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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岸猿声
 

                  

          南岸猿声——可资谈谑

 

         

   李白《早发白帝城》:“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一千多年以来脍炙人口,妇孺皆知。然据清梁章钜《浪迹丛谈卷十·太白诗》云,有某公考证北魏郦道元《水经注》以为,自奉节县白帝城顺流而东,“巴东三峡巫峡长,猿啼三声泪沾裳”。虽足见三峡多猿,然三峡之猿多生于南岸,不生北岸,且不止一处。是以李白诗中之所谓“两岸”明显有误。按照此公的观点,则为中华民族传诵逾千年的李白诗句或应更正为“南岸猿声啼不住”。可笑之至!

   雍陶《咏双白鹭》有联:“立当青草人先见,行傍白莲鱼未知。”描写白鹭,形神俱足,真千古佳句也!后人冯明道辈举此为陶诗之警句,实在恰如其分。然清郎瑛《七修类稿理·诗字不稳》却说:应改易“行”、“立”二字,方“尽有理趣”。因为“行于青草,必是鹭矣;立傍白莲,鱼安知是鹭耶?”可谓吹毛求疵、牵强附会之甚矣!

 

   文学作品,即便是历史小说和历史剧本,都允许作适度的虚构和夸张。赋诗填词是否须事事有所本,必依考据以求不失实?有关这一话题向来有过一些争论。多数学者以为,诗文词赋不是考古,亦非史料,是以不必事事总要符合史实,要容得作者做一些大胆的发挥和想象。倘必句斟字酌、抉摘考证,虽大家、诗圣、诗仙之作亦多颇有可訾议处。古人诗词文章中似此类“不实”之误俯拾即是:司马相如《上林赋》“荡荡乎八川分流”,汉时长安并无八川;谢朓诗“澄江净如练”,时谢公所在宣城去江百余里,县治左右无江;李白诗“天台四万八千丈”,又谁为之量丈?白居易《长恨歌》“峨嵋山下少人行”,考证史料,天宝十四年,唐玄宗为避安禄山之乱而西行幸蜀,并未经过峨嵋山;杜甫诗:“春水船如天上坐”,然诗圣从未坐过飞机,所言不涉荒唐乎?杜牧《华清宫》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清俞樾据宋彭乘《墨客挥犀》引《唐记》批评杜牧云:“明皇以十月幸骊山,至春即还宫,未尝六月在骊山也。荔枝盛暑方熟,词虽美而失实。”更有可訾议者,李贺《梦天》“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乃现代之宇航员俯瞰地球之景象也,李贺不曾乘航天器上天,何以能作如是言?凡此种种,不及备记者还不知有多少。

 

   鄙人早年读书亦偏执于吹毛求疵,五十年前读高云览《小城春秋》,因写的都是发生在厦门的故事,引起我和一些同学的极大兴趣,尝对书中的人物和地点作过一番考证和联想,多失于牵强附会,最终徒劳而已。鄙人在校时修过一点鸟类学课程,挟此一技,而矜矜然自以为得意,平时常习惯于从专业的角度,对诗词中有关鸟类的描写多作挑剔。尝读清鲁星村诗:“春田牛背鸠争落,野店墙头花乱开。”窃以为诗中所谓“鸠”者,当是斑鸠或野鸽。愚谓野生鸠鸽性至胆怯,甚畏人畜,绝不可能争落于正在春耕的牛背上。大小如鸠鸽,而又喜争相站立牛背者,非八哥莫属。于是大发感慨,“诗人其可以不学鸟类学乎”!殊可笑也!

 

   梁章钜曰:“此考据固精,然诗家则不应如此论也”;善乎袁枚《随园诗话》引《三余编》之言曰:“诗家使事,不可太泥”。诗赋文章不是考古,亦非史料,是以不必事事总要符合史实,要容得作者做一些大胆的发挥和想象。就如上述鲁星村诗所云之“鸠”,但当它是一种喜停歇于牛背上的野鸟可矣,这丝毫不影响读者对该诗的欣赏和理解。对于一首诗而非鸟类学论文,何必强聒而力持,定要作鸠鸽与八哥之细辨?

 

   文人写诗作文,不必拘泥于每时每事的客观真实性和合理性,尽可以任其适当遨游驰骋于天地宇宙间,做一番大胆的想象和发挥。伟大诗人如李贺者,一千年前就能想象出从太空俯瞰地球的美妙情景,读者又何妨随诗人而狂想,妄听而妄信哉!对于吹毛求疵,“轻薄为文哂未休”者,诚如杜甫诗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诚恐千百年以后,人但知有李、杜、苏、黄等大家,不复知有吹毛求疵之喋喋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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