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8日，好莱坞华人导演李安新作《双子杀手》登陆大陆荧幕，这是继《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后，李安又一次技术流创作。这次《双子杀手》的卖点很多，首先是李安和威尔·史密斯这对王炸组合的首次合作。李安号称“即便连续拍了20部烂片，还是会有人找我拍电影”，威尔·史密斯更是好莱坞著名的多栖艺人。卖点之二，是李安近年来极力鼓吹的“技术”，颇有几分献宝的意味：Hey guys，我又要用技术来革电影的命了。话说回来，李安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技术电影，应该是2003年的《绿巨人》。当时《绿巨人》的制作成本是1.37亿美元，但最终票房只有2.45亿美元，明显是亏了。要知道按常规，电影最终票房得在制作成本的3倍以上，才能回本。票房不佳，口碑也不好。迄今《绿巨人》在豆瓣的评分只有6.6分，相比他其他电影，这个分数实在太中庸了。从《绿巨人》开始，李安被贴上一个标签：拿得下两座小金人，却拍不好一部科幻片。2012年，李安拍摄了个人首部3D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该电影在天马行空的特效里，藏满各种深邃的隐喻、玄机，终于让他在软科幻领域上扳回一城。接着是三年前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有了《少年派》珠玉在前，大家以为这部电影无论如何也不会令人失望。但除了那120帧的噱头，男主与“暮光女”的姐弟情，以及玩不烂的“处男梗”，整部电影显得异常苍白。三年前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李安用了120帧镜头，当时就有很多影迷吐槽太高清了，连演员的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这次的真人CG技术更是超神，直接将51岁的威尔·史密斯变成了20岁，让他们同台飙戏。用CG技术制作人物，李安并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可为整部电影创造出一个真正的人类而非虚拟角色，却是第一回。也就是说，《双子杀手》能达到的效果，不止裸眼3D那么简单，而是力求做到百分百逼真，即我们平常说的VR。无论从电影本身，还是从市场角度，李安的尝试，都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技术革新。种种迹象表明，《双子杀手》是一部“实验电影”，也是一部观影门槛很高的“先锋电影”，据说，全球能满足这种观影条件的影院只有5个。这意味着，这部电影最客观的评价，来源于这5个影院的观众，而且受审美水平、观影素质的差异，他们能给出的反馈天差地别。至于在中国大陆，大部分影厅都是IMAX和巨幕，根本不具备这样高配置的观影条件，出来的效果肯定是大打折扣的。我昨天在广州一家电影院观看了《双子杀手》，所谓的技术完全没体现出来，打斗场景因为不是3D也显得平庸，单就科幻片而言，这不是一个好莱坞大导应有的水准。总的来说，无论故事内核还是技术，李安的想法都是超前的，他赌的是市场对他的认可程度。但让观众去接受一个没有见过的东西，并真诚地去包容它，赞美它，我对此持怀疑态度。一个能拍出《断背山》《卧虎藏龙》和《色戒》的人，还有什么电影拍不出吗？我不知道当年《绿巨人》对李安的伤害有多大，当时他一度挫败到要息影，05年的《断背山》又令他重回荣誉巅峰，看起来，这场伤已然痊愈。但从他近年来一直死磕技术片来看，伤口从未结痂，他迫切需要在类型片上证明自己。某种程度上看，《双子杀手》代表着一种作者对自身的强烈不满和焦虑，这不只是李安的，而是整个电影界的。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吴京目前最卖座的电影，都是主旋律大片，你让他导一部喜剧片，他就会焦虑得不行，同理，你让徐峥去导一部动作片，估计也够呛。人走到某一个层级，就必须寻求突破，曾创造过全球电影票房神话的卡梅隆，也在《泰坦尼克号》之后，出了一部史诗级3D电影《阿凡达》。同理，拍伦理片，李安再也不可能超越“家庭三部曲”，即《推手》《喜宴》《饮食男女》，拍爱情片，也没办法像《断背山》《色戒》那样动人心肠，拍动作片，《卧虎藏龙》俨然到了峰值。所以，与其说李安醉心于技术，不如说是他的赌徒心理在作祟。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知道这条路将面临着巨大的风险，且不知行将几何。正如海上漂流的少年派不知道彼岸在哪，但一直和老虎搏斗、共生，直到最后获救。他的父亲是台湾有名的教育家李升，在成名之前，他身上的标签是“校长公子”。作为教育的范本，他并非中规中矩，而是极具反叛精神，这一点从他没有子承父业，而是去拍电影就可以看出来。在李安早期的“家庭三部曲”中，朗雄饰演的“父亲”恰好代表了父亲在他心目中的样子。《推手》里的老父亲，空有一身太极绝学，却在西方社会里无处施展，隐喻教育的不成功；《喜宴》里的父子相处之道，正好是李安和他父亲的真实写照，彼此相爱，又互相容忍；《饮食男女》则彻底放飞，让老父亲释放情感压抑，迎娶了跟女儿同龄的年轻太太。
李安的电影，给人最深的感受就是“温情”，这和他的成长环境有关。父亲的严厉，让他想要尽早完成自我认同，于是他选择了电影这条路。在《双子杀手》中，依旧有“父亲”设定，但这次变成了“杀死父亲”，克隆人小克反抗制造并训练他成为职业杀手的“父亲”Verris，这是本片的一大亮点。而到了母亲这边，他更多的是敬佩和感激，母亲曾在他落水时，奋不顾身地救过他。在他的电影里，主角永远是男人，但女性并不会扮演附庸的角色，她们有力量，有智慧，他自己也说过，因为他生命里的女人都很强壮。正是在这种刚柔并济的条件下，李安的“赌”其实是收放自如的，他根本不能做到孤注一掷。李安是克制的，包括现在谈及李安一定要谈到的“煮夫”事件，简直是一味老火鸡汤。李安的个性，如果真的不适合拍电影，他会待在家六年写剧本吗？也就是说，他的才能，让他愿意赌一赌，加上当时华人导演地位还不高，赌不赢也不会丢脸。至于自己，他的定位是：我不是天才，但我可以算是一个人才。到了我这里，对李安的诠释是：不止是人才，还是一个赌运不错的人才。李安是最有观众缘的华人导演，他身上没有乱七八糟的风流事，大家的关注点基本都在他的电影上，但正是由于这一点，观众对他电影的期待，会比别人更苛刻。每当有电影新上，大家就会想：那个拿了奥斯卡的李安，这次拍的电影怎么怎么样。这是审视，也是褒奖，如果说观众是甲方的话，李安是一个擅长迎合，能让大家满意的乙方。这次的《双子杀手》，与其说是讲故事，不如说是他在解构他自己。在他身上也有一个人格面具，温和、内敛、儒雅，都是显性的一面，隐性的一面，则是犀利、尖锐，甚至有点残酷。比如《色戒》中的王佳芝，比如《断背山》里的恩尼斯，他们的情感是复杂而内敛的，表面波澜不惊，后劲却很大。但这些微妙而隐忍的情绪，在动作片和科幻片里完全不管用。太迂回的套路和剧情，在短短两小时里呈现，观众根本没时间捉摸人物关系，更别提要看懂其中的隐喻了。总体而言，《双子杀手》是一部很李安的作品，撇开早已耳闻的技术不谈，这部电影的剧情相对简单，虽然有很多有价值的思考，例如克隆反思、父权挑战、自我独立，但并无新鲜感，养别人的克隆体当儿子，最终杀掉本体的设定，显得逻辑不通，莫名其妙。在文艺片日益萧条的今日，大部分导演都在拥抱商业大片，这是潮水的方向，但从这部电影来看，李安在过度追求技术的同时，把自己电影原有的特色摒弃了，没能满足观众对他的期望。尝到《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的甜头，李安在拍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时，又仿佛重读了一遍电影学院，“以前拍电影的小窍门，全都没用了。”他确实很努力，但总是拍不好科幻片，《双子杀手》他拍得非常认真，可惜电影的呈现依旧是噱头大于实际。他忽悠了很多出品方如派拉蒙、天舞、复星陪他放手一搏，这趟科幻片过山车的冒险之旅，并非他独自一人。参考资料：
[1]. 背靠阿里影业，李安再上赌桌，棱镜
[2]. 暴君李安, 毒舌电影
[3]. 李安逆流而上走了多远，北美影评人就掉队多远，深焦DeepFocus
[4]. 李安，知我无情有情，闺友
作者：黄鲁植，高冷摩羯座，规则卫道士，北上广佛系青年，热衷研究心理学、经济学和淘宝美学。关注易简读书（ID:yijiandushu）,用阅读对抗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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