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在永定门小学读书。
学校小,学生多,高年级上整天课,一到四年级只上半天课,另外的半天参加家庭学习小组。学习小组的主要内容就是写作业。那时的学生可不像现在的学生,哪儿有那么多作业呀,多说两个钟头就能完成,其他时间就是玩儿了,尤以放寒、暑假时为甚。
玩儿的方式有很多,如:去前门大街、大栅栏儿、北京站等地捡冰棍枝儿、烟盒儿(后文另述其玩儿法),胡同儿或防空洞里藏蒙哥儿,茴香亭边儿货站捡化石等。但玩儿的最多的地方还是以下几个地点:天坛、东坛(也就是天坛的外坛)、天坛医院、护城河边儿、城墙上及后街,还有西坛(先农坛体育场)。
但,玩儿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天坛,天坛是我的邻居。我总觉得,现在的天坛不好玩儿了,这并不是年龄的问题。
我最喜欢的是逮蚂蚱。几个孩子一起逮,那简直就是一场比机智、比速度、比体力、比勇敢的较量。蚂蚱分好几种,有土蚂蚱、有青克楞、有挂搭扁儿;有的会飞、也的只会蹦,且大小不一。蚂蚱逮到手之后,它会从嘴里吐出一种液体,有些发粘,让人不好受。在草丛中摸爬滚打一天,迎着五彩斑斓的晚霞,手里提着几串用草茎穿起的战利品,回到家里,交给母亲。油炸蚂蚱的味儿,真是天下第一!
稍稍长大一点儿,夏天,我开始跟更大些的孩子学着粘“季鸟儿”。“季鸟儿”学名叫“知了”,更“文”一些叫“蝉”。在这之前,我见到季鸟儿想抓只有一个办法:上树用手捂,手抓季鸟儿的成功率非常低。有时,还正在爬树呢,季鸟儿就飞了;还有时,好容易爬到能够着季鸟儿的地方了,它突然发现了你,呲啦一声飞走了还不算,还撒下一泡尿来,弄得你满头满脸都湿乎乎的。粘季鸟儿要用胶,到南庆仁堂药铺就能买到,后来到橡胶八厂偷球胆在家里的炉子上熬好胶,装到小盒里备用;找一根儿长竹竿儿,顶端再绑上一根儿细细的小竹竿儿或者木棍儿,再拿一个铁纱做的小笼子装战利品就行了。
天坛里树多,季鸟儿就多,一到盛夏,几乎每棵树上都有。北京城里的季鸟儿分三种:刚入夏就开始叫的,名字就叫“季鸟儿”,天再热一些才开始拼命叫、体型比前者大的,叫“大麻季”,进入伏天出现的,根据它叫的声音,名字叫“伏天儿”。西山一带有一种季鸟儿叫起来声音小,而且断断续续,城里面没有见过。粘季鸟儿的孩子一般都是三五成群,人手一竿。到天坛深处,在一片蝉鸣声中,大家开始抬头在树上寻找。发现目标,便打开小盒,在竹竿的顶端处抹上胶,然后小心翼翼地用一只手举起竿来,让竹竿从树的枝杈中慢慢上升,达到还在鸣叫的季鸟儿背后。这时,手要快,让竹竿头儿迅速地向前轻轻一点,季鸟儿就被胶粘住了。然后,双手捯着收回竹竿儿,被擒的季鸟正在竿头儿上死命挣扎。把季鸟儿放到小笼子里,再在竹头儿上抹点儿胶,便又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放暑假前,天坛是学生们复习功课的好去处。那时的游人很少,森森古柏像一顶顶巨伞,遮住了如火的骄阳,
斋宫是一处独特的建筑,它像一座小城堡,外面被深深的壕沟围着。那个时候壕沟里有很深的水,夏天常有各种的蜻蜓在壕沟的外面飞来飞去。我们或用网,或用蒿草到处追着扑打,技术最高的是空手捕捉,颇有信手拈来的味道。那时,我们管逮蜻蜓叫“捎蚂蠊”,“捎”读“勺”,意为快速地扑打捕捉。我在这种玩耍当中,也得到了许多关于蜻蜓的知识。蜻蜓分许多种,黄色的叫老黄儿,红色的叫红辣椒,绿色的叫老仔儿,蓝色的叫老钢儿,灰色的叫逼灰儿,褐白相间的叫膏药……。老仔儿、老钢儿和膏药被抓之后,会挣扎着咬人,甚至能把手咬破皮,沁出一点儿血来。正在交配的蜻蜓,一前一后平飞的叫“架排(读第三声)”,一上一下的叫“推轱辘车”。见到“推轱辘车”的蜻蜓,孩子们边挥动着手里的蒿草或网子,边在嘴中唱着“推轱辘车,呀依呦”,好像这样就可把那两个正在“推轱辘车”的蜻蜓招来似的。
在壕沟的里面,围绕着斋宫四面都有长长的廊子,公园在廊子前面安装上窗户和门,这里成了少年之家,有阅览室,科技室,还有娱乐室。我在阅览室里看过小人儿书,但更多的时候是在娱乐室里打康乐棋。后来该少年之家搬到祈年殿下长廊边的群建筑里,本人因是学校宣传队的,常在此排练或学习。
斋宫里虽然有皇帝祭天时斋戒期间的寝殿,有侍卫和太监住的值班房,可它们不对我们的口味,我们常去的地方是钟楼。钟楼在斋宫的东北角,绿瓦红墙,四角攒尖的顶子,楼中吊着一口巨大的铜钟。钟楼可以随便出入上下,没有人管。见周围没有人时,我们会拿起一块砖头砸向铜钟,然后十分得意地倾听悠长的钟声。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钟楼下搭起了一座舞台,南面摆放了一片灰色的长椅,这里成了露天剧场。我在那里看过无数场电影,印象最深的是法国片《勇士的奇遇》,
斋宫外的“神乐署”则是我们开全校大会的地方,2003年秋我还在殿内大柱子上看到“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及部分大字报呢,也算沧桑啊!呵呵。斋宫同天坛内许多建筑一样属不开放单位,上世纪90年代中旬后才陆续对外开放。
说远了,继续说露天电影。看露天电影可不只是斋宫里露天剧场一个地方。那时,春夏秋三季,每逢周末,天坛里都有电影晚会,同时放好几部片子,后来也有做为国庆节燃放礼花的地点。因空地儿多,随便找两棵古树、绳子一拉,就可以挂起银幕。晚饭后,大人们花一毛钱进门儿,找一部自己想看的片子,或坐或站,就可以欣赏电影了。当然,我们这些孩子是不会买票的。虽然公园加强了管理,却挡不住我们空中地下的进来“看蹭儿”。同时放映的电影一多,多好看的片子也不能把孩子们拴在一个地方,我们这儿看一会儿、那儿看一会儿,结果哪部片子都没看明白。
慢慢的,不知不觉中,我知道了天坛的建筑为什么都跟“九”有关,知道了
回音壁为什么可以回音,知道了七星石为什么是八块石头,知道了天坛的建筑都
是蓝琉璃瓦,而为什么唯独斋宫是绿琉璃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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