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一段关系破裂从来都不好玩。希腊总理齐普拉斯谴责债权人成心“羞辱”希腊；他指责IMF对希腊的困境负有“刑事责任”。显赫的欧元区政治家们公开表示，如果今后几天不能就提供援助基金达成协议 ，违约和“希腊退欧”（Grexit）正在逼近。
形势紧迫是因为希腊要在6月30日向IMF偿付15亿欧元（17亿美元），而它看起来拿不出这笔钱，同时希腊的欧洲纾困方案将在这一天到期。请关注已经是欧元特色的最终谈判：就在本期《经济学人》出版后，各国财长齐聚卢森堡；本周末各国首脑可能会面；欧盟峰会按计划将在下周末召开。归根到底可能是齐普拉斯与德国总理默克尔之间的针锋相对。仍有可能达成协议，但双方已经开始彼此嫌弃。如果这是一场婚姻，律师们要忙得团团转了。
无论对谁而言，离婚都会是一场灾难。麻烦在于，除非希腊和欧元区改变它们之间的关系模式，否则待在一起也好不到哪里去。
希腊退场，极左登台
究其原因，先来看违约和“希腊退欧”的结果。五年来断断续续的争吵令人愤怒，有些人已经开始期待这样的收场。如果这么做，那他们将铸就大错。
对希腊而言，违约的收益甚微，而潜在的损失巨大。诚然，希腊可以摆脱3170亿欧元的债务，这几乎相当于其GDP的180%。但这对希腊仍是得不偿失。尽管债务庞大，但利率极低，且允许在几十年内偿付。到2020年代早期，利息支付仅占每年GDP的3%。就算是希腊应该也能应付。退出欧元区也不见得多好。理论上，有了新的货币和自己的央行，希腊可能会让本币贬值，以增强竞争力。但是希腊的贸易规模不大。而且它已经将名义工资降低了16%，却并未提振出口。
相对而言，希腊退欧的代价将非常高昂：银行破产、储蓄大跌、合同破裂、信心破灭。政治上也可能是灭顶之灾。齐普拉斯所在的极左政党“左翼激进联盟”（SYRIZA）持反市场、反企业的立场。新法西斯主义的金色黎明党和希腊共产党将抬头，它们共有12%的选票。而已经名誉扫地的大部分中间政党将苦苦挣扎。本周齐普拉斯已悄悄赴俄和普京眉来眼去。如果被逐出欧元区，甚至被踢出欧盟，这个有着政变历史的国家可能会变得暴力，甚至更加腐败。
这也是欧元区在抛弃希腊前需要三思的原因之一。爱琴海上一个失败的国家可能成为欧盟的麻烦，无论该国的政客接受的贿赂是欧元还是德拉克马（希腊曾经的货币），其实这个问题都将更严重，而且会比现在希腊的情况更难驾驭。另外，货币联盟应当是不可撤销的。如果其成员面临被逐，那么危机可能将蔓延到其他脆弱的经济体如葡萄牙和塞浦路斯，即便不是这次经济危机，也会在下一次。
有些人，可能包括齐普拉斯，得出的结论是“希腊退欧”代价太大，因此希腊可以指望欧元区在最后一刻让步。这种想法太过草率。如果欧元区要维持下去，那么它的规则必须得以执行。只要货币联盟由主权国家建立，不可废止性和可执行性的原则就会互相抵触。但是可以肯定，欧元区能忍受的有限，尽管没人知道底线在哪儿。
债务临头，劳燕分飞
结论是希腊退欧会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一个事件。即便谈判破裂，即便希腊违约，即便希腊实行资本管制，政府因为欧元所剩无几开始“打欠条”——即便到那时，一场全民公投或者一届新的政府依然能为希腊提供一条退路。
但达成协议同样也是一个过程。尽管协议的达成最终毫无疑问会被吹嘘成一场胜利，但它只是迈向希腊债务最终重组的一小步。互信程度如此之低，希腊不想遵守诺言又是如此之明显，导致新的援助资金每一分钱是否给出都要看希腊是否能表明遵守了协议条款。这样的限制是必要的，从经济角度看可取，但在眼下恶劣的大环境下，却代价高昂。希腊与欧元区的关系被界定为两者从对方身上获得的“让步”。婚姻可能会继续，但痛苦尤甚于前。
有必要改变思路。双方在希腊危机中都应对失措。特别是在刚开始，债权人过于强调迅速的财政调整，试图以此缩减希腊债务，但注定以失败告终。这在毫无必要地洗贫希腊的同时（自2010年来GDP下降了21%），还偏离了真正需要做的工作，即厘清阻碍增长的结构性因素——猖獗的裙带关系、让人绝望的公共管理、荒唐的法律法规、反应迟缓不可信赖的司法体系、资产的国有化和垄断，以及不灵活的商品、服务和劳动力市场。
然而齐普拉斯进一步恶化了局势。2014年希腊经济出现增长，现在又陷入衰退，原因之一是左翼激进联盟领导无方，甚至比前任更奉行裙带主义。当然也因为强撑谈判消耗了其大量精力，让国家倒退回若干年前。谈判需要靠危机来推动，双方又殚精竭虑以求对方有所让步，这些都损害了市场的信心。资本从银行体系大量外逃。投资者退避三舍。每一项改革都成了谈判的筹码，在达成协议之前绝不允许有半分损失，在达成协议之后又不愿多进一步。改革事实上有利于希腊这个常识被人遗忘了。
大多数希腊人希望留在欧元区内。但是他们的领导人依然希望德国出手援助，而不是进行国内改革。希腊必须明白，如果这种现状不改变，债权人将会失去耐心。避免离婚对双方当然是更好的选择，但这场婚姻并不值得不惜一切来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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