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斯德哥尔摩当地时间5日下午1时,2017年诺贝尔文学奖揭晓。日裔英国小说家石黑一雄获奖。
获奖理由是“在他的小说中,以巨大的情感力量,发掘了隐藏在我们与世界联系的幻觉之下的深渊”。
“长崎对于我并不只是几张模糊的影像而已,我人生的很大一部分是在那里度过的。”名成利就的小说家石黑一雄回忆往事时,这样对记者说。
石黑一雄1954年生于大阪,在他五岁时,他那位海洋学家父亲石黑静男因替英国北海石油公司工作,全家移居英伦。
“我父亲并非普通工薪族,父母根本也没有移民的打算,他们只想在英国呆一段时间就回日本,”石黑一雄说,离开日本时,他身上甚至还带着日语教材。始料不及的是,他和父母亲、姐姐文子及在英国出生的妹妹洋子此后就一直定居于英国东南部的吉尔福德市。
《远山淡影》于1982年出版,小说的叙述者是一位居住于伦敦的日本寡妇,女儿的自杀使她回起了二战后她在长崎的生活,揭开伤痛的记忆。小说技巧娴熟,文字洗练,颇受好评。
奇妙的是,由于对长崎的形象早已淡漠,石黑一雄以想像性的笔触对这个城市轻描淡写的勾画,它受原子弹爆炸的影响也是一带而过,却误打误撞被评论家认为是克制写作的典范,然而小说的主题其实并非原子弹或日本。这令他啼笑皆非,但也造就了小说的成功。
1983年,石黑一雄被视为英国最优秀的年轻作家之一,这时他还不是英国籍。《远山淡影》大受好评,他马上入了英国籍,至于原因,他这样说:“我日语讲得不好,但护照管理条例也发生了变化,而且我觉得我的前途在英国,入籍也让我有获得文学奖的资格。不过我仍然认为自己是日本人。”
1986年,他的第二部小说《浮世画家》出版,表现一位二战时曾帮助宣扬军国主义的日本画家在战后的回忆、反省和忏悔。小说延续了让他获得成功的日本元素,涉及大量日本风物和艺术的描写,包括园林、花道、茶道、日本食物、服装和风景等。这部小说强化了石黑一雄作为小说家的声誉,并进入了布克奖的决选名单。
<长日留痕>电影剧照
接下来的《长日留痕》,他将背景放到了英国乡间住宅,小说表现了一位英国老式贵族宅邸的男管家为维护“尊严”而压抑情感、否定自我的悲剧人生。小说出版后,获得巨大轰动,不但荣获布克奖,销量更达到惊人的百万册,1993年还被改编成成功的电影。
《别让我走》日剧剧照
这三部小说奠定了石黑一雄作为作家的巨大荣誉,他的主题和风格也确定了下来:关注身份的观念以及个体如何保持自我,探索记忆如何作为维持尊严和自我的感觉的手段,叙述语调淡雅从容,绵密沉郁的文字是一种精致幽微的伤感与哀愁。此后的《无法安慰》、《上海孤儿》和《别让我走》既延续了他此前小说吸引读者的元素,也作了许多新尝试,如《无法安慰》增加了怪诞不安的因素,《上海孤儿》重构战前上海,《别让我走》涉及到了复制人的问题。
石黑一雄的小说全部以第一人称叙述,叙述者经常在回忆往事中展露人的缺陷和弱点。读者被叙述者的缺陷所吸引,进而寄予同情,小说由此营造出悲天悯人的氛围。悲悯是由于叙述者的作为或不作为引发。一个例子是在《长日留痕》中,男管家无力表达他对女管家的爱的情感,因为他无法将他作为管家的感受与他的个人生活统一起来,只能不断地压抑和否定自己。
他的小说的结尾,往往以叙述者忧郁的认命作结,他们无奈地接受过去,并且发现,这种认命的感觉,反而令他们心灵的创伤稍稍得到安慰。西方的评论家往往将这种感受与日本文化的“物哀”联系起来。这是一种便利的解读,但也多附会,石黑一雄自己大概不会认同,他说自己事实上很少阅读日本文学,只读过谷崎润一郎的几部小说。他对日本的了解,仅限于家人和自己的生活,更多是透过日本电影例如小津安二郎和成濑巳喜男的作品而认识,而那已经陈旧的日本。
石黑一雄更喜欢人们称他为“国际作家”,他关注的是国际读者关心的主题。因此,在描绘人物时,他从不借助于他们所穿的衣服或消费的商标名称,他认为这类情节除了狭窄圈子内的读者外,对其他人毫无意义。他小说中的日本元素,只是一抹淡淡的背景,完全不涉及日本文化隐晦难解的一面,尽力排除用异国情调吸引读者的做法。
石黑一雄的小说在日本很受欢迎,但并不因为他的日裔身份。村上春树认为 “部分是因为它们是了不起的小说,但也因为我们在他的小说中发现了一种特别坦诚和温柔的品质,既亲切又自然。”村上并不关心石黑一雄是日本人或是英国人甚至是火星人。他举例说,日本读者对他的以英国为背景的《长日留痕》非常熟悉。村上认为,小说中的背景可以置换,“地点可以在任何地方,人物可以是任何人,时间可以是任何时间。”
不过,他也认为,《长日留痕》在主体精神、品位和色彩上,很像日本的一部小说。小说中克尽职守到否认自己男管家的悲剧形象,令人想起日本的武士。石黑一雄曾经形容自己是日本武士阶级和英国中产阶级的混合,也许因为这个出身背景,他才能够将这位男管家的悲剧性格描绘得如此到位,连英国人也拍案叫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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