经过,史书上没有详细的记载,但我们可以想象得出,这是何等艰巨的一场战事!

段彭指挥七千人马反击车师前国,兵临车师前国王城交河城,大破车师前军,击毙车师军队三千八百人,另俘虏三千余人,缴获骆驼、马、牛、羊、驴共三万七千头。车师前国再次向汉军投降,北匈奴见汉军兵威正盛,不敢交锋,远远地逃走了。

此时,营救关宠一部的作战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然而在营救耿恭一事上,军队内部又出现了分歧!救援军的副将、谒者王蒙认为汉军经过千里行军,又在交河城打了一场大仗,战士们已经疲惫不堪,而耿恭的疏勒城仍然在数百里之外,而且现在也没任何消息,说不定疏勒城已经被北匈奴攻破,说不定耿恭等人已经全体遇难了。

所有的高级将领都没有吭声,大家心里都明白,救援耿恭,首先必须翻越白雪皑皑的天山,此时正是寒冷的正月,大雪满山,有些地方的积雪,超过一丈,其行军的难度之大,可想而知,光行军路上部队减员的人数,都会超过所拯救出来的耿恭的部队。

面对诸将的软弱与绝情,范羌拒不领命,只挡在大帐之前,屈男儿之膝,扑通跪在地上,开始一个劲的叩头,头碰之处,血流满地。汉军主将秦彭无奈站起身来,一声长叹:范羌,你接受现实吧,耿校尉他们已经死了,他们不可能还活着!你为了救一群必死之人再去送死,这种无谓的牺牲值得吗?

值得吗?

值或不值,这不是一个数学问题。前方的将士,为着国家的荣誉,正忍人所不所忍,受尽苦楚与艰辛。没有水,喝马粪挤榨出的水汁;没有粮食,吃战服上的皮革;没有过冬的衣服,正忍受着严寒的威胁;数百个日日夜夜,击败数十倍于己的敌人,使大汉的军旗还飘扬在疏勒城的上空;万里长城尚且挡不住匈奴人南下的铁骑,但他们以血肉之躯所筑起的精神长城,却抵挡住匈奴人如潮水般的进攻。

这是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迹!哪怕伤亡千人,只救出疏勒城的一名战士,都是伟大的胜利。没有英雄,撑不起这个国家的强大;没有英雄,照不亮这个国家的未来;是要让英雄的传奇永远流传在历史的天空呢?还是默默无声地消失?这就是值与不值的问题。

只有经历过这种人间地狱的人,才能明白意义之所在。范羌泣血请求解救疏勒城的战士,全体战士无不动容,纷纷要求追随范羌前往疏勒城。段彭、王蒙诸将最后决定由范羌率领二千名战士,翻越天险天山,前往疏勒城,救出耿恭余部。

耿恭的数百人的守军,在经过缺水、缺粮、缺衣以及夜以继日的战斗后,有的死于饥饿与寒冷,有的死于战场,到现在,一座城池只剩下最后的二十六人了。

“不好,有敌情——”突然城墙上观察哨响起了一声叫喊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耿恭从浅浅的梦中惊醒,赶忙登上城头,放眼一望,远处星星点点的火把,由远及近,分明是冲着疏勒城而来,估摸有一二千人。夜很黑,看不清对方的面孔,连穿着也看不清。

这也许是最后一战了,他心里想着。“全体集合,准备战斗!”他的声音依然洪亮而坚毅。不知从什么角落里冒出稀稀拉拉的一支队伍,个个衣裳褴褛,鞋袜都磨破得不成样子,说是一支队伍,其实总共只有二十六个人。

战士们引矢上弩,严阵以待,只等指挥官下达开火的命令。

城外的那支队伍越行越近了,突然,为首的一人跳下马,持着火把,朝着城头挥手,城上的守军看愣了一下,他们的神经忽的绷紧了,难道这……不是敌军?没有人敢这样想,但是这时,城下的人开口说话了,他冲着城头挥舞着双手:“耿校尉——,我是范羌,大汉帝国派遣军队来迎接校尉了——”

公元76年三月,耿恭率领两千汉军终于成功抵达玉门关。然而,由于饥饿伤病的长期折磨,又连遭恶劣天气与路途颠簸,这些坚守疏勒至最后一刻的二十六勇士,只有一半坚持到最后,活着见到了故乡景色。也就是说,连同耿恭在内,生返中原者,只有十三人,确切的说,是十三个不成人形的人。他们衣衫褴褛,鞋履洞穿,面容憔悴,形销骨立,但满身的凄苦,却难掩其面目之坚定,这简直就是一群从炼狱中重生的活鬼,给予人世间无比巨大的震撼,转眼传遍中国,声动寰宇!

于是,朝廷特使中郎将郑众来到玉门关,为他们接风洗尘,迎接英雄归来。面对这十三个坚强的男人,郑众及玉门关全体将士不由肃然起敬、齐齐对他们致以了最高规格的军礼,以表达内心的感动与钦佩。

然后,郑众又把耿恭等十三人迎入大帐,亲自为他们沐浴更衣,又赶紧安排人医治调养。从此,郑众死心塌地做了耿恭的粉丝,虽然他的官位比耿恭高上不止一截。

待耿恭等人被护送回洛阳,他的粉丝就更多了。整个洛阳为之轰动,无数百姓争相出城,万人空巷,只为一睹他们偶像的风采。

打刘秀那一辈牛人销声匿迹后,东汉帝国已经很久没出英雄了,现如今在遥远的西域,竟然一连出了班超、耿恭两个英雄,你说老百姓们能不激动吗?

不久,耿恭的第一粉丝郑众上书皇帝,为偶像请功:“耿恭以单兵固守孤城,当匈奴之冲,对数万之众,连月逾年,心力困尽。凿山为井,煮弩为粮,出于万死无一生之望。前后杀伤丑虏数千百计,卒全忠勇,不为大汉耻。恭之节义,古今未有。宜蒙显爵,以厉将帅。”

郑众上书很快得到了朝中大臣的支持,司徒鲍昱也上奏说耿恭节过苏武,宜蒙爵赏。

然而,刚上台不久的汉章帝显然对战争并不热心,所以也不觉得耿恭这个战斗英雄有多了不起。结果只给了耿恭一个安慰奖——“显爵”对不起没有,封侯不是你想封,想封就能封;至于官位倒是可以提一提,给个骑都尉吧,秩比两千石,已经够意思了,这还是看在老耿家开国元勋满门忠良的面子上。

不说了,越说越气。

接着,章帝又下诏将戊、己校尉和西域都护府一并撤销,并召班超回国,准备全面放弃西域(史称“二绝”。)然而,在耿恭精神的感召下,班超最终没有奉诏回国,他决意继续自己未竟的事业,单枪匹马留在西域奋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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